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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琴音退敵

    紀少堡主帶了師爺鄭秋與紀孝,向東急急而去。

    柏青山向斗門鎮方向追,迫出三里地,只碰上兩位行人,一問三不知,兩位行人皆不曾留意有這麼兩個村夫。

    按腳程,他早該將兩村夫追上了。

    他不死心,再向前追了兩裡地,到了一座小村落,一問之下,令他大失所望。所有的村民,皆不曾見到這些兩個背背籮的村夫。

    他不得不回頭了,不顧一切灑開大步往回趕。返回三岔路口,小亭不見有人。他心中一緊,心說:“可能被紀少堡主追上了,他需要援手。”

    不管紀少堡主是否需要援手,他怎能在小亭中等候?

    救人如救火,一位年輕貌美的少女落在黑道人的手中,而且是被子午返魂香弄翻帶走的,這種歹毒的迷香,只有一些下五門淫賊方敢使用。姑娘的命運可怕極了。

    他向東面的大道趕,急如星火。

    紀少堡主自與柏青山分道之後,焦急地沿東面的大道急趕。

    遠出裡餘,稻田已盡,眼前出現一片連綿無盡的荒野與一些土坡小丘,有不少茂密的樹叢散佈其間,野草荊棘,高與人齊。

    在這一帶,像這種土坡小丘,已是極為罕見了。

    道路左邊不遠處,一名樵夫正在揮動樵斧,砍伐一棵被雷擊倒的枯樹,有韻律的斧聲清晰地傳到。

    “去問問看。”紀少堡主向紀孝叫。

    紀孝應喏一聲,奔入林中一手按劍,一手叉腰問道:“喂!採樵的,在下有話問你。”

    樵夫年約花甲,眯著老眼打量他片刻,大聲問道:“喂!你說什麼?老漢耳背呢。”

    “倒黴,碰上個耳背的。”

    “你看見剛才有兩個人經過此地麼?”紀孝湊近樵夫的耳畔大聲問。

    “人?有,有人。”

    “我要問兩個背了背籮的村夫。”

    “村夫?南面村子裡有。”

    “見鬼!”

    “鬼?老漢沒見過,不知道有沒有。”

    纏夾不清,紀孝火起,一把揪起老樵夫厲聲大叫:“剛才有兩個人經過此地麼?”

    老樵夫嚇得打哆嗦,驚叫道:“有,有兩個人,背……背了東西,挾了東……東西……”

    “過去了多久了?”

    “不久,不久,就在前頭。”

    老樵夫所指的方向,不是路前端,而是指向北面的樹林。

    “他們進樹林去了?”

    “是……是的。前面三十步,有……有一條小路。”

    紀孝將樵夫一推,扭頭奔出,將老樵夫的話稟明。

    三人大喜,立即轉入小徑急追,不錯,林溼氣重,有點泥濘,可清晰地看到腳印,其中的確有薄底快靴留下的痕跡。

    追入林中裡餘,仍一無所見。

    師爺鄭秋心中一動,道:“少堡主,且慢!”

    “怎麼啦?”紀少堡主問。

    “這條路不知通往何處?”

    “可能通向他們預定的會合處。”

    “他們沿途似乎不見派有斷後的人。”

    “走得愈快愈好,不必留置……”

    “那老樵夫……”

    紀少堡主咦了一聲,突然叫道:“哎呀,咱們上當了,如果他們早有所計劃,為何不殺樵夫滅口?回去找……”

    “恐怕來不及了。”

    “那麼咱們追對了方向啦!咦!瞧,那株大樹上……”

    大樹幹被利器刮掉一層皮,上面用利器刻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到此為止,窮追者死!知名不具。”

    紀少堡主虎目怒睜,脫口叫道:“是老虔婆與雲嶺雙魔。”

    “少堡主,追是不追?”師爺鄭秋禿眉深鎖地問道。

    “難道本少堡主怕他們不成?”

    “但紫雲莊主……”

    “不要被老虔婆唬住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紫雲莊主真來了……”

    “紫雲莊主在潛山極少外出,不會那麼巧吧?”

    “屬下說的是隻怕萬一。”

    紀少堡主沉吟片刻,斷然地道:“不行,本少堡主追了費姑娘半年之久,行程數千裡,豈能眼睜睜拱手送人?”

    “少堡主,到處楊梅一樣花,天涯何處無芳草?老實說,少堡主心中也該明白,天下的女人都差不多的,不管美醜,並無不同。少堡主閱人多矣,曾經到手的美女,姿色與費姑娘不相上下難分軒輊不是沒有,熱不了幾天還不是被你棄如敝履?”

    “費姑娘不同,她有一種令人永不生厭的氣質……”

    “哈哈!沒到手的東西都是好的,真正弄到手之後,保證你熱不到十天半月,費姑娘的氣質與眾不同麼?哼!到了床第之中,她與天下間的女人絕無不同……”

    “不許你胡說!”

    “少堡主……”

    “我發誓要將她奪回。”紀少堡主堅決地說。

    “少堡主,犯得著為一個女人而……”

    “天下間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必須盡力去爭取。”

    “即使犧牲生命亦在所不惜?”

    “正是此意。”

    “好吧,少堡主自行定奪,屬下唯命是從。”

    “當然咱們得見機行事,不可魯莽從事。紀孝,你先回去告知船上的人,如果紀忠已將萬前輩找來了,火速命他將人帶來相助。”紀少堡主的口氣軟了。

    “是,小的這就走。”

    紀孝正欲由原路退,師爺叫道:“紀孝,你想找死?”

    “師爺這……”紀孝莫名其妙地問。

    “後面必定已有人截斷退路,你由原路走豈不是睜著眼睛往鬼門關裡闖?”

    紀孝會意,向西面的草叢密林中一鑽,一閃不見。

    紀少堡主與師爺將劍改系在背上,掖好衣袂,將暗器掛在順手處,方大踏步向前闖,戒備著沿小徑探進。

    前行半里地,前面一處林空的小丘頂端,出現一座兩楹的廟宇,遠遠地、便可看清院門上的匾額,刻的五個大字是:“敕建止止庵。”

    “咦!一座尼庵。”紀少堡主頗感意外地說。

    師爺鄭秋搖搖頭,道:“庵,也是伽藍之一,並非僅由尼姑所住持。正如少林寺的初祖庵一般,仍由僧侶所住持。荒林僻野,尼姑怎敢在此清修?”

    話未完,右側的樹林中,一箇中年尼姑的身影從樹後閃出,冷然注視著他們,不言不動,不像是活人,薑黃色的臉膛,一雙大眼射出似可透人肺腑的寒芒冷電。左手握著一把銀亮的如意,似玉非玉幻著耀目的銀芒。

    “如意神尼!”紀少堡主脫口叫。

    前面路側的灌木叢中,踱出一個人影,正是隆中鬼母,擋在路中陰陰一笑道:“紀少堡主,你真不想撒手?”

    紀少堡主左右顧盼,林深草茂,看不出附近到底藏了多少人?他虎目怒睜,沉聲道:

    “隆中鬼母,你把費姑娘怎樣了?”

    “她正在靜候宰割。”

    “在下要將她帶走。”

    “你?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可以全身而退。”

    紀少堡主沉著地一步步接近,厲聲道:“你敢擄劫紀家的貴客,心目中哪將敝堡放在眼下?”

    “哼!別臭美,你紀家堡能奈何得了我隆中鬼母?給你留三分情面,你居然吹起牛來啦!退回去,再進一步,你將埋骨此地,紀家堡永遠找不到你的屍體,永遠不會知道你的下落。”

    紀少堡主不加理睬,不但再進一步,而且急進三步。

    四步,五步……

    右側草叢一晃,銀芒似電,人影如狂風,暗器先出,人隨後進。

    紀少堡主一聲沉叱,人影急動,劍光一閃,罡風乍起。

    人影突然靜止,死一般的靜。

    紀少堡主屹立原處,仍保持“狂鷹展翼”的招術身法,神色肅穆莊嚴,向前直視三丈外的隆中鬼母,斜伸出的劍尖,有淡淡的五寸長血暈。他的左手掌心,有三枚鋼鏢閃閃生光。

    右側五尺,一名穿灰袍的中年人,劍徐徐下降,僵立在路旁,死死盯視著紀少堡主的劍尖。心坎上,鮮血透衣而出,血漬逐漸擴大。

    久久,“嘭”一聲響,中年人直挺挺地倒下了,一聲未出。

    左側草叢中,升起了兩個人影,是雲嶺雙魔。

    紀少堡主徐徐收勢,向前邁步,左手一揚,三枚鋼鏢拋落在屍體上,冷冷地道:“二流小輩偷襲也佔不了絲毫便宜。”

    如意神尼身形倏動,一聲低嘯,閃電似的飛射而來。

    “慢來!”師爺鄭秋低叱,劍光一閃,截住了。劍湧千朵白蓮,如意幻起萬道銀芒。雙方由左方相錯換位,再旋風似的繞回,這一照面間,已換了十招以上,勝負即判。

    風雷乍息,如意神尼飛退丈外,右上臂外側鮮血如泉,薑黃色的臉膛變成青灰色,嘴唇發黑身軀抽搐,呼吸不靖。

    師爺鄭秋神定氣閒,三角臉泛著陰笑。附近的野草,被劍氣震得紛紛折斷。

    如意神尼吸入一口長氣,屏息著問:“你是誰?”

    “區區鄭秋,紀家堡八師爺之一。”

    “能一照面擊傷貧尼的人,武林中屈指可數。”

    “承讓承讓。”

    “報你的真名號。”

    “師爺鄭秋。”

    雲嶺雙魔的老大天魔昌隆舉步上前,叫道:“如意神尼,讓老朽埋葬了他。”

    師爺要死不活地道:“你們附近大概有四五個人尚未現身,如果全是與諸位一般膿包的人,最好不要出來,本師爺不打算要你們的命。”

    說完,收劍入鞘,背手退至紀少堡主的身後。

    天魔昌隆幾乎氣炸了肺,勃然大怒急步而上,揮劍衝進。

    師爺鄭秋拔劍伸出,笑道:“你不行,雙魔齊上也許濟事些。”

    天魔昌隆向左閃避開正面,但師爺的劍尖跟著他轉,不管是任何兵刃,伸出便可阻止對方進擊,等於是封住了中宮。

    想進擊的人必須由中宮取得進招部位,便得將阻止兵刃震開或誘離,當然也可以快捷的身法從側方切入。

    天魔閃不開,只好用劍震,“錚錚錚”連震三劍,火星飛濺。

    師爺伸出的劍像是鑄在空中的,對方的劍絲毫未能震離原位,根本不讓對方近身。

    天魔大駭,退了一步叫道:“老二,雙劍合壁,夾攻他。”

    師爺鄭秋笑道:“在下早就告訴你們並肩上,你偏偏不信邪,自取其辱,何苦?”

    紀少堡主用困惑的眼神注視著師爺鄭秋,似乎很難相信眼前的事實。

    不錯,師爺鄭秋仍是他紀家堡原來那位師爺,猥瑣的臉容與單薄的身材絲毫未變,但一擊傷了大名鼎鼎的如意神尼,僅伸劍便令天魔近不了身,從容應變語氣狂傲,未將眼前這些宇內一流魔頭放在眼下。

    據他所知師爺鄭秋是他父親手下的爪牙八位師爺之一,智謀並不見得突出,武藝也不算太佳,怎麼今天居然脫胎換骨了?

    困惑是一回事,眼前的困境又是一回事。

    鄭師爺出乎意外的高明,令他在驚奇中大感興奮,心中大定,眼看雙魔要聯手進擊,他不想加入,退至一旁監視著隆中鬼母,暫且冷眼旁觀。

    地魔鐵雲帚一揚,左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把一尺二寸的短劍。

    師爺鄭秋劍垂身側,桀桀怪笑道:“兩位,手下留情,攻得太猛,在下吃不消,上啦!

    老夫候教。”

    雲嶺雙魔左右一分,臉色冷厲地滑步迫進。

    師爺鄭秋徐徐左移,盯著地魔笑道:“你閣下善攻下盤,看你能不能變穿山甲打地洞?”

    天魔緊緊跟上,首先發難,劍化虹而至,身劍合一猛撲而上。

    地魔一聲怒嘯,鐵雲帚一揮,罡風四起,短劍劃出一道奇異的扭光弧,帚攻上劍攻下,奮勇搶進。

    在三股兵刃乍合的剎那間,師爺鄭秋突然向後疾退,身形急轉,奇快絕倫地脫出三種兵刃的左右夾擊,反而到了地魔的身後,大喝道:“轉身接招!”

    地魔右旋自救,反而擋住了天魔的進路,鐵雲帚後拂,短劍還來不及吐出反擊,只感到右臂一震,接著手肘發冷。

    “唰”一聲銳嘯,師爺的劍拂過地魔的手肘,皮開肉綻,鐵雲帚不見了。

    地魔驚叫一聲,挫身貼地飛退丈外。

    天魔發覺有物劈面襲到,百忙中止步大喝一聲,一劍拂出急架。

    惡鬥一招結束,三人分立三方。

    天魔的劍上,纏著地魔的鐵雲帚,拂絲斷了不少。

    地魔右肘受傷,鐵雲帚丟掉了。

    師爺鄭秋臉色一沉,冷笑道:“你兩人還不走,要老夫送你們至鬼門關投到麼?”

    “罷了!咱們認栽。”天魔鐵青著臉說。

    紀少堡主大喜,叫道:“要不服氣,到紀家堡討公道,本少堡主掃徑以待。”

    地魔扭頭就走,恨聲道:“好,咱們江湖上見。”

    天魔也向師爺鄭秋說:“咱們後會有期,閣下今日之賜,咱們兄弟記下了,日後見面本利全清。”

    “哈哈!鄭某隨時恭候,下次見面,兩位小心腦袋。”師爺鄭秋狂笑著答。

    兩人重重地哼了一聲,向右面的樹林中狂奔而去。

    紀少堡主向隆中鬼母迫進,冷笑道:“老虔婆,快把費姑娘乖乖的送出來。”

    隆中鬼母退了兩步,舉手一揮。

    四周樹後與草中,共出現了六個人,全都是年約半百的驃悍高手。

    師爺鄭秋掃了眾人一眼,向紀少堡主道:“這些朋友們不值得計較,少堡主可將老虔婆先行廢了。”

    紀少堡主不再對師爺擺主人的架子,順從地應喏一聲,挺劍向隆中鬼母迫進。

    如意神尼已裹好傷,叫道:“準備暗器,不可與這人拼命。”

    劍拔弩張,眼看惡鬥一觸即發,庵門突然現出一名小童,高叫道:“傳莊主的話,不可慢客,請客人入內相見。”

    隆中鬼母急向後退,師爺鄭秋阻止紀少堡主追襲,叫道:“少堡主,強兵不壓主,咱們先見過主人再說。”

    紀少堡主一怔,遲疑地問:“師爺,你認為我們應該入庵?”

    “不錯。”

    “如果是陷阱……”

    “咱們如不進去,豈不滅了紀家堡的威風?”

    “但……”

    “屬下認為,即使咱們不進去,他們仍會追出來的,何況少堡主必須將費姑娘救出來,不進去是不行的。”

    “這會中了他們的詭計……”

    “昨晚他們就定下了詭計了。”

    “哦!範莊主真來了?”

    “屬下猜想可能是他。”

    “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屬下有自信可以擋得住範莊主。”

    “好,這就走。”

    兩人無畏地大踏步到了庵門,小童欠身道:“家主人有請,請進。”

    “小兄弟領路。”師爺抬手說。

    “小的遵命。”小童欠身答,領先入庵。

    通過院子,大殿鐘聲一響,出來了兩名黑衣人,降階行禮道:“請客人入殿相見。”

    紀少堡主神色一懍,說:“紫雲雙衛,果然是範莊主來了。”

    師爺鄭秋知道他有點心怯,給了他兩聲鼓勵的大笑,伸手虛抬請他不必遲疑大膽進入可也,同時說:“既來之則安之,走!”

    拜臺上,安坐著一個年約花甲,高大魁偉的紫袍人,長髯拂胸,相貌威猛,左右,八名勁裝大漢叉腰而立,拜臺後的神案兩側,左是一位英俊的三十餘歲紫袍壯年人,右是一位穿紫色勁裝粉臉桃腮,一雙鳳目水汪汪、渾身曲線誘人的二十餘歲女郎。看她那身噴火的闌體,不會是待字閨中的少女,但卻梳了代表待字閨中少女的三丫髻。

    所有的人皆配了劍,紫雲山莊的人,本來就是以劍術享譽江湖。

    紀少堡主定下了神,抱拳施禮道:“晚輩紀志剛,前輩定是範莊主了,幸會幸會。”

    陰風客紫雲莊主範紫雲,是武林三堡四莊五寨十二武林世家的第一莊紫雲山莊莊主,聲譽不見佳,但兇名卻動天下。

    紫雲雙衛把住了殿門,紀少堡主兩人身入虎穴。

    隆中鬼母、如意神尼、與六名高手則魚貫而入,站在左側偏殿門兩旁。

    紫衣女郎目光灼灼地打量紀少堡主,鳳目中湧現著亮晶晶的動人光彩。

    陰風客範莊主傲然頷首回禮,目光卻向師爺注視,粗眉軒動,以洪鐘似的嗓音問:“閣下尊姓大名?在下眼生疏得緊。”

    師爺鄭秋揹著雙手,站在紀少堡主身後側,毫不起眼,臉上堆著莫測的笑意,說道:

    “區區姓鄭,名秋,紀家堡八師爺之一,範莊主稱在下師爺便可。”

    “閣下是真人不露相哩!”

    “好說好說,鄭某本來就是個真人,絕不是化身,如假包換。”

    “閣下身懷絕技,卻自甘菲薄委身於紀家堡任一名師爺,如不是別具用心,便是另有所圖。能將真名號見告麼?”

    這幾句話,說得紀少堡主心中發毛,忍不住扭頭瞥了師爺鄭秋一眼。

    師爺鄭秋卻桀桀笑道:“在下獲紀堡主的知遇,在紀家堡一住十年,紀堡主待鄭某不薄,委以重任,鄭某感恩圖報,如此而已。莊主這番話,但不知用意何在?”

    “在下只想知道閣下的真正身分。”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好吧,在下再說一遍,我,是師爺鄭秋。”

    “你來有何貴幹?”

    “這得問在下的少東家少堡主。”

    紀少堡主冷笑道:“特來向隆中鬼母討回費姑娘。”

    “你知道隆中鬼母與姓費的有何過節麼?”

    “晚輩不管任何人的過節。費姑娘是晚輩的好友,她自然是紀家堡的佳賓。前輩既然幫忙鬼母與敝堡為難,晚輩已別無抉擇。敝堡貴莊之間彼此雖無往還,彼此亦無成見,各處一方,也無利害衝突。請教,前輩是否已決定替鬼母撐腰了?”

    師爺鄭秋笑道:“少堡主,你這不是多廢話麼?人家早已知道你紀少堡主的身分,如果怕紀家堡,就不會將你引來了,也不會干預了,對不對?”

    範莊主冷冷一笑,道:“紀家堡嚇唬不了紫雲山莊,你這些話白說了。給你一次機會,你們走吧。”

    “不將費姑娘交給晚輩帶走……”

    “你想怎樣?”

    “有你無我。”紀少堡主一字一吐地說。

    “你好大的口氣。”紫莊主厲聲說。

    “莊王劃下道來好了。”

    “好,老夫成全你。”範莊主拂袖而起說。

    師爺鄭秋上前兩步,冷笑道:“鄭某不才,想請教莊主是否肯賜教一二?”

    殿門外人聲喧譁,突然跌入一個人。

    紀少堡主吃了一驚,叫道:“紀孝,你怎麼了?”

    紀孝胸前血跡斑斑,吃力地站起道:“小的無……無能,被……人伏擊,只……只走出裡餘便……”

    話未說完,再次跌倒昏厥。

    這等於告訴紀少堡主,信息未能傳出,後援已絕。

    師爺鄭秋首先撤劍,沉聲道:“少堡主,他們已經不懷好意,拼了!”

    範莊主舉步上前,冷笑道:“本莊主給你們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你們哪一位先上。”

    “嘻嘻!笨鳥兒先飛,師爺我當然先上羅。”

    雙方各佔方位,正待出劍,後殿右偏門突然踱出三個花甲老人。

    領先那人魔目炯炯冷電四射,五短身材,穿了一身灰布兩截衣褲,外披破棉襖,腰帶上插了一根斑竹簫,緩步而出叫道:“範莊主,不可魯莽,即使你能接得下他的劍,也妨不了他出手給你一記無堅不摧的天罡掌。”

    範莊主臉色一變,急退三步,訝然問道:“旭老,你說他是……”

    “他是二十年前,大鬧汨羅江秀山村,一舉擊殺二十五名白道名宿與黑道群雄的煞神甘坤。咱們只要將他仍然健在的消息傳出,保證他吃不消兜著走。”

    師爺鄭秋臉色大變,訝然叫道:“吸血無常厲旭,你還沒死?”

    吸血無常厲旭陰笑道:“我死了,天下間就少了一個剋制你的人啦!你想得倒好,當年秀山村血案,在下的好友青面獸,就是死在閣下的天罡拳下的。”

    師爺鄭秋徐徐向殿門移,吸血無常笑道:“你如果走得了,我姓厲的從此退出江湖,江湖上吸血無常的名號不用叫了。”

    師爺鄭秋徐徐舉劍,咬牙道:“你無奈我何,來吧,煞神甘坤還不至於怕你。”

    紀少堡主渾身冒冷汗,大叫道:“厲老前輩,家父曾經退還你老人家一批珍玩……”

    “不錯,令尊也陪了禮。”

    “晚輩……”

    “老夫並不打算要你的一命。”吸血無常冷冷地說,舉手一揮。

    右偏殿又出來了四個人,將一身白色衣裙的費心蘭向前一推。

    費姑娘花容慘淡,臉色蒼白,雙手被捆住,白衣裙沾有血跡,並有不少條斑,而且有些地方有裂縫。

    一看便知受了鞭刑,更可能受了內傷,連站都站不牢。她掙扎著要站起,一試再試,也一次次重新摔倒。

    最後,她總算能坐起來了。

    她抬頭注視,恰好看到紀少堡主正以無限憐惜的目光注視著她。

    看清了四周的情景,她的心中一震,做夢也沒有料到花花公子紀少堡主,竟然會冒險前來救她呢,一時感上心頭,顫聲叫道:“紀少堡主,你……你不該前……前來冒險救我。”

    紀少堡主急步上前,慘然伸手扶她。

    吸血無常叱道:“住手!你還不能動她。”

    “老前輩,你……”紀少堡主惶然叫。

    “這丫頭的死鬼父親,當年在東天目山翔鳳林,殺了三十五名宇內名宿,其中有一位九頭鳥薄明山,他是老夫的知交好友。當隆中鬼母昨晚返報時,老夫欣喜欲狂,因此放下大事,離開華嚴大師,設計擒捉這丫頭報仇雪恨。”

    “費姑娘並非兇手……”

    “住口!父債子還……”

    “費姑娘是女流……”

    “琴魔絕了後,無子償債,女兒同樣可以抵罪。”

    “這……”

    “老夫不想與令尊結仇,因此給你一次機會。”

    “老前輩……”

    “你必須置身事外,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紀少堡主打了一冷戰,徐徐後退,道:“晚輩遵命,費姑娘只是晚輩在途中相識的普通朋友而已。”

    費心蘭的眼中,流露出輕蔑與不屑的神色。這傢伙貪生怕死,終於在暴力下低頭,剛才她還為了這傢伙的勇氣與對她的情意而興奮呢。

    吸血無常哼了一聲,又道:“老夫也要將你這位師爺留下。”

    “這個……”

    “當然也要留下的你的僕從。”

    “晚輩……”

    “同時,你得當天發誓,不將今天所發生的事,向令尊透露半個字,當然更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紀少堡主沉思久久,尚未回答。

    吸血無常又道:“記往,今天的事你毫無所知,毫無所見。至於在令尊面前如何圓謊,那是你的事情。”

    紀少堡主欠身道:“好的,晚輩記住了。”

    “那就好,你跪下發誓好了。”

    師爺鄭秋突然飛向殿門,宛如瘋虎出阱。

    紫雲雙衛同聲怒嘯,雙劍齊出。

    劍影飛騰,人影瘋狂接觸,“嘎”一聲錯劍銳鳴傳出,人影乍分。

    “啊……”有人倒了。

    “砰”第二個人也摔倒在地。

    師爺鄭秋的身影剛射出殿門,吸血無常已乘他刺殺雙衛的片刻耽擱追到他身後了。

    “蓬!”

    師爺鄭秋旋身劍掌齊出,夭罡掌力擊中了吸血無常的小腹。

    “噗!”吸血無常一簫敲在師爺的左肩上。

    師爺鄭秋左肩碎裂,右膀飛脫,鮮血狂噴而出,鐵打的金剛也完了。

    吸血無常向後飛退,“嘭”一聲仰面摔倒在拜臺下,“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起不來了。

    他以為師爺志在逃命,做夢也沒料到師爺卻旋身回去與他拼命,雷霆一擊,兩敗俱傷。

    一名老人抓住了師爺提入,丟在堂下。另有一名則扶起了吸血無常,塞一顆救傷丹入他的口中。

    吸血無常吞下丹丸,怒叫道:“紀少堡主,你給我分了這惡賊的屍。”

    紀少堡主一咬牙,應喏一聲,一劍便將師爺的右手砍下來了。

    師爺鄭秋仍未斷氣,厲叫道:“少堡主,你……你好……”

    “咔喳!”紀少堡主砍下他的右腿,叫道:“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不必怨我。”

    “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師爺全力大叫,終於失去知覺。

    “咔喳!”紀少堡主砍下他的左腿。

    “卸下腦袋……”

    殿門外人影再現,有人喊叫:“進去!”

    柏青山被五花大綁推入,“砰”一聲跌倒在地。

    押他進來的人向上行禮道:“稟莊主,又捉了一個,他傷了咱們兩個人。”

    柏青山挺身站起,向費姑娘叫道:“咦,你……你受了刑?”

    姑娘悽然點頭,悽然地道:“柏大哥,我……我連累你了,我……”

    “哈哈!誰都不要說連累的話,生有時,死有地,怕什麼?”

    吸血無常狼狽地坐下,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紀少堡主接口道:“他叫柏青山,是費小賤婦的情夫。”

    隆中鬼母說:“這人功力奇高,昨晚硬承受下老身的五鬼陰風神功一擊而無恙。”

    紫衣女郎突然叫道:“厲爺爺,可以收他為奴,將是得力的助手。”

    “丫頭,你間他肯不肯投降?”吸血無常居然同意。

    紫衣女郎走近,向柏青山笑問:“姓柏的,你願不願意替我們效力?”

    柏青山咧嘴一笑,反問:“費姑娘能不能活命?”

    吸血無常厲叫道:“免談,你答不答應?”

    “你想在下會答應麼?”

    “不答應就得被分屍,你人才一表,多可惜?”紫衣女郎裝腔作勢地道。

    “只要費姑娘能不死,在下或可商量。”他微笑著說。

    身歷絕境,他竟然在笑,只笑得費姑娘心中發冷,心中叫苦道:“他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不消三言兩語,他便要投降了。”

    紫衣女郎格格發笑,道:“我相信你不是糊塗蟲,不會為了這小丫頭枉送性命。”

    “那是當然,在下與費姑娘只是朋友而已。”他泰然地答。

    “不是她的情夫?”

    “廢話!咦!你這位姑娘膽子真人,說出這種話來居然臉不變紅,大概你……”

    “不許廢話!你答不答應?”紫衣女郎嬌叱,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羞態。

    “哦!答應什麼?”

    “答應投效我們。”

    “這件事在下委實左右為難……”

    吸血無常不耐地叫道:“把他拖出去砍了,準備啟程。丫頭,你沒看出他是在拖延時間麼?”

    紀少堡主欠身道:“晚輩可以告退了麼?殺這小輩,晚輩願為代勞。”

    “你可以走了,但須在發誓之後。”吸血無常高聲說。

    紀少堡主急於離開,多留片刻便多片刻的危險,萬一有人表示要殺他滅口,誰敢保證吸血無常不變卦?

    紀少堡主跪在菩薩前發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紫衣女郎乘機走近柏青山,低聲道:“傻瓜,只要你答應一聲,留得命在,以後的事誰管得著你?”

    柏青山搖搖頭,道:“大丈夫千金一諾,你以為答應很容易麼?”

    “你難道真想與這姓費的小女人同死?”

    “那又不然,誰又不想活?人如不想活,必定有不想活的理由……”

    “只要你答應一聲,我保證你活得如意。”

    “如果在下不答應……”

    “哼!你不答應,我要親手殺你。”

    “哦!你的心腸這麼狠?”

    “不要說廢話。”

    “好,不說廢話,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不管是否答應你們,反正總是死路一條,在下寧可與這位費姑娘同死,豈不死得快樂些?”

    紫雲莊主聽得真切,大聲道:“你這廝豈有此理,咱們只要你答應之後,歃血發誓,你便是咱們自己人。目下咱們正在用人之際,旭老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要你的命。真要殺掉你,何用多費唇舌呢?你又不是什麼名人高手的,殺你如同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你以為你是什麼高人麼?”

    柏青山搖搖頭,道:“在下並不認為你們會食言而胡說八道,而是實話實說。老實說,除了白痴,誰都會為自己的利益打算。”

    “你到底要說什麼?”紫雲莊主問。

    “在下要說的是,你們都要死。”柏青山無可奈何地說,又加上一句道:“當然在下也在必死之列。”

    這時,紀少堡主已發完誓,大踏步地出了殿門。

    吸血無常聽清了柏青山的話,勃然大怒問道:“你說咱們這些人都要死?是不是指紀家堡的人日後要報復?”

    柏青山的目光,落在殿門外扭頭回顧的紀少堡主身上,淡淡一笑。

    紀少堡主沉下臉,怒叫道:“姓柏的,你想惡意挑撥煽火麼?”

    “那可是你說的,在下並未存心挑撥呢。”柏青山怪聲怪氣地說。

    紫雲莊主桀桀地笑道:“他兩人都是姓費的小賤婦忠實的裙下不二之臣,眼看情敵能活著離開,所以要挑起旭老的怒火,寧可同歸於盡。人在生死關頭,自私是人之常情。”

    紀少堡主轉向吸血無常道:“厲老前輩,這姓柏的城府甚深,奸詐狡猾不可信任,如不殺他必定後患無窮。擒虎容易縱虎難,不殺他滅口,後果堪慮。”說完,倉皇走了。

    “把他宰了!”吸血無常沉聲叫。

    “等在下說完,再宰好不好?”柏青山高叫。

    “老夫不聽你的鬼話。”

    “你要聽的生死大事,你們的生死也與在下有關。”

    “鬼話!”

    “在下不肯立即答應你們,原因是你們也要死……”

    “胡說!”

    “真的,在下是從北面找來的,曾經發現八名行蹤詭秘的人,其中有四名是曾在石門鎮搜查的校尉。在下已聽到他們所定的計策,所以知道你們也難逃大劫。”

    “你這小輩信口開河,該死!”紫雲莊主怒叱。

    柏青山呵呵大笑,笑完說:“所有的人中,對死最看得開的人,該是在下柏青山,明知今天死定了,因此在下什麼也不在乎啦!據他們說,已捉住了另一批人,對什麼逃到此地來的人,要一網打盡全部格殺,不留活口。所以你們即使不殺我,我也活不成,要殺你們就動手啦!”

    吸血無常舉手一揮,沉聲道:“準備用刑,要他招出所見的事。”

    柏青山嘿嘿笑道:“不勞用刑,在下說就是了。”

    “是些什麼人?”紫雲莊主緊張地問。

    “不知道,只知四名是校尉,另兩人互稱呼為太叔兄與仇兄,另兩人不知姓甚名誰……”

    “是伏龍太歲與大漠瘟神兩個匹夫。”吸血無常脫口叫。

    柏青山不管對方的反應,往下又道:“他們說已抓住了和尚與什麼雙雄,又說往這一帶逃的人不知為何事先逃走了,而且知道是逃來這一帶荒野潛伏。”

    “他們要怎樣?”紫雲莊主問。

    “他們說已在荒野四周佈下天羅地網和埋伏的人手,有三批人進入搜尋,據說只留一個叫什麼莊主的主謀,其他的人一一格殺。我想,即使你們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但在荒野中出現的武林人,大概誰也活不成。”

    “你知道老夫是誰?”紫雲莊主問。

    “在下陌生得緊。”

    “老夫紫雲山莊莊主範紫雲。”

    “哎呀!你……你是四莊之一的第一莊範莊主?”

    “正是老夫。”

    “對,他們所說留活口的人就是你範莊主,你是最幸運的人。”

    “他們目下在何處?”

    “在北面兩裡地,正在搜那一帶的樹林,不久便可搜到這裡了。”

    “只有八個人?”

    “是的,只有八個人,且分為兩撥分頭搜,說是要與從斗門鎮到達南面的人會合,再大舉窮搜。”

    紫雲莊主向吸血無常送過一道詢問的眼色,吸血無常道:“咱們大事已了,撤走!”

    “哼!你們走得了?荒野外圍皆有埋伏與眼線,除非你們會變,會飛。”

    紫雲莊主道:“旭老,唯一可行的是……”

    “範兄有何妙策?”

    “擒住那八個人……”

    “咱們恐怕力不從心,我已經受了傷……”

    “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咱們也來設伏,先用暗器襲擊,只要一下子便能放翻他們三兩個人,便穩站上風了。擒幾個活的,不但可做人質,更可平安撤離。”

    吸血無常倏然站起,說:“好,就在此地設伏,他們看到了此庵,必定會進來查問的。”

    “這兩個小輩……”

    “把他們捆在神案上,那些人如果進來,必定走近神案察看這兩個小輩,咱們便可八方暗器齊襲了,兩小輩如果不被暗器誤殺,事成後再活剝了他們,快準備。”

    立即上來了兩個人,將柏青山與費心蘭綁在神案上,一切香案法器全都掃落在地,以便引起進入的人注意。

    只片刻間,殿中鬼影俱無。

    地上,血腥觸鼻,師爺鄭秋的六塊碎屍,慘不忍睹。任何人進入大殿,除非不是武林人,不然便會上前察看究竟的。

    人皆隱伏在四周,庵外自然也放了伏樁傳遞警訊。

    柏青山與費心蘭並排躺在神案上,他低聲問:“費姑娘,傷得重不重?”

    費心蘭心中難受已極,低聲道:“柏大哥,我害了你了!”

    “廢話!我問你傷得重不重。”

    “我……我擔心你……”

    “我不要緊。”

    “我真怕你和紀少堡主一般……”

    “你真傻,憑他們這幾塊料,能擒得住我?”

    “你……”

    “我是故意讓他們抓來的,希望能找到你被囚禁的地方。”

    費心蘭喜極欲狂,也芳心焦急,低聲問道:“老天!你現在怎樣脫身?你……你太冒險了,你……”

    “繩索我一掙便斷,我只擔心你,你走得動麼?”

    “不行,軟穴被制,我被他們打得好慘,內腑也受了傷,老鬼婆狠狠地打了我三記五鬼陰風掌,我這時還感到冷呢。”

    “不要緊,我會用兩儀真氣的柔功替你迫出陰風奇毒。”

    “你說有人要來……”

    “不錯,我碰上了兩位朋友,他去召集同伴,我是故意拖延時間,引這些惡賊坐以待斃的。你的雷琴呢?”

    “在後殿的神龕上,藏在佛像的金身後,有人看守。”

    “我必須得到雷琴,因為我那兩位朋友不可能多來幾個人。這些惡賊們為了擒你洩恨,從石門鎮臨時變計趕來此地下手事出意外,我那兩位朋友因此而失去他們的下落,行蹤,所以大部分散在各地偵查,不可能在短期間召集前來,必須靠雷琴制伏這些要犯主兇。”

    “雷琴恐怕不能用來制敵了。”姑娘絕望地說。

    “什麼?”

    “琴上的六根蠶絲線主弦,已被隆中鬼母取走了。”

    “糟!我必須憑真才實學和他們決生死了……唔!來啦!準備把你身軀轉過,我先替你解手腕上的綁。”

    庵門外,傳來了一聲雞鳴,暗樁的警訊傳到。

    不久,遠遠地傳來了叫聲:“那邊有一座寺廟,去搜搜看。”

    不久,庵門口又有另一個人用京師口音道:“且慢!先搜四周。楊大人守住庵門,先不要進去。”

    好半天不見動靜,外面的人就是不進來送死。

    吸血無常躲在神幔後,一名紫雲山莊的爪牙從偏殿掠入,伏在神龕下向上道:“只有四個人,其中有兩名校尉,他們並不打算進來,請老前輩定奪。”

    “等一等,退去!”吸血無常低叫。

    庵門外,傳來清晰的語音,是兩人在說笑:“楊大人,四周鬼影俱無,是一座廢棄廟。”

    “進去看看。”

    “不要進去了,只有傻瓜才會往屋子裡躲藏,等人甕中捉鱉。”

    “那就走吧。”

    “不!且在此地進食,等候陸大人帶人前來會合。”

    “好吧,咱們就在此地,酒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一壺,我算定這些冤崽子躲得牢。不易找到,所以帶了些食物來充飢。”

    這一來,庵內埋伏的人就沉不住氣了,等另一批人搜到就麻煩啦!

    柏青山已解了費心蘭手上的捆索,低聲道:“他們在等我的信號,準備了。”

    吸血無常心中焦躁,閃出急趨左面的神龕,向藏在龕內的範莊主道:“他們不進來送死,咱們不能再等了。”

    “旭老之意……”

    “出去,他們只來了四個人。”

    “他們後面……”

    “等後面的人到了,咱們的處境更惡劣。”

    “好,出去斃了他們。”

    “要活的做人質,走!分三面抄出,看是否有用暗器愉襲的機會。”

    十餘名高手分為三撥,兩撥從偏殿繞走,紫雲莊主帶了四名手下從殿門閃出,留下紫衣女郎看守神案上的俘虜。

    紫衣女郎等眾人走後,閃在案側向柏青山搖頭道:“你這人外表聰明,為何如此愚蠢?

    我看你定是被這小賤人迷昏了頭……”

    話未完,柏青山雙手一掙,五花大綁的牛筋索,斷成百十段,他手一伸,便挾住了紫衣女郎的頭,發出了一陣震天長笑。

    後殿奔出三名和尚,但笑聲已止,一名和尚大叫道:“咦!神案上的人呢?”

    人不見了,紫衣女郎昏倒在案下。

    紫雲莊主一聽笑聲便知不妙,火速向前急掠,衝出了庵門。

    距庵門六七丈左右,四個人早已嚴陣已待。門口的臺階上,酒菜包仍在,顯然是聽到笑聲之後,及時離開的。

    庵門外是一塊六七畝大小的廣場,只生了些及踝短草。

    四位不速之客一字排開,中間兩人是校尉,兩側是伏龍太歲與大漠瘟神。四人雙手叉腰而立似有所待。

    從庵兩側的人到得太晚,無法形成包圍,用暗器偷襲的機會未能抓住。

    伏龍太歲虯鬚戟立,狂笑道:“哈哈哈哈……紫雲莊主,真是你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下以為你們已經見機逃掉了呢,哈哈哈哈……”

    吸血無常大踏步前行,似乎傷勢毫無影響。第一個跟上的是範莊主,第二個跟上的是一位花甲老人,老人身後跟了一個小後生,年約十三四歲。

    雙方列陣,面面相對,相距三丈餘,像兩排待斗的羔羊。

    後門口傳來一聲佛號,兩名大和尚連袂而來。

    走在前面的和尚年約四十左右,肥頭大耳,點著禪杖,亮聲道:“厲施主,本住持也算一份呢。”

    “謝謝大師支持,請在一旁觀戰,希望不要勞動大師的法駕。”吸血無常道。

    “貧僧是主人,必須先盡地主之宜,施主請讓開。”

    吸血無常求之不得,讓在一旁。

    和尚在越過時低聲道:“你們的兩個死囚不見了,範姑娘被人所擊昏。”

    左側的範莊主聽得真切,吃了一驚,回頭便走。

    隆中鬼母也聽到了,對頭逃掉了,豈不糟透?也迫不及待向庵門狂奔。老虔婆活該倒黴,跑得比紫雲莊主快得多。

    一腳奔入庵門,遠處殿門側有一名和尚狂叫道:“小心門後……”

    “噗”一聲響,鬼母被門後飛出的一腳橫掃擊中,靴尖正中心坎。接著,人影就出現在門外了。

    隆中鬼母倒飛出丈外,剛摔倒便被人抓起了。

    踢飛隆中鬼母的人是柏青山,他背上揹著費心蘭。

    柏青山從鬼母懷中掏出一隻布包,裡面盛著雷琴的六根主弦,先加察看不誤,方納入懷中,向奔到挺劍衝來的紫雲莊主笑道:“別忙別忙,小心摔跤。”

    說完,將昏迷不醒的隆中鬼母向對方的劍尖前一推,信手已經拔出鬼母的鳩首杖來,飛縱而上。

    紫雲莊主向左一閃,讓過撞來的隆中鬼母,恰好迎住搶來的柏青山,百忙中大喝一聲,一劍攻出,左手跟著一掌疾吐。

    “叮”一聲脆響,柏青山一杖震開刺來的一劍,大敵當前,他不得不用上了不可妄用的陰煞大真力。

    兩儀神功如用來進擊,可發兩種剛柔絕對不同的勁道,稱為陽罡大真力與陰煞大真力,前者陽剛,後者陰柔。

    但剛中有柔,柔中有剛,收發由心極為神奇,威力奇大,不宜妄用行霆雷一擊。

    柏青山修為不夠精純,內力火候仍差,如不是緊要關頭,他不敢妄用,以免真力不繼,有損氣機。

    紫雲莊主綽號陰風客,陰風掌威鎮江湖,號稱武林一絕,在三尺內掌風所及,可以將對方的經脈全部震斷而肌膚不傷。

    即使未被擊實,徹骨陰風仍可令人發冷發僵。

    柏青山面對強敵,事先已知道對方的絕技,豈敢大意?用上了陰煞大真力。

    “匍嗤嗤……”異嘯乍起,兩種陰柔的掌力匯合。

    冷氣四蕩,碎草飛射。

    紫雲莊主突然向側後方飛退,在丈外落地,突然兇猛地摔倒,連滾三匝,臉色泛灰,踉蹌爬起。

    眼中光芒隱去,一步步往後退,手在發抖,退了四五步,突然扭頭狂奔。

    柏青山則連退五步,方穩下身形,臉上的血色迅速地消失,手在發抖。

    “柏大哥!”費姑娘叫。

    他上身不住晃動,突然向前一顛,但總算站穩了。

    他的病又發了,雷霆一擊引發了老毛病。

    昏眩感兇猛地,像潮水般的襲來,眼前一陣黑,頭重得像頂了一個千斤石磨,喉間逆惡,難受已極。

    “柏大哥,你……”姑娘急叫。

    “不要緊,我……我脫力。”他強按心神答。

    “快放我下來,你好調息。”姑娘惶亂地叫。

    “不,你不能走動。”

    “惡賊們來了……”

    “不怕,有我。”

    “你已經脫力……”

    “仍可一拼。”他咬牙說,身形搖搖欲倒,腦袋如被斧劈,他有點支持不住。

    “天哪!你……”

    “告訴我,他們的方位與進招的遠近。”

    “老天!你……你看不見了?你……”

    “不要管我,你說就是。”

    兩名紫雲莊的高手飛射而來,狂風似的掠到,劍化虹而至。

    “左後方,兩人,八尺……”姑娘叫。

    “錚!”鳩首杖半分不差地崩開第一人的劍,杖立即揮入。

    鳩首杖長僅二尺二寸,近身搏擊十分兇險,“噗”一聲響,敲破了第一人的腦袋。

    “右前五尺刺中!”姑娘急叫,她的意思是說:右前方五尺有劍刺向中宮。

    柏青山左閃,反手一杖疾揮,依然快速如電,揮出後人方向前衝倒,屈一膝著地,鳩首杖前伸,左手側引,急忙調息。

    第二名大漢的右腰脅捱了一擊,鳩首杖硬將大漢的內臟勾出來了,死得好慘。

    “右方有三個人奔來,五丈。”姑娘慘然地叫。

    “他們呢?”他喘息著問。

    “並無敗象,賊人快死光了。”姑娘答,令他安心。

    他掙扎著站起,說:“引我退入庵中。”

    “左轉,好,直行。”姑娘依言出聲指示。

    他一步步邁進,一步一頓,儘量保持身形的平衡,步履沉重。汗已溼透重衣,生死關頭,他仍然強打精神一步步往庵門走。

    “追的人快到了,最快的一人用刀,四丈、三丈、兩丈、力劈華山……”姑娘急促地叫。

    他大旋身。

    “當!”鳩首杖崩開砍來的一刀,杖影再閃,一鍥而入,“噗”一聲擊中了那人的臉部了,五官內陷。

    他橫杖而立,勉強站穩。

    “嘭!”中杖人摔倒在地。

    “另兩人在兩丈外止步,不敢再進了,在正前方,皆用劍。”姑娘低聲說。

    他的杖徐徐前伸,沉靜地邁進一步,又一步。

    兩名黑衣人向後退,退了三步。

    他再進兩步,大喝道:“上!亮名號。”

    兩個傢伙打一冷戰,扭頭飛遁。

    “他們走了。”姑娘叫。

    “快指引我到牆角。”他叫。

    終於,他到了庵右,立即將姑娘解下說:“快上弦,用雷琴制敵。”

    姑娘倚牆坐下,他則在前橫杖戒備。

    第一弦上妥,第二絃……

    庵門,湧出十餘名和尚,戒刀與方便鏟閃閃生光。

    兩校尉與伏龍太歲四個人,已將吸血無常、如意神尼、與三名高手困住,四周,散佈著七具屍體。

    裡外,三名和尚,二十餘名老少,落日嶺雙雄,六名婦女,三十餘名高手如飛而至。

    “和尚們湧到。”姑娘叫。

    “快整弦!”他低叫。

    他渾身在發抖,頰肉可怕地抽搐,臉色鐵青,身形不穩。

    “誰是住持?”他沉喝。

    住持胖和尚早已被伏龍太剛擊斃了,十餘名和尚在他身前丈餘成半弧形佈陣。他負牆而立,宛如暴虎馮河。

    一名瘦削的中年僧人挺戒刀徐進,厲聲道:“貧僧首座維那,你該死!”

    他循聲疾進,大喝一聲,閃電似的從刀側切入,鳩首杖刺入和尚的小腹,兇猛的衝撞力,令兩人同向前跌。

    “噗”一聲響,一柄方便鏟擊中了他的腰背。

    “嘭嘭!”他與首座維那僧同時倒了。

    另一名僧人搶出,戒刀舉起。

    他奮身一滾,“喳”一聲戒刀砍入地中,生死間不容髮。

    兩柄方便鏟跟到,眼看要拍下。

    生死將判,驀地琴聲破空而飛,徵弦發出一串令人腦門發炸的音符,接著是狂風暴雨似的快速節奏。

    姑娘在生死關頭,激發了生命的潛能,傷勢已像是平空消失了,十指尖尖落在六根天蠻絲絃與一根九合線弦上,一陣滾拂,大小掃,單挑,揉……

    “哎……”方便鏟尚未拍下的兩和尚狂叫,隨舉起的鏟摔倒在地。

    十餘名和尚,只有兩名能逃近庵門,其他的全倒了。

    柏青山吃力地坐好,虛脫地叫道:“試奏‘海上生明月’。”

    “青山哥,我……我不會。”姑娘悽然地說。

    “試一試‘瑤臺春早’。”

    琴聲再起,泛音前奏。

    “減去過脈。”他低叫。

    過脈,也就是正曲前的一段過門,也稱過聲。琴音一轉,生機勃勃的柔和音符充沛於天宇下,悅耳的琴聲在空間裡縈迴。

    大敵將至,賊人的大援已到了百步外。姑娘神不守舍,琴音的威力僅及一二十步。

    一聲怒叱,大漠瘟神一劍將一名大漢刺倒,劍尖透背而出。

    同一瞬間,“錚”一聲暴響,伏龍太歲硬接了吸血無常一劍,把吸血無常震飛八尺外。

    嘯聲震天,叱喝聲急促,群賊來勢如潮。

    首先醒來是三名和尚,掃了柏青山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入庵而去。

    琴聲悠揚,宛如天籟君臨。

    柏青山的身軀停止抽搐,停止出汗,臉上痛苦的表情徐徐消退,渾身的肌肉開始鬆動。

    他安坐寂然不動,閉目垂簾如同老僧入定。他感到頭如斧劈的椎心痛苦在緩緩消失,天旋地轉似的昏眩感像在退潮。

    南面的樹林中,鑽出另一批人,人數也有二十餘名,其中赫然有紀少堡主。

    西面來的三十餘名高手,也潮水似的湧到。

    伏龍太歲已看出不妙,喝道:“退!退至牆根下避免圍攻。柏老弟需要援手,咱們不能一走了之。”

    四人急速退走,迅速在柏青山的前面排開。吸血無常與如意神尼自保尚感困難,怎攔得住他們?

    柏青山的臉色漸漸回覆紅潤,呼吸也已逐漸地平靜了下來。

    “瑤臺春草”一曲共有十段,最後一段已近尾聲。

    伏龍太歲焦慮地瞥了柏青山一眼,向同伴低聲道:“設法拖延片刻,柏老弟便可度過難關。”

    大漠瘟神頗感焦慮地道:“咱們必須忍耐,希望能與對方指名叫陣方能拖延,只怕他們不肯上當。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們不會放棄大好機會的。”

    “我來對付他們。”伏龍太歲硬著頭皮說。

    兩面趕來的人,幾乎同時到達。

    伏龍太歲收劍入鞘,獨自上前雙手叉腰而立,傲然掃視著兩撥人。

    吸血無常神色委頓,迎著從西面來,領先飛掠的大和尚苦笑道:“大師竟然不期而至,在下感激不盡,諸位並未落在他們手中麼?”

    大和尚氣色不佳,咬牙道:“如果貧僧遲撤一步,必將死傷殆盡。京師八虎全來了,咱們栽得夠慘。你們是怎麼回事?為何自行離開柳樹灣?範莊主呢?”

    大和尚語氣不善,充滿了責難的口吻。

    吸血無常竟然忍下了,苦笑道:“範莊主從東面走了,恐怕凶多吉少。誰的錯誤暫且擱下,目下咱們有強敵必須對付,事後再說好不好?瞧,這幾個鷹爪幾乎殺光了咱們的人。”

    大和尚鷹目炯炯,幾乎像在噴火,切齒道:“原來是這幾個走狗,怪你不得,他們只有這幾個人麼?那一批人……”

    “那一批人由在下打發。”吸血無常說,向紀少堡主一群人走去。

    伏龍太歲心中暗喜,樂得袖手旁觀。

    紀少堡主身旁是紀忠,兩人站在一名高大的花甲老人身側,其他二十餘名老少,全都是黑衣勁裝佩劍的大漢。

    其中一人舉了一面三角黑旗,上面繡了一個大紅字:萬。

    吸血無常走近,方看清旗上的字,含笑抱拳施禮道:“在下厲旭,兄臺定是斗門鎮黑龍潭的萬當家萬兄天雄了,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幸會,足慰平生。”

    萬天雄哼了一聲,不屑回禮,向紀少堡主問:“是他們這些人麼?他們之中,哪一個是紫雲山莊的範莊主?”

    紀少堡主搖搖頭,道:“萬伯伯,紫雲莊主不在,這人的綽號叫……”

    “我知道,叫吸血無常。”

    “他……”

    吸血無常怪笑道:“紀少堡主,我希望大家忘了庵中的事,大家說開了,仍然是好朋友,些少誤會,計較起來多沒意思,是不是?如果老朽有錯,我這裡向你道歉。”

    紀少堡主心中有鬼,一看柏青山與費姑娘不但未死,而且活得好好地,脫離了吸血無常的控制,不由心叫苦,等於是有了活證人,他怎能讓吸血無常揭發他殺死師爺與紀孝的罪行?只要吸血無常不講道義將這件事說出,有柏青山在旁作證,他這輩子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恐怕萬天雄也要大發雷霆呢。

    他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他一咬牙,沉聲問:“紫雲莊主目下在何處?”

    “他走了。”

    “為何走了?”

    “傷在柏小輩手中,向東走了。”

    紀少堡主哼了一聲,道:“好,在下只找範莊主算帳,後會有期。”

    吸血無常桀桀地笑,道:“少堡主,俗語說得好:冤仇宜解不宜結;希望少堡主看開一些……”

    話未完,紀少堡主已和萬天雄向東走了,一群人分為四撥,向東急追。

    吸血無常心頭一塊大石落地了。

    薑是老的辣,紀少堡主怎鬥得過他這個老狐狸?

    假使他先前殺了紀少堡主,不過是一時快意而已,而目下的情勢是,紀少堡主已被他牢牢地控制住了。

    這一著真夠狠夠毒,紀少堡主這輩子休想找他的麻煩。

    琴音已止,氣氛緊張。

    吸血無常打發走紀少堡主,回到大和尚身旁,低聲道:“叫所有的人以物塞耳,那位少女膝前的琴,是琴魔費廉的雷琴。”

    大和尚冷哼一聲,傲然地道:“天下間任何魔音,也撼動不了我華嚴和尚的禪功定力。

    即使是琴魔再世,也無奈我何。先搏殺這四個魔爪孫狗腿子,全交給我啦!”

    說完,向前邁步,拂塵輕搖,寶相莊嚴地獨自向前接近。

    伏龍太歲仍然叉手而立,虯鬚怒張,如同天神當關,不言不動注視著和尚。

    華嚴和尚接近至丈內,厲聲道:“狗腿子,通名。”

    伏龍太歲大笑,笑完說:“我!太叔雲長。你,是天狼烏家騏,出家多久了?”

    “你認識貧僧?”

    “當然認識。你放下屠刀,仍然成不了佛,雖則你已出家二十年,萬里迢迢避仇杭州,你仍然暗地裡為非作歹,你,脫下袈裟不是很好麼?”

    華嚴和尚哼了一聲,厲聲道:“這次貧僧一時大意,沒料到京師八虎竟然來了,他們殺了貧僧不少朋友,你們幾個必須償命。”

    “哈哈!和尚,你承認失敗了。”

    “貧僧實力仍在,不算失敗。”

    “哈哈!王爺已經遠出數百里外,這裡恐怕已經平安到達蘇州了,在斗門的官船上,只有王爺的幾名隨從與一位假的小王爺,你還不承認失敗?”

    “鬼話!貧僧不會上你的當。”

    “信不信由你,王爺在六天前,已由良鄉四猛獸護駕秘密啟程,留下來的人,已佈下圈套等你們送死,你們上當仍不自知……”

    大和尚一聲怒嘯,衝上一拂抽出,罡風乍起,潛勁如山洪驟發,拂塵的帚絲張開像網,千絲萬縷迎面罩來。

    伏龍太歲身形一閃,讓過正面招出“靈蛇吐信”,反擊和尚的左脅,喝道:“且慢,說清楚再動手尚未為晚。”

    落日嶺雙雄同時搶進,高叫道:“不可讓這狗腿子拖延時間,他在等狐群狗黨們趕來救他們的命。”

    吸血無常也奔上叫道:“上啊!亂劍分了他們的屍。”

    “對付狗腿子,用不著講究江湖規矩,大家上!”有人大叫。

    伏龍太歲四個人並肩而立,兩刀兩劍形成一道衝不破的鐵網,響起一連串刀劍交鳴響,擋住了三十名高手蟻陣似的進攻。

    大和尚反而被同伴擠得向左方轉移向大漠瘟神,人多了反而施展不開,恰好大漠瘟神對行兵佈陣的戰鬥經練豐富。

    在片刻間,便遏止了大和尚的十餘招狂攻。

    大和尚火起,怒吼道:“都給我走開些!”

    左右四名高手火速聞聲後撤,大和尚這才獲得施展的空間,一聲怪嘯,狂風暴雨似的攻出了十八招。

    果然把大漠瘟神迫得向後退了丈餘,陣勢終於出現了缺口。

    吸血無常對柏青山恨入骨髓,假使不是柏青山在庵內發出狂笑,驚走在庵門外進食的伏龍太歲四個人。

    也許三面偷襲的妙計已經成功,如不是柏青山拼走了紫雲莊主兩敗俱傷,說不定早已解決了對方四名狗腿子了。

    老賊愈想愈火,看到大漠瘟神讓出了缺口,立即從右面悄然撤出,急趨左翼,突然向前飛躍而起。

    從缺口中凌空撲入,劍化長虹,穿過空隙猛撲陣後端坐的柏青山。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這瞬間,恰好碰上柏青山神智清明,痛楚消失昏眩感完全退去的緊要關頭。

    費姑娘不知柏青山恰好停止調息行功,心中大急。

    前面有伏龍太歲四個人在拒敵,她不能使用雷琴,以免誤傷到自己的人,但是目下生死間不容髮……

    她丟下琴,奮起餘力一躍而上,向飛撲而降的吸血無常撞去。

    吸血無常也恨透了費姑娘,一切禍害皆由她而起,一聲怪叫,刺向柏青山心坎的劍尖急移,拂向她的腦門。

    劍剛移位,柏青山出其不意跟著站起,半分不差,右手扣住了吸血無常的腕門,左手輕輕一託姑娘的胸部向上帶。

    “咔!”吸血無常的右腕骨碎皮不傷,手失去了作用。

    幾乎在同一瞬間,柏青山“呸!”一聲噴出一口淤血,正中吸血無常的眉心,淤血直透腦骨的內部。

    “嘭”一聲大震,吸血無常的屍體摜翻在地。

    柏青山扶住了費姑娘,柔聲道:“退回去,謝謝你。”

    姑娘臉色蒼白,渾身軟綿綿地垂淚道:“青山,你……你……”

    “我很好,坐下。”他將姑娘扶至牆下坐好,拾起雷琴盤膝坐下,置琴於膝,舌綻春雷大喝道:“住手!”

    “叮咚”兩聲弦響,突然人影倏止。

    所有的人,皆停手發呆。

    “退!”他再沉喝,琴聲再起。

    所有的人如受催眠,一步步向後退,眼中有茫然的表情,似是不由自主。

    伏龍太歲四個人,也茫然直視向後退,呼吸急迫,大汗如雨。

    退,退抵院牆,“砰砰嘭”數聲悶響,背部撞在牆上,震得倒了三個人,只有伏龍太歲能穩住身軀,也向前一顛,幸未倒下。

    四人如被雷殛,神智倏然恢復。

    “咦!”大漠瘟神吃驚地叫,狼狽地爬起滿臉驚疑,不知所措。

    “快坐下調息,但不可行功抗拒琴音。”柏青山叱喝。

    一名校尉正想發話,伏龍太歲趕忙低叫道:“快坐下依言調息,不必多問。”

    其他的人包括功力最了得,修為最深厚,自以為不為外力魔音所撼惑的華嚴和尚在內,三十餘人神情木然地向外退,三丈、四丈、五丈……

    琴音倏止,萬籟無聲。

    眾人如同大夢初醒,神智一清。

    第一個溜走的是如意神尼,第二第三是落日嶺雙雄。

    柏青山神色肅穆,平靜地注視著大和尚華嚴知客。

    大和尚吃驚地注視著他,意似不信地再看看他膝上的奇異雷琴,久久,方沉聲問道:

    “你是琴魔?”

    “在下柏青山,山東柏青山。”

    “咦!柏青山?你……你是管了太極門家務事的那位柏青山?”

    “正是區區。”

    和尚一手掩住心坎,唸了一聲佛號,向前邁步迫進。

    一陣絃聲隨指而起,疾風迅雷般君臨宇宙。

    大和尚仍向前迫進,口中不住念著佛號,但只進了五六步,身形開始晃動,佛號聲漸低,終於幾不可聞,人亦砰然坐倒,渾身在抽搐,大汗如雨,臉色死灰。

    琴聲倏止,風雷聲似乎仍在天宇下震鳴。

    片刻,大和尚停止抽搐,張開無神的怪眼,悚然地叫道:“老衲是玄清道友的知交。”

    玄清老道修真東天目洞靈觀,是太極門禹鳴遠的師叔。

    這老道在山東與柏青山結交,柏青山替老道化解太極門的家務恩怨,情義仍在。大和尚說出這句話,討饒的用意極為明顯。

    柏青山的目光移向伏龍太歲,答道:“和尚,在下不管,你的死活與我無關,在下無權發落你。”

    伏龍太歲很夠朋友,沉聲道:“你能負責管教你那兩位師侄麼?”

    大和尚扭頭一看,不見了落日嶺雙雄,氣得一聲怒嘯,一蹦而起,大罵道:“這兩個畜生貪生怕死溜掉了。”

    “不錯,他們溜掉了。”

    “貧僧要剝他們的皮……”

    “那麼,你可以走了。”

    大和尚大踏步而走,走了五六步扭頭道:“貧僧不管杭州的事了,但陰風客範莊主貧僧無能為力。”

    伏龍太歲淡淡一笑,大聲道:“不出半月,南京將有上命至杭,右參政解京候審在所難免,他那位內弟難保自解。沿途行刺的事,在下負責疏通代為首解,是否僥免,看你們的造化了。”

    大和尚唸了一聲佛號,垂頭喪氣地踉蹌而去。

    爪牙們像喪家之犬,一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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