原來那匹快馬,全身如一團黑漆,找不出一根雜毛,從頭至尾,足足有八尺來長,馬背離地至少也有六尺左右,金鞍銀鐙,威姿雄駿,看來顯然是一絕世神駒,罕見龍種。
藍劍虹將奔來神駒,詳細的打量了一番,然後驚惶中帶著幾分疑惑,低聲說道:“茹姊姊,你認識這匹馬麼?”
邱冰茹稍為點頭,道:“神駒像是見過,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它的主是人誰?”
藍小俠一挑劍眉,說道:“烏龍捲風靈駒,為玉筆俏郎範青萍所有,不過,他與寶馬一向相依為命,何以,此時獨見神駒,而不見他的人影,頗令人費解,莫非他……”
話猶末了,一個清脆有如銀盤走珠的聲音,起至莊院大門右側,說道:“莫非他已馬在人亡麼?不會的,我早已說過,範青萍死不了!”
藍劍虹,邱冰茹聞聲同吃一驚,往莊院大門右側一望,但見一位衣著別緻,玉面劍眉,懸鼻朗目的英挺少年,背上交叉揹著翠玉雙筆,從大門右側轉了出來,唇角含笑對藍劍虹抱拳一禮,說道:“一別又是數月,藍兄無恙?得悉茹姑娘欲將令堂遺體火化,範青萍特命劣馬前來,馱帶遺體,以效微勞。”
話聲至此略頓,一雙俏目,流動波光,在劍虹,冰茹二人臉上掃了一眼,又道:“出清風店小鎮約十里地,有一片密樹長林,適於焚化屍體,二位若能聽範某之言,茹姑娘請速將令堂遺體放在馬上,若再延遲時刻,怕又要生出變化!”
由於易蘭芝被邱氏兄弟綁在刑堂密室銅柱之上,候令處死,突被人留言救去,藍劍虹正在搜盡枯腸,想不出這救走芝妹妹的人是誰?
一見範青萍的驟然出現,同時由他說話的口風中,已然聽出他來到這座清風幫的豪莊巨宅,為時已經不短,否則,茹姊姊對我所說的話,他何以會全然知曉?
再說自己和範青萍雖相處了一段時期,知道他是一位個性怪僻,喜怒無常,介於正邪兩者之間的人物,何況他對蘭芝師妹又一往情深,愛之入骨……
這一下觸動了藍劍虹的靈機,適才百思不解,蘭芝妹妹是被何人救去之謎,此時已瞭然於胸!
他以為範青萍對蘭芝師妹,懷愛極深,而純潔的易蘭芝卻像似渾然不覺,為了博取玉人歡心,乃甘冒奇險,將她救去,以表明自己愛她的一番心志。
藍劍虹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對範青萍自是又加深了一層恨意!
是以,玉筆俏郎借馬馱屍的一番好意,不但未予接受,反將劍眉一揚,冷笑說道:“焚化遺體之事,小弟與茹姊姊早有一番計議,範兄的好意,我們只好心領了!”
話至此突頓,目露怨恨光芒,掃了玉筆俏郎一眼,又道:“師妹易蘭芝被邱氏兄弟捆綁刑堂密室,我藍某人自問尚有這番能力,能夠將她救了出來,何以你又要伸手來管閒事,我要問你,你又將蘭芝師妹,藏在哪裡去了?”
玉筆俏郎範青萍聞言,面色突變,如罩寒霜,也冷冷說道:“藍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前次雲龍山捨命相救蘭芝,是維護江湖道義,範青萍做事,一向磊落光明,適才藍兄言帶責罵,究屬何指?小弟倒要請藍兄詳道其情,以免你我怨恨愈結愈深,同時也可設法找尋芝妹!”
藍劍虹從他的話中,雖然覺出,蘭芝倒不一定是他救走,但一向詭異無倫的範青萍,他卻不敢貿然相信,乃又一聲冷笑道:“我雖不敢說範兄口蜜腹劍,但你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卻不敢直信……”
話未說完,範青萍陡蹙劍眉,兩隻俏目中,殺氣閃耀,攔住他的話,冷冷接道:“藍兄說話,要有分寸,我範某果然是個口蜜腹劍之人,你們師兄妹,恐早已毀在我的手下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藍劍虹仰面呵呵一笑,道:“範兄幾手絕學,小弟早已領教過了,藍劍虹雖然技若黔驢,但不一定如你所說那麼無用!”
情勢已至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邱冰茹為了不願在此緊急關頭,再惹麻煩,乃移步劍虹身邊,低聲道:“虹弟弟,這種欺人太甚之徒,又何必多與計較,不管蘭芝是否為他救去,即有地址留下,我們將來不難找著,現在我們走吧!”
饒是邱冰茹的話聲說得夠低,但站在八尺開外的範青萍,還是字字入耳,茹姑娘的話聲一落,玉筆俏郎也仰天一陣狂笑!
笑畢,怒聲說道:“範某有事南行,經過清風店,忽聞這豪莊之中,喊殺震天,情知有異,乃勒韁停步,察看究竟,獲悉茹姑娘母親,慘遭橫禍,姑娘欲將母屍焚化,與乃父同葬一穴,但確不知道,蘭芝被囚綁刑堂密室,候命處死,藍兄硬要誣我救藏了蘭芝妹妹,豈非教我範某人傾四海之水,也難洗此不白之冤!”
話說到這兒略頓,俏面之上,也隨之露出憂傷繫念神色,又道:“小弟言出至誠,萬望藍兄見信,還有一事,恕小弟問得愚蠢,那就是蘭芝被囚綁的密室之中,藍兄是否勘查過,有無可疑之處,哪怕是來人所留下的片紙寸跡,都可作為追尋蘭妹的線索!”
藍劍虹察顏觀色,已然覺出易蘭芝確非範青萍所救去,想起自己適才對他言行過於欠遜,不禁愧疚頓生,忙雙手抱拳一拱,答道:“適才小弟一時情急,致誤疑範兄,尚祈賜諒,範兄果然才智超人,小弟在勘察密室時,在銅柱之上,發現‘若要尋師妹,請來燕湯山’十個小字,留字之人,內家功力極深,以指劃字,痕深數分,但不知這燕湯山何在?尚祈範兄見教!”
玉筆俏郎聽完劍虹的話,也不禁雙目深鎖,默然無言,過了半晌,才忽的悽然一聲長嘆,說道:“小弟浪跡江湖十有餘年,經過了不少的大小山川,就從沒有聽說有個燕湯山,不過,既有地址,蘭妹不難找著,我們不妨先將茹姑娘母親遺體焚化之後,再徐圖尋找蘭芝妹妹之策,……”
語畢,也不待劍虹冰茹答話,即走近冰茹身前,伸雙手在她的右肩之上,接過鶯鶯的屍體,橫馱在烏龍捲風靈駒背上,然後以手示意,請冰茹騎上駿馬。
在馬鞍山幽谷之時,邱冰茹與範青萍已交過了一次手,雖然知道他的武功已臻上乘,但自己並非不敵,所以,玉筆俏郎從她肩上接過母親遺體,放在馬上,又示意自己騎上駿馬,也就毫無怯懼的欣然接受。
只是以一雙含情妙目,斜瞥了劍虹一眼,隨即飄身,躍上馬背,左手扶著母親遺體,右手抖動韁繩,同時雙腳一夾馬腹,靈駒仰首一聲長嘶,揚起四蹄,若振鬃疾馳,如飛而去!
邱冰茹縱馬領先,藍劍虹、範青萍步行於後,一出清風小鎮鎮街,二人即同時施展輕功,急追馬後,往密樹長林奔去,他們想以自身各懷絕學,追上駿馬!
無奈,烏龍捲風靈駒,矯捷無倫,饒是藍、範二人,輕功絕俗超凡,相距神駒,也總是在十丈開外,無法迎頭趕上!
人馬一陣急奔,不到頓飯工夫,已走完十里路程,果然來到一片密樹森林,林中古木參天,蔭溼已極。
入林又走了若半杯熱茶之久,玉筆俏郎猛然全身縱起,往神駒股後,如疾箭般飄飛而去。
馬如電掣,人若流星,一奔一追,全是快速無倫,但見玉筆俏郎的一條人影,在密林中一掠,已搶在烏龍捲風靈駒前面,右手一抓馬首韁繩!
寶馬通靈,似知主人要它停下,驟把狂奔之勢收住,四蹄並立,籲喘幾聲,再不移動。
範青萍見馬停了下來,忙鬆掉手上抓著的韁繩,望著冰茹揚眉一笑,道:“入密林又有一二里,此處四面無人,就在這裡焚化令堂遺體吧!姑娘清先下馬!”
這當兒藍劍虹也已趕到了兩人身邊。
邱冰茹秀目略帶疑光,先掃了玉筆俏郎一眼,而後落在劍虹面上,注視一陣,才飄身跳下寶馬。
就在邱冰茹人剛落地站穩,玉筆俏郎已用雙手從馬背上,托起鶯鶯屍體放在地下。
烏龍捲風靈駒,卸了重任,一聲低嘶,跑至前面一塊青草地上,低頭去嚼青草去了。
玉筆俏郎俊面上,浮起一絲誠懇直爽笑容,說道:“林中枯木乾枝頗多,茹姑娘留在這裡,護守令慈遺體,我與藍兄去找些枯木乾枝來,即可著手火化了。”
劍虹,冰茹見玉筆俏郎滿臉誠摯,也就同時欣然點頭,表示同意。
約一個時辰光景,藍劍虹和範青萍已找來足夠焚化屍體的乾柴枯木。
然後三人一齊動手,將柴火堆成一個塔形,再將鶯鶯遺體,放在柴堆上面。
範青萍在自己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折,迎風揚燃,先點著細碎枯枝,再引燃木柴,片刻之間,火焰四起,威勢驚人!
熊熊烈火巨舌,迎風飛舞,縷縷濃煙,挾著股股奇臭氣味,飄蕩在密樹長林之中,撲鼻奇臭,聞之令人慾嘔……。
藍劍虹,範青萍,邱冰茹三人,分立在火光周圍,目注烈火在焚燒著這位憂傷半生的女俠!
在這段時間中,三個人的目光,全凝注在火光之上,誰也沒看誰一眼,當然,他們各人全都有著不同的感想!
烈火焚屍,為人間極慘之事,照理說,邱冰茹應該痛哭母親才是,何以,自點燃木柴之後,就一直沒有聽到她半點聲息?
藍劍虹目帶疑念光芒,向茹姐姐一望,不禁斗然一驚!
原來,邱冰茹面色慘白,目光遲滯,僵直而立,一動不動,形如呆立木雞!
藍小俠一望即知,茹姐姐是傷痛過度,而又勉強忍控著,不讓悲痛發洩出來,致使真氣凝聚百穴不散,時間一長,就要凝結成為內傷,這是練武習功的人,最為忌諱的。
邱冰茹年在標梅,正是內功進境之時,最易走火入魔,何況她在母親中了三舅父的奇毒柳葉刀慘死之時,已經悲慟過深,傷了中元,若再讓她真氣凝結,久不暢散,邱冰茹不死也得重傷!
藍劍虹趕忙一個箭步,繞火光飄身躍到冰茹跟前,細看茹姐姐木立模樣,不禁一陣傷感湧心,泫然淚下,心想:“真氣凝結,時間已是不短,若再延誤,恐有不測,不如先救了她再說。”
想畢,右掌一揚,疾向冰茹“命門穴”上,用力拍去。
玉筆俏郎範青萍,似在藍劍虹發覺冰茹因悲慟過度,真氣凝聚之同時,也已發覺。
如今一見劍虹揚手要為冰茹解穴救人,陡然一欺步,揮手一招“勁風拂柳”,把藍劍虹右手迫開,冷冷說道:“你既知她悲慟過度,真氣凝結,怎麼能夠輕率出手,你這一掌可以救她,但也可以殺她!……”
藍劍虹不容玉筆俏郎的話說完,忙也冷冷接道:“我們總不能眼見她就此死去呀!”
這句話只頂得範青萍,一時間確想不出適當的措辭回答,自己又無法救得冰茹,只好一聲悽然長嘆,低頭默然無語!
驀然的,一聲幽長尖銳嘯聲,遙空傳來,聲若不斷遊絲,由遠而近,越近越覺尖銳中,挾著一種懾人魂魄的無尚威力!
嘯聲住時,兩條身形,穿起林梢,落在火堆旁邊,身法均快捷無倫。
藍劍虹和範青萍雙雙一驚,隨翻手各拔出兵器,凝神視敵!
只見站在前面的人,全身黑衣,黑紗蒙面,身材嬌小,像是一個女子。
站在她身後的也是一個女子,穿一身淡綠緊身勁裝,雖然也用一層黑紗,矇住面孔,但薄紗有如蟬翼,隱隱可看出她那張嬌好的面容。
藍劍虹先凝注黑衣人,然後將目光移至綠衣人蒙紗面上,不由得又是一驚!
暗道:那張面孔有些熟習,似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正想至此,那身著黑衣,黑紗蒙面的人,已然嬌聲說:“藍相公,別來無恙,尚記得崆峒門下沉靜蓉麼?”
藍劍虹一聽來人竟是崆峒派掌門人,赤靈妖道賈雲亭的女弟子紫飛燕沈靜蓉,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在驚愕中斗然想到,原來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就是沈靜蓉的貼身女婢李小紅了!
在米靈鎮興隆客棧,及五龍幫所居的雲龍山上,劍虹曾見過她們主僕二人與人交手,二女全都有一身絕世武功,再說沈靜蓉對自己,也懷愛極深,她二人這時突然到此,定有甚麼重大之事!
藍劍虹暗忖至此,心頭不禁砰然騰跳不止,朗目中神光若閃電寒芒,逼射住沈靜蓉一張用黑紗蒙著的臉上說道:“既是沈姑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再說你主僕二人這時到此,究有什麼見教?”
說話的聲音神態,都異常冷淡。
紫飛燕沈靜蓉性格本極自傲,此刻她竟變得十分溫和,緩緩抬起右手,抹去蒙面黑紗,現出一張姣好絕世的秀面,嘴角微含笑意,說道:“我甘冒奇險,跋涉萬里,來到冀西,是為了告訴你兩件事情。”
玉筆俏郎範青萍雖已久聞紫飛燕武功不凡,但終未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在她抹去面紗,現出絕世姿容之時,早已駭然,現時又聽他這樣一說,心中更是驚疑重重,想插嘴說幾句話,見她身形一落地,即與藍劍虹在說話,連眼睛角兒都沒有望自己一眼,自是不便啟齒。
藍劍虹聽她涉險找來,原是為了要告訴自己兩件事情,一時之間雖難以推想出來她所要說的究為何事,但見她確非為尋仇而來,乃放下了一半心!
忙一揚劍眉,神情也顯得溫和一些,說道:“蒙沈姑娘跋涉萬里,趕來冀西,藍某人感激之至,但不知姑娘要告訴我的,是兩件什麼事情。”
沈靜蓉目光先掃了火光邊呆立的邱冰茹一眼,然後正色說道:“這位姑娘,因悲慟過度,真氣凝聚,時間已經不短,若再延遲不救,恐有生命之危,我雖時間短促,但也不能見死不救,讓我先救了這位姑娘,而後再將事情告訴你吧!”
語畢,一挫柳腰,猛向冰茹面前撲去,同時右掌一揚,向冰茹“命門穴”上一拍,緊接著雙手並施,以極快速的手法,推拿冰茹全身八處大穴。
沈靜蓉雖然懂得許多急救危症的方法,但她今日出手救人這一舉動,卻是冒著極大危險,如果這一下推不活她凝聚體內的真氣,或反而導致氣血逆行,邱冰茹就得當場殞命!
那才是弄巧成拙,不但討好不到藍劍虹,反要惹起劍虹千丈怒火,來個當場動手拼命。
不過,她還有另外一種想法,那就是這位姑娘,並不是她那寶貝師妹易蘭芝,就算救不活她,他也不一定會與我性命相拼。
想至此心境雖然鎮靜了一些,但推過邱姑娘八處要穴之後,見她仍是毫無起色,心情又漸緊張,兩鬢之上也微現汗珠,因為冰茹的傷勢,極為嚴重,自己能否解救得了,實在毫無把握!
沈靜蓉不停的推拿著冰茹穴道,又過了若一盞熱茶的工夫,忽聽冰菇長吁了一口氣,隨即一雙烏黑的眼珠,在長睫毛中轉動了兩下,又悠然閉上,人便向後倒去。
沈靜蓉早已運功相待,見她向後倒下,趕忙雙臂一伸,接著冰茹嬌軀,平放在地下,自己則盤膝而坐,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她周身血脈。
足足有一頓飯的時間,才把冰茹全身穴道血脈打通,驅散所凝淤氣,但沈靜蓉的前額之上,已熱氣直冒,汗珠如雨。
又過了片刻工夫,邱冰茹才慢慢睜開眼睛,挺身坐起,目光流動,向藍劍虹,範青萍望了一眼,但當她看到盤膝地下替自己驅散淤氣的沈靜蓉時,陡的柳眉緊顰,神情茫然!
突然,她眼光觸到了那堆燃燒正烈的焚屍火光,心神猛然一震,登時神志全復,雙目滴淚如雨,悽楚欲絕的喊了一聲:“媽!”人即噗的一聲,雙膝朝火光跪下,悽哭不止!
這時沈靜蓉已從地上,挺身站起,走至李小紅身邊,同時李小紅也將蒙面薄妙掀下,現出一張秀麗無比的美面,望著冰茹。
藍劍虹見茹姊姊不但已無生命危險,且神志完全復原,對沈靜蓉自是也有幾分感激。
忙轉身走至靜蓉面前,雙手一拱,說道:“蒙沈姑娘施以神術,救了茹姊姊,藍某人感激之至……”
話猶未了,沈靜蓉格格一笑,接道:“哎喲!你的姐姐妹妹倒還不少呀!她姓什麼?又怎麼會和你攀上姐弟的?能告訴我嗎?”
藍劍虹點點頭,微一沉思,道:“她姓邱,名冰茹,我受過她亡父不少恩惠,故與她姐弟相稱。”
稍頓又道:“沈姑娘要賜告於我的兩件事,究竟是什麼?請即見告,因冰茹姐姐母親的遺體焚化完畢之後,我們尚要去找尋……”
沈靜蓉對於邱冰茹的身世來歷,似不太感興趣,故不願追根究底,但對他最後一句話,卻聽後心頭一震,是以,劍虹的話,尚未說完,忙截住急問道:“你要尋找什麼人?現下沒有看到你那寶貝師妹易蘭芝,是不是她已被人劫走,你要去找她?!”
藍劍虹悽然一聲長嘆,答道:“你猜的不錯,正是我的師妹易蘭芝,為清風幫邱氏兄弟囚困在刑堂密室時,忽被人救去,來人只在捆綁蘭芝的銅柱之上,用指上神功,留下了:‘若要尋師妹,請來燕湯山’十個小字,我們都不知道燕湯山位在何處,正在著難,姑娘你可曉得麼?如果知道,請速賜告,此恩此德,藍某人更是沒齒難忘……”
沈靜蓉聽劍虹的話中,對易蘭芝關切之情,是那樣的深,心中也不禁有些酸溜溜的,但由於她對藍小俠懷情極深,於是情不自禁的說道:“燕湯山是晉,陝交界之處的臥牛山東端的一座小山,那是百毒教徒的出沒所在……”
話沒說完突頓,一雙妙目射出兩道疑光,掃了站在火堆旁的玉筆俏郎一眼,見他神色有異,乃欲言又止!
藍劍虹機智超人,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忙呵呵一笑,道:“我真糊塗,你來了這麼久,尚未引見。”
話畢,欲轉身軀,俊目流波,斜瞥了範青萍一眼,然後微露笑容,說道:“這位是名震遐邇的玉筆俏郎範青萍範兄,他也是來找尋蘭芝師妹的。姑娘有話儘管直說無妨。”
沈靜蓉一聽他就是玉筆俏郎,立即蓮步輕移,向範青萍福了一福,笑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幸會!”
玉筆俏郎也為著急待明白易蘭芝的下落,趕忙俏面含笑,還禮說道:“姑娘言重了,範青萍技若黔驢,如此誇獎實不敢當,姑娘如果知蘭芝妹下落,但請見告,這不但藍兄感激不盡,就是我範某人,也感姑娘於肺腑之中。”說罷,神色不勝悽然!
沈靜蓉見玉筆俏郎也如此急著要知道易蘭芝的下落,心裡倒是覺得有點令人費解,但由於自己時間短促,她不願多作深思細審。
只是一雙含情秀目,又落在劍虹面上,說道:“我只知道燕湯山是臥牛山東端的一座小山,至於你那寶貝師妹是否為百毒教的人劫去,我卻不得而知。”
稍頓又道:“不過,我要告訴你的兩件事,其中一件,卻與百毒教有莫大關係,我以前也不知道當今武林之中,尚有一百毒邪教,直至最近才聽派中弟子談及,家師已與百毒教教主聯盟,該教聲勢之浩大,野心之猖狂,並不遜於敝派,教主及門徒等人,心腸之殘狠,手段之毒辣,尤超於我派數倍,是以兩派聯盟,想藉雄渾之惡勢,席捲天下武林,由於百毒教中的九陰毒爪卓天龍,吃過你幾次大虧,對你懷恨,已如切齒,聲言百毒教務要生擒藍劍虹,以雪心頭之恨,所以,我預先冒奇險奔萬里,來傳警報信,到時務望你能謹慎小心,以免遭其毒手……”
聽完這席話,藍劍虹突然回憶到在五臺山深處的老山腳所遇到的被百毒教主囚禁山中可憐老者洪桐臨終時的諄諄遺言,忙道:“百毒教我早已有了耳聞,不過,他與崆峒派聯盟作惡,及要生擒我,以雪前恨,卻是不知,蒙姑娘傳警報信,藍某人縷骨難忘,不知還有一件事是什麼?請一併賜告。”
沈靜蓉道:“在雲龍山一場混戰中,被本派俘去的黑湖山怪張嘯天,已被家師命門下弟子,挖去雙睛,打入磨坊終年終月推著千斤巨磨,形如牛馬,我曾兩次潛入磨坊,想冒萬端奇險,將他放了出來找你,可是他總是說:‘人失雙睛,行走不便,何況茫茫天涯,又叫我這瞎子到哪裡去找尋藍小俠,我相信他終有一天會來青陽峰的,到時候我嘯天只要死不了,我還想助他一臂之力呢……’”
話說到最後,櫻唇顫抖,聲音已然有點悽弱,但又接道:“我也相信你終有一天會到青陽峰的,屆時我沈靜蓉定在香閨置酒,給你洗塵接風,我還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對你說!”
藍劍虹一聽黑湖山怪張嘯天,已被赤靈妖道命門下弟子挖去雙目,並打入磨坊終日受苦,早已氣得心膽俱裂,聽沈靜蓉說完話,陡的面色一沉,罩罩秋霜,怒喝道:“青陽峰我當然要去,不過哪一天卻沒有決定,你回山之後,請代候赤靈妖道,就說我藍劍虹總有一天,會來向他討還血債!”
沈靜蓉面色微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我究竟是他的弟子,當在我的面前,你也不要咒罵他過於切齒。這會使我傷心,不過,青陽峰雖然是銅牆鐵壁,但有我在,卻沒有人敢動你,記著,別讓我望穿秋水空等待……”
沈靜蓉的話聲尚未全落,藍劍虹厲聲喝道:“若不是米靈鎮興隆客棧,你解了我的危,今日又替我茹姐姐療愈重症,告訴我燕湯山在何方,得使我尋找蘭芝師妹有處,並傳警報信等恩惠過多,今日我定要你無法再回青陽峰了!”
說完話神情肅穆,面如寒鐵,仰首卓立,目視前方,要不理睬於她!
紫飛燕沈靜蓉帶著貼身婢女李小紅,冒險離山,跋涉萬里,懷著滿腔熱忱,來傳警報訊,目的乃是想沽恩示惠,博取劍虹歡心,使他對自己萌生愛意。
誰知,藍小俠聽到崆峒派與百毒教相互勾結,要生擒自己,黑湖山怪張嘯天,慘遭挖去雙目之後,暴怒難過,聲色俱厲的把她斥了一頓之後,仰首卓立,再不理她,使她滿腔熱情,頓成冰消!
這時沈靜蓉的一顆心,委實難過已極,一聲幽然長嘆中,落下幾顆淚珠,緩步上前,望著劍虹一張寒冰似的臉色,悽然說道:“我百般受辱逆負師門,全是為了要向你衷心示愛,我之對君情若金石,矢志逾恆,決不移愛,目下我流光有限,不能在此久耽,將來你到青陽峰時,我再置酒深閨,剪燭長淡吧!”
說至此稍頓,轉過面對李小紅道:“小紅,我們走……”
話猶未了,突然一聲朗脆大笑,起自林梢,藍劍虹,範青萍,沈靜蓉,李小紅,連那正在傷心落淚,痛哭亡母的邱冰茹,全都一驚,不約而同的一抬頭,往樹梢之上一望!
只見一位年若廿一二歲,全身青緞緊身勁裝,背插銀笛,英俊絕倫的少年,輕如葉落,從樹梢上落下,站在眾人之間,縱聲大笑不止!
藍劍虹等五人,全都認識來人,正是五龍幫少幫主姚宗鴻。
藍劍虹等對姚宗鴻的突然在此現身,都感大出意外,不覺全都心裡一怔。
藍劍虹略一怔神之後,拱手笑道:“什麼風把姚兄大駕吹到這片荒山長林中來,恕小弟未能迎迓!”
姚宗鴻未答藍劍虹的話,卻轉對紫飛燕沈靜蓉冷笑一聲,說道:“雲龍山一場混戰,五龍幫門下弟子,幾個被崆峒派殺傷歿盡,這筆血海深仇,我姚宗鴻縷骨難忘,今日把你找到,總算是上天佑我。”
沈靜蓉陡然一揚柳眉,忽的心中一動,暗道:我用巧言騙過恩師,帶著小紅偷偷離觀,是為了找尋藍劍虹,將本幫與百毒教聯盟,欲席捲天下武林,和黑湖山怪被挖雙目之事,告訴於他,使他事先有所對策,偷偷離觀,時間本來就緊促萬分,看眼下情勢,如果和姚宗鴻動手,時間決不許可,不如暫時忍耐,待回觀之後再說。
心念一轉,乃強按下心頭怒火,冷冷答道:“你找到我,又怎麼樣?”
姚宗鴻仰天一陣大笑,笑聲中似隱含著無限悲憤,聞之令人心戰!
一陣笑過,又冷冷說道:“血債血還!我既找到你,又怎能放過,我要將你主僕二人碎屍笛下,以為幫中死去門人弟子復仇!”
話聲裡翻手摘笛,振腕一招“笑指天南”,朝準沈靜蓉迎面擊到。
姚完鴻武功奇高,又是滿含悲憤下手,故銀笛來勢,快速絕倫,狠辣無比,沈靜蓉剛拔出紫羽長劍,銀笛已挾著銳氣勁風點到。
好在她經過崆峒掌門人赤靈妖道賈雲亭十餘年造就,一身武功已是達到超凡境界。匆忙中一個“巧燕回身”,讓開銀笛,同時疾飛右腳,踢向宗鴻握笛手腕。
但聽姚宗鴻一聲冷笑,略避敵勢,左掌順勢疾沉,五指如勾,反撩沈靜蓉右足“中封穴”,右手銀笛,“銀龍擺尾”探臂追擊,斜削對方左屑。
兩年不見姚宗鴻,武功竟至如此精進,確出眾人意料之外,他左右並施,以攻迎攻,沈姑娘不被點中右足中封穴,就得被削去一隻秀肩。
情急之下,逼得她只好上半個嬌軀一晃,讓過銀笛,同時仰身倒退了八尺左右!
饒是如此,右足踝際“中封穴”,仍是被姚宗鴻五指撩到,只覺一陣熱辣辣的生疼,後退之勢踉蹌不已,幾乎一個拿樁不穩,栽倒地下。
姚完江正待再施絕學,追擊靜蓉,突覺一股疾猛勁風由背後襲到。
姚宗鴻雖非久經戰場的老手,但他聽風辨音,已知偷襲者功力不弱,倒是也不敢過於輕敵,一挫蜂腰,向前躍去,疾若快箭脫弦,讓開招一偷襲,右手銀笛“神蛟引風”仍在追襲沈靜蓉。
這偷襲姚宗鴻的人,正是紫飛燕的貼身婢女李小紅,她的想法,與女主人是一樣。
女主人以巧言騙過掌門人,說是要離觀巡視派中各路弟子武功進境,最多三五天即可回觀覆命。
現在兩人已離觀有了旬日,才在清風店找到藍劍虹,就是立刻趕回青陽峰,也還須時日,為了時間緊促,故女主人不願與姚宗鴻動手。
無奈姚宗鴻誓為幫中弟子復仇,不但以言相激,同時出手就是絕招,使女主人險象環生!
她為了即時制服宗鴻,好伴女主人回觀覆命,故在暗裡劈出一掌,以速戰速決的方法,助女主人結束這揚拼鬥。
哪知姚宗鴻,竟不翻身迎敵,疾躍避掌,仍然逼攻沈靜蓉。
李小紅一見此情,不禁暴怒頓生,翻手拔劍,一聲嬌叱,猛躍追襲,長劍“天女揮戈”,直向姚宗鴻背脊刺去。
沈靜蓉剛才吃了姚宗鴻一次小虧,知道他兩年來的武功有了驚奇進步,也就不敢再冒險還攻,見他銀笛來勢奇猛,忙將剛剛拿樁站穩的雙足,又用力一頓,一個玲瓏嬌軀,向右側躍避開一丈多遠。
姚宗鴻得勢不讓人,正待再施絕技,追襲靜蓉,李小紅已連人帶劍一齊攻到。
這一次小丫頭含怒發招,威勢非同小可,劍挾寒芒,呼嘯生風,力刺背脊。
姚宗鳩雖然生性純厚,但兩年前雲龍山之戰。五龍幫數百門人弟子,幾被崆峒派傷亡殆盡,自己若非五叔蒼面龍秦聰帶著幫中少數弟子護衛他撤退雙風山,圖謀後計,也恐戰死在雲龍山了。
他為了父親手創的五龍幫基業,及替死難弟子復仇,在雙鳳山兩年臥薪嚐膽,極積備戰,使五龍幫得以重複江湖,報仇雪恥!
今日他卻然尋到了仇人最為心愛的弟子,如何還能忍耐下去!
是以,李小紅一劍刺來,他雙肩微微晃動,陡然側讓六尺,避開了小丫頭凌厲無比的劍鋒。
同時身形疾轉,銀笛快逾閃電虹飛,剎那間攻了三招,分襲李小紅“俞府”“幽門”“中注”三處要穴。
小丫頭平日服侍靜蓉,未曾離過半步,就是赤靈道人傳授靜蓉武功之時,她也隨待在側,她原本就智靈超人,加以耳目所染,自己再用功習練,是以,她的武功劍術,與靜蓉相比,雖見遜色,但相差的並不太遠。
姚宗鴻銀笛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三絕招連環攻出,她雖吃了一驚,急退數步,但右手長劍,乘疾退之勢,“力掃五嶽”拂起一陣刺骨寒風,攔腰橫掃。
姚宗鴻見李小紅劍術精奇穩實,且迅快絕倫,也自心中一驚,一聲大吼!右足後退一步,仰身吸腹,對方長劍掠胸掃過。
姚宗鴻隨勢一個半旋身,踏中宮欺身直進,右腕疾出,笛若靈蛇,一招“度霧穿雲”,若掃若點的直攻小紅左胸“期門穴”。
李小紅隨著掃出劍風一躍,向右邊飛出一丈開外,饒是她避招夠快,仍被銀笛棄期門,掃中左臂,但聞她一聲淒厲慘叫,左臂不但皮裂血飛,且將肘骨掃斷,痛澈心肺,右手趕忙抓著一條垂直左臂,拔步跑開,悽叫不止!
受傷的雖然並不是紫飛燕沈靜蓉本人,但這是她十餘年江湖闖蕩,從未遇到過的奇羞大辱,不覺激動真火,柳眉軒動,面湧寒霜,一聲嬌憤斷喝,紫羽寶劍,魔出師門絕學飛羽劍法,勢若倒海翻江,猛攻宗鴻。
但見寒芒湧起,劍影如山,剎那之間,將五龍幫少幫主罩在一片劍光寒芒之中。
這時候,火光已漸微弱,冰茹母親鶯鶯的屍體,也將燒盡成灰,但邱冰茹卻在一面悽哭,一面用樹枝扒動著亡母未完全燒化的白骨,使之盡化成灰!
藍劍虹,範表萍則在全神觀看姚宗鴻與沈靜蓉作生死決鬥!
沈靜蓉的飛羽劍法威力奇大,把姚宗鴻罩在如山劍影寒光之中,似是已穩操左券。
藍劍虹心中不住暗暗讚道:她這精妙絕倫的劍術,果然不枉稱一代魔頭的得意弟子!
他心念剛剛動此,驟聞一聲朗喝,姚宗鴻竟從那密如光幕的劍影之中,躍了出來,接著全身臨空飛起,身懸半空,銀笛探臂下擊,突演絕學,笛影千條,瞬息之間,化成一團白光,當頭向沈靜蓉罩下。
沈靜蓉心頭一震,紫羽劍急施一招“彩雲浮頂”,劍舞一團光幕,護住頂門。
藍劍虹,範青萍二人,見姚宗鴻凌空出笛,竟能運用自如,不禁同時心中驚奇不止……
正在這時,但聞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銀笛和長劍相擊,姚宗鴻就借這笛劍一擊之力,身軀突然又升高了一丈二三尺,在半空中一連兩個翻身,一陣哈哈朗笑,笑聲中銀笛又向靜蓉左肩“太沖穴”點到,迅逾電光火石,輕靈至極。
紫飛燕見來勢凌厲無倫,趕緊一個急縱,橫著躍縱出五尺,同時,一扭柳腰,回身一劍“反手摘星”直點姚宗鴻下盤“歸來穴”。
哪知姚宗鴻比她更快,而且他那凌空下擊,直點靜蓉左肩“太沖穴”乃是虛招,此際雙腳一落實地,上身微向前撲,沈靜榮長劍點到,他早已避過,隨著猛吸丹田真氣,,人竟雙腳離地,身軀往前平飄數尺,銀笛“笑指天南”,往沈姑娘脅下“魂門穴”點到。
人如快箭,笛若飛虹,饒是沈靜蓉武功已臻絕妙之境,此時也無法避過,有如待處之囚,一聲淒厲驚叫之後,只好閉目等死!
就在姚宗鴻的笛頭,離靜蓉脅下僅差半分,眼見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要香魂頓殞之際!
驀的一股勁風,有如狂飆,從左面斜掃過來,盪開宗鴻銀笛,救了沈靜蓉一命!
變想突兀,姚宗鴻正目一怔,藍劍虹已卓立相距他八尺開外,拱手笑道:“祈姚兄看在小弟簿面,饒她一死!”
姚宗鴻見是藍劍虹臨危發掌相救,心中雖然有些不樂,但轉念一想,兩年前藍劍虹和他的師妹易蘭芝同伴黑湖山怪張嘯天,替五龍幫力拒強敵,出力不少,何況自己這次不惜一派幫主之尊,浪跡江湖,一方面是為了找崆峒派尋仇雪恨,替父親及幫中殉難弟子復仇,一方面也是為了找尋劍虹的師妹易蘭芝!
因為兩年前五龍幫門下弟子在雲龍山祭奠已故幫主飛天龍姚祖貽時,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被邀觀禮,在那時姚宗鴻即對易蘭芝萌了愛意。
在雙鳳山兩年的歲月中,他無時不在懷念著易蘭芝,他愛她純稚天真,溫柔秀麗。
目下雖不見易蘭芝在場,但有藍劍虹在,就不難找到蘭芝。
心念至此,忙也拱手朝藍劍虹還禮笑答道:“既是藍兄說情,小弟當然遵命,不過,僅此一次,如果將來再遇賊婢,我定當將她碎屍笛下,以為家父及幫中諸弟子雪仇除恨!”
話至此稍頓,轉過面對沈靜蓉喝道:“這次衝著藍兄,饒你不死,望你帶信赤靈妖人,就說五龍幫幫主姚宗鴻不久即率門下弟子傾全力攻山,除手刃親仇之外,還要把紫霞宮一把火,燒個片瓦不留!”
沈靜蓉在派中,除了赤靈道人賈雲亭,衝著是她師父,可以申斥她之外,再沒有人敢說她半句不是,闖蕩江湖十餘年,更未逢過敵手,受人凌辱,今日遇著姚宗鴻如此對她,真還是她自出孃胎以來第一次。
是以她在極憤之餘,雙目射出兩道怨恨之光,瞪著宗鴻格格一陣冷笑道:“今日之賜,我沈靜蓉縷骨難忘,我回觀之後,定會將情稟告師父,你要手刃親仇,放火燒我們紫霞宮儘管去,我們崆峒派在江湖中,還從來沒有怕過人,也從來沒有被人打過這種誑語,大丈夫言出如山,你若不來,自會貽笑江湖,你何時來都可,反正我們崆峒派等著你就是!”
話說到這兒突住,一轉面望著劍虹,立蕩甜嬌笑容,說道:“我對你所說的話,望勿忘記,今天蒙援手相救,多謝你啦……”
最後一個字聲音拖得很長,就在這拖長的聲音中,一雙妙目射出萬縷深情,盯在劍虹臉上,好半響,才移目望著臂受重傷尚在悽哭的婢女李小紅,道:“我們走吧!”
說罷,首先縱身一躍,已到了兩丈開外,李小紅見女主人拔足離去,她只好強忍巨痛,一點足跟,躍至靜蓉身後,緊接著雙雙幾個縱躍,兩人身形,已消失於密樹長林中不見。
紫飛燕沈靜蓉與她的貼身婢女李小紅雙雙走後,藍劍虹,姚宗鴻相顧呵呵一笑。
這時,玉筆俏郎範青萍已走進二人身前,姚宗鴻翻手將銀笛納入背後囊套,然後雙手抱拳,向藍劍虹重新一禮道:“兩年前在雲龍山蒙兄援手,這份雲天交誼,真不曉得將來要如何報答才好!”
藍劍虹忙拱手還禮答道:“誅強濟弱,原本就是我輩武林中人分內之事,何必言報。”
話至此突頓,一雙俊目流動波光,掃了身邊的範青萍與雙膝並跪在火堆旁的邱冰茹一眼,然後目光又落在姚宗鴻臉上,笑道:“不過,那天晚上為貴幫助陣的不但是小弟一人,還有這位名震武林的玉筆俏郎範青萍兄,和邱冰茹邱姑娘,小弟與師妹在危急之時,還是蒙他們二位分別搶救出險的!”
姚宗鴻聞言一怔,趕忙抱拳拱手,先向範青萍一禮,道:“原來如此真是感激之至,只因當時,小弟在混戰中竟未能知曉,真是罪該萬死,尚祈範兄賜諒!”
玉筆俏郎範青萍也忙還禮,笑答道:“這是哪裡話來,只要姚兄當時安然脫險,小弟已心滿意足了,何必如此客氣。”
原來兩年前,崆峒派第三魔頭,赤精道人常一嵐與紫飛燕沈靜蓉,率著派中大批高手,夜犯雲龍山,偷襲五龍幫,在大戰之中,姚宗鴻只顧拼命抵敵,未曾注意到其他之事,故範青萍及邱冰茹突臨助陣,並搶救劍虹蘭芝二人,他根本就全然不知,但範青萍及邱冰茹卻在亂陣中聽人喊吶道,他就是五龍幫幫主姚宗鴻,務要生擒活捉,押解青陽峰!故而認識宗鴻。
再說姚宗鴻面謝過玉筆俏郎範青萍之後,又走至邱冰茹面前道謝一番,邱冰茹含著眼淚,也向他說了一番無須道謝的客套話。
姚宗鴻重回到劍虹,青萍二人之間,笑道:“藍兄,範兄,邱姑娘三位何全都在此?那被焚的屍體,又是何人?能否見告?”
於是,藍劍虹乃將自己和師妹在清風幫所發生的事情,前因後果,詳詳細細的說了一篇。
姚宗鴻聽到易蘭芝被囚刑堂密室,被人救去燕湯山,面上神色斗然變得驚惶幽傷,隨問道:“那燕湯山在哪裡,藍兄你可曉得麼?”
玉筆俏郎範青萍見姚宗鴻聽到易蘭芝被人救去燕湯山,神色頓異,自己心頭也不禁一震,“暗忖道:莫非姚宗鴻對蘭芝亦情有所鍾麼?”
正忖至此,忽聽藍劍虹又將紫飛燕沈靜蓉所說,燕湯山在晉,陝交界之處的臥牛山東端,為百毒教徒之所在地,且百毒教已與崆峒派一鼻出氣。相互勾結,欲席捲天下武林的事情,很仔細的旨訴了姚宗鴻。
姚宗鴻聽完藍小俠的話,略作沉思,然後雙目微皺,說道:“百毒教既是左道旁門,令師妹自不能久耽魔穴,藍兄是否打算去燕湯山一趟,設法將令師妹蘭芝姑娘救了出來?”
藍劍虹幽然一聲長嘆答道:“燕湯山自是應去,但百毒教主百毒人魔韋昌齡,除為人陰險毒辣之外,還有他師門獨傳絕技‘百毒掌’,歹毒無比,人中其風,不出百步,立即暴斃,不過,他教中有規定,就是每代教主,只傳其衣缽弟子,據說百毒人魔韋昌齡已將這獨門絕技,傳給了他的女兒,是以,此去燕湯山必有一場生死拼鬥,小弟技若黔驢,能否敵得過韋昌齡父女,救得蘭芝師妹,實難預料!”
藍小俠的話聲剛落,姚宗鴻已揚雙眉急急接道:“若蒙藍兄不棄,小弟願隨左右,赴燕湯山一行,以報兩年前兄等為敝幫力拒強敵之宏恩大德!”
劍虹忙道:“若得姚兄同行,尋救蘭妹,殲掃毒魔自是必操勝算,只是這樣太勞駕諸位了,小弟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從這最後一句話中,姚宗鴻已然知道,隨藍劍虹去燕湯山的尚有玉筆俏郎範青萍與邱冰茹二人。
玉筆俏郎範青萍,更是絕頂聰明之人,他一聽姚宗鴻要隨劍虹去燕湯山,知道他目的並非在圖報前恩,而是想藉此博得美人垂青。
不過他心中略有把握的是,兩年前易蘭芝夜困雲龍山,險遭不測,是自己不惜身受箭傷,捨命相救,將她帶回范家莊。
范家莊一年朝夕相處,在易蘭芝那聖潔的心靈中,對範青萍懷下了深刻好感!
是以,生性陰沉的範青萍,見姚宗鴻毛遂自薦,願隨劍虹去燕湯山,乃是心有另圖,不禁暗裡發笑,表面上卻是似笑非笑的望著姚宗鴻一語不發。
過了半響,他轉面去望邱冰茹,只見她亡母屍體,現時已完全焚化,火焰也都全滅。
但邱冰茹一面雙目仍在不住流著熱淚,一面用枯枝在火渣中扒動骨灰。
範青萍見冰茹親自扒動著亡母骨灰,這會更增加她的傷心落淚,同時自己也正好乘此機會暫時離開藍劍虹姚宗鴻二人。
心念及此,乃轉身走近冰茹身邊,蹲在地下,伸手接過她的枯枝,微笑道:“伯母遺體,已全化為灰燼,你也無須再過於悲傷了,這樣反會損及自己身體,讓我來替你將骨灰扒攏用絹帕包著,趁天色尚早,我們還可以趕上一段路程呢?”
語畢,神色凝重的用枯枝一心一意的將火渣中骨灰扒成一堆。
邱冰茹見範青萍已將骨灰扒攏,忙由自己懷中取出一條白色絹巾,攤在地下。
玉筆俏郎將骨灰一一捧放在絹帕中,然後將絹帕很仔細的包好,交與冰茹。
邱冰茹雙手接過亡母骨灰,目光無意的與範青萍眼神相觸。
只見他兩道炯炯的眼神,有如利劍,直透入自己的五臟六腑,不禁心頭一震,趕忙別過頭,望著旁邊的火渣,不敢再和範青萍的目光相觸!
就這樣過了若片刻時光,她才用勁裝衣袖拭去臉上淚痕,站起身子,將母親骨灰背在自己背上,轉身望著藍劍虹,說道:“虹弟弟,我們走吧!”
藍劍虹,姚宗鴻雙雙走近冰茹跟前,見她已將亡母骨灰背在背上,立即就可離此長林,逕往燕湯西山。
劍虹忙道:“茹姊姊,難得姚兄也願隨我們去燕湯山走一趟,這對我們的幫助,真是大極了。”
邱冰茹沒有說話,只是秀面掠過一絲苦笑,望著藍、姚二人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宗鴻同去燕湯山的一番難得盛情。
忽的,密樹長林的東端,響起一陣急促馬蹄飛奔之聲,藍劍虹、範青萍、邱冰茹三個同時一驚!
藍小俠還以為是清風幫門下弟子,發現密林中有火光濃煙冒出,猜出我們正在焚化遺體,追殺而來,正要叫各人拔出兵刃備戰。
哪知,他話尚未來得及出口,林東密樹中已飛奔過來五匹健馬,馬上坐的全是黑衣裹身的大漢。
馬若疾箭,瞬眼之間,已到了劍虹等人面前,五個同時翻身下馬。
為首一人,年若四十開外身材高大,濃眉虎目,方面大耳,相貌英武中帶著幾分忠厚神色。
他走至姚宗鴻若五步左右處,驟的停住身子,雙手抱拳齊眉,躬身一禮。
姚宗鴻單掌一立,還了半禮,問道:“那兩個妖道,昨夜在哪裡落腳,今夜往哪裡去了,是崆峒派中的什麼人物!查清楚了沒有?”
那人垂手稟道:“兩個妖道,昨夜落腳在千家莊盛興客棧,今晨速往北行,弟子不但派人在監視兩個孽道行蹤,同時也已調查清楚,確是崆峒派中的一流高手,但他們在派中的身份地位卻一時無從知曉,弟子當繼續設法查明就是。”
姚宗鴻對這人的回答,似很滿意,秀俊面上掠過一絲笑容,說道:“赤靈妖人女弟子紫飛燕沈靜蓉,帶著她的貼身婢女李小紅,已來冀西,她主僕二人與我在此交過手,婢女小紅,左臂被我削斷骨節,沈靜蓉卻饒她一命逃走!”
那人一聽這下,臉上顏色微微一變,恨恨說道:“幫主何不將那賤婢碎屍神笛之下,以為死去弟子雪恨復仇!”
姚宗鴻劍眉陡剔,面現怒容,冷冷喝追:“林成,不許多說,我之不將她毀在笛下,自有我的道理。”
五龍幫幫規何等森嚴,林成一見幫主面現怒容訓斥自己,已是面如灰色,忙道:“弟子下次不敢,頂撞幫主之處,只求幫主法外施恩,恕弟子萬死之罪!”
姚宗鴻淡淡一笑,道:“只要下次說話留神,也就是了。”
稍頓又道:“李小紅臂受重傷,想必她們主僕二人,不會在外久留,定然近日即回紫霞宮,不過,那兩個妖道,仍須繼續追蹤,同時傳令下去,只要是遇上崆峒派中門人弟子,一律立殺無赦!還有,我因有事,須去晉、陝交界之處的臥牛山一趟,速用靈鴿飛報雙鳳山五龍壇壇主張明熹,告之我的行蹤,你們的馬,留下三匹我用,別無他事,你們去吧!”
林成躬身應是!隨向身後的四名幫中弟子一使眼色,有三人各牽自己的坐騎,走了過來,雙手捧韁,恭謹已極的交給姚宗鴻,隨即退後。
然後林成率著四名弟子,向幫主行禮告別。
林成等人走後,姚宗鴻將兩匹健馬,分交藍劍虹,邱冰茹二人乘坐。
這時玉筆俏郎範青萍,也已牽過他的烏龍捲風靈駒,四個人一齊騰身上馬,各揮長鞭,四匹長程健馬,同時仰首一聲長嘶,揚蹄如飛,向西南方奔馳而去。
藍劍虹等四人四騎,一陣急奔,才出了密濃森林,上了離清風店,奔向南行的官道。
一上官道,馬行更急,但見健馬揚蹄之處,黃沙遮天,致引起官道上不少旅商,對這四位俊美絕倫的少年男女注意!
但他們四人神情自若,對官道上來往旅商所投下各種不同的眼光,似絲毫未放在心上。
烏龍捲風靈駒,原是一罕世龍種,饒是玉筆俏郎範青萍微勒絲韁,不讓馬兒跑的過快,但靈駒一馬當先,距離藍劍虹、姚宗鴻、邱冰茹三人總在五十丈開外,範青萍坐在馬上,不時回過頭來,向劍虹微微一笑。
就這樣急走狂奔,中途也未停留片刻,到紅日將沉西山之際,已到了內邱縣,計路程至少也走了一百四五十里。
內邱縣在冀,晉交界處摩天嶺之東若卅裡處,是河北省中最大縣城之一。
不但人口稠密,百貨輻輳,商務殷繁,且街市整潔,熱鬧異常!
玉筆俏郎到了城門,首先躍下馬背,接著藍劍虹、姚宗鴻、邱冰茹也到了城門口,下了建馬,然後各自略整勁裝,牽著健馬,往城內走去。
這時正是華燈剛上,夜市初展的時候,藍劍虹等進了城門,經過兩條小街,來到鬧市中心,放眼望去,只見街上燈火輝煌,如同白晝,行人若潮,磨肩擦背,繁華夜城,熱鬧已極!
由於大半天如狂急奔,人馬俱乏,所以,四個人就在這鬧市中心,找到一家叫“珍賓閣”的客棧住下。
珍賓閣是內邱縣城中,新建一家最大的客棧,做的是客棧兼酒樓生意。
不但房屋精緻潔淨,別有一番清雅景氣,且所賣的酒飯又精美異常,故自開業以來,總是顧客如雲,大有座上常客滿,樽中酒不空的盛況。
藍劍虹等將馬匹交給站在門外迎客的夥計走進客棧,果然是燈火輝煌,酒美飯香,有不少旅商正在落腳投宿吃著晚飯,也有不少士紳闊少在此小飲買醉。
藍劍虹、範青萍、姚宗鴻、邱冰茹進了客棧,直向帳房走去。
向賬房先生言明,要了四間房間,並叮囑將馬匹餵飽,飯菜也要他店中最好的,多少銀子,明日離店之時,一併計算。
掌櫃與店夥計,見他們四人,男的生得全是英挺絕世,靈秀無匹,女的面若桃花,美如西子,穿的全都是華貴武林勁裝,雖然玉筆俏郎範青萍穿的有點別緻,但並不失英武高華的風度,掌櫃等早已猜出他們不是鏢行鏢頭,就是江湖豪客,哪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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