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安琪開始到嶽子洛的公司上班,做的是與她所學相關的工作。
然而,雖然與他同公司,卻是不同部門,一整天下來除了中午休息時間,她幾乎看不到他。
偏偏這陣子小靜幾乎天天來找他共進午餐,而她只能坐在遠遠的角落看著。
見他們有說有笑的,她心底的痛還真不是旁人能體會的。
子洛,你是真心愛小靜嗎?那我還有多少機會?
抿緊唇,她硬是將淚給吞回腹中,告訴自己在他還沒宣判她死刑之前,她還是有機會的。
今天她又來到他常去的那家店,果然,小靜又坐在他對面,可這時店內已客滿,她只好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嶽子洛看見了,於是揚聲道:「找不到位子嗎?這裡還有。」他指著身邊的位子。
喜悅瞬間湧上她心頭!
她想起三年前跟他初識時,他們都選在同一家雞肉飯店吃飯,不也是遇到同樣的情形?
想了想,她不禁搖頭一笑。
「是不是想起那次的事?」看來嶽子洛還真跟她心有靈犀呢。
「對呀,好巧,情況還真相似呢!」她婉約笑著,「子洛,謝謝你。」
「喂,你是子洛公司的員工吧?怎能直接喊他名字呢?」小靜見有電燈泡已經很不高興了,更何況對方還直接喚他「子洛」!
「我……」顏安琪沒料到小靜會這麼說。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沒關係的。」嶽子洛倒是化解了顏安琪的尷尬。
「哼。」小靜卻更不舒坦,突然,她望著安琪的眼愈睜愈大,「啊,我想起來了!你不是以前那個……」她只覺得顏安琪很面熟,卻忘了在哪裡見過她。
顏安琪愣了下,沒回答。
「子洛,你說嘛,她是誰?」小靜打破砂鍋要問到底。
「小靜,我們是曾認識她,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嶽子洛只是稍作解釋。
「三年前!」小靜再看向顏安琪一眼,這下更不得了了。「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顏安琪聞言,飯也沒吃就站了起來,她受傷的眼看向嶽子洛。「原來你連那件事也告訴她了。」
「我沒有,當時我——」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她搖搖頭,脆弱的身影慢慢步向門外。
「安琪,你還沒吃飯。」
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我吃不下。」
說著,她便快步朝外頭走去,此時的她心頭紛亂,已不知該怎麼辦了。萬萬沒想到嶽子洛會把那件事告訴小靜,這麼說來他們的關係真的非比尋常。
無力地走在路上,她心底已有了決定。
而嶽子洛只是瞪著小靜,「你這是做什麼?幹嘛提以前那些事?」
本來他心裡還慶幸著已為安琪找到新住處,正打算下班後約她去看看。
雖然目前兩人的關係僵凝,但他相信,他可以慢慢化解掉心底的怨懟,再一次將她攬入懷中。
「為什麼不能提?難道你還要跟她在一起?那種女人虛榮得很,你會再一次受騙的。」小靜一如三年前般激動。
嶽子洛煩鬱的推開餐盤。「沒想到今天午餐的氣氛這麼差,我吃不下了。」
「子洛……」小靜嘟著嘴。
「小靜,我有自己的打算,不希望任何人干涉,懂嗎?你慢慢吃吧!」丟下這話後,嶽子洛便大步離開,徒留一臉怔茫的小靜。
走在回公司的路上,不知怎地,嶽子洛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他下意識的加快腳步朝前走。
一回到公司,他便問員工:「有看到顏安琪嗎?」
所有人都搖搖頭。
他立即衝進她的辦公室,桌上還擺著尚未處理好的文件,那表示她應該還沒離開才是。
才轉身,果真見她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子洛,你找我有事嗎?」
「呃……沒有,只是想問你餓不餓?」見到她,他才鬆口氣。
「我不餓,剛剛吃了點東西。」她望著他的眼依舊帶笑,可似乎又含帶著某種含義。
「那就好,我回去上班了。」他清了下喉嚨,打算出去。
「等一下子洛。」她走近他,小手輕撫上他的臉,像是要將他的模樣深深印在腦海裡一樣。
「你這是做什麼?」嶽子洛抓下她的手。
「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想摸摸你。」她的小腦袋一偏。「對了,這個給你。」
「這是?」他瞪著她手中的信封。
「我的辭呈。」她努力保持冷靜地道。
「辭呈?!」他赫然呆住。
「對,我想回家了,現在只有我老爸還需要我,是該回去陪陪我爸了。」為了嶽子洛,她捨棄多年親情,四處尋人,如今走到盡頭,也該回去了。
「我不答應!」他一口拒絕。
她錯愕的看著他。
「呃……我是說,你能不能留下?」他的嗓音帶著一股打了結的澀意。
「留下?看你和小靜卿卿我我,繼而步進禮堂嗎?」她搖搖頭忍住淚說:「我不是聖人,沒辦法做到笑著祝福你們。」
他深吸口氣,「我跟小靜只是——」
「不要再說了,我好不容易提起勇氣想離開,就不要再說任何有關你們的事來刺激我。」她立即堵住他的話。
嶽子洛懊惱地往牆壁一捶。
「別傷害自己。」她趕緊抓下他的手,放在手心輕輕揉弄著。「反正我就要走了,你弄傷自己又是何苦?」
她揚起一對閃著淚光的大眼。「當我遞出辭呈時已完完全全的死了心,你好好保重。」
他的心凝住了,還想說些什麼,可她已推開他翩然離去。
嶽子洛心痛地握緊拳,他突然好恨自己,為何不用行動留住她,如果他抱住她在她唇上重重一吻,兩人間的隔閡不就消失了?
可為什麼他做不出來,還因為三年前的痛將她阻絕於心房外嗎?
他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心思混亂。
就這麼,嶽子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開始強迫自己將全副心神投注在工作上,可她就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直在他腦海裡鑽動,讓他無法專心。
幾個小時後他終於決定去找顏安琪,他要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就在他起身整理桌面時,桌上那隻信封不小心被他揮到地上。
鏗的一聲,他這才發覺裡頭還有其他東西。
嶽子洛立刻撿起打開一看,裡頭除了辭呈外,還有一把他給她的大門鑰匙。
瞪著這把鑰匙,赫然想起這陣子她幾乎是風雨無阻地跑來為他整理房子,即便白天上班,她也會趁下班後他還未到家前打理好一切。如今還了鑰匙,是不是表示一切都不存在了?
安琪,你知道嗎?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從以前到現在,你一直都在我心頭盤旋,一直是支撐我奮鬥下去的重心。
不要離開我啊……
他立即衝出辦公室,開了車直奔顏安琪的住所,可是到了那裡才發現已是人去樓空,是他太遲了嗎?
不,既然知道她會回臺北,他又怎能在這裡等待?
他勾起嘴角,堅定的笑了。
嶽子洛連夜搭機趕到臺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當他才走出機場,在攔計程車時,卻被別人擋住。
嶽子洛客氣地說:「對不起,車子是我先叫的,能不能讓我先搭?」
「你……嶽子洛!難道我變了很多,你不認得我了?」對方笑道。
嶽子洛這才仔細看向他,驀然他瞠大了眼,「你是孫組長!」
「沒錯。這樣吧,我們一道坐上車,在車上聊好了。」孫同建議。
「當然好了。」
兩人坐進車內。
「我去南部開會剛回來,你呢?」孫同主動開口道。
「我一直在南部發展。」嶽子洛交錯雙手,「這次是我三年來第一次踏上臺北的土地。」
「那你和……」孫同想說什麼卻煞住口。
「你是指安琪嗎?」他苦笑,「從那時起我們已三年沒碰過面,直到前陣子她才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哦,這麼說她應該都告訴你了吧?」孫同眼睛一亮。
「告訴我?」嶽子洛眉一蹙。「嗯,她是告訴我了。」她說不會放棄他,可她最後還是放棄了。
「那太好了,這下你該知道安琪當年的犧牲了吧!」孫同眯起眸回想著,「那時候我就勸她要早點告訴你,可她說不要你因為感激才愛她,後來我只知道她四處找你,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她找到了。」
「等等。」嶽子洛愈聽愈迷糊。
「怎麼了?」
「你說她為我犧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嶽子洛冷凝的眸直盯著他的。
「呃——這麼說她沒告訴你羅?」老天,那他不是太多嘴了。
「請你快說。」嶽子洛突然看見路旁有間餐廳,於是請司機停車,「我請你吃消夜,咱們好好聊聊可以嗎?」
孫同知道自己再也敷衍不了,只好點頭,「好吧。」
兩人進了餐廳坐定,點了餐後,嶽子洛開門見山地說:「孫組長,現在可以說了吧!」
「別叫我孫組長,喊我孫同就行。」
「好,孫同,我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了。」嶽子洛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就不知道顏安琪到底為了他做了什麼傻事。
「三年前安琪不是在馬亦倫公司做事?」孫同先問。
「沒錯。」
「正因為如此,安琪在那時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秘密,也就是馬家父子就是你找尋已久的仇家。」
「什麼?安琪她早就知情!」嶽子洛非常意外。
「對,後來她發現馬家父子有意找人謀殺你,所以——」孫同緩緩說出顏安琪的計畫,以及與他連繫將企圖殺害她的殺手逮捕歸案的經過。
嶽子洛聽到這兒已完全震住了!
他喑啞的嗓子微微顫抖。「那她當時對我的惡言惡語全都是故意的?」
「嗯。」孫同重重的點點頭。
嶽子洛倏然站起,「我要去找她。」
「你消夜還沒吃呢。」孫同叫住他。
「我的份你幫我吃了吧。」嶽子洛付了帳後便火速趕往顏家。
顏安琪一回到家便和父親吃了頓溫馨的晚餐,又陪他到屋外散步,這才回到家裡休息。
顏世成時間一到就上床就寢,顏安琪睡不著,只好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她眼睛雖然盯著螢幕,心思卻不在上頭。
最後她索性關了電視,打算回房休息,才站起身便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她嚇了眺,慢慢移步過去。「誰?」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應,她心想:該不會是風吧?
基於好奇,她還是決定打開門一探究竟,哪知道就在門開啟的剎那,竟閃進一道黑影!
「啊——」
她的嘴迅速被捂上。「別叫,是我。」
聞聲,她停止了掙扎,緩緩轉過身望著他。「子洛,是你!」
「沒想到你說走就走。」他抱著她身子的手仍未鬆開。
「不走我還留在那兒幹嘛?」她忍住淚苦笑著。
「對不起安琪,是我誤會你。」嶽子洛眼眶泛出霧氣,下顎頂著她的頭頂,激動不已。
「誤會我?你知道什麼了?」她杏眸一瞠。
「孫同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
「你遇見孫同?」顏安琪心一揪。
「對。」
她閉上眼,用力推開他,「對不起,那你回去吧。」
「安琪!」他極其錯愕。
「如果我真要得到你,這次遇上你我就可以直接告訴你,並不需要假藉旁人之口。」她捂住臉,「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說嗎?」
嶽子洛望著她,「為什麼?」
「我希望你會像以前一樣,因為愛我而留我下來,而不是為了這件事。」她深吸了口氣,多情的眸子凝望著他。
「不,我本來就想來追你——」他想解釋。
「不用說了,你如果想來,早在我跟你告別時,你就會留我。」她拚命搖著腦袋。
「我有留你呀。」他跨前一步。
「是,你有留我,可不帶感情的話語讓我無法勸服自己留下。」顏安琪喑啞的嗓音揉痛了他的心。
「對不起,我承認當時我心底還存著疙瘩,無法釋懷。」他注視著她那對受傷的眸。
「那就對了,足以證明你愛我的心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多,我甚至想,你那時候一定巴不得我別出現,對不對?」她能明顯的感受到他當時的冷漠。
那冷漠使得她心窩發冷,半夜經常在睡夢中被這股冷意給驚醒。
「我沒有。」他握緊拳道。
「你有。」她重重地說,跟著抿唇淡笑,「而我為了挽回你,得強忍著那份痛,看著你和小靜出雙入對,我卻孤零零的一個人。」
「安琪,當時我心裡也不好受啊。」他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索性攤開來說。「對,我承認自己曾經恨過你,可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愛與恨是一體兩面,當無愛時也就不會有恨了。」他一對黑瞳灼灼地望著她。
「子洛,別再說了,在我下定決心要一輩子跟著你時,你不要我;而現在……我已經答應我爸,要留在他身邊好好陪伴他,不會再去高雄了。」
「你可以不去高雄呀!」
「一個在北、一個在南,這樣談感情太累了。」何況她當真不放心小靜。
「如果兩情相悅,距離根本不是問題。」嶽子洛欺近她一步,幽邃的眼底閃著焦急。
「當然是問題,我對自己沒信心。」她苦笑,爍燦雙眼凝在他臉上。「況且,在我離開前曾說過一句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哪句話?」
「當我決定離開,就代表我完完全全死了心。」心既已死,哪這麼容易就起死回生。
「安琪,別這樣,我已經來了,帶著萬分懺悔來找你了。」他鑲爍的目光緊緊勾住她的。
「別跟我說懺悔兩個字,我就是不要你的懺悔,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她火了,開始推他,「你走,走得遠遠的。」
「安琪,聽我解釋……」
「不必了!」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聲音,「安琪呀,你在跟誰說話?」
「糟了,我爸醒了!」她想將嶽子洛推出門外卻已來不及。
「安琪,他是誰?」顏世成下了樓,疑惑地看著正與女兒拉扯的男人。
「伯父您好,我叫嶽子洛,這次來是打算向安琪求婚的。」嶽子洛不等顏安琪開口就先插了話。
「什麼?求婚!」顏世成一臉錯愕。
「爸,你別聽他胡說,他是神經病,我正要趕他離開。」顏安琪著實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那我去打110。」顏世成立即走到電話旁拿起話筒。
「爸——不要。」她趕緊衝上去切斷電話。
「怎麼了?你不是說他是神經病嗎?」
「他、他……哎呀。」顏安琪一跺腳,這情勢壓根沒法掌控了。都怪他,沒事跑來做什麼?
「你不好意思說,就由我來說吧。」
嶽子洛說著便轉向顏世成,「伯父,我跟安琪彼此相愛,只是有點小誤會,我有自信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解釋清楚。」
「拜託,誰跟你彼此相愛了。」顏安琪臉紅耳臊的。
「你可以不承認,但是……給我時間好嗎?」他非常誠懇地說。
「經你這一提,我想起來了!」顏世成走近他,上上下下打量起他。「你該不會就是安琪四處找尋的男人吧?」
經老爸這一說,她的小臉更紅了。「爸——」
「你別插嘴,我要好好跟這小子說幾句話。」
顏世成指著沙發,「坐吧。」
「謝謝伯父。」坐下時,他還不忘對顏安琪眨眨眼,表示炫耀之意。
「嗯……的確長得帥,難怪我女兒會為你神魂顛倒的。」顏世成點點頭,看他是愈看愈有趣。
神魂顛倒!
顏安琪聽不下去了。「爸,你什麼都不用多說,只要請他離開就行了,很晚了,我想睡了。」
「要睡你先去睡吧,我還想跟他說幾句話。」顏世成卻道。
「伯父,您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絕對誠實以告。」嶽子洛非常誠懇地說。
瞧他倆一搭一唱的,還挺像有這麼回事,顏安琪氣得嘟起嘴。「好,你們就慢慢聊吧,我要上樓去睡了。」
她火大地衝上樓,把自己關在房裡,心想:爸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跟一個他不熟的男人說這麼多話?!
算了,反正她脫身就好,明早醒來他肯定已經回南部了吧!
但為何她心裡卻有著濃濃的不捨?
唉……顏安琪,你既然趕走他就不要後悔,否則你就算殺了自己,他也不可能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