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內三狐在小食店的左鄰寄宿,她們睡得很放心,她們沒有敵人。
蘇吉男不再找她們;羅遠也放過她們。老兇魔的目標在蘇若男,她們只是遭了無妄之災。
玉虛天師與天絕星,已明白表示取銷約定,一群人在集外的農舍落腳,所以她們連朋友也沒有了。她們並不否認是來奪金的,這裡距瑞雲谷遠在七十里外,武道門的人沒有驅逐她們的理由,而且也不會先發制人趕她們走。除了老兇魔不講理要找她們之外,不會有敵人干擾。
羅遠就住在隔鄰,對付得T老兇魔,不會讓老魔前來撒野,所以她們有持無恐。
三更一過,她們睡得更安穩了。通常三更盡四更初,是夜間活動族類返巢歸穴的時光,能活動的時間不多了,再遷延不走,可就脫不了身啦?
四更將盡,屋頂出現,幾個膝脆的人影。這些人料定宇內三狐仍在夢入南柯,毫無防備有人入侵的舉動,果然料中了,三個女人那能派一個人警戒,三個打先鋒的人,輕如鴻毛跳落幽暗的內院。然後又下來一男一女,五比三穩佔上風,何況是有備攻無備,快速地撬窗而入直趨內側房舍。
時間控制得十分準確,集內集外同時在五更初發動,人手足辦事有條有理,準備充分萬元一失。
可是,忽略了重要的事:沒將意外計入。
被按計劃襲擊的人有備,就是意外之一。
有人等候他們來,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襲擊小店的人最多,共有貳四名男女。小店中除了主要的勁敵八極雄鷹之外,還有十二名江湖好漢。村四名高手中的高手癢然突襲,按理必可成功。事先已獲得正確的消息,甚至每個好漢的宿處,皆查得一清二楚。
前進廳堂有六名好漢訂地鋪,只派兩個人便可一網打盡,輕而易舉,幾乎可以保證,把六個好漢殺死在地鋪上。其他的主人,是專門負責搏殺八極雄鷹的高手。
首先是一個膠俄的人影,出現在寂靜的院子裡,像躡行的貓,也像幽靈,無聲無息移至東廂的院角,隱身在牆角下不言不動。
東廂有兩間小房,是小店的兼用客舍,裡面共住有三個借宿的旅客,其中一間住的是羅遠。
這個膝脫人影是從東廂出來的,是另一間客房的借住面臨客夕一。
羅遠知道兩人一姓孫,一姓李.年約半百.氣概不凡.腰焊少與外@根稱在江湖頗有地位,佩的刀份量相當重;用重刀的人通常武功必高。
片刻,毫無聲息。然後又出來那位姓李的旅客,發出一聲僅可讓同伴聽到的聲號。一打手式,兩人分別躍登廂兩端的瓦面,輕功極為高明。
小街的房舍皆是士瓦屋,與外圍的茅舍構造不同。不論是茅屋或者瓦屋,內部都沒承塵設備,人如果登上瓦面輕功不佳很可能踩破瓦片,便會驚醒下面人睡的人,睡的人如果心懷警覺,即使沉睡也可能被瓦裂聲驚醒,所以兩人從兩側躍登,避免儘早接近至客房上方。
潛伏在屋頂片刻,四面出現飛昇的計餘名男女,青一式青灰色夜行衣,腰和頭纏有顯目的白巾,星光朗朗,在甘步內亦可分辨是不是自己人。
孫、李兩人已在躍登瓦面時,用備妥的白巾纏在腰頸間,立即長身而起,發出暗號打出手式。
十二名男女急聚在東廂瓦面,快速地一分,首先在廂前緣打開幾個布袋,撤下滾滾湧騰的暗灰色粉末,徹底對鎖了東廂衝出院子的出路。
接著由八名男女,在孫、李兩人的指示下,一聲號令,眾人猛然端破屋瓦,以攜來的八個陶瓶,從八個瓦洞向下倒出瓶中的液體。
八個瓦洞皆在羅遠的住房上空,夜體一定可以控制整座客房的空間。
刺鼻的怪味四散,液體是具有強烈腐蝕性的硝強水,鍊金師常用的鍊金劑。臭味湧騰中白霧散逸,酸臭味籠罩了整座客房,各種傢俱在冒煙腐蝕。
硝強水下降如暴雨,房內的鐵打金剛也將腐蝕糜爛,只有真金或石玉陶磁,可以避免受到傷害。
這瞬間,各方的蒙面男女已破室而人,以相鄰的三座民宅為目標,發起陣雷制電似的急襲擊。
十二名蒙面男女與孫、李兩人,則把守住東廂四周,等候裡面的羅遠衝出。
被硝強水淋中的人,不會立即斃命,必將瘋狂地奪門而出,身上冒煙皮爛肉腐,然後一頭撞人湧騰中的含有劇毒、封鎖出路的灰霧中,兩毒齊下,非死不可。計算得十分精確,整座東廂已被完全封鎖。
裡應外合,勢在必得。
毫無動靜,沒有瘋狂衝出的人。而其他的客房與在廳堂打地鋪歇宿的人,正與人侵的人在黑暗中拼殺。
“咦?人死在床上了?”屋頂守候的一個蒙面人白語,揚劍準備下搏。
“但……沒聽到叫號聲。”另一人說。
“也許,人沒在房內。”一個女蒙面人用壞疑的口吻說:“被淋中的人奇痛澈骨,不可能不發生慘叫就死了。”
“別胡說,人一定在床上。”姓李的抗辯:“自從目送他人房歇息之後,我一直就目不交睫,守候在房外,他出人決難逃過我的監視。”
“你進去豈不打草驚蛇,”姓李的亟口分辯:“我曾經用耳貼在門縫上,聽到他在床上轉側的聲音,這傢伙睡得並不安穩,不時有聲息傳出。”
“可是……”
一聲震天長嘯發自左鄰的屋頂,打破了夜空的沉寂,左鄰發起攻擊的人出了意外,這嘯聲發得太突然。夜間奇襲,是不能發出響聲的。
“不妙。”姓孫的大叫:“這混蛋不在房內,在左鄰是他發的嘯聲,錯不了。
眾人不約而同,向左鄰飛躍而走。
襲擊的計劃中,主要的目標是羅遠,全力搏殺,不需留活口。次要的目標是蘇若男,要活的。
消滅主要目標列為優先,因此發動稍早片刻。其他目標不需全力以赴,並沒把其他參予奪金的群雄看成敵手,派一些人破門而人格殺勿論,二流人物便可解決熟睡中的超等高手。
這表示向左鄰襲擊宇內三狐的五名蒙面男女,是在同伴向羅遠發動襲擊的後片刻,才跳下院子發動攻擊的,事實上也不可能把向各處目標攻擊的時間加以統一,每組人計算時間的準確度都不同,也無法採取統一行動的聲光信號指揮。
五男女跳落院子,一人橇窗,兩人撬門,手法相當熟練。當門窗皆撬開一條縫時,-便用管狀物先噴人有毒的粉末,仍然繼續撬動,避免發出聲息。他們並不急躁,讓噴人的毒粉光發揮威力。
剛卸下小窗,瓦面上出現一個黑影,站在對面的屋頂上,發出一聲震天長嘯。
“你們幹甚麼?撬門窗的偷香賊?”黑影嘯聲一落便向下面大聲嘲弄:“那裡面有三位美麗的狐仙,是坑害人的專家。偷香偷到狐仙的狐窟,鐵定會倒媚的,保證會牡丹花下此,做鬼也風流,哈哈哈……來得好’一男一婦飛躍而上,半空中去手先揚,電虹破空,用暗器先下手為強,身形續升,劍氣併發龍吟隱隱,飛昇的速度令人目眩。
黑影迎面便倒,雙腳急蹬,瓦片飛起發出破風聲,向升上據口的兩男女飛射,不但躲過暗器的襲擊,而且巧妙地用瓦片回敬。
兩男女做夢也沒料到這種妙招出現。用腳蹬出瓦片,其實力道有限,便不可能準確地擊中躍上的人,擊中了也無法造成傷害,瓦片碎裂嚇了一跳而已。
可是,蹬飛的幾片瓦,力道卻駭人聽聞,而且計算極精,奇準無比,兩聲暴響,瓦片分別在兩男女的臉部開花,打得頭向後仰。
兩男女發出可怖的慘叫,向下飛墮,雙目已毀,五官被瓦片割破,慘不忍睹。
“天下滔滔,我武維揚。”下面有人厲叫:“膽敢管閒事者殺無赦。”
這是武道門亮旗號的切口,是武道門的人大舉襲擊。
隨著厲叫聲,三名男女放棄撬門窗的舉動,同時分兩側向上飛昇,不敢從正面上來了。
“去你孃的混蛋東西!”黑影咒罵,瓦片再次破空飛旋而出,所發的破風聲懾人心魄,勁道空前猛烈,雖則體積甚大,但黑夜中決難看清形影。
鄰屋的孫、李偕同十二名男女,正從屋頂飛掠而來。
一聲怒嘯,黑影拔劍出鞘。
“我八極雄鷹與你們沒完沒了,武道門是甚麼玩意?殺!黑影舉劍怒吼,飛躍而起猛撲衝來的十四名男女,左手有一張小圓桌,居然能飛騰撲擊毫不礙事。
小圓桌是用來防暗器的,主要是用來防備大量集中攢射的牛毛針。
他是羅遠,料想今晚老兇魔將有所舉動,老兇魔的爪牙攜有發射牛毛梅花針駕筒,沒有屏障相當危險。他知道有些江湖高手,在胸腹備有甲類的物品保護要害,他臨時起意用小圓桌當盾牌使用。
人畢竟不是鐵打銅澆的,運功護身十分損耗精力,而且為期短暫,那能長期運功護體?
運功護體,也必定減弱攻擊的力道。
三男女已發出慘號,骨碌碌向下滾,全被瓦片擊中頭臉,完全來不及躲閃電射而至,無法看到形影的瓦片。一擊梗中奇準無比。
下面,衣裙不整的宇內三狐也上來了。她們所看到的是,依稀可辨的人影,挾如電的劍光,撲人洶湧而至的十四個蒙面男女,立即傳出可怖的慘號,人影紛紛撲倒飛擲,猛烈的金鐵交鳴聲中,人影與脫手的刀劍齊飛。
“留幾個給我們。”白妖狐怒叫,飛躍而進。她是從撬破了的小富鑽出來的,已經知道有人在計算她們,如不是羅遠的嘯聲把她們驚醒,很可能已經死在床上了,所以憤火中燒。
十餘名坍女,在羅遠憤怒一擊之下被開浪裂,一衝一繞便有一半掉下屋去了,那禁得起三頭精明的狐狸打落水狗?片刻間便像風掃殘雲,雨過天晴。
小店的屋下,另一批執行突襲的人,進展也不順利,住宿的江湖群雄也被驚醒了,機警地躲在暗處用暗器反擊,各自為戰據險死守,雙方皆付出重大的代價。
一次功敗垂成的突襲,被羅遠有效地破壞了。
羅遠衝向最後的兩個人,暗器射在小圓桌上,有如暴雨打殘荷,卻無法貫穿桌面。他揮劍直上,劍光斜掠,將第一個人連人帶劍震飛出兩支外,乘勢急進,一劍貫人最後一名蒙面人的腹部,劍到似穿魚。蒙面人腰間纏有白巾,正是出創的最好目標。
一腳將中劍的蒙面人踢下屋,躍登小食店的瓦而,劈面碰上剛躍登瓦面的一個蒙面人,劍似流光掠過那人的右膝,下肢分家慘叫霜往下掉c下面院子有兩個人現身,是一劍愁和五湖游龍。
“人是我的,”一劍愁怒吼,接住了掉下的蒙面人。
五湖游龍躍登瓦面,跟上了羅遠。
“老兇魔可能在右鄰。”五湖游龍一面叫,一面向右鄰的屋頂飛躍。
羅遠後起步,但速度快了一倍,五湖游龍遠沒離開小店的屋頂,他已登上右鄰的瓦面。
他要找攝魂天魔,這老兇魔一定親自來捉蘇若男。包括千手靈官在內,所有的人,都沒想到老兇魔居然是武道門的人,因為武道門決不可能收容攝魂天魔這種人神共創的魔頭。
武道門也沒有事前搏殺參於奪金群雄的前例,所以老兇魔在大寧集行兇,沒引起群雄的懷疑。羅遠無意中介人武道門與南天一劍的衝突,可以解釋為誤會,保護事主在情理上也說得通,事實上飛天蜈蚣也沒攔劫成功。
三個蒙面人剛躍上屋頂,其中之一背上背有一個人,還沒看到屋頂附近有何動靜,三尺小圓桌卻貼瓦面飛旋而至,面積雖大,黑夜間根本難以看清是何物體,來勢也太猛太急,而且不走直線,發出怪異的嘯風聲。原來桌面釘了不少暗器,急劇飛旋時發出奇異的破風聲。
“哎……”狂叫聲乍起,一名蒙面人被小圓桌旋折了雙腿,人也拋擲出丈外,摔落瓦面瓦片四分五裂。
三個人倒了兩個,背上有人的一個剛要向下面的街跳落,還不知兩位同伴為何倒了。
腦門一震,頂門被一隻大手扣住,五指深人顱骨,立即失去知覺,背上一輕,揹著的人被扶住了。
背上的人是蘇若男,被拉斷揹帶放下。
“我中了……毒……毒針……”她虛脫地叫。
“活該。”羅遠拖過腦袋被抓破的屍體,摘除百寶囊找解藥:“你的雙鋒針也不是好玩意。找不到解藥,你只好向老天爺求保佑了。”
“不能追,危險,”五湖游龍到了,一把拉住跟來正要往下跳的天涯孤鳳:“咱們下屋子裡去,看看住的人還剩下幾個?”
有幾個蒙面人,已經跳下小街撤走。天涯孤鳳猛然醒悟,下面小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暗器的威力可增三倍,誰受得了梅花針筒的中毛針集中拈射?連羅遠也用小圓桌做盾,可知連羅遠也對駑針懷有強烈的戒心。
“對,也許能救活幾個人。”天涯孤鳳立即向屋下跳,放棄追殺蒙面人的念頭。
其實,他們都心中雪亮,被殺的人不易搶救,對方已放手大開殺戒,不會有活口留下,除非不被擊中。
店中除了羅遠之外,另有十二位男女群雄,目下只有羅遠、五湖游龍、天涯孤鳳三個人,其他十個人迄今不見現身,可能已遭到不幸了。
左鄰除了宇內三狐之外,也另有一些人寄宿,屋頂上僅出現宇內三狐,其他的人不敢露面。三狐非常幸運,蒙面人還來不及毀了門窗衝入,羅遠及時出現,因此同住在內的人,也沾了三狐的光,沒受到致命的攻擊。
住在其他街舍的江湖群雄,與及在山林間露宿的人,皆受到致命的攻擊,死傷極為慘重。
羅遠心繫千手靈官的安危,按出解藥後,交給五湖游龍,代為救治蘇若男,便跳下盡走了。
千手靈官到底有多少同伴,羅遠並無所知,也不想知道,反正人數經常有加有減,活動相當神秘,全是成了精的辦案高手。這些人對羅遠頗為尊敬,見面善意地打招呼,因此前來奪金的群雄,有些人懷疑他是千手靈宮的暗椿,不無道理。
千手靈官的住處,也受到猛烈的攻擊。這位老人精得到羅遠警告的暗示後,侄著手佈置防險,把宅主人一家老少請人地窖安頓,屋四周佈下一些障礙和陷井。十二個人分前後扼守,扼守處佈置得有如兵壘,臨時挖掘一些陷馬小坑,預置防暗器的障身木盾,嚴戒同伴外出搏鬥,僅用暗器攻擊,除非對方用人潮湧人,不然必須死守。
十二個人不在屋內歇息,睡在臨時建搭的兵壘裡,保持兩人警戒,徹夜提防。屋兩側皆設了陷坑和障礙,襲擊的人非從前後接近不可,即使飛渡人屋,屋內也無人在內,白費工夫。
襲擊的人有多少,黑夜中無法估計,反正人數不少,只有兩三個人,能接近兵壘十步內,其他的人皆被阻在十餘步外,被大型的暗器擊中不少人,難越雷池只好潮水般遲走,死傷的人皆帶走了,沒留下活口。
接到前來聲援的羅遠千手靈官的人紛紛向他道謝。他概略地將受到襲擊的經過說了,損失的情形他並不知道,猜想一劍愁那些人,可能凶多吉少。
“白天我就有對方可能蠢動的預感,所以我重施金剛禪寺投宿故技,不在房中睡覺,在兩座街舍的屋頂銜接,躲在瓦攏間露宿,果然不幸而料中。”他顯得憤感,虎目中殺機怒湧:“我怎麼也沒想到,攝魂天魔會是武道門的雜碎。老實說,以武道門這幾年的表現,可說譽多於毀,大多數江湖朋友把他們看英雄好漢,我也對他們頗有好感。經過這次事故,我必須改變態度。哼?是他們找上我的,我有權向他們討公道。”
“老弟,冷靜些……”千手靈官婉言相勸。
“我能冷靜?”他一拳搗在八仙上卜.桌上茶杯亂跳,“當初我擊潰他們擒走飛天蜈蚣,那也是他們不問情由主動向我功擊的。今晚他們居然向所有的人下毒手,這比強盜更惡劣百倍。被殺死的人,雖然與我無親無故,但我是他們主要的搏殺目標,我是受害人之一,即使我放棄報復,他們肯放過我嗎?”
“這……”
“你希望我逃走,逃到海角天涯躲過避災:不,我和他們沒完沒了。”
“我不是勸你逃避,而是覺得此事大有可疑。”千手靈官苦笑:“我經過多方打聽,確知武道門的人,迄今還沒在瑞雲谷現身。攝魂天魔被爪牙稱為軍師,武道門絕對沒有稱為軍師職稱的人,怎麼想怎麼猜,也無法把老兇魔與武道門扯在一起。而我所獲的消息中,老兇魔這些人,分為數批之多,彼此之間卻不相往來。他們的目標不在你,而在蘇若男這位不為人知的小姑娘,很可能想從她身上換取飛天蜈蚣和飛虎。”
“那就更明白表示,老兇魔是武道門的人了,換回他們的兩員大將,當然得全力以赴。”羅遠己先人為主,不接受千手靈官的解釋:“哼,我會設法弄到他們的主要人物,追出他們的根底,揪出他們的首腦的,他們已經惹火我了,我要把老兇魔追得上天人地。”
“何不從長計議……”
他哼了一聲,氣沖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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