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一個人的行蹤對段磊來說並非難事,他很快就充分掌控了安步姿的動向。
「接下來呢?」連續幾日跟監,小師妹有點兒不耐煩了。「我們就這樣子跟著她一路跑嗎?」
「當然不是。」段磊沉斂笑意,「別急,慢慢等,總會輪到我們出手的時候。」
什麼意思?
當安步姿踏出購物商店,突地遭受一名男子持槍挾持,幟月這才明白段磊的話意。
「原來你一直知道另外有人在跟蹤她?」
「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輕率撇笑,「我比較喜歡當黃雀。」
「什麼黃雀麻雀的,我只看到你就這樣子任她被抓走!」
「不這樣子怎麼引蛇出洞呢?」他聳肩道:「放心,我是專門抓蛇的。」油門一踩,車子一路尾隨「目標」,加速衝出。
郊區。
步姿冷眼睨著對準腦袋的槍口,問:「是松本那老傢伙派你來的?」
禿頭男人接著發出的低笑聲,讓步姿倍感不快,不過至少她已經達成試探的目的。
「那我知道了,是濱崎那個無賴?」濱崎泓──如果瓔子沒有跟她落跑的話,這時候他已經成為松本家的東床快婿。
「你住口!」禿驢果然反應激烈。
嗯,很好。事至此,步姿已經可以斷定幕後指使者是誰了。
「不論是誰指派你來的,你這板機一扣的話,我想……誰都別想找到瓔子!」步姿抿唇勾著冷笑。
「不想死的話,就把瓔子小姐交出來!」
「我當然不想死,如果我就這樣子掛了,豈不是太可惜了……」綻著甜笑,眸子一個溜轉,滲進了另種風采──那是一種足以迷惑男人的嫵媚。
「說的是,像你這種女人,就這樣子死了太可惜。真搞不懂,女人跟女人有什麼好的?嘿……你肯定是沒試過男人的滋味……」男人的言詞開始輕佻,槍口也隨著手移動,從她的頭頂、胸脯……一路滑下。
乖乖喔,再往下一點點……步姿噙著笑意,有所期待。
而不遠處,段磊的跑車靜靜停下,探往車窗外的望遠鏡,鎖定了彼方。
「怎樣?人呢?」幟月緊張問道。
「還好……還活著……」望遠鏡的主人慢條斯理地回答。
「段磊!你剛剛不是說那個殺手正拿槍指著她的頭?那現在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嘛!」
迷人唇瓣刻劃出一道詭異的笑紋,段磊回應著身邊焦躁的小師妹,「幟月,安靜點,情況正精采呢!」
「精采?」幟月強烈的質疑:「你是指安步姿被那個男人挾持的情況?」
「嗯……她開始要脫了……果然是這樣。」段磊眯直了眼,對著鏡頭再度抿笑。
「脫?那個人渣想強暴她?」官幟月拔高了聲音。
「不不……是她自己……好!很好!」但見那雪白大腿一個高揚,男人的手槍已被踢去,讓段磊連連叫好。
「好?」什麼好?身材嗎?不明就裡的幟月忍不住碎碎念起來:「段磊,你這個風流鬼真的是死性不改,連這個時候也不放過養眼的機會嗎?如果安步姿有個啥損傷的話──」
「擔心什麼?最起碼的防身都辦不到的話,算什麼男人?」
「誰說她是男人了?她明明就是個女人啊!」
「剛剛我也看到了。」至少基本上的「構造」是。半敞的酥胸、雪白的大腿……想到這兒,段磊勾唇,俊美無儔的臉龐多了抹邪魅的浪笑,「這個也許值得確認。」
「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把她先救走!」小師妹沒好氣的應。
「這有什麼難的?」話落,車子倏地飛馳而出。
官幟月抓住扶把,心裡也踏實下來──
這男人狂語一出,萬事OK。
來到「戰場」的段磊,還是因現場的光景而愣住了。
首度見識到幹架的場面也能這般……具有美感?
渾圓美腿神功?還是……木蘭飛彈陣勢?
她身上的短裙被扯去一大截,撕裂的前襟隱見乳波搖曳……她還在打,很賣力的打。
步姿像只被激怒的小母獅,方才種種的羞辱讓她徹底抓狂了!
「去死吧!」當她揚腿一踢時……呃?眼角餘光掃視到一旁的段磊。
啥時多了個觀眾的?一個分神──
「啊!」她的美腿來不及放回,被那隻肥驢緊緊抱住了。
「看你往哪兒逃?」肥驢開始「收線」。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影疾躍而來。
在肥驢哀嚎的同時,她被鬆放的身體也往後傾去……
段磊躍前,先轟個肥驢幾拳,然後一個縱身,及時接住她的身體。
「小心點。」對著枕在胳臂的她,他挑眉笑笑。
他是誰?步姿傻了眼。
接下來,她儼然成了一個旁觀者。
她在一旁看著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從出手、過招,到將敵人制伏在腳底。
在他將人交由她「處決」時,臉上始終噙著的笑容益濃了。
在那一刻,步姿有種錯覺,以為自己置身叢林,而那個旁觀的男人就是野獸首領,正在欣賞同伴大啖獵物;抿唇勾勒的微笑,就像世界都任其踩在腳底下,從容篤定。
「你到底是誰?」她皺眉問道。
「我想,這應該不是現在最迫切的問題。」他似笑非笑道。
步姿點點頭,注意力集中到地面那隻肥驢身上。
「猜猜我穿幾號的鞋?猜對了就放你走。」她笑吟吟問。
「這……」肥驢愣住了。「十八?二十?」
「給你一份資料好帶回去核對核對。」肥驢的手被留下了她的皮靴印。
「還不快滾!」小母獅的咆哮聲浪中,肥驢捂著手一路哀嚎逃離。
喘了口氣,步姿才松卸的同時,身邊的男人開口了:「走吧。」
「走?」明亮的眉宇一沉,她口吻不善:「你也是來抓我的?」
「應該說我救了你才對吧?不過看來你像是一點兒也不感激。」
「我的確是一點兒也不感激。」她仰著下巴,哼聲道:「如果剛剛不是你在旁邊偷看,也不會害我失手啊!」
「我沒有偷看。」他闡明自己的正大光明,兩隻眼睛索性緊緊黏在她胸前。
「你看什麼!」男人無禮的目光讓她火大了。
他專心的視線卻絲毫不受影響,噙笑道:「我才兩隻眼珠子你就害怕了?信不信你就這樣子走出去,這一路上的每隻眼睛都會像我這樣子?」
步姿這才低頭檢視自個兒……
噢,Shit!她狠狠咒罵之後,開始跨步,「有什麼好怕的?打架還要講究樣子嗎?」
她只想儘速離開這兒,離開這個似正亦邪的神秘男人……
忽地,前方一輛跑車車窗探出個女孩,正向著她招手呼喚:「喂喂──這邊啦,過來啊!」
步姿質疑的望向段磊。
「她是我的小師妹,她──」段磊的回話停住。
安步姿已經毫不遲疑地甩下他,迎向幟月。
嗟!這女人真的是……有毛病!
雖然等待回來的「成果」有點狼狽,但是幟月總算開了眼界。
安步姿,臺灣赫赫有名安氏企業的千金大小姐,同時也是掌有跨國事業的女強人,這會兒,她卻狼狽得像只剛被撿起的落水狗……或許該說是貓比較合襯。雖然她亂髮披掛半邊臉龐,但露出的眼神依然透著狡黠不馴。
她始終挺直背脊,即使是在這樣子的狀況下,也依然保持著最優雅的身段,踩著貓般的步伐,踱向車子。對她來說,遮掩不住身段的殘破衣衫,並無大礙。
甚至,對陌生的兩師兄妹,她也未開口多問一句,只是冷冷睨著正在撣灰的段磊,然後逕自鑽往後車廂。
段磊一坐落,幟月直接開口問道:「那個人渣呢?」
「還好。不過,兩隻手暫時需要休養。」段磊淡漠回答。
「就這樣?看來你今天心情還不壞。」幟月點點頭,十分認同。
段磊很快的加了句:「打斷他手的人不是我。」
不是他?那不就是……
官幟月的頭咻地調轉,正好迎上步姿的眼睛。
「你好可愛。」若無其事的步姿,用日語讚美著她。
「呃……謝謝。」不消數秒,幟月終究不堪那種過度熱烈的目光,那顆頭顱自動歸了原位。
不動聲色的段磊望向後視鏡,浮現滿是興味的笑容。
很好。剛剛才從鬼門關出來,就已經開始「把妹妹」了?傳聞果然不假,這安氏千金,風流不讓鬚眉。
「開車吧!」不知何時,步姿的視線已在鏡裡和他交集,同時,她已下達命令。
官幟月的第一個反應,是馬上掉頭看著段磊,她想看清楚「沙豬」是怎樣被主導的?
段磊冷笑道:「現在發號施令的人不該是你,安小姐。」
「你……」步姿吃驚暗忖:他認識自己的,一切果然不是巧合?「你們到底是誰?」
「安小姐,你別慌、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官幟月送上自己的外套,溫和道。
「你瞧見我慌了?還是聽見我說怕了?」安步姿接過外套一披,索性閉上眼。
車子駛往市區。
段磊純熟的掌控著方向盤,偶爾往後視鏡投瞥,只見那個女人正大剌剌地坐在椅內,一副快昏睡的樣子。
難道她就真的這麼放心?還是說,肆無忌憚早成了她的習性?
步姿是真的太累了,只不過,她還沒累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否則,她也無法如此清晰的捕捉住那道眼光。
她可以感覺到蟄伏在後視鏡裡的目光,出奇的犀利……
方才匆匆交會,眼見男人出手制伏肥禿驢的快、狠、準,已讓步姿暗暗心驚。
此刻步姿閉上眼,卻依然能夠清楚勾勒出他的模樣,她相信男人的臉龐之所以能夠如此深刻地烙在自己腦海中,絕不只是因為男人離譜的俊美,而是他身上所隱蟄著的厲煞之氣!
安步姿不得不承認,生平頭一遭,她開始有種懼意。
她自認可以扮演那頭驚世駭俗的「野獸」,但只限於文明的世界。如今,車子明明馳騁市街,卻讓人在小小的車廂內,嗅到一種「叢林」的味道──只因為那道目光。
他那瞬息萬變的眸光,彷佛正帶動著周遭的空氣,形成一種詭譎的氣流,霸住整個空間。
看來他是無意停車,而且步姿還發現,他是往京都的方向直駛而去!
她暗暗盤算著各種假設,她的佯睡,不過是爭取縝密思考的空間,圖求以靜制動。
直到男人一記喝聲,讓她卸下心防──
「下車。」
「謝──」聞言,不作二想、準備下車的步姿,動作卻停了下來。
下車的人,竟然是前座那個俏女孩?
步姿瞠目望住車窗外的女郎,她正對著駕駛座的男人揮揮手。
乍感不妥的步姿,重新扳動車門。
「Shit!」車門打不開!
「中控鎖。你可以省點力氣。」他很好心的提醒,然後油門一踩,車子再度飆出。
呼了口氣,環抱住胸口的步姿,索性盯住後視鏡。
他迎接鏡裡她投來的白眼,然後輕鬆的籲口氣,道:「很好。你沒像別人一樣拍著車門,歇斯底里大喊下車。安大小姐果然是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
她怒咆:「不要跟我說這些廢話!報個名號出來,不要裝神弄鬼的!」
「那安步雲這個名號如何?」段磊沉著臉。
「我哥?」步姿一愣,恍然道:「那你就是我哥派來的──」
「別說派,應該說是你哥拜託我來的。」他糾正她的話。
「那、那……」喃喃自語些什麼的她,驀地歇斯底里了起來。「讓我下車!我現在就要下車!聽見了沒!」
這女人真的誇不得!剛剛模擬的情境,她已經開演。
難道他表明身分,不能讓她更放心?
不管是什麼,段磊決定不再讓自己的耳膜受虐,他將車子擇處停靠。
「閉嘴!你給我搞清楚,我是來救你的,所以你最好──」
「我不需要!你最好放我下車!」步姿已經弄清楚了。這個人一定是奉命來「逮」她回臺灣的!在這個時候,她又怎麼可能丟下瓔子走人?
「你說什麼?不需要?」那麼他這些天來是忙著瞎攪和?段磊沉著嗓音。
「我不需要別人,我自己就可以應付。」
「你?」他哼聲冷笑,「就像剛才一樣嗎?你以為那把槍掉了,你就算安全了嗎?就憑你那兩招花拳繡腿,如果我沒出現,只怕你那招美人計是要弄假成真了。男人,乾過癮是不行的。」
「你……」步姿睜大眼,赫然發現望遠鏡的同時,揚聲怒斥:「原來你一直在跟監我?」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攤著掌心,他對著她綻開一朵迷人的微笑,「不過你放心,在我所看到的畫面裡頭,你的分數還算不錯。」
哦喔,這個「偷窺狂」居然還幫她打分數?那麼他究竟知道多少?也包括她和瓔子的一切計畫嗎?為了避開耳目,她們各自前往約定碰頭的地方……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現在你應該是想趕去箱根,和瓔子小姐碰頭吧?」
正惦記著瓔子的步姿,聽到他的下文,心頭馬上涼了一截。
「你、你怎麼──」步姿的舌頭打了結。
「我怎麼會知道,是不是?」段磊淡淡應道:「幹情報員這一行,就是見不得別人有秘密。」
情報?步姿想起來了,老哥安步雲好像有一位密友是「爪耙子」專家……
步姿乍然醒悟的嚷嚷:「你是那個不要臉的採花郎段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