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頭巨鷹,凌空擊下,勢子之急,當真是無以復加,而鐵衣人向上迎去的勢子,也是同樣急驟,只見他直竄而上,足有丈許,雙手伸處,反向雙鷹的鷹爪擊出,那兩隻巨鷹力可生裂虎豹,如何會怕他!只見鷹爪過處“錚錚”兩聲,俱都抓在他的鐵衣之上,同時,傳出兩聲鷹鳴,兩隻巨鷹,在半空中一個翻騰,也搖搖擺擺,向地上跌來,和鐵衣人同時落地,一到地上,立時縮頸而立,和剛才神駿非凡的體態,相去不知幾許!
天鷹長老一見自己所蓄的兩隻神鷹,在半空中一個翻滾,便墮下地來,便已知道不妙,那兩隻巨鷹,不知經過了多少日子的訓練,才能指揮如意,他“天鷹長老”之稱,也自這兩頭巨鷹而來,卻不料才一照面,便受了重創,心中恨極,衣袖一展,人便騰空而起,鐵衣人身形剛一站穩,大鐵爪便已然當頭砸下!
這一下出手,平心而論,已然有一點“趁人之危”的味道,因為鐵衣人才從半空中落下,身形未穩,天鷹長老突然一招襲出,勢子如此猛烈,若是對方武功稍差些,絕對難以抵禦。
只見鐵衣人也像是略吃了一驚,身子一側,就着天鷹長老大鐵爪蕩起的那股勁風,向側倒去。
天鷹長老一見鐵衣人向下倒去,心中大喜,踏步進身,本是自上而下,直砸下去的大鐵爪,突然“呼”地一聲,在半空中蕩了一個圓圈。
這個圓圈一經盪出,向下壓到的大力,立時變成有丈許方圓,將鐵衣人全都罩住,然而大鐵爪再向前一推,倒砸鐵衣人的上三路。
旁觀眾人,俱都將天鷹長老的進攻招式,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料鐵衣人若是被天鷹長老的大鐵爪砸中,不死也得重傷!
怎知天鷹長老滿懷必勝之念的那一爪,才一推出,鐵衣人身子雖斜,卻仍然牢牢地釘在地上,並未被大鐵爪蕩起的那股大力,壓得跌倒在地,而且突然一聲長嘯,聲音清越,響遏行雲!
郭有他在一旁,猛地想起鐵衣人和天鷹長老動手到現在,還只是空手應付,令人心悸膽寒的血魔刃,尚未出手,不由得大吃一驚,忙叫道:“天鷹小心!”
他這裏一言未畢,鐵衣人長嘯之聲,尚在半空蕩漾不絕,兩人間的形勢已變!
只見鐵衣人身旁,突然起了血也似紅的一道紅光,正是已將血魔刃抓在手中,一連三刀,“錚錚”兩聲,第一第二兩刀,天鷹長老避之不及,已然被血魔刃削斷了兩股鐵爪!
那第三刀,鐵衣人身形已然挺直,乃是自上而下,直砍了過來的。天鷹長老剛才急於求勝,已和鐵衣人隔得極近,鐵衣人出手如電,這一刀要避,是萬萬避不過去,尚幸他武功精絕,早已是第一流人物,百忙中力透掌心,非但不避,反將大鐵爪向前一送。
那一送,看似進招,實則上乃是以進為退,大鐵爪才一送出,足尖一點,人便向後逸出,只聽得又是“錚”地一聲響,天鷹長老雖然倖免於難,但是他仗以成名,所向無敵的那隻大鐵爪,卻已然被血魔刃齊中剖開,成了兩半,鐵衣人就勢絞起了一個刀花,紅光閃處,“錚錚”之聲不絕,又將那大鐵爪削成了無數小塊!
天鷹長老退出之後,面色難看已極,呆在郭有他和顧文瑜身邊,作聲不得。
鐵衣人又是一聲長吟,收刀凝立,冷笑道:“還有誰要來指教?”
張策在一旁,早就躍躍欲試,大踏步走了出去,道:“我!”
張策才一走出,酒丐郭有他便吃了一驚。
郭有他生前曾受金龍神君張恭默的大恩,如今既然知道張策是張恭默的兒子,當然要想盡方法,來保護故人之後。而目前之形勢,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張策均無取勝的可能!是以連忙踏出一步,道:“大侄子,不可莽動!”
張策雙眼盯住了鐵衣人,道:“郭大俠,我們此來鐵雲莊,卻是為了什麼?”
郭有他不禁無言可答,來到鐵雲莊,當然是為了與鐵衣人為敵,想將他剷除,不容他再在武林中,繼續作惡,因此自己也絕無理由,勸張策不要和鐵衣人動手,但是,據情勢來看,就算這許多高手一躍而上,鐵衣人身上有寒鐵寶衣,手上有血魔奇刃,只怕也不是敵手!何況來的那些人,只是俠義之士,還未必見得肯以眾敵寡,而張策一人應敵,非送死不可,因此呆了一呆,道:“你且退後,待我來向他領教!”
張策一聽得郭有他要和鐵衣人動手,想來自己總是晚輩,不便與之爭執,剛待後退,讓郭有他上陣,忽然聽得鐵衣人冷冷地道:“郭化子,早幾月在甘涼道上,你以天突神掌連擊我三掌,其時我血魔刃尚未出手,你已敗得狼狽而逃,如今又想上陣,莫非尖得不耐煩了?”
郭有他聞言一怔,不禁無話可答。
略呆了一呆間,只見閩北陰陽派掌門人,大踏步地走向前來,雙臂一振,兩股大力,左右分出,將郭有他和張策,均擋退了一步,面對面與鐵衣人站定,向他身上一指,道:“閣下身上所穿寒鐵寶衣,以及於中所執血魔刃,與我雖是一點關係沒有,但在十七年前,卻曾經大有淵源,我記得十七年前,這件寒鐵寶衣,曾被我埋在鎮江的一間茅屋之後,怎麼會到閣下身上的?”
眾人見伍中年空手越眾而前,唯恐鐵衣人立即出手,因此神情全是緊張已極。
但鐵衣人卻態度悠閒,道:
“你將鐵衣埋在屋後,被一個小毛賊偷了出來,卻給我揀了個便宜。”
伍中年道:“如此説來,十七年前,我二次回到那茅屋之中,在我胸口踏了一腳,又將我趕入井中的,便是閣下了?”
鐵衣人讚道:“好記性!”
伍中年道:“不敢,後來我與百口仙宋送,在江上相遇,曾領着一個孩子,進了船艙,其時端坐在艙中,搶了血魔刃的,也是閣下了?”
鐵衣人道:“也是我。”
伍中年那一次和鐵衣人相遇,有一個問題,一直耿在心中,無法解釋,那就是他在鐵衣人奪了血魔刃的同時,也拾起了為宋送所奪,陰陽派鎮門之寶,陰陽雙劍,使了一招“二氣氤氲”那一招劍招,極之神妙,但當時那鐵衣人卻像是熟知這一招的變化一樣,從極不可能避過的情形之下,避了開去。
而伍中年一呆之下,唯恐他和自己師傅,陰陽叟單殘枝所遇的那個異人有關,所以未曾再下手,那鐵衣人沉江而去,當下便問道:“閣下一身武功,可是在福建學來?”
伍中年這一問,原是想套一套他,和師傅早年所遇那位異人,是否有什麼關係。因為若不是那位授了單殘枝六招陰陽劍法的話,就根本沒有今日的陰陽派!
如果伍中年當真探出那鐵衣人是那位異人之後的話,他可能還會不令眾人動手,而對鐵衣人好言相勸,勸他改邪歸正。
那鐵衣人聽了那句話,卻突然大失常態,全身為之一震,向後退了一步,像是伍中年的那一句問話,比剛才天鷹長老力可開山裂石的那一招大鐵爪,還要厲害!後退一步站定之後,問道:“幹你甚事?”
伍中年道:“當然大有關係。”
鐵衣人突然進出一陣厲笑,道:“伍大俠,我平時在江湖走動,也難得與如此多高手相會,如今難得各位尋上門來,我卻是要大開殺戒,誰也不能走脱,我姑念和你總算在十七年前,有數次相見之緣,可以饒你一命,速速離開鐵雲莊,莫再叫我撞到,尚可以終天年!”
伍中年人極是敦厚,輕易不會發怒,但是當下聽得鐵衣人如此説法,心中也不免有氣,後退一步,撩起衣襟,左右雙手,各在腰際一探“鏘鏘”兩聲龍吟過去,兩柄光華奪目,看來色彩變幻不定的一對長劍,已然出鞘,正是陰陽叟單殘枝早年得自異人所賜的陰陽雙劍!朗聲道:“姓伍的卻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今日既和江湖英豪,同來此間,死則同死,生則同生,焉有獨自離去之理?”
這一番話,説得豪氣凜然,眾人大聲叫好。
鐵衣人冷冷地道:“伍大俠,你以為陰陽雙劍,可以敵得過我的血魔刃,是以才有恃無恐,是也不是?”
伍中年道:“閣下武功精湛,我也未必有必勝把握。”
鐵衣人厲聲叫道:“如此何不速走?”
伍中年雙劍一擺,劍氣重重,道:“剛才我已説過,絕無一人獨行之理,你廢話作甚?快進招吧!”
鐵衣人“哼”地一聲,道:“不給你看點本領,諒你也不知道我的厲害!”
手臂一振,一刀斜斜砍到。
伍中年早年曾用過那柄血魔刃和江心派人物在鎮江附近惡鬥,自然深知那血魔刃上,藴有奇毒,一被削破皮肉,萬無生理,因此身子一側,避開了那一刀的來勢,正欲展開陰陽劍法之際,那看來輕飄飄的一刀,突然勢子一變,絞起了無數刀花,直令人眼花繚亂,辨不清他那一刀是虛,那一刀是實!
伍中年吃了一驚,不敢再退,心想自己陰陽雙劍,也是前古奇珍,未必會被他血魔刃削斷,立即真氣一沉,左手陰劍,一招“一削三才”,右手陽劍,倏地自那一招嚴密無比的劍光中透出,如靈蛇吐信,逕向鐵衣人胸前刺去。
伍中年所學的那套陰陽劍法,他師傅學來時,已然殘缺不全,但是威力卻着實大得可以,尤其是一人同使雙劍,雙劍招式不同,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無縫,首先已立於不敗之地。
而伍中年後來又跟了雪山神樵洪一夫,習藝多年,洪一夫死時,他武功已然大非昔比,更在這套殘缺不全的陰陽劍法上,悟出了許多玄妙之處來,又經數年苫練,自然聲勢大是不同,就連一招“一削三才”與一劍倏地刺出,便非當年陰陽叟單殘枝所能望其項背!
只聽得鐵衣人“咦”地——聲,也不知心中想到什麼東西,大是奇怪,身子一轉,“刷”地一刀,反向奔自己胸前刺來的劍光削去!
伍中年明知血魔刃將要削到陰陽劍的劍尖,但他卻並不退讓,反倒劍尖向上一挑,迎了上去,只聽得“錚”地一聲響,在一團血也似紅,一團變幻不定的光華之中,突然爆出一溜火星,當真是好看已極!
伍中年只覺得手腕一麻,幾乎把握不住那柄陽劍,心中一凜,急忙回劍撤招時,突然聽得“錚”地一聲,鐵衣人向前踏出了一步,血魔刃竟然極之迅速地順住劍脊,向他手腕滑了過來!
伍中年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血魔刃來勢如此之快,眼看只要被它在手上略割開一條口子,自己非死在鐵雲莊上不可!
但是這時候,想要撤劍再退,對方的血魔刃上,卻又有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劍壓住,無法抽劍而脱!
伍中年心中意念電轉,已知自己難以倖免,唯一的辦法,便是右手一被血魔刃削中,便立即自己以左手陰劍,將右手腕斷去,才能保得一命!
電光石火間,左手陰劍,已然揚起,但總是慢了一步,血魔刃的刀口,已然擱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伍中年覺得腕間一涼,心中不由得長嘆一聲,閉目待死,只覺得四周圍像是靜到了極點,可是過了好一會,自己仍外未死!
伍中年心中不由得大為奇怪,睜眼一看,只見那柄寶光瑩然,令人心悸的血魔刃,正擱在自己的手腕上。以血魔刃削金斷玉之利,此時,只要任何一個輕微已極的動作,都可以割破手腕,令自己喪生。但是那鐵衣人卻並沒有再動,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旁觀眾人,雖然心中着急已極,尤其是張策,想起自己幼逢劫難之際,伍中年對自己的恩德,更是熱血沸騰,可是他和其餘人一樣,卻是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伍中年的性命,正在鐵衣人的掌握之中,他們只有希望鐵衣人不再下手,而不敢亂動,以免促使鐵衣人遽下毒手!
僵持了好一會,鐵衣人才冷冷地道:“伍大俠,你願不願意走?”
伍中年在血魔刃才擱上自己手腕的時候,心中着實吃驚之極,這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僵持了半晌之後,他心中已然了無所懼,聞言坦然一笑,道:“閣下武功之精,實屬罕見,我既然為你所制,死無怨言,你快下手吧!”
鐵衣人道:“我再三放你一條生路,你竟然不願麼?”
伍中年道:“領情之至,但聞得閣下行事心狠手辣,對任何人皆不留餘地,為何獨獨對我,如此厚愛,不肯下手?”
鐵衣人似怔了一怔,“嘿嘿”冷笑道:“我是怕你一招之間,便為我所制,輸得不服之故!”
伍中年道:“若是如此,閣下可提開血魔刃,咱們再見個勝負。”
兩人一問一答,口氣皆甚客氣,顧文瑜在一旁,突然向郭有他使了一個眼色,踏前一步,道:“鐵衣閣下,你不忍對伍大俠下毒手,可是兄弟親情,遽而不忍麼?”
顧文瑜此言一出,眾人盡皆一震,伍中年怫然不悦,道:“顧大俠乃是飽讀四書之人,何以不知非禮勿言?伍家門中,怎會出這種敗類?”
顧文瑜一笑,道:“閣下説得甚是,但柳下惠與盜蹠亦屬兄弟,何以賢與不肖,相差若是?”
顧文瑜口中的柳下惠和盜蹠兩人,相傳是兄弟兩人,那柳下惠坐懷不亂,乃是出名的正人君子,孟子譽之為“聖之私者”。那盜蹠卻是大盜,史記載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兄弟兩人,截然不同。
伍中年聽了,不由得無話可説,轉過頭來,厲聲叱道:“中星,可是你麼?”
此時,伍中年身為鐵衣人所制,但是這一聲斥責,雖然只有六個字,卻是理直氣壯,像是伍中年佔了上風一般!
那鐵衣人冷然一笑,道:“伍大俠,你所説何言,我卻是不明白!”
伍中年回頭對眾人道:“各位想必聽見,他不是我的弟弟伍中星!”
回過頭去,大聲道:“閣下從速下手,將我殺死,以免天下好漢,因你對我別具好心,而誤認你是我的弟弟伍中星!我兄弟雖然生死不明,下落不知,但是即使他已不在人間,也不能令他蒙此污名!”
這一番話,更是皎如日月,而且為了維護他兄弟伍中星的名譽,竟不惜叫鐵衣人將他自己殺死,愛弟之心,更是躍然語間。
眾人唯恐鐵衣人真的下手,忙道:“且慢!”
鐵衣人卻已然將血魔刃提了起來,道:“你叫我下手,我偏不下手!”
他這裏才將血魔刃提起,伍中年已然“刷”地揚起劍來,一招“陰極生陽”,疾刺鐵衣人的咽喉,道:“若不見你真面目,也難洗刷我兄弟蒙受的污名!”
那劍突然而發,快絕無倫,鐵衣人武功雖高,猝不及防,也是避不開去,百忙中一側身子,“錚”地一聲,那一劍正刺在他的肩頭之上。
陰陽雙劍,雖是前古奇珍,但那件寒鐵寶衣,卻也是非同小可,這一劍,並未將寒鐵寶衣刺穿,但是劍尖所刺,卻正中鐵衣人的“肩井穴”。
伍中年這一劍,乃是為了保護伍中星的名譽而刺,是用了九成功力,刺得鐵衣人一個踉蹌,伍中年立即變招,“二氣氤氲”,雙劍劍尖,幻出數十百點,已然將鐵衣人頭部,全部罩住,無論鐵衣人避向何處,只要伍中年劍招一老,他唯一露在寒鐵寶衣之外的雙目,便不免要為伍中年刺中!
以陰陽雙劍之鋒利,若是刺中雙目的活,確是非瞎不可,眾人一見伍中年反敗為勝,心中大是高興,怎料就在那一剎間,鐵衣人身子突然滴溜溜地一轉,“錚錚錚錚”四聲,陰陽雙劍,全都刺中了他的腦後。
若是尋常人,這一轉身,雖然避開了劍雙目之危,但是若被刺中後腦,一樣難逃厄運。
可是鐵衣人後腦上,卻有寒寶衣保護,四劍一過,他人已然躍出丈許站定,一陣冷笑,説道:“好一個大俠客,竟然趁人不防,使此毒招!”
伍中年厲聲叱道:“你是誰?”
鐵衣人大笑道:“他們説得不錯,我正是你的弟弟伍中星!”
伍中年那裏肯信,道:“胡説!”
陰陽雙劍,重又化為團團精光,連人帶劍,撲了上去。
若論伍中年此時的武功,仍是不如天鷹長老,但因為他手中雙劍,同樣是前古奇珍,不致被血魔刃削斷,所以他反能多與鐵衣人周旋幾招,鐵衣人揮起血魔刃,將雙劍格開,左手手腕一翻,倏地點向伍中年的“帶脈穴”。伍中年反手一劍,向他左手削出。
這一劍,又快又穩,乃是“二氣氤氲”中的一式精妙變化,但見劍氣如煙,一閃之間,“錚”地一聲,已然削中了鐵衣人的手腕。
但是這一劍,雖然下的力甚重,但是卻仍然不能傷害那鐵衣人分毫。
伍中年也明知這一劍,多半不能令對方受傷,因此一劍才中,手腕一沉,劍尖倏地翻起,改刺鐵衣人雙目,可是鐵衣人也同時身軀一沉,右臂突然自伍中年脅下穿過,疾抓伍中年左手陰劍!
這一招,雖是神奇,但以鐵衣人的武功來説,卻也不算什麼,可是伍中年卻是大吃一驚,那刺向鐵衣人雙目的一劍,竟然刺不出去!
高手對招,雖然是極微小的差錯,也會惹出極多的是非來。伍中年心中一驚,一呆之間,左手脈門,略為一麻,那柄陰劍,已然被鐵衣人劈手奪了過去,而伍中年也向後退了開去,語音顫抖,道:“你……你究竟是誰?為何識得陰陽派中的那一招‘甕中捉鱉’?”
原來剛才那鐵衣人所使的一招,正是陰陽叟單殘枝昔年自大小擒拿法中化的三招空手入白刃功夫之一,專為對付雙兵刃而設,不論對方左手兵刃,或是右手兵刃攻來,一使出這一招,均可在出其不意之間,奪得對方的一件兵刃!
正因為陰陽叟單殘枝自己手使陰陽雙劍,所以才創出的那三招空手奪白刃功夫,全是專為對付雙兵刃的,乃是單殘枝一生得意之作,連昔年陰陽派門中,他也沒有傳授了幾個人,因此伍中年乍一見鐵衣人使出那一招,焉能人不驚失色?
鐵衣人卻是神態悠閒,“嘿”地一聲冷笑,道:“武學精湛之士,天下武術,莫不了然於胸,不要説這一招空手奪白刃功夫,就算是向稱精奇的陰陽劍法,在我面前,也是毫無秘密可言!”
伍中年大感迷惘,道:“你……你也會陰陽劍法,然則你究竟是誰?”
鐵衣人笑道:“你又不是老頭子,何以如此嚕嗦?我剛才不是和你講了麼?”
伍中年又是一怔,暗忖他剛才確是曾對自己講過是什麼人。但他所説的,乃是伍中星自己的弟弟!這簡直是不可相信的事,伍中年重又怒氣填膺,叱道:“好賊子,竟敢使狡計敗壞我伍家名聲!看劍!”
陽劍一挺,直奔鐵衣人心口,使的乃是一招“一削三才”,劍身幻成三股,直刺鐵衣人上中下三路,鐵衣人一笑,道:“你已明擺着不能勝我,何不聽我所勸,去練上十年八年武功,再來的我算帳?如此糾纏不休豈非下三濫行逕?”
伍中年一聽,暗忖他全身都為寒鐵寶衣所裹,自己雖然手持前古奇珍,陰陽雙劍,也是不能傷他分毫,硬要打下去,確是有類無賴,不由得長嘆一聲,硬生生地將那一招“一削三才”,收了回來,停招不發。
鐵衣人又是一笑,手一揚,將那柄陰劍,向伍中年拋了過去。
伍中年心內更是迷惘,一探手接住,只見鐵衣人身畔,捲起一道紅光,身形晃動,直向人堆中衝去,身法之快,無以復加,只是聽得“錚錚”連聲,血魔刃紅光過處,已然削斷了好幾件兵刃,同時幾聲慘嗥,鐵衣人退回原地,只見五個人倒在地上,正是白環谷五矮!
原來當鐵衣人突起歹意,向眾人撲去之際,首先一刀,向白環谷五矮中的一個削出。白環谷五矮生死與共,一見自己人有危,便一齊攻了上來,連郭有他和顧文瑜兩人的大喝之聲,也未曾聽見,鐵衣人血魔刃打橫一揮,已然將五人的鋼環,全都削斷。接着,血魔刃蕩起血也似紅一道光華,五人急待退避時,已然不及,每人均在肩頭上,被血魔刃劃上一道淺淺的口子!
若以白環谷五矮的武功而論,即使是一條手臂,被齊肩削去,再作因獸之鬥,也還可以支持好多時候,何況還有好幾個高手在場,一定可以容他們從容療傷。
但是血魔刃本身卻是天地之間,自古至今,最毒的一件毒兵刃,不須見血,便能封喉,白環谷五矮肩頭上一被劃出口子,只大叫幾聲,便已然倒於就地。
來的這一干人全是俠義心胸的人物,儘管看得怒火中燃,但是卻也無法打救,眼看着五人氣息漸漸微弱,雙目一閉,便自死去。
這一切,本是一剎那間的事,連顧文瑜、郭有他等高手,也不過是一個錯愕之間,白環谷五矮,便已然遭了毒手!
只聽得鐵衣人“哈哈”大笑,道:“這樣的飯桶,也敢上我鐵雲莊來放肆!”
身形一閃,來到門口,俯身拾起一枚小石子,中指一彈,“嗤”地一聲,直向大廳中射出,叫道:“小珊,快出來!”
葉小珊本來被他封住了穴道,一直動彈不得,站在廳內,鐵衣人那一枚小石子,雖然遠在三丈開外彈出,而且看來毫不注意,但是卻極是準確,力道也恰到好處,一舉而將葉小珊的穴道解開。
葉小珊硬被鐵衣人認作徒弟,心中本來焦急已極,又想運真氣衝開穴道,出去向張策解釋一番,但是卻又明知在如今這種情形之下,不要説是張策,只怕什麼人都不會相信自己的解釋。
想到了這一層,她又不想出去,直到鐵衣人一枚石子,解了她的穴道,她才竄了出來,沒好氣道:“什麼事,我……”
她本想當着眾人的面,高聲對鐵衣人説“我不是你的徒弟。”可是一個“我”字才出口,已然被鐵衣人攔住,道:“小珊,這五人,你將他們隔着鐵柵,拋了進去,好為以後再敢來鐵雲莊上放肆的人,作個懲戒!”
葉小珊只覺得他語氣之中,另有一股懾人的神態,令得人不敢不從,窒了一窒,剛想反對時,偶一抬頭,卻見郭有他、張策、伍中年等人,個個對自己怒目而視,滿臉是卑夷之色。
葉小珊本來就是初涉江湖,也只聽藍姑道起過郭有他、顧文瑜的名字,對他們的為人,也是不甚瞭解,何況她性子高傲,極是好勝,對於眾人的目光臉色,實是忍受不住,暗忖我只不過為了硬要和張策扯成平輩,所以才撒了個小小的謊,他們卻是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自己,剛才若不是鐵衣人突然出來解圍,只怕自己已然不知吃了他們多少苦頭!倒不如那鐵衣人,雖然人人言他心狠手辣,但對自己卻是甚好!
轉念之間,心中已然對眾人大起反感,瞪了張策一眼,“哼”地一聲冷笑,竟然對鐵衣人答道:“遵命!”
跨向前去,便要收拾白環谷五矮的屍體,怎知她才跨出兩步,突然逕風撲而,一股大力壓到,定睛一看,張策已然雙目圓睜,惡狠狠地向自己撲了過來!
葉小珊的武功本就不如張策,而且她一出來時,已然看到眼前的形勢,鐵衣人雖然只是一人,但顯然已將眾人懾住,因此全無預防,也想不到會有人向自己突然進襲,張策撲過之先,一掌拍出,掌力已然將葉小珊全部罩住,不論她避向何方,皆難逸被張策擊中!
百忙之中,葉小珊又怒又急,身形向後一挫,纖腕略翻,一掌迎了上去,“叭”地一聲,雙掌相交,張策因為葉小珊假冒自己師妹,又不知道她實則上確是金龍門中人,而不是鐵衣人的徒弟,心中將她恨極。
若是張策一直在金龍神君張恭默和女俠殷景紅的調教之下長大,這一掌,他或許不致於用全力。但是他自小便遭慘變,父母正是死於太過輕信人,再加離開了全事年之後,便為玫瑰仙姑簡蒲收留。玫瑰仙姑簡蒲為人介乎正邪之間,手段卻極是狠辣,張策不免也受她的影響,有這幾層關係在內,那一掌,竟爾用了九成功力!
雙掌一交之後,葉小珊只覺得對方掌力,綿綿不絕,力大無比,一時間,連縮掌抽身,都沒有可能,全被對方制住,胸口熱血翻滾,“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立時身受重傷!
這還是她近日來,在張策的指點之下,不但一套金龍鞭法大有進展,連內功也進步不少,否則就這一掌,便可能將她五臟,全皆震裂,死於非命!
當下葉小珊口噴鮮血,呻吟一聲,便倒了下來。
鐵衣人在她身後不遠,以鐵衣人的手法而論,在張策向葉小珊一掌拍出之際,若是他存心相救,實是遊刃有餘,但是他卻這時候才將葉小珊扶了起來,冷笑道:“張公子,好本領,好見識啊!”
他這兩句話,暗諷張策對女子下手如此之重,張策如何聽不出來?大聲道:“她假冒我金龍門中人物,一路上騙了我們中不少精奧武功,按武林規矩,理應將她雙腕折斷,一身武功廢去,如今只令她受了一掌,已然是便宜了她,有什麼不對?”
葉小珊心中,對他本已有了反感,給他一掌打成重傷之後,心內更是怒極,如今再聽得張策如此説法,氣往上衝,那裏還顧得到什麼後果?掙扎了一下,道:“師傅,……你替我報仇!”
鐵衣人剛才不及時救葉小珊,就是為了要她講出這句話來,當下一笑道:“當然,這裏的人,誰都走不脱,姓張的最先拿命來!”
手一揮,將身受重傷的葉小珊,向外平平推出三丈,落在石階之上,順手一揚,五指如鈎,便向張策抓到。
張策本是初生之犢,胸中瞭然無懼,一旁郭有他和孫泗兩人,卻吃了一驚,一齊掠身而上,攔在張策面前,鐵衣人“哈哈”大笑,將血魔刃向腰間一插,雙肩箕張,“呼呼”兩掌,分左右拍出,“砰砰”兩聲,將郭有他和孫泗兩人,各自震退三步,左手揮了一個圓圈,阻住兩人再撲向前來,右手揚處,仍向張策當胸抓到!
這一下,不但變化得波詭雲譎,而且出手極重,張策百忙中硬一扭腰,“帶脈穴”雖然未被撞中,但是腰後仍然被鐵衣人撞了一下,立時下盤不穩,蹬蹬蹬直退出四五步去,方得站定!
鐵衣人哈哈一笑,踏步進身,直欺了過來,張策面色微變,疾向下一沉身形,就在身子尚未站穩之際,“呼”地一掌,打橫推出,鐵衣人一笑,道:“不給你擊上一掌,只怕你死不瞑目!”
身子一挺,雙手插腰,竟自迎了上來,那意思就是硬挨張策一掌,也是不怕。
張策那一掌反拍而出,本是險中求勝的招數,去勢極疾,但一見鐵衣人如此模樣,卻是手臂一縮,將那一掌,硬生生地收了回來,冷笑一聲,道:“誰要你讓?”
鐵衣人“哈哈”一笑,道:“我就讓你在我身上,擊上三掌,若是三掌之中,不令你身受重傷,我就此不在江湖上走動!”
語氣之狂,實是無以復加!
然而眾人也知道他並不是一味靠吹牛,尤其是酒丐郭有他,早幾月在甘涼道上,曾以天突神掌連擊他三掌,若不是多年修為,應變得快,確是要身受重傷!因此忙道:“大侄子……”
他意思是要勸張策不要答應,但張策已然雙目閃閃生光,道:“你可別反悔!”
鐵衣人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發掌吧!”
張策道:“好!請你將身上寒鐵室衣除了下來!”
他這句話一出,眾人立時知道了他答應擊鐵衣人三掌的用意,因為鐵衣人剛才口發狂言,是要張策在他“身上”擊上三掌,若是鐵衣人着鐵衣,當然不能算數!
郭有他不由得大叫道:“妙哇!”
鐵衣人心中也是一凜,但是卻假裝不知,道:“為什麼?”
張策道:“在你身上,擊上三掌啊!”
鐵衣人一陣冷笑,道:“小娃子,你可別以為有便宜可揀!”
張策也是一陣冷笑,道:“廢話作甚?若是不敢,就請應你自己適才所發誓言,就此不再在江湖上行走!”
鐵衣人“哈哈”大笑,道:“笑話!”
雙臂一振,右手在頸際一抹,只聽得“鏘鏘鏘”一陣輕密的金鐵交鳴之聲過去,他身上的那件寒鐵寶衣,已然除了下來!
眾人俱想不到張策三言兩語,當真令得鐵衣人肯將寒鐵寶衣除下。試想,近數年來,“鐵衣人”三字,在武林中,筒直響徹雲霄,無人不知,而他的真面目,卻是誰也未曾見過,鐵衣人一褪下,人人注目,只見鐵衣人身子向上略拔起三尺,又迅速沉下,將那件寒鐵寶衣,踏在腳底,眾人一齊停睛向他望去時,人人都發出“啊”地一聲,不由自主地回頭,又向伍中年望來。
原來那鐵衣人除去了寒鐵寶衣之後,竟是一個相貌頗為俊雅的中年人,除了雙目中隱含一種邪毒之光,和伍中年大不相同之外,兩人相貌竟然極是相同!
伍中年一看到了鐵衣人的真面目,心中的吃驚,較眾人尤甚,右臂抬起,指住了他,好半晌才迸出五個字來,道:“你究竟是誰?”
鐵衣人卻道:“我剛才不是和你講過了麼?”
伍中年結結巴巴地道:“你真是中星?”
鐵衣人一笑,道:“那還用説!”
伍中年面上變色,叱道:“中星,你……好!”
他心中實在是怒到了極點,除了這四個字以外,再也講不出其他的話來!
看官,此時那鐵衣人已然將寒鐵寶衣除下,伍中年既然認出他是自己的弟弟伍中星,兄弟之間,雖然十七八年來未曾見面,但也不致於認錯,那橫行江湖,無惡不作的鐵衣人,正是早年在鎮江金山墮江,拜血魔門大掌門齊太媪,二掌門趙巴為師,學了“吸星神功”,又在長春島上,趁那齊太媪、趙巴受傷之際,將兩人功力,盡皆吸走的伍中星!
伍中星自從離開長春島後,又在江中,奪到了血魔刃,此際,他的武功,已然是相當高深。但他卻是深謀遠慮,知道自己所為,已然為天下武林所不容,若是與一干下三濫糾結,他又不屑為之,除非是練就一身通天本領,令得無人能敵,方可橫行一世。
因此,他便立即回到閩北,陰陽鏢局之內,到的時候,正是晚上,鏢局中人,見他回來,那裏知道他在外面,已然犯下了滔天罪行?
因此人人均對他甚是歡迎,但伍中星卻趁機施展“吸星神功”,將十餘個同門師兄弟,盡皆害死,最後,闖進師傅陰陽叟單殘權的房中,單殘枝雖非武林中頂尖兒人物,但總也是高手,可是他一樣不知道伍中星已然離師叛道,更想不到他從小扶養大的一個徒兒,反而會對他下毒手,剛問得一句,伍中星的手掌,已經按到了他的“靈台穴”上,一樣未能倖免!
伍中星連師傅都害死了之後,更是殘忍無比,但是他卻還不敢公開在中原為惡,遠奔苗疆,又自苗疆至安南,而天竺,而西域,十餘年來,不知道害了那些地方的多少高手,而他自己功力也是與日俱增,終於在十五年後,自西域回到了中原,果然所向無敵!
當下伍中星道:“我本就不錯啊!哥哥你好?”
伍中年氣得兩眼發白,一挺陰陽雙劍,“刷”地竄了上去,大叫道:“誰是你的哥哥!”
一招“一削三才”,劍影千重,迎頭罩下!
伍中星自腰際掣出血魔刃,絞起一個刀花,“錚錚”兩聲,將陰陽雙劍,擋了開去,道:“你不是我的敵手,何必前來送死?”
伍中年“哼”地一聲,道:“我看你敢不敢對我也下毒手?”
伍中星道:“笑話,你既已不認我做兄弟,我又有什麼不敢?”
伍中年心中只感到一陣絞痛,猛地想起當年在師傅書房中所發現的那張畫來,畫上正有一人,是他模樣,莫非師傅也正是死在他手中的麼?又痛又急又怒,氣血逆湧,剎時之間,不克自制,“哇”地一聲,竟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一旁顧文瑜郭有他等人,眼見這幕兄弟殘途的悲劇,心中也是大為悲憤,搶上去將他扶住,伍中年已然是面白如紙,喘息道:“你……好……哇!師傅當日是怎樣教訓你我兩人來着?”
話音顫抖,顯見他心中悲痛之極,講到此處,突然橫起陽劍,向自己頸間刎去,一旁郭有他大吃一驚,急叫道:“小伍,為他這種人自刎,值得麼?”
疾伸手指,點向他右臂的“曲池穴”。
伍中年此際,親見自己的弟弟,是這樣十惡不赦之人,心中確是感到沒有面目再見天下好漢,因此才打定了自刎而亡的主意,尚幸郭有他出手得快,一指點中,“錚錚”一聲,陽劍跌到了地上,另-邊,顧文瑜也已出手,在他脈門上一彈,那柄陰劍,也鬆手跌落,伍中年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此時,人人皆是睚眥欲裂,恨不得將伍中星一陣亂刀,剁成肉泥,連葉小珊剛才因為一時激憤,認了伍中星作師傅的人,也在感不忍,但伍中星多年作惡,早已天良泯滅,卻仍足若無其事地微笑着。
張策怒氣填膺,大聲道:“你要受我三掌,還要令我受傷,是你自己説的,可是麼?”
伍中星道:“當然!”
張策也不再多説,踏步進身,“呼”地一掌,推了出去。
伍中星果然站着不動,張策那一掌,擊向伍中星的腰際,只聽得“谷”地一聲,擊個正着,但是其音卻如擊中了敗木一樣,張策只覺一掌擊了上去,所藴的力道,全都在晃眼之間,被化了個乾乾淨淨,根本不知對方弄的,是什麼玄虛!
張策心中,也不禁暗自吃驚,這才知伍中星即使不穿寒鐵寶衣,武功之高,亦屬罕見,但是這一掌,雖然未曾傷了伍中星,他自己卻也未受傷,而伍中星卻是誇下海口,要任他擊上三掌,還要令他受重傷的!
張策一步退開,咬了咬牙,心知若是擊他普通部位,只怕掌掌一樣,非要向他緊要穴道處下手不可!心念電轉,一掌又已推出。
這-掌推出之際,輕飄飄地,看來毫無力道,但此時旁觀眾人,全是會家,一望便知那一掌所藴,陰柔已極的力道,比第-掌實在要厲害得多。
郭有他見故人有後,心中深喜,但是張策眼前與鐵衣人對敵,卻是兇多古少,因之心中又焦急萬分,早已拿了陰陽雙劍在手,準備張策一有不測,便上前接應。
張策那一掌,才發之際,是向伍中星面門擊到,但堪堪擊到,突然手臂一沉,沉下尺許,變成了直向伍中星胸前的“華蓋穴”印出。
那“華蓋穴”乃是五臟之華蓋,若被擊中,五臟皆受震動,功力不濟的,立時便可死亡,實是人身要害之一,伍中星卻依然面帶微笑,眼看張策手掌,要按了上來,突然吸了一口氣,胸口向內,陷下三寸。
這一來,張策本來已可以按中他的胸際,卻變了相差三寸,急忙內力一吐,手臂向前一探,再按了上去時,忽然伍中星一個轉身,快疾無比,已然變成了背對張策而立,張策的那一掌,變成了向他背心擊到!
霎那之間,張策不禁呆了一呆,但其時間不容髮,再要改招,已然不及,張策連忙將手臂向上略抬兩寸,改向伍中星“靈台穴”按去!
一掌按個正着,已然沒有剛才如中敗木的感覺,力道也未曾為對方化去,張策心中大喜,內力疾吐,只待伍中星受傷身死,怎知過了片刻,便覺出了情形不對。
原來自己內力,源源不絕,向前發出,絕未遇到絲毫阻力,但是對方也未曾受傷,所發出的內力,竟像是泥牛入海一樣,了無反應!
張策年紀雖輕,但武功造詣,已然極高,一覺出不妙,立即想把內力收回,將手掌提起時,真氣運轉,內力卻仍是源源不絕地向對方體內投去,像是被一股極大的吸力吸住一樣,收不回來!
張策這一急非同小可,面上立時變色,一旁郭有他、孫泗等人,究竟識貨,一看出情形不妙,心中一驚,不由得同時失聲叫道:“吸星神功!”
只聽得伍中星哈哈大笑,道:“不錯,吸星神功!”
張策武功雖然不錯,但是武林閲歷,卻並不很足,那“吸星神功”,本是早已失傳了的一門邪派功夫,給碧血神魔齊太媪在灕江的一個山洞中發現,她雖然學會,欲仗之以光大血魔門,但是卻沒有機會施展,本身便反遭了伍中星的毒手。
而伍中星學會了“吸星神功”,除了在陰陽鏢局中使了一次之外,便遠遁天竺、西域,因此中原武林人物,也不知道這門厲害已極的邪派功夫,仍然有人會使。
郭有他原是因為十七年前,當齊太媪和趙巴兩人,在鎮江地下渠道之中,大會黑道人物之際,也在鎮江。那次大會,後來不了了之,在渠道之中,郭有他還會送了一塊門板給顧文瑜的兩個女弟子,蘇怡蘇慧,助她們逃命,也曾探得劉太媪和趙巴,已然學會了“吸星神功”之法,因此此時,一看出張策面色有異,而且手掌正好按在伍中星的背上,便立即想了起來,張策是已然着了伍中星的道兒,正被他以吸星神功,將體內功力,源源吸走!再經伍中星自己一證實,郭有他更是大驚失色,叫道:“大侄子,快鎮定心神,別再發內力!”
張策這時,也已知道不妙,早已在運氣硬收內力,但是卻只能將內力源源不絕送出之勢,略為阻住,非但連運勁力,手掌收不回來,而且內力仍被對方吸星神功吸過!
張策知道這樣下去,遲早內力耗竭,不死也成廢人,滿頭汗珠,不由得滾滾而下。
一旁郭有他越看情形,越是不妙,一挺雙劍,便向伍中星刺去,但是伍中星早有準備,反手便是一血魔刃削來,若不是郭有他一覺出眼前紅光進現,幾乎連手帶劍,俱都被他一刀削去!
而伍中星一刀雖然削空,手臂一圈,血魔刃已然反擱在張策的頸上,桀桀怪笑,道:“倒看刁不出這小子的功力,大是深厚,我雖然手辣,但是凡被我以吸星神功,將功力吸走的人,卻照例留他一條性命,誰要是再動一動,我血魔刃一揮,這小子立即命歸黃泉了!”
眾人知道他行事出名的狠辣,當真是説得出做得到,面面相覷,盡皆動彈不得,張策只感到片刻之間,本身功力,十停中已然去了兩停,更是焦急無比,一咬牙,豁了出去,手揚處,一掌對準了伍中星的頭頂,拍了下去!那一掌,乃是張策畢生功力所聚,若被拍中,頭頂乃是要害,伍中星功力固然高過張策,也難禁受,可是伍中星卻有準備,眼看張策一掌,將要拍到,血魔刃突然向上一翹,張策那一掌去勢極疾,一時之間,收勢不住,只覺得手心一涼,已然被血魔刃刺破!
而同時,伍中星也已一鼓真力,一股大力,生自背肌,將張策震開了三步!
張策站定,翻起手掌,只見掌心鮮血涔涔,想起剛才白環谷五矮,死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心如刀割,郭有他、孫泗等人,見張策已被血魔刀刺中,也驚得呆了,動彈不得!
正在此際,伍中星面帶獰笑,回過頭來,待要發話,忽然聽得遠處一個蒼老的聲音,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
那一聲佛號,聽來也不知是從多遠的地方傳來,聲音像是隨風飄蕩一樣,在耳際沉浮不定,可是卻又聽得十分清楚,人人聽了,心中俱都覺得極是寧貼安詳,但伍中星卻面色一變,立即穿起了寒鐵寶衣!
眾人一起循聲望去,只見老遠處,水面之上,微波盪漾之中,三個人宛如在水面之上,踏波而來一樣,看來行動從容已極,但是卻晃眼之間,便自遠而近,眾人也已看清楚,來者乃是一僧兩尼,那個僧人,滿面盡是皺紋,也看不出他實在的年齡來,兩眉倒掛,卻是一副苦相,一面棄了踏足的木板上岸,一面低垂眼皮,只顧自己數着念珠。
那兩個尼姑,約摸四十上下年紀,但是卻滿額皺紋,乍看,像已經五六十歲也似,而且甚是相似,也是雙目微閉,令人有與世無爭,槁木死灰之感。
這三個人一到,郭有他連忙迎了上去,道:“苦尊者,你老人家終於到了!”
那和尚道:“到了!到了!”
原來那僧人不是別人,正是雲南雞足山長愁崖苦尊者!
眾人一聽得郭有他如此稱呼,便是精神一震,想那苦尊者,在三數十年之前,已經被目為寰宇第一高手,伍中星武功雖高,只怕也不是他的敵手,紛紛上前行禮拜見,苦尊者態度甚是淡和,對每人均是合什麼禮,到張策上前拜見時,才伸出瘦骨嶙嶙的手業,在他頭上撫摸了一下,道:“你便是張檀樾的兒子麼?”
張策恭恭敬敬地道:“是。”
苦尊者道:“好!好!”
只説了兩個字,也就不再説下去,眾人也莫測高深。
郭有他向那兩個尼姑一指,道:“尊者,這兩位大師……”
苦尊者道:“這兩位一名不愁,一名不思,乃是小徒。”
雖然苦尊者已然道明瞭她們的身份,但眾人仍是不敢小視,一齊為禮,不愁、不思兩人,也只是合什答禮。
眾人一齊看時,這兩人面目雖然相似,但是不愁大師頰上,卻有一顆很大的紅痣。可以想見,她在年輕之時,這顆紅痣,一定增添了她容顏的不少嬌麗。
伍中星自從三人到了之後,便將寒鐵寶衣穿起,退後丈許,手中血魔刃“嗡嗡”作響,不時蕩起陣陣紅色光環,一望而知,他正在全力戒備。
郭有他道:“尊者你來得正好,張侄子手心被血魔刃刺破,命在旦夕,尊者所練生生丹,不知能否起死回生?”
那苦尊者所練的“生生丹”,原是救傷療毒,極為著名的靈藥,因此郭有他才有此一問,希望能夠救回張策一命,一問之後,眾人俱等着苦尊者回答,神色極是緊張,但苦尊者卻搖了搖頭。
他這裏一搖頭,眾人心中,全是一涼,張策更有宛若被人從頂門中澆下了一桶雪水,呆在當地,則聲不得。
苦尊者緩聲道:“血魔刃之毒,天下無匹,生生丹雖然集天下靈藥而成,但是卻也不能療治……”
郭有他急道:“然則張大侄子,便只有閉目待死的份兒不成?”
苦尊者又搖了搖頭,道:“郭檀樾,你看他可像是將死之人?”
郭有他向張策望去,只見他面色雖然蒼白,但是卻神元氣足。而且,他被伍中星以血魔刃挑破掌心之後,已然有許多時候,若是要死,怕也早已死了,心中一喜,道:“尊者,莫非他……他……”
苦尊者接着道:“他幼年時曾服北海冰雪之精所凝成的玉脂雪芝,從此萬毒不侵,雖烈如血魔刃,亦不能奈他何!”
張策聽了,不由得歡嘯一聲,一個轉身,向伍中星道:“好賊子,你聽到了沒有?”
伍中星此時,心中實是吃驚已極,他倒也不是怕苦尊者,而是因為又見到了不愁、不思兩人!
雖然事隔多年,但是伍中星仍然能夠認得出不愁、不思兩人,本來是什麼人來!而在他的心目之中,只當兩人為自己所害之後,早已死去,卻未曾料到在十七年後,還會突然出現!
固然他身有寒鐵寶衣,又有血魔刃,可以説有恃無恐,但是心靈上的吃驚,卻是難免!
當下對張策的説話,並不理會,又後退了丈許,一時之間,倒也沒有人敢去惹他。
只見不愁大師自懷中摸出一隻小玉瓶,傾出三顆丸藥來,向仍然昏迷不醒的伍中年一指,説道:
“這位伍檀樾受傷甚重,這裏三顆生生丹,足夠他療傷的了!”
手-揚,三顆丸藥,一齊飛出。
伍中年昏過之後,一直由儒俠顧文瑜在一旁扶持,一見三枚丸藥飛到,手一探,便已接住,剛待向伍中年口中塞去時,無意中向不愁大師望了一眼,心中一怔,脱口道:“不愁大師,你出家以前,俗家姓名,可能告知麼?”
不愁大師淡然一笑,道:“未出家以前的事,我全已忘了,顧大俠休得提起!”
顧文瑜心中又是一動,踏前一步,突然叫道:“阿怡阿慧,可是你們?”
不愁和不思兩人,只是望着他微微而笑。
顧文瑜嘆道:“我知道你們既入佛門,便不是塵世中人,即使是生身父母,也不肯相認,但是我十七年來,沒有一日不為你們的下落耽心,難道我佛竟絕情若斯,叫我安心都不可以麼?”
不愁、不思兩人長嘆一聲,低下頭去,卻仍是並不言語。
這時候,眾人盡皆莫名其妙,不知道儒俠顧文瑜和這兩個尼姑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只聽得苦尊者道:“善哉!顧檀樾,過去之事,還提他作甚?她們兩人,未曾出家之前,一名蘇怡、蘇慧,正是令高足!”
顧文瑜呆了一呆,道:“怡兒、慧兒!”
但隨即面上激動之情全消,道:“兩位大師,剛才在下多有得罪,尚祈見諒。”
不愁、不思兩人,仍然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眾人這才知道兩人敢情以前是顧文瑜的徒弟,但如今卻不知怎地,改投到苦尊者門下。這其中的原委,只怕除了伍中星以外,再也無人得知!
原來十七年前,蘇怡蘇慧兩姐妹,一時不測,先後為伍中星所辱,而無面目回翠竹渚去見師尊,想要自盡,但是卻已然有了身孕,只得忍辱偷生,待到生育之後,將兩個女嬰一齊放在藍姑所住的茅屋面前,便欲投江自盡,恰在此際,苦尊者雲遊而至,將兩人救起,兩人就此削髮為尼,直到十七年後,方始出世。
而當年她們所棄的兩個女嬰,有一個被狼叼走,後來為齊太媪、趙巴救起,便是今日的梁月娥,另一個被藍姑發現,在祁連山上養大,就是葉小珊!兩人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而她們的母親也是姐妹,因此兩人才生得一模一樣,如同孿生!
這些因果,作書人敍來,雖然簡單,但其中卻不知包含了多少人事滄桑,血淚辛酸!
當下苦尊者向伍中星望了一眼,也未曾見他有怎樣的動作,便突然向前滑了丈許,伍中星一挺血魔刃,全神貫注,苦尊者也尚未動手,就在這緊張已極之際,突然在伍中星身後的一堆亂石處,疾撲出兩條人影來,手揚處,便是一蓬紅色塵霧,向伍中星當頭罩下!
這一下變故,實是來得突然之極,眾人皆為之愕然,伍中星只顧得防備眼前的第一強敵,卻未料到身後還會有人來偷襲,一覺出身後生風,血魔刃刷地向後揮出,那兩人慘叫一聲,便倒於就地,但是他們所發出的那蓬紅霧,卻也向伍中星迎頭罩下。
只聽得伍中星也是一聲慘叫,突然躍起兩丈高下,血魔刃揮得風雨不透,宛若一口血也似紅的紅鐘,將他全身,盡皆罩住,大喝道:“什麼人暗算我?”
那兩個倒在地上的人掙扎着道:“碧血——神魔齊太媪……赤血鬼趙——巴!”
才一講完,便自氣絕,接着,一個少女自亂石堆後,疾撲而出,伏在兩人屍身之上,叫道:“師傅!你雖然以毒霧弄盲了他的雙眼,但弟子仍然打不過,不能為你們報仇!”
眾人聽説齊太媪、趙巴兩人的名字,心中已經愕然,再一看地上死去的兩人,確然不錯,正是當年血魔門的大掌門二掌門,看那少女時,卻又是一呆,原來和葉小珊一模一樣,不是別人,正是梁月娥!
原來梁月娥來到四川,半路上便遇到了齊太媪和趙巴兩人,講起鐵衣人的容貌,兩人一聽便知道是伍中星!
他們兩人,一生害人,直到遇上了伍中星,才反為伍中星所害,十餘年來,恨之切骨,明知伍中星仗着“吸星神功”,武功只有一日比一日高,但自己卻已經成了廢人,因此苦心積慮,以蠍尾毒汁,合上了生石灰,練成了一種專盲人目的毒粉,即使不能報仇,弄盲了伍中星雙目,也是好的。
一聽得伍中星已有下落,便趕到鐵雲莊來,卻是到得比誰都早,只不過一直伏在亂石之中,直到伍中星全神貫注,對付苦尊者之時,才突然撲出,雖然他們仍不免死在血魔刃下,但是伍中星一時不察,雙目也已被毒霧弄瞎了!當下梁月娥只顧得哭訴,伍中星心中怒極,一個轉身,血魔刃凌空,向她劈了下來!
可是他這兒才發動,苦尊者也已然踏前一步,“砰”地一掌,正擊在他的胸口之上。
若論伍中星此時的武功,和苦尊者相較,固有不逮,但是他有寒換寶衣護身,就算為苦尊者擊中,也不致於受多大的損害,可是他此際雙目初盲,心中繚亂之極,苦尊者那一掌,又來得極是飄忽,事先並無預防,一被擊中,再想運氣相抵時,已然不及,大叫一聲,身子向後跌翻出去,而不愁、不思兩人,已然想繼趕到,各抬一腳,向下踏去,恰好踏住了伍中星的左右雙腕,各發出一陣淒厲無比的笑聲。
剛才苦尊者的一掌,已令得伍中星受傷不淺,再被兩人一踏,兩人在苦尊者門下一十七年,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內力一送,伍中星腕骨已斷,不愁大師一俯身,“錚”地一聲,將鐵衣拉開,兩人又是一陣淒厲無比的笑聲,道:“你還記得我們麼?”
伍中星自分今日必死,忍住了不出聲,突然一掙,生生將兩手斷去,雙肘一曲,向不愁不思兩人,胸前疾撞而至,兩人倏地向旁閃開,並未撞中,伍中星已然以進為退,向旁逸了開去,兩人大聲道:“師傅,當日我們拜師之際,曾説過還要開一次殺戒,便應在今日了!”
不愁大師伸手拾起血魔刃,力透五指,向前疾拋而出,血魔刃幻出一道血虹,直向伍中星背後射去,此際,伍中年已然醒轉,大叫道:“蘇姑娘手下留情!”
伍中年究竟是一個好人,眼見兄弟將要慘死,心中也不免難過,是以才脱口叫了一聲,但是叫聲甫畢,血魔刃已然射到伍中星的背後,伍中星反手便抓,可是雙手盡皆斷去,一抓抓了個空,血魔刃在他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餘勢未衰,直向前飛出丈許,才落在地上!
伍中星身形搖晃,大叫道:“你們快來報仇啊!可是什麼仇都報完了?”
語音兇厲已極。
只是兩句話工夫,毒已發作,“砰”地一聲,倒在地上,卻恰好倒在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的旁邊,只聽得他道:“小珊、月娥,你們在那裏?你們……是我的女兒……
那兩個尼姑,便是……你們的母親……我一見你們,便已然認出來了!”
葉、梁兩人一怔,道:“你説什麼?”
可是伍中星已然沒有了聲音,毒發身死,惡貫滿盈了,兩人抬頭向不愁不思望去,不愁、不思滿眶熱淚,轉向苦尊者跪下,道:“師傅,弟子又要犯戒了!”
苦尊者搖頭長嘆,道:“痴兒,既是自己親生骨肉,如何不認,又有何犯戒之由?”
兩人這才一轉身,叫道:“孩子!”
葉小珊和梁月娥面面相覷,一齊撲了過去,母女相會,不知有多少話要説,但是卻又一個字也説不出來!
苦尊者踱了過去,將血魔刃拾起,道:“這件兵刃,雖是前古奇珍,但是卻太以歹毒,我帶回山去,將之毀滅,那件寒鐵寶衣,本是張檀樾之物,仍然物歸原主。”
張策俯身拾起。眾人見事情已了,本可離去,但又不明白不愁、不思兩人的認女經過,紛紛請問,兩人身入佛門多年,對於當年的事,雖覺心痛,但是已然報仇,也就看得淡了,便將十七年前,在鎮江的事,全都講了出來。
顧文瑜、伍中年、郭有他等人,俱是身歷其境,聽得連連嘆息,葉小珊和梁月娥才講了自己被人撫養成人的經過,眾人才知葉小珊確是金龍門中人,只不過比張策低上一輩而已!
當下眾人便在鐵雲莊上,起出了伍中星曆年來劫掠所得,伍中年念在兄弟之情,將伍中星葬在鐵雲莊上,便一齊離去。
出了洞庭湖,各人便分道揚鑣,梁月娥、葉小珊兩人,一定要跟着母親,回雞足山去,苦尊者也不加反對,伍中年等人,各自散去,張策帶了寒鐵寶衣,一個人呆了許久,父母之仇,雖不是親手報去,但仇人已死,當年真相,也已大明,看來已無事可為了,望着浩浩湖水,正在出神,忽然聽得背後有人道:“張公子!”
張策回頭一看,正是儒俠顧文瑜,忙道:“前輩有何指教?”
顧文瑜道:“張公子,近數年來,這件寒鐵寶衣,因為落在伍中星的手中,凡人提起鐵衣人,總與一個賊字連在一起,而今寒鐵寶衣,物歸原主,只盼張公子能在數年之內,將連在鐵衣下面的那個賊字,從人們口中去盡,而換上一個俠字?”
張策聽了,聳然動容,道:“晚輩省得!”
顧文瑜一笑便自離去。
果然張策從此行俠仗義,不到一年,江湖上已然人人爭論鐵衣大俠,再也不聽得人提起鐵衣賊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