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三爺,我們來這兒將近一個月了,是不是應該上『千繡閣』辦正事了?」說話的傢伙名喚鐵漢,可是卻生得白白淨淨,像個文弱書生,不過說起拳腳功夫,倒是沒糟蹋鐵漢之名。
鐵漢口中的三爺乃當今皇上的親手足睿王爺玄禎,他以籌備太后和皇上的壽禮為由,帶著兩名隨從一路遊山玩水來到南京,不過,雖然到了目的地,他可沒有因此收起玩興,紫金山、石頭山、雨花臺、棲霞山、秦淮河……到此應該一遊的地方他一個也沒漏,這會兒只差沒把這兒的大街小巷全摸透。
「鐵漢,你這個人真是無趣極了,這兒有好山好水,你不懂得玩賞也就罷了,成天在三爺耳邊嘮叨,你是存心惹人厭嗎?」飛天沒好氣的送上白眼。這傢伙生得一副聰明人的模樣,可是心眼兒比樹幹還粗,跟在三爺身邊比他還久,卻不曾看透三爺的心思。
三爺江南之行名為準備壽禮,事實上是來這兒避風頭的。新皇登基,朝廷隱隱浮動著一場血腥風暴,三爺這一「出走」,是不想教有心人利用,也是不想捲入皇上的清算中。
其實,守孝期間按禮不宜遠遊,可是先皇龍馭上賓後,除了國喪期間守在梓宮前,三爺就足不出戶稱病深鎖王府。終於有一日,皇上夜裡親自前來探病,三爺趁此提及南下一事。皇上也許是擔心三爺真的捲入是非變成猛虎,也許是怕自個兒真的找到名目剷除三爺,便應允三爺的請求,私下對外宣稱三爺是代皇上巡視江南。
「我是擔心三爺忘了正事。」
「啐!三爺會比你胡塗嗎?」
張著嘴卻無言以辯,鐵漢楞頭楞腦的摸了摸頭。他不是不知道爺兒聰明睿智,否則先皇也不會封為「睿王爺」,可是離了京之後,三爺就變得不太一樣,成天漫不經心的好像在虛度日子,他想三爺一定還沒有從先皇崩逝的沉痛當中走過來。
「你就別瞎操心了,三爺自有主張。」
「我、我只是覺得我們在這兒待太久了。」沒辦法練武,他全身骨頭都硬了。
「不久,再多玩些日子也無妨。」這會兒京城恐怕還是一片混亂不清,太早回去了,難保三爺不會受到波及。
「鐵漢是個武夫,沒你這個舉人來得清澈靈透,你就別為難他了。」玄禎總算開口說句公道話了。
「是,多謝三爺謬讚。」飛天曾經也像一般的舉人進京應試準備求取功名,可是還來不及參加會試,就為了救一位姑娘被打得半死,若非巧遇三爺將快要氣絕的他救回王府,他早就進了陰曹地府。
事後得知他得罪的人是國舅爺,當今的皇上和三爺都得喊此人一聲舅舅,他自知仕途無望,家鄉又無雙親可以侍奉,於是在三爺誠意挽留下,便待在三爺身邊伺候。
「三爺,我的手腳都快不聽使喚了。」鐵漢忍不住訴苦。
恍然一悟,飛天過意不去的道:「你早說嘛,這個還不簡單,待會兒買幾個乞丐陪你練拳。」
「我在客棧怎麼練拳?」
「這倒是有點麻煩。」
「我們是該辦點正事了。」雖然此行南下「師出有名」,可是離京的時候,皇上特別叮嚀早去早回,即使他忍不住為了江南的美景一時忘情遲遲不歸,但是總得適可而止,否則教人一眼就看穿他打的算盤,這也不妥。
「三爺玩倦了?」飛天似笑非笑的眉一挑。
「這兒的風土民情看夠了,再待下去也沒意思。」
「三爺倒是說中了我的心事,待久了還真是沒意思。」
「我看你挺樂的唄!」鐵漢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手中的摺扇往他的腦門一敲,飛天一副很有學問的說:「這個你就不懂了,苦中也得作樂,這一點你還得多跟我學習學習。」
「我是沒苦中作樂的本領。」
「輕鬆點,三爺還用得著你來擔心嗎?」
他是個武夫,嘴上功夫哪比得上滿腹經綸的飛天?鐵漢悶悶不樂的閉嘴。不管人家怎麼說,他只有一個念頭──誓死保護主子。
「鐵漢,你先去打探一下『千繡閣』哪個繡女最出色。」
「是。可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找『千繡閣』的君員外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搖著頭,飛天不知道該稱讚他沒心眼,還是訓斥他沒生腦子,「就怕他捨不得把最好的繡女讓給三爺。」
「三爺是什麼身份,他敢誆三爺,我剝了他的皮!」
「三爺只是睿王府的總管大人。」飛天傷腦筋的翻白眼。如果三爺直接亮出身份,不到一天的工夫,南京城就知道這兒來了個身份尊貴的王爺,那些當官的還會讓他們有片刻安寧嗎?耳根子沒得清靜也就算了,萬一三爺落個大張旗鼓的罪名,豈不是給那些有心找麻煩的人大作文章的機會?
「我明白了,我護送三爺回客棧後,就去把事情辦妥。」雖然鐵漢不懂這一路上三爺何以行事低調,甚至經常夜宿荒野,可是,他知道主子原本就是個不喜歡招搖的人。
「你去辦事,飛天隨我回客棧。」
算一算,這兒離客棧不遠,這一個月在此地也來來回回走了數十回,沒有什麼危險性,鐵漢點頭道:「奴才這就去辦事,請三爺早早回客棧歇著。」
手一擺,玄禎轉身往客棧的方向走去,飛天隨即快步跟上,鐵漢終於放心的辦正事去。
雖然身邊早有個丫頭伺候,君家大小姐君珍珠偏偏喜歡使喚秦綢兒,秦綢兒聰慧靈敏又有眼光,這樣的氣質方能襯托她這位嬌貴的千金小姐,因此每回上街,她總要帶著秦綢兒,還好她大小姐平日不愛出門讓南京城的百姓品頭論足,秦綢兒也不至於因此誤了正事。
出了綢緞店,君珍珠就瞧見斜前方賣珠翠飾物的小攤販前頭,站著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個是君家二小姐君翡翠、一個是為君二小姐繡嫁衣的韋絲絲,兩個人嘰哩呱啦不知道在議論什麼,還笑得花枝亂顫的,真是一點分寸也沒有。
「君家二小姐像個三姑六婆似的在大街上吱吱喳喳,不覺得難為情嗎?」君珍珠不悅的走上前。
歡樂的氣氛一下子銷聲匿跡,君翡翠沒好氣的偏頭瞪了討厭鬼一眼,意有所指的反譏,「我以為當三姑六婆比當個刻薄的後母好太多了。」
「-說什麼?」君珍珠那張高傲的面孔馬上變成豬肝臉。
「-別大聲嚷嚷,我又沒說-是刻薄的後母。」這似乎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不過,她硬是裝無辜的眨著眼睛。
眼看君珍珠氣得面紅耳斥,尾隨在後的秦綢兒連忙軟言軟語的出聲道:「大小姐,二小姐有口無心,-別往心上擱。」
這個不懂進退的臭丫頭絕對是有口也有心,可是秦綢兒的好言相勸倒是提醒她身在何處。
緩了口氣,君珍珠低聲咬牙切齒,「-最好給我當心點,小心我把-這張臭嘴撕爛。」
瞪大眼睛,君翡翠急呼呼的道:「不好唄,這會壞了-君大小姐的形象哦!」
「門一關,我還怕-不成。」
「門一關,外頭的人就不知道了嗎?再說鹿死誰手,-說得準嗎?萬一我太粗魯了,在-臉上留個疤,-這位君家大小姐就真的沒形象了。」
「-……-這副村姑蠢婦的德行,才真的是一點千金小姐的形象也沒有。」明明同出一個孃胎,為何這個丫頭一點也不像她?
「那又如何?」君翡翠無所謂的聳聳肩,「面子買得到快樂嗎?」
「蠢話,-若不是君家的二小姐,-還快樂得起來嗎?」
顰眉蹙額,她煞是認真的思考起這問題,不得不承認某個事實,「沒有姊姊跟我耍嘴皮子,日子還真是少了一點樂趣。」
「-……」一口氣差一點提不起來,君珍珠氣得全身直髮抖。
「大小姐,-不是趕著上古玩店嗎?」秦綢兒注意到四周有人漸漸聚攏,如果君家千金「姊妹閒牆」的戲碼繼續演下去,過不了一個時辰,這兒的百姓又多了一則茶餘飯後的笑話。
深吸口氣,情緒稍稍緩和下來,君珍珠也意識到有人在看笑話了,重視顏面的她當然識趣的到此為止,「我還有要事待辦,回頭再跟-說。」
「好啊,回頭我們兩姊妹關起門來好好談心。」君翡翠不擔心別人看笑話,倒是不想牽連兩位繡女妹妹。
正準備看熱鬧戲就落幕了,漸漸聚攏的人群很快就一鬨而散。
「絲絲,教-看笑話了。」君翡翠終於露出些許的靦。
「其實,二小姐犯不著跟大小姐鬥氣。」對韋絲絲來說,這世上除了父母親之外,就是手足最親,可是君家兩位千金卻像仇人似的,沒有一次碰面不唇槍舌劍一番,她們肯定一出生就八字相剋。
「-見到她那個樣子,難道可以忍著不跟她鬥氣嗎?」
「這個我哪知道?我是個奴才,不敢心存跟小姐鬥氣的念頭。」雞蛋砸石頭,她肯定摔得頭破血流,她可不想死得太難看。
纖指往她的腦門一點,君翡翠取笑道:「是啊,-是個鬼靈精,-不會像我一樣老是幹這種自討無趣的事。」
「我哪是什麼鬼靈精?我只是深諳識時務者為俊傑,懂得見風轉舵,倒是那位秦姑娘,聰慧機靈,真是令人佩服。」
君翡翠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還真是難為她了,伺候我姊姊那樣的人,恐怕不是常人吃得消。」
微笑默許,韋絲絲不好直接道人長短,此人算起來也是她的主子。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這麼一鬧,君翡翠也沒興致了,雖然兩姊妹經常吵嘴,可是動了氣總是不愉快。
終於完成了,秦綢兒鬆口氣的看著擺放在案上喜氣洋洋的嫁衣、蓋巾、枕套、被面等等,為了滿足君珍珠自高自驕的性子,她特地以鳥中之王──鳳凰為題材,這確實教君家大小姐眉開眼笑,直誇她蕙質蘭心。
看樣子,過兩天她就可以收拾行李返回蘇州了,趁著今晚月娘賞臉,她就到花園散散步,夜裡的花香似乎特別清新迷人。
無事一身輕,差事幹完了,她覺得今夜的月色特別美麗。
兩隻腳不知不覺往園子那座人工湖的涼亭而去,不過還沒走到目的地,她就聽見前方傳來的聲音,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爹,我不管啦,我要絲絲留在這兒陪我直到我出閣。」君翡翠嬌滴滴的嗓音在夜裡顯得格外酥麻柔媚。
「爹知道-們兩個年紀相當,處得十分愉快,可是杭州繡坊少了韋絲絲,生意差了一截。」
「爹還嫌銀子賺得不夠多嗎?難道『千繡閣』少做點生意就會砸了招牌嗎?」
「珍珠再過一月就要出閣了,-們兩姊妹可以相聚的日子也不多了,-應該多花點心思陪她。」
「爹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姊妹一出生就八字相剋,碰在一塊沒吵翻天,也是臭臉相向,即使我願意拋棄成見陪在她身邊,她也不見得想見到我。」
長聲一嘆,君員外實在傷透腦筋了,「-們怎麼就不能和和氣氣的相處?」
「我很想跟她和和氣氣的相處,可是她老瞧我不順眼,我又能如何?」
「不管怎麼說,珍珠是姊姊,-理當敬她三分。」
「我敬她三分,她只會欺我三分。」
「她都快出閣了,-就不能忍著點嗎?」
「是,她出閣前,我會盡可能忍著她,那爹爹是不是可以答應讓絲絲留下來陪我?我難得遇見如此投緣的人,我好希望出閣前有她作伴。」
「……好唄!」
聲音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另一端,秦綢兒心頭不禁湧起很多的感慨。雖然她沒什麼機會認識二小姐和韋絲絲,但是不難瞧出她們之間和樂融融,宛若親姊妹般的情誼,說真格的,她很羨慕。
她沒有兄弟姊妹,數年前,雙親又在一場瘟疫中撒手歸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真的好寂寞,好幾次想取白綾一了百了,可是當初為了安葬雙親,她向「千繡閣」借了銀子,立下十年的賣身契,這不免教她心有牽掛。
從小,爹爹就如此耳提面命的教導她,人清清白白的來到世上,也當清清白白的迴歸塵土,生時不求富貴,但問無愧於天地,無愧於自己,日子再苦,也要存著一顆真誠無欺的心,就是這樣的訓示,她終於戰勝內心的無助,咬著牙撐了下來。
「秦姑娘真是好雅興,夜深了還在這兒賞月。」韋絲絲看似走了許多路,說起話來帶點紊亂的喘息聲。
斂住思緒,秦綢兒回過身,略一躬身道:「韋姑娘也是來賞月嗎?」
忸怩之色飛上容顏,韋絲絲小小聲的說:「其實,我是來找秦姑娘的。」
「找我?」待在這兒的日子,她們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為何找她?
「我已經把二小姐的嫁妝都繡好了,相信過幾天就會返回杭州,離開之前,我有一樣東西想送給秦姑娘。」韋絲絲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遞了過去。
這下子她更是胡塗了,「送我?」
「也許,不該說是送給秦姑娘,而是想跟秦姑娘交換。」
「我不明白韋姑娘的意思。」
「說出來,還望秦姑娘別見笑,其實早在杭州,我就耳聞秦姑娘大名,來到這兒,我有幸見到秦姑娘的繡品,心裡頭好生感動,我想買下秦姑娘的繡品,可惜沒銀子,於是想跟秦姑娘交個朋友,用我的繡品換秦姑娘的繡品,不知道秦姑娘可否成全?」韋絲絲第一次遇見秦綢兒這麼可敬的對手,情不自禁生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情誼,若是她們待在同一個繡場,一定可以成為互相切磋繡工的好朋友。
身子微微一顫,莫名的熱淚急切的湧入眼眶,因為她的繡品廣受達官富商們喜愛,其它的繡女總是刻意排斥她、孤立她,她沒有朋友,她不知道什麼是朋友……
見她遲遲不出聲回應,韋絲絲慌慌張張的又道:「我知道很冒昧,可是,我是真心想交秦姑娘這位朋友。」
半晌,她緩緩的伸出手收下香囊,「承蒙韋姑娘厚愛,-的這份情誼我會永遠收著。」
「謝謝-!」笑顏燦爛的綻放,韋絲絲熱情的向她伸出友誼之手。
「這話該是我說,我很高興結識-這位朋友。」她也忘情的握住這隻溫暖的玉手。這一道差事竟然得到一位朋友,她所有的心酸已經值得了。
身為「睿王府的總管」,玄禎當然不能擺出太大的排場,他僅僅帶著飛天來到君府,見到君員外,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便說明來意,此行乃是向君員外「借將」,期限一載,當然,他會奉上豐厚的白銀酬謝。
「不知道君員外可否割愛?」他從容不迫的迎接君員外品頭論足的目光。
「這些年來,有數不清的繡坊打著王公貴族的身份想向小的借將,小的不能不防,還望公子見諒。」其實,見他的氣質、談吐,以君員外閱人無數的眼光看來,又怎麼會瞧不出此人絕非池中物?可是,此人是否真的跟睿王府有關,這又有誰說得準。
「這兒有件東西請君員外瞧瞧。」玄禎取下腰上的荷包遞上前去。
取出荷包的東西一瞧,那是睿王爺的專用章,君員外連忙拱手道:「小的失敬了!」
「不怪你,睿王爺早就料到君員外有此一慮,所以特地命我隨身帶著,如今君員外疑惑已除,是否願意割愛借將?」
趕緊將小璽放回荷包,君員外恭敬的雙手奉還,「睿王爺看得起『千繡閣』,這可是小的榮幸,就不知道睿王爺是否有屬意的繡女?」
「你先說來聽聽。」
「此地最有名氣的當屬凌姑。」
「我是聽過這號人物,不過,我還聽說『千繡閣』有兩位更出色的繡女──秦綢兒和韋絲絲,她們當中挑選一位如何?」
「這……她們一個是蘇州繡坊的繡女,一個是杭州繡坊的繡女。」這會兒君員外那張商人的嘴臉也不能不面露難色了。為什麼偏偏選中「千繡閣」最有名氣的繡女?萬一睿王爺給的酬謝太少,他豈不是虧大了?
「我明白君員外的難處,可是這兩位繡女乃箇中翹楚,除了她們,還有誰有資格將繡品呈給皇上?而且我還聽說,她們兩位此刻正在府上。」
聽到皇上兩個字,君員外哪敢妄想「討價還價」,再說,人家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再推三阻四也不妥,「是,她們是在小的府上,原本是明兒個要起程返鄉,不知道總管大人如何決定誰來擔此重任?」
「我想先請她們各自出示一份繡品,再作定奪。」
「是,小的這就派人取來繡品。」君員外立刻喚來婢女前去取繡品。
一刻鐘後,兩隻枕套擺上玄禎身側的几案──一是鳳凰合鳴、一是鴛鴦戲水。
「鳳凰尊貴,鴛鴦熱情,各有千秋,不分軒輊。」飛天讚歎的來來回回看了又看。所謂「巧奪天工」無非如此哏!
「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兩位繡女的繡風完全不同,可是一樣深受喜愛,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實在沒法子比出個高下。」
「鳳凰出自何人之手?」玄禎一眼就拿定主意。
「秦綢兒。」
「就挑她吧!」
「是,小的這會兒立刻派人請她出來商量……」
「犯不著如此費事,這是她的恩寵,她豈有不欣然接受的道理?」
「這當然是她的恩寵,可是……」
「睿王爺不會虧待她,如果她的繡品可以博得皇上的歡心,睿王爺還會重重的賞賜她,當然,睿王爺也不會少了『千繡閣』該得的好處。」玄禎示意的朝飛天擺了擺手,他立刻奉上五寸大的檀木盒子,打開盒子,白花花的銀子教人見了兩眼發直,再也抗拒不了。
「這點心意請君員外先收下,往後我們王爺還會大大有賞。」飛天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君員外忍不住露出垂涎之色的嘴臉。
「多謝王爺的賞賜,小的會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有錢好辦事嘛!
「後天一早我們起程回京,我會來這兒接人。」玄禎交代完畢便起身往外走,飛天亦步亦趨的跟上。
「是,後天一早小的會帶著秦姑娘在大門候著。」非常寶貝的捧起檀木盒子,君員外快步跟過去送客。
人生的際遇往往出乎自己的預料,收拾好行李,秦綢兒已經準備好隨時起程回鄉,這會兒就等著君員外派人護送她回蘇州,可是萬萬沒想到……
「老爺要派奴婢去京城的睿王府?」她沒有一絲絲的雀躍,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慌,她曾經耳聞過王公貴族的是是非非,王府可以讓卑賤一夕之間變成尊貴,卻也是沒有天理王法的地方,奴才的命在那兒不值錢。
「睿王爺想呈一份繡品恭賀皇上,除了-,還有誰擔得起如此重任?」
「『千繡閣』應該還有比奴婢更能擔此重任的繡女。」
怔了一下,君員外沒想到她會有如此淡泊的反應,「-這丫頭難道不明白嗎?這可是讓-聲名大噪的好機會,不是人人都求得到。」
「奴婢明白,可是奴婢喜歡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想要聲名大噪,可以請老爺另擇繡女嗎?」名聲能為她換得什麼?不過是更多的排擠和冷落。
「這可是極大的恩寵,說起來是-的福氣,再說-在蘇州無親無戚,-上京城也沒什麼好牽掛。」
「老爺,奴婢非去不可嗎?」雖然待在蘇州的日子不好過,可是在「千繡閣」的羽翼下,倒也不會受人欺凌,她不曾想過離開自個兒的故鄉。
「王爺府指名要-,我們得罪不起。」
「皇親國戚就可以強人所難嗎?」
「丫頭,-可別忘了自個兒簽了賣身契。」
頓了頓,她幽幽的道來,「奴婢立下的賣身契是在『千繡閣』當十年的繡女,請老爺再琢磨琢磨。」
看這情形,君員外不得不祭出最後的誘餌,「-答應去睿王府,我就把賣身契送給-,怎麼樣?」
「老爺的意思是說,只要我願意去睿王府,從今以後我就是自由之身?」
直接付諸行動,君員外派人前去書房取來旗下繡女立下的合同。
看著君員外從木盒當中找出她的賣身契,她的身子不禁微微顫抖。她為了這隻賣身契忍受著被孤立的日子,如今只要點個頭,她就再也沒有牽絆了。
「-答應去睿王府,這張賣身契馬上就是-的。」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伸手接下賣身契,「奴婢去睿王府。」
總算可以鬆口氣了,最後,他不忘發揮商人的本質拉攏她,「以後-還是可以回『千繡閣』,若是不喜歡回蘇州的繡坊,可以到其它的繡坊。」
「老爺的厚愛,奴婢謹記在心。」看著手中的賣身契,她只要再熬過睿王府的日子,就真正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