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身貧苦,秦綢兒總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每天從早到晚,馬車幾乎沒有停歇的向京城直奔,一路上搖搖晃晃,顛得她頭昏腦脹,五臟六腑都攪在一塊,不過,她還是保持沉默,硬是咬牙忍著不出聲求救,每當以為自己快要窒息,她就拉開車簾呼吸著外頭的空氣,雖然這對她的幫助不大。
太陽西沉,馬車停了,強忍著不適,她推開車門下來。
「秦姑娘,委屈-了,今兒個我們恐怕得在這兒露宿一夜。」飛天趨上前道。
「秦姑娘,-這兒坐。」鐵漢為她鋪上一塊龍鬚草墊。
一句話也沒吭,她整個人還暈得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安靜的就龍鬚草墊坐下。
起灶野炊、搭起帳篷,飛天和鐵漢分工合作,兩個人一刻鐘就把事情搞定了。
在晚霞漸漸暗沉中,炊煙裊裊升起,吊鍋裡的肉香讓人聞之精神一振。
「秦姑娘,夜裡風兒刺骨,-當心彆著涼。」飛天體貼的遞上一件披風。
「多謝飛天大哥。」披上披風,她體內的寒意稍微緩和了一點,可是她的腦袋瓜子還是很沉重、很不舒服。
「秦姑娘,先吃個窩窩頭。」鐵漢到了她面前也變得特別「輕巧」。
「多謝鐵漢大哥。」接下窩窩頭,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嘗著。其實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可是這一天下來,她吃得不多,明兒個還要趕路,她恐怕身子吃不消。
終於,吊鍋裡的食物煮沸了,秦綢兒喝了一碗肉湯,肚子暖呼呼的,總算覺得精神好了一些,這時,她彷佛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個兒身上,她抬起頭來,隔著篝火,她和玄禎四目一撞,陡地,一顆心差點兒蹦出胸口。
忙不迭的垂下眼瞼,她也不知道自個兒幹啥像是做賊心虛似的,她又沒有偷窺他。
她真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面對他,她總覺得手足無措,老爺說他是睿王府的總管大人,可是他氣質尊貴,看起來實非泛泛之輩,而且飛天和鐵漢非常敬重他,這又不免教人對他的身份心生疑惑。
或許因為如此,她總是不敢直視他,不過,每當掀開車簾不經意瞧見他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英姿,她又會情不自禁的失神,他如同烈日一般光芒萬丈,卻又像寒月一般清冷孤傲……烈日也好,寒月也罷,他都是遙不可及,她可以望之卻觸摸不得。
「我瞧秦姑娘氣色不佳,是不是哪兒不適?」飛天再度關心的靠了過來。
「沒事,我只是累了。」
「我看秦姑娘還是早早歇著,不過,這兒入了夜氣溫驟降,今夜得委屈秦姑娘在馬車上睡一宿。」
「我去幫秦姑娘鋪毯。」鐵漢馬上鑽進馬車。
「這小子今兒個還真是殷-!」飛天一副大驚小怪的挑了挑眉。
轉眼間的工夫,鐵漢已經打理完畢跳了出來,「方才你在背後說我什麼?」
「秦姑娘,方才我有說話嗎?」飛天一臉莫名其妙的朝秦綢兒眨眨眼。
抿唇一笑,她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聽見。」
「秦姑娘,-怎麼可以幫著他?」鐵漢大聲抗議。
「你別為難秦姑娘,秦姑娘心地善良,見人有難,豈有不幫的道理?」
這話堵得鐵漢啞口無言,只能忿忿的用眼神告訴他。便宜你了!
「你有什麼不滿?」飛天存心挑釁的揚起眉。
「我、我哪敢不滿?」
「可是,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面紅耳赤的瞪著飛天,鐵漢張著嘴卻不知道如何響應。
「秦姑娘,-可別被我們嚇壞了,我們平時就喜歡鬥嘴。」
誰喜歡跟他鬥嘴?鐵漢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嘴上功夫又比不過人家,哪會自討無趣找他鬥嘴?
「鬥嘴也是一種樂趣。」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也發覺他們兩個喜歡你來我往的耍嘴皮子,尤其氣氛沉悶的時候,說真格的,她很羨慕他們,覺得他們很幸福,哪像她,連個鬥嘴的人都沒有,說起來很可憐。
「秦姑娘說得是,不過,鬥嘴也得看對象,遇到辯才無礙的好對手,當然樂趣無窮,可是遇到一個口拙的對手,那就無趣極了。」
無話反駁,鐵漢鬱悶的臭著一張臉。
看他們自然率真的在對方面前表現自己,她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於是,她起身行禮告退,「對不起,我先去歇著了,你們也早點安歇。」
確定秦綢兒上了馬車,鐵漢立刻興師問罪的道:「你這傢伙今兒個是怎麼了?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我是怕你太過殷-,把人家姑娘嚇壞了。」
「我看你比我還殷-唄!」
「我對每一位姑娘都是這個樣子啊!」
「我看你對府裡的丫頭們可沒這麼體貼。」
「我對府裡丫頭們如何,你有瞧仔細嗎?」
「那些丫頭們,我是沒瞧仔細,可是你對郡主……」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玄禎終於打破沉默。
兩個人同時一僵,自知做錯事的低垂著頭不敢再吭一聲。剛剛他們竟然忘了三爺的存在,兩個人為了一個女人拚命的互揭瘡疤,真是太難看了!
其實,他只是想阻止這場鬧劇,並沒有訓話的意思,「我去歇著了。」
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兩個的確有失分寸!
恭送主子回帳篷休息,他們不敢再長舌,趕緊收拾殘局睡覺。
天亮了,帳篷都收拾妥當了,三個男人也吃過乾糧了,可是,還是不見秦綢兒走下馬車,玄禎不得不派飛天去瞧瞧,一會兒後,飛天以從來沒有過的驚惶失措跑了過來。
「三爺,不好了,秦姑娘病了,她的身子燙得嚇死人!」
原本是想一路趕回京城,可是看樣子,老天爺是不希望他太早回去宮裡攪局,「我們馬上進城找大夫。」
馬車狂奔上路,進了城,先找一家客棧安頓好病得不省人事的嬌人兒,隨即請來大夫為她看診把脈,然後讓鐵漢拿著藥方子去抓藥,這一折騰下來,半天的工夫已經去了。
「三爺,你先回房歇著,我已經讓夥計給你準備吃的。」
「你讓夥計把膳食端到這兒。」這兒的事輪不到他這個主子操勞,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有一種放不下心的感覺。
「這……是。」壓下心頭隱隱浮動的不安,飛天退出房間。
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床上的人兒,玄禎微微失了神。其實,他早就察覺她的不適,他想她撐不下去時,自然會吭聲,沒想到她性子如此倔強,連皺個眉頭都沒有,始終逆來順受任他們折騰,直到她連睜開眼睛都無能為力,她還真教他吃了一驚。
第一眼見到她,看見她眼中那股不卑不亢的孤傲,他就覺得稀奇,想必她不像外表那般纖細柔弱,否則,她又怎能傳神的繡出鳥中之王──鳳凰的貴氣?
「三爺,用膳了。」飛天直接捧著膳食回房。
坐了下來,玄禎有一口沒一口的進膳,「鐵漢回來了嗎?」
「他已經在熬藥了。」
「飛天,你也坐下吃吧!」
「是,三爺。」不過,兩個人顯然都沒什麼胃口,匆匆扒了幾口飯,吃了幾口菜,就擱下碗筷。
正好,鐵漢捧著湯藥走了進來,飛天立刻上前接過湯藥。鐵漢是個武夫,笨手笨腳的根本不會伺候病人,這種事還是交給他比較妥當!可是,此舉看在玄禎眼中似乎刺眼極了,不經意的就脫口說出自個兒也意外的話。
「我來。」他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扶起昏昏沉沉的人兒。
雖然吃驚,飛天倒是沉著不露出任何表情,他端著湯藥恭恭敬敬的立在玄禎旁邊,可是,鐵漢就沒這麼大的本事,他兩眼瞪得好像見到鬼似的。
主子的身份何等尊貴,怎麼會為一個奴婢……
穩穩的將秦綢兒挾著靠在他的胸前,玄禎挪出一手拿起湯匙盛湯藥喂她,可是她已經病得連嚥下湯藥的力氣都沒有,任他如何餵食,湯藥總是流出來,也許是急了,他忘我的親自以嘴餵食。
這會兒真的要大驚失色,可是在睿王爺多年來的調教下,兩個人倒是很懂分寸的不發一語。
彷佛沒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震撼,喂完湯藥,玄禎讓秦綢兒躺回床上,「鐵漢,你去準備一盆熱水。」
「是,三爺。」臨去之前,鐵漢看了飛天一眼,好像在暗示他阻止王爺不合宜的舉止。王爺是何等身份,怎麼可以讓他伺候一個奴婢?
明白的點點頭,飛天輕聲道:「三爺,這兒還是交給我唄!」
「今晚你守著她,現在你先去歇著。」
「鐵漢可以守夜……」
「鐵漢笨手笨腳,哪裡懂得照顧病人?別再嘀嘀咕咕了,出門在外顧不得那麼多規矩,萬一秦綢兒好不了,我們還能上路嗎?」手一擺,玄禎示意他退下。
三爺決定的事,豈容得了他們當奴才的反駁?
步出客房,飛天心事重重的思忖著。真如三爺所言,出門在外顧不得規矩,還是另有其因?若非秦姑娘病倒了,這一路上三爺對秦姑娘並沒有特別關愛,難道真是他多心了?最好如此,否則三爺正值多事之秋,蹦出一個秦綢兒攪局,難保不會節外生枝。
「飛天,你怎麼站在這兒?」鐵漢拿了一盆熱水回來。
「我正準備回房歇著,今晚我得照顧秦姑娘,現在三爺正看顧著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還有你是嗎?可是,誰教你是個武夫,三爺不放心把秦姑娘交給你照顧。」
「雖然我是個武夫,可是……」
「你敢違抗主子的命令?」飛天伸手擋住他無意義的牢騷,也莫可奈何,「好了,別像個姑娘家嘮嘮叨叨,三爺不是要盆熱水嗎?你還不趕緊送進去。」
差點忘了正事,鐵漢連忙把手中的熱水送進去。
緊閉的眼皮終於緩緩的張開,秦綢兒腦袋一片空白的直視床頂。這是哪兒?為何她全身軟綿綿的,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微微偏過頭,她瞧見有個人趴在桌上睡著了,半晌,她從此人的輪廓瞧出來他的身份。他是飛天,為何他會趴在那兒睡覺呢?
記得,她累極的倒在馬車裡的毯墊上睡著了,她知道自個兒睡得很沉,因為她一直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衝不破那片黑暗,後來……好像有人抱著她快步奔走,接著是……她依偎在一個非常寬闊的胸膛,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個兒不再孤單,然後……有人喂她喝很苦的湯藥,可是那種感覺卻很溫暖,那含著湯藥的嘴……她的頭好疼,她是不是在作夢?
這時,有人推開房門,鐵漢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往桌上一擱,他正想喚醒飛天,眼角餘光瞥見了床上的人兒,他驚天動地的衝了過去,「真是謝天謝地,秦姑娘,-總算醒來了。」
這麼大聲嚷嚷,怎麼可能還睡得著?飛天驚醒的跳了起來,也忙不迭的靠了過去,「秦姑娘,-醒了。」
費勁的坐起身,她迷惑的問:「我怎麼了?」
「-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
「是啊,-可把我們嚇壞了,-一直高燒不退,甚至連湯藥都沒法子進食,若不是三爺……」
「鐵漢,你不要嘮叨了,秦姑娘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會兒肯定餓壞了,你去請夥計準備膳食。」生怕他這張嘴口無遮攔,飛天連忙打斷他。
「我都忘了秦姑娘好些天沒進膳了,我這就出去弄點吃的過來。」鐵漢慌慌張張的跑出客房。
「秦姑娘,這會兒-覺得如何?」
「我只覺得周身無力。」
「-病了那麼多天,而且粥米未進,這會兒當然會周身無力。」
「對不起,我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別這麼說,若非我們馬不停蹄急著趕回京城,-也不會病倒,這事說起來是我們太粗心了,忘了-是個姑娘家,身子骨禁不起折騰。」
「我昏睡了三天三夜,豈不是延誤你們回京的日子?」
「不打緊,-還是先把身子養好比較重要。」
直起身子,她強打精神說:「我覺得好多了,用過膳,我們就可以起程了。」
搖了搖頭,飛天安撫道:「病還未痊癒就急著上路,這隻會給身子骨添麻煩,-就放寬心養病,什麼都別想,何時起程回京三爺自有主張。」
「我明白了。」頓了頓,她想到剛剛醒來見到的情景,「你一個晚上都待在這兒守著嗎?」
「白天是三爺照顧-,夜裡就由我看著,免得-醒過來見不到人。」
這三天來,白天都是他在照顧她嗎?有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在胸口顫動,她沒想到那個難以親近的三爺竟然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三爺呢?」
「三爺這會兒大概還在房裡歇著。」
翻開被子,秦綢兒挪動雙腳準備下床。
「秦姑娘,-想幹啥?-大病初癒,還是別急著下床。」
「我可以見三爺嗎?」
「等三爺用過早膳,他就會過來,-彆著急,安安份份躺下來,否則教三爺瞧見了,他可要責怪我沒好好照顧。」
「我想親自……」
「三爺就住在-隔壁的客房,待會兒我就過去告訴三爺-醒了,如果三爺要-去見他,-再去也不遲啊!」
聞言,她不得不乖乖的躺回床上。可是,這一天他既沒有出現,也沒有說要見她,好幾次她想問飛天,只是話到了嘴邊,又免不了遲疑,她還是再等等好了!
豈知等到夜深,萬物俱寂了,還是沒等到。
起了一個大清早,秦綢兒瑟縮著身子守在玄禎的房門口,春寒料峭,越是往北走,越可以感覺到嚴冬剛剛過去,大地萬物還未盡褪的寒氣。
揉搓著雙手,她-著嘴巴呵著氣,這樣似乎暖和多了,可是熱氣撐不了半晌,冷冷撲面而來的風兒又教人直打哆嗦,不得不再呵氣取暖。
匆匆趕來這兒守候,她都忘了披上一件外衣,這會兒若是回房裡添件衣物,又怕因此錯過三爺,真是進退兩難。
還好,房門終於開了。
見到那張眼巴巴盼著他現身的臉兒,玄禎眼中閃過一瞬的訝異,隨即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她披上,語氣卻淡漠得教人難以親近,「-再病倒了,我們何時才回得了京城?」
披風上有他的體溫,那包圍她的溫暖令她心頭一震,怔了一會兒,她才緩緩的回神——的說:「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
「-已經惹了不少麻煩,最好當心點。有事嗎?」
此話出自他嘴裡,倒也沒什麼好稀奇,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她有一種心酸酸的感覺,「我是特地來謝謝三爺,在我昏睡不醒之時費心照顧。」
「-用不著放在心上,-可是我們睿王府禮聘而來的繡女,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難以向君員外交代。」言下之意,他對她的付出不過是基於責任。
「我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今兒個就可以起程了。」
「大夫說-的身子還很弱,這會兒禁不起折騰。」
「大夫總是比較多心,我真的沒事了。」
「風寒還未痊癒就急著趕路,萬一又病倒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是……」
「-總是這麼倔強嗎?」
「我……因為我延誤那麼多天行程,我真的過意不去。」
「當真過意不去,那就把身子養好。」
「我很清楚自個兒的身子,我絕對應付得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幹啥如此執拗?他不在意多停留幾天,她也毋需耿耿於懷,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她就是不願意教他瞧扁她。
「-最好記清楚,逞強並不能為-帶來什麼好處,尤其進了睿王府當差,這更是大忌,自個兒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少事,過與不及都會壞了事。」
「一大清早,這兒就這麼熱鬧。」飛天笑盈盈的插了進來,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籠罩在他們之間那股僵硬的氣氛。
「飛天,秦姑娘可以上路了嗎?」
「三爺,大夫交代秦姑娘最好再多休息幾天。」
眉峰一挑,玄禎近乎挑釁的瞅著她,「-聽清楚了嗎?」
「是。」可是,她的眼神卻透著一股不馴,還是不同意他的堅持。
「-最好躺在床上別到處亂跑,有什麼事讓飛天來告訴我。」
「我可以下床了。」
「-若是不當心點,說不定又要躺回床上昏睡三天三夜。」
「秦姑娘,三爺說得是,這會兒-還是個病人,沒當心點,再來個高燒不退,那可就麻煩了。」飛天適時化解他們之間快要引爆的衝突。這兩個人今兒個是吃錯藥了是不是?一個平日漠然不愛言語,一個平日纖細溫柔,怎麼一大清早火氣就這麼旺盛?
「昏睡了三天三夜,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我以為夠了。」
「不成不成,這事得等大夫點了頭才算數。」
「大夫點頭就可以起程嗎?」她相信大夫比他們還好說話。
「……這是當然。」飛天不確定的看了一眼主子,他有一種掉落陷阱的感覺。
「大夫何時會來?」
「呃……」這次他可真的答不出來,昨兒個大夫就說了,再吃個幾副藥休息個一、兩天就沒什麼大礙了,若非三爺堅持再緩個幾天,他們今兒個就可以上路了。
「飛天,用過早膳後,讓鐵漢去請大夫過來,問明白秦姑娘可否能即刻長途跋涉。」玄禎不慌不忙的道。
「是,三爺。」
「你送秦姑娘回房,再請夥計幫秦姑娘準備早膳。」
「是,秦姑娘請。」
行禮告退,秦綢兒轉身回到房裡,心神不寧的解下那件繡工精緻華麗的披風,赫然想起這是三爺的,她連忙搜出行囊想找件厚一點的衣物,目光不經意瞥見架子上飛天大哥借給她的披風,她轉而穿上披風,抱著三爺的披風準備物歸原主,可是到了門邊,她又折了回來。
她還是少去招惹他,待會兒再請飛天大哥把披風送回去好了。
終於回到京城了,睿王府名副其實的總管大人早就得到消息,領著兩名侍衛守候在府門口的下馬石前,王爺出門前交代過,事事不可鋪張,所以其它的侍衛家僕都在萬安堂等侯。
玄禎帶頭下馬,接著是鐵漢,飛天隨後跳下馬車的駕駛座,轉身來到後頭打開車門請秦綢兒下馬車。
一邊請安,李總管一邊說道:「三爺,您可回來了,這些天皇上頻頻派人來問三爺何時回府。」
步上石階,他抬頭看著離開數月之久的睿王府,「你先派人去傳個話,待會兒用過晚膳,我就進宮向皇上請安。」
「是,三爺。」招來侍衛交代了幾句該辦的事,李總管即刻跟上前去。
「府裡的人都好嗎?」飛天帶著秦綢兒跟了過來。
「府裡的人都很好,不過蘭兒郡主不好。」
「郡主天天數著日子盼著三爺回來,怎麼會好呢?」飛天戲謔的一笑。
蘭兒郡主的母親正是當今太后的妹妹,蘭兒郡主早年喪母,而身為將軍的父親又長年帶兵駐紮邊防,當時還是宜妃娘娘的太后便將她接進宮,兩年前蘭兒郡主的父親病死邊關,宜妃娘娘便讓她住進睿王府。
宜妃娘娘有意請先皇將蘭兒郡主指給睿王爺,誰知道先皇沒個預警就駕崩了,若非當晚皇上是在他最敬重的皇后寢宮崩逝,皇后又因為傷心過度而一病不起,皇上突然無疾而終,豈不是教人諸多揣測?也因為如此,蘭兒郡主跟睿王爺的親事就此延宕下來。
瞥了飛天一眼,示意他不要太多嘴了,玄禎淡然的說:「蘭兒不是進宮陪伴太后嗎?」
「太后心情日漸好轉,郡主已經不用時時刻刻陪侍一旁。」
「郡主知道三爺今兒個回京城嗎?」飛天還是不怕死的又湊進來攪和。
「一得到消息,我就告訴郡主,郡主還親自進膳房為三爺做了幾道點心。」
「今兒個有口福了,郡主做的桂糖糕最好吃了。」飛天狀似不經意的瞧了玄禎一眼,他到現在還摸不透三爺對郡主的心意。
「郡主的桂糖糕有你的份嗎?」鐵漢不客氣的潑他冷水。這傢伙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三爺沒當他是奴才,他就以為自己可以跟三爺平起平坐。
「我們跟三爺在外奔波那麼久,郡主怎麼會捨不得分幾塊桂糖糕給我們?」飛天接著轉頭一問:「李總管,你說是不是?」
「託三爺的福,郡主準備很多,我們大夥兒都有一份。」
「我就知道,蘭兒郡主最好了。」
鐵漢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三哥哥!」蘭兒已經迫不及待的步出萬安堂,一瞧見玄禎,她笑靨如花的飛身撲了過去。
不著痕跡的拉開她,玄禎打量了半晌,口氣有著難得的溫柔,「蘭兒瘦了。」
「三哥哥離開京城之後音信全無,人家好擔心。」
「飛天足智多謀,鐵漢是勇士中的佼佼者,有他們照顧,我一定平安無事。」
「你說得可輕鬆,一點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情。」
「-就愛瞎操心。」
「我怎麼能不操心?我……」聽說江南美女如雲,每當她想到三哥哥會不會迷戀上那兒的姑娘,她就茶不思飯不想。
飛天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郡主,-最清楚三爺的性子,他怎麼可能在外頭拈花惹草?有一次遊湖,我特地請來了一位唱曲的姑娘應景,反正是解解悶,何必太嚴肅?誰知道三爺一見到人就把人家打發掉,真是掃興!」
嬌羞的紅了臉,她怎麼會不清楚三哥哥的性子?三哥哥自尊自傲,可不像那個見到漂亮的姑娘就垂涎三尺的怡王爺。
「飛天,你怎麼一回來話就這麼多?」玄禎若有所思的一眼斜睨而去,飛天連忙回以無辜的傻笑,鐵漢不忘趁此機會竊笑。
「咦?這位姑娘是誰?」蘭兒終於發現恬靜的站在他們後頭的女子。
秦綢兒一直靜靜的觀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心裡想著,她猜想的果然沒錯,「他」的氣質尊貴,當不是泛泛之輩,而今事實證明,他正是睿王爺本人。
側著身子,玄禎為她引見,「蘭兒,這位是江南第一織造『千繡閣』的繡女秦綢兒姑娘,我想請她準備皇上的壽禮。」
「奴婢見過郡主。」秦綢兒行禮道。
原來是個繡女!蘭兒覺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心底深處似乎又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壓迫感。這位姑娘纖細溫柔之中蘊含著一股剛毅的氣質,此人若是情敵,她恐怕要擔心受怕了……可笑,一個繡女哪能跟她這個郡主比呢?
「李總管,你幫秦姑娘準備一間最清幽的上房,還有派個丫頭伺候秦姑娘,秦姑娘有任何需要,你全力配合。」
「是,三爺。」
不喜歡被人冷落的感覺,蘭兒撒嬌的勾住玄禎的手臂,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身上,「三哥哥,一路折騰,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們趕緊進去用膳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