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地人魔發現在包內是安平的兵刃,大喜過望,而且珠囊也赫然在內。小道童大概以為是長命鎖一類飾物,未加註意,信手放在這兒不加過問。
他將皮護腰札上,帶了寒影劍,抓住珠囊,向孤鶴丹上看去,邁出一步隨又縮回,自語道:“老夫本想再救你一次,可是我怕下次再要我的命。算了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這卑鄙的狗死有餘辜,且讓你自生自滅算了。”
說完。他收好珠囊,舉步向廳門走去。
山坡下,一群黑衣人正如飛而來。
他退入廳中,冷笑道:“蟠龍堡的人來了,老夫不願和他們計較,救夏老弟要緊。救人如救火,我得趕快去追趕女妖們。”
他戴上黑頭罩,從屋後竄出,向北飛趕。
黑衣人大隊湧入茅屋,孤鶴丹上恰好甦醒。不久,大批黑衣人也向北面追趕。
雲夢雙姣帶了安平,沿北面的山谷急掠,越過兩座山頭,突見前面半里地的山坡下,站著一個青袍人,袍袂飄飄,肩上的劍穗迎風飄揚,不言不動,正向這一面觀望。
百殘老人緊走兩步,不理會小腹仍在疼痛,說:“老朽先走一步,看看對方的來路。”
“對方如有敵意,格殺勿論。”青狐殺機怒湧地交待。
“老朽理會得,但請放心。”百殘老人恭敬地答,急射而去。
接近至四五丈內,青袍人從容舉步迎上,含笑叫:“周前輩,請留步。”
百殘老人在丈外止步,狠狠地打量對方,久久方嘿嘿冷笑,陰惻惻地問:“小輩,老夫不認識你,為何留步?有話就講,有屁你就放,不必多費唇舌。”
青袍人年約四十上下,身材修偉,相貌堂堂,舉步沉著穩重。先抱拳行禮,從容地說:
“晚輩姓賀,名俊,有事欲求見雲夢雙姣,相煩前輩引見。”
“說明來意,少嚕囌。”
“晚輩奉家師叔手諭,有事與兩位姑娘相商.”
“什麼事?”
“向諸位打聽夏安平的消息。”略頓又道:“昨晚曾有人看到沈家大宅的人,將夏安平誘入宅中,此後即失去蹤跡。兩位姑娘落腳沈家大宅,乃是盡人皆知的事,因此……”
百殘老人不懷好意地踏前一步,獨眼中兇光暴射。
賀俊向側跨移一步,夷然笑道:“前輩先不必動殺機,且聽……”
“小輩,你與夏安平有親?”百殘老人搶著問,又迫進一步。
“晚輩與他無親無故,只不過想向他透露一項消息。”
“你是他的朋友?”
“不是,晚輩僅是奉家師叔的手諭找他……”
“你的師叔是誰?”
“金帶歐政。”
“哦!原來你是少林的門人。你豎起驢耳聽了,給老夫滾出視線之外,不然老夫送你上西天。”
賀俊冷冷一笑,不悅地說:“在下誠心討教,閣下為何出口傷人?你也算是……”
百殘老人一聲怪叫,突然兇猛地撲出,劈面就是一掌。
賀俊知道利害,哈哈長笑兩聲,暴退丈餘,單足點地人即向側縱出兩丈外,如飛而退,反應之快,委實驚人,不愧為出身名門大派的弟子。
百殘老人的一掌落空,奮起急追。
賀俊用上了全力,竄入一座矮林,連發兩聲警嘯,向林深草茂處一鑽,落荒而遁。
百殘老人嘿嘿笑,窮追不捨,怪叫道:“小狗殺才,老夫不信你會飛天遁地。”
可是,他先前被孤鶴丹士擊中小腹,並未復原,一時衝動全力施展輕功追逐,三五個起落便誘發了傷勢,看看將趕上賀俊,緊要關頭腳下突然發虛,冷汗泌出,一頓之下,便被賀俊逃出視線外了。
賀俊並不遠走,發現老殘怪不追,卻回頭現身破口大罵道:“老殘廢,你這老而不死的殘老狗,來來來,賀太爺要找地方剜出你的獨眼,打斷你的殘狗腿。”
百殘老人怎受得了?強忍痛楚怒嘯連天,木腳一點,急射兩丈外,切齒猛撲而上,含忿拼命。
賀俊一聲狂笑,扭頭狂奔,一面叫:“殘廢老狗,來吧,賀太爺送你到鬼門關報到。”
一追一逃,愈追愈遠,不久追入了叢山凋林之中,身影逐漸消失。
雲夢雙姣一群人,仍然沿小徑北行,滿以為百殘老人可將攔路的人追上,因此放心趕路。
繞過山坡,前面山角前又出現一個穿青勁裝的中年人,豹頭眼,相貌威武,相距十餘丈便拔劍仰天長笑,豪氣飛揚地說:“此山我所有,此路是我開。呔,誰人經此過,留下腦袋來。哈哈!說錯了,是留下活人來。”
柳神一怔,接著勃然大怒,向一名侍女叫:“小倩,去砍下他的腦袋來。””
小倩應喏-聲,越眾掠出衝到嬌叱道:“不知死活的劫路毛賊,留下頭來。”
聲到人到,劍出如白虹劃空,隱發風雷之聲,身劍合一飛撲而上。
中年人直待對方的劍尖遞近,方以奇快的手法揮劍接招,“錚”一聲暴響,雙劍相接火星飛濺。侍女側飄八尺,落地後身形一晃。
中年人也被震得側退近丈,臉色一變,說:“利害!是個雌老虎母夜叉,也是朵帶刺的花兒:來來來,咱們到偏僻處玩玩。”
侍女小倩粉臉乍紅乍白,怒不可遏地叫:“狂徒該死,接招!”聲落,人已撲近。”
中年人一聲長笑,向山林濃密處飛遁,一面叫:“媚娘子,來吧,準教你快活。”
柳神已看出不妙,叫道:“小倩,不可追趕,小心中伏,退回來。”
小倩被中年人的髒言髒語激怒得幾乎發狂,理智將失,怎肯罷手?放腿狂追。前逃的像狂風,後追的像暴雨,只片刻間,兩人的背影已消失在凋林深處。
柳神正想派人將小倩追回,蛇神曾瑞卻懍然地說:“鍾姑娘,有人在用詭計誘激咱們的人,老朽深信,前面將接二連三有人現身,安排下埋伏誘咱們上當。”
“曾老能猜出他們是誰麼?他們的來意……”
“必須抓一個人來問問,方可知道他們的底細。”
“他們見面便逃,山深林密,如何抓法?”
“老朽認為……”
“曾老有何高見?”柳神問,看神色,她對三個老怪物不倨不傲,而且有時倒還相當客氣。她與三老怪之間的關係,甚令局外人迷惑。
“可惜晚輩不知是何原因,老朽所訓練培養出來不需冬眠的毒蛇,竟然死的死散的散,這時需用卻不可能了。”
“我們……”
“這樣吧,咱們不走這條路,他們便會現身來迫我們了。退,老朽斷後。”.””
青狐扭頭回望,接口道:“蟠龍堡的人可能快追來了,退回去豈不……”
柳神銀牙一銼,斷然地說:“找布帛將夏安平包起,便不怕游龍劍客要人了。”
山靈牟丹接口道:“老朽認為,兩位姑娘可在退回坡後那座樹林時,將夏安平帶走,悄然從側方脫身,這兒的事,由曾老哥主持大局,應付前後的人,以後大家回城會合,豈不甚妙?夏安平不在,他們又能怎樣?”
“妙,牟老所說甚是。”青狐興奮地說。
“這麼一來,咱們豈不是自損威風麼?”柳神遲疑地說。
“事急從權,兵不厭詐,這並非自滅威風,而是權宜之計。目下吉水風雨飄搖,群雄萃聚,不少人必欲得夏安平而甘心,咱們何必公然與眾為敵?”山靈甚有見地的說明利害,狂妄之氣全消,大概被安平將他的目中無人傲態嚇走了,變得穩重起來啦!
柳神不得不同意,命兩名貼身侍女接過安平,說:“那麼,大局交由曾老主持,到坡後的樹林分手,回頭在朱家會面,不必到沈家大宅去了。曾老請留心些,查出前面設伏的人是誰,並好好打發蟠龍堡的人,如非必要,不可開罪他們。退!”
說退便退,一群人轉身向坡後急撤。
蛇神所料不差,他們突然不進反退,令在前面設伏相候的人措手不及,章法大亂。
驀地,警嘯聲劃空而過,前面的山林中叫嘯聲此起彼落,不久人影乍現,山林中人影急動,全向他們的退向匯聚,人數不下五十名之多,似乎漫山遍野而來,三五成群地在後追趕。
退到山坡後的密林,雲夢雙姣立即帶了兩名侍女,侍女挾了安平,悄然從側方撤走。
蛇神帶了所有男女,稍候片刻沿小徑由原路急撤。
退了半里地,前面的山腳下,出現了蟠龍堡的群雄。
後面半里地,一青一白兩個身影,帶了四十餘名青衣高手,急急地追趕而來。
蛇神向前面的山靈一指,低喝道:“快,到前面先佔地勢,等他們到來交涉。”
這是一座不太峻陡的山坡,有一片七八畝寬廣的枯草地帶。外側是矮林,坡後端山勢陡升,佔住了山坡,後面便不怕被人截斷退路了。
佔住了山坡,前後追來的人也就逐漸接近。
青年男女以四人為一組,兩男兩女,以背相向席地而坐,四支長劍外指,一看便知他(她)們在列出一種奇異的劍陣,至於為何席地亮劍,外行人便感到莫測高深了。
蛇神在左,山靈在右,兩人並肩而立,冷靜地等候不速之客。蛇神脖子的赤色怪蛇已不見了,兩條碧螭也失去蹤跡。
首先到達的是一青一白兩個人影,他們是金帶歐政和銀劍徐文。他倆大概知道蛇神不好招惹,不敢太過接近,在五六丈外止步,用手勢示意跟來的四十餘名同伴停留在十丈外列陣。
金帶歐政遠遠地抱拳行禮,朗聲說:“在下歐政,與銀劍徐文,求見雲夢雙姣鍾、李兩位姑娘,有事相商。”
蛇神冷冷一笑,抬手叫:“你過來說話,怕甚麼?”
金帶低聲向銀劍耳語片刻,然後從容上前,在丈外止步,再次行禮道:“兩位定然是蛇神和山靈兩位前輩了,久仰久仰。”
蛇神目光森森地注視他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說:“原來是少林武當的高弟光臨,失敬了。你們帶了這許多人,誘開百殘老人,請教有何陰謀?”
金帶歐政神色從容,泰然地說:“在下來得冒昧,但並無惡意,只希望見見夏安平。請問曾前輩,雲夢兩位姑娘到何處去了?似乎不在這兒呢?”
“夏安平也不在,你找他有何貴幹?”
“有件事需向夏安平解釋誤會……”
“哦!閣下想和他算過節不成?老夫警告你,夏安平的事閣下必須立即放手,不許過問。”
金帶歐政淡淡一笑,臉色漸變,說:“夏安平與兩位姑娘既然不在這兒,在下告退。”
“且慢!”蛇神沉喝。
“前輩有何見教?”
“老夫提出的事,你還未回答呢。”
“前輩是指……”
“夏安平的事,不許過問。”蛇神聲色俱厲地說。
“在下與夏安平的事,似乎不需前輩操心……”
“混蛋,夏安平是兩位姑娘的佳客,老夫是兩位姑娘的護法,為何不需操心?”蛇神極為託大地怪叫。
金帶冷笑一聲道:“你偌大年紀,為何出口傷人?不怕人家笑話麼?同樣地,在下與夏安平的事,也用不著尊駕操心。”
蛇神怪眼一翻,吼道:“小王八蛋!小子無禮,老夫要宰了你。”
金帶向後退,冷笑道:“姓曾的,你除了會用蛇唬人之外,你憑甚麼敢說要宰了我歐政?你如果真以為了不起,敢憑你的真本事硬工夫宰我姓歐的?如果你敢棄蛇不用。恐怕被宰的將是你自己呢!”
蛇神大怒,雙手搶杖迫上厲叫道:“老夫今天就不用蛇,不殺你此氣難消,拔兵刃。”
歐政撤下腰中的金帶,冷笑道:“姓曾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雖然昨晚在下懷疑你們可能用詭計將夏安平擄走了,但目下尚未證實,彼此還不應該反臉,犯不著拼老命。可是動起手來,必定有人非死即傷,你不必倚老賣老將話說得太滿,屆時食言豈不丟人現眼?咱們誰也不必在嘴上稱英雄,來吧,請賜教。”。
最後一個字音消失,雙方已接觸了,金虹一閃,抽向迎面攻來的黑色蛇杖,風雷聲乍起。
“啪”一聲響,金帶纏住了蛇杖的前段杖尾。
蛇神一聲怪笑,得意揚揚地橫帶杖身,顯然想將金帶歐政拉近,以使用杖頭進擊。
使用軟兵刃的人,如果臂力不夠,根本不可能奪對方的兵刃。金帶歐政半輩子歲月皆消磨在江湖上,不但經驗豐富,而且藝臻化境,兵刃接觸的剎那間,他便知老蛇神實力渾厚,不可能將兵刃奪獲。忙者不會,會者不忙,這瞬間,他毅然放棄硬奪的主意,手腕一振,金帶突然鬆脫,帶尾像活蛇般彈開,“嗤”一聲厲嘯,貼蛇杖前吐,猛襲蛇神握杖的手腕,自然也威脅蛇神握杖的手指頭。
蛇神用勁橫帶蛇杖,沒料到金帶倏松,毫不著力,杖頭還來不及擊出,金帶已貼杖襲到,不由他不驚,火速抽身收杖後退。後退,是避軟兵刃的最佳辦法。豈知是一來上了大當,一著失錯全盤皆輸,給了對方主動的機會。
全帶歐政一聲長笑,招變“大地盤龍”,沉帶跟進搶攻下盤,攻勢兇猛萬分,但見金虹在下盤騰躍,枯草如被狂風所掃,也像被利刀所削,紛紛折斷飛向四面八方,風雷聲刺耳,罡風激射兩丈外。
蛇神知道上當了,火速變招斜縱丈外,一聲暴喝,沉杖急撥,來一記“金針定海”,想阻擋攻下盤的狠招。
他出招接招,金帶歐政已先一剎那變招進擊了,“丹鳳點頭”改攻上盤,帶尾飛騰盤舞,不辨虛實,像是有十數根金帶同時進擊,一閃即至。
蛇神擊撥三杖,閃退了三次方位,方阻住“丹鳳點頭”的狠招,總算守得十分嚴密,但也出了一身冷汗。
金帶歐政得理不讓人,抓住機會鍥而不捨,放手搶攻,詭異的怪招像是長江大河滾滾而出,連攻十八招,把蛇神迫得八方遊走,暴跳如雷。
蛇神吃力地招架,一時大意失去先機,在十八招狂風暴雨似的兇猛攻勢下,他還手乏力,還幾乎捱了兩帶,仍未能奪回主動,甚感吃力。
金帶歐政也暗暗心驚,十八招攻勢無功,對方雖窮於應付,在危機一發中自保,但仍能支持得有驚無險,已可看出對方的實力如何了。假使迫攻中一招鬆懈,被對方脫出困境,以後的局面可能全部改觀,至少也會拉成平手。薑是老的辣,老蛇神果然不愧稱老一輩的名宿。
遠處觀戰的銀劍徐文已看出危機,再拖下去,金帶歐政恐怕要栽,趕忙叫道:“歐兄,咱們走,夏安平不在這兒,不能耽擱了。”
另一名中年人也叫道:“雲夢雙姣可能在半途溜走,帶走了夏安平,咱們必須分頭追趕,遲恐不及,歐前輩何不快撤?”
全帶歐政暴喝一聲,攻出一招“天外來鴻”,招發一半,乘蛇神斜身撥出杖頭接招的瞬間,突然手腕一帶,金帶倏收,身形暴退。
蛇神反應其快,看出反擊的機會已到,良機稍縱即逝,怎能不快?杖尾猛地拂出,“啪”一聲暴響,擊中收勢未止的帶尾,吼道:“小輩你走得了?”聲出人急進,挺杖飛撲而上。
豈知金帶歐政機警絕倫,帶尾被拂中,其實軟兵刃不懼打擊,不會受到震力波及,但他居然能從對方的打擊中借力,身軀側飛丈餘,避開了飛撲而上的蛇神,兩個起落之下,已遠出四丈外了。
蛇神不該奮勇飛撲,等發覺金帶歐政借力側飄,身軀懸空前撲,想折向追逐已來不及了。他勃然大怒,憤怒地用蛇杖在地面擊打,發出一串奇異的震波,似乎地面也被他的蛇杖所撼動。
金帶歐政遠出四丈外,身軀向下落,右腳剛向草叢中沉落,突見八尺外草叢中碧影乍現,貼草梢飛射而來。
冬日野草枯黃,大地一色,突然間出現了碧影,顯得十分觸目,豈有機而不見之理?他大吃一驚,叫道:“蛇已先在這兒潛伏,徐兄,下手!”
叫聲中,他左手一抄,深入懷中取出一把青綠色的豆形小珠,右手的金帶帶尾反向手臂拍到。
“啪”一聲響,帶尾拍中右小臂,袖底突然噴出一道火流。接著他左手一張,百十顆綠球射向火流。
異響嘶嘶.綠珠在射透火流的瞬間,一顆顆皆突然爆燃,化成火球,向下急墮,像無數流星墮落,著火即燃。
貼草梢飛射而來的碧影,是兩條碧螭中的一條,恰好撞入流星火雨中,驀地身驅急扭,向下一沉,突又轉身急射,沒入草中不見。世間除了傳說中的白火鼠之外,所有的禽獸無一不怕火,碧螭也不例外,見火即遁。
少林武當兩派弟子眾多,朋友更多。因此,金帶銀劍兩人昨晚已得到安平被雲夢雙姣誘走的消息,卻不知九地人魔救走了安平的事。雙姣的底細,瞞不了他們兩位老江湖,當然知道蛇神的毒蛇可怕,恰好金帶有一位對火器極為高明的朋友,替他造設出火雨的放火用具,用來對付蛇神的毒蛇,終於派上了用場,用且效果奇佳,果然將碧螭嚇走了。
銀劍徐文也同時動手,先將身側放起火來,四十餘名弟子也不敢怠慢,掏火折放火。附近全是草,假使有毒蛇埋伏,那還了得?必須搶先下手,用火阻蛇。
果然十分靈光,蛇神想不到對方已早有準備,吃了一驚,趕忙用蛇杖擊地發聲,召回赤練和碧螭以蛇佈陣的妙策毒計功敗垂成。
金帶歐政大喜過望,但仍不敢大意,用火而開道,退出六七丈外,方脫出危險區。
山靈見埋伏的蛇未能派上用場,一聲怒嘯,大喝道:“上,留下他們。”
席地而坐列陣的男女,應聲一躍而起,吶喊一聲,挺劍疾衝而上.“先退走。”銀劍徐文也向弟子們下令。
蛇被驚走,蛇神像是叫花子死了蛇,急得心中焦躁,只顧用蛇杖召尋他珍逾性命的三條毒蛇,無暇兼顧大局,任由山靈代為發令。
金帶銀劍兩人不知毒蛇已被火而驚走,退至十餘丈外的短草坡上,算是已脫出危險區了。
“停下,擒幾個人帶走拷問消息。”金帶歐政回身大喝,他已發覺蛇神並未追來。
“哈哈!來得好。列陣!”銀劍徐文豪氣飛揚地叫。
銀劍徐文帶來的二十餘名同門弟子,聞聲趕忙各佔方位列陣!但見人影急劇閃動,片刻便列下了三座七星劍陣。武當的劍陣名震天下,七星劍陣確有鬼神莫測的神奇威力與變化,不但可以搏殺高手名宿,更可應付群毆,只要有七名武當的弟子在場,即使是武林的一流高手,也不敢貿然生事,陷入劍陣便會凶多吉少。
陣勢已成,山靈行將衝到。
“七星倒懸。”銀創徐文再次沉喝。
陣勢開始發動,中間的一座劍陣原是璇璣在前,玉衝在後,這時突然左旋而動。以天樞為中心,天璇剛退至側方,搖光已經急速地旋到,取代了天璇的地位。
衝得最快的是山靈,稍後一步是一個青年人。
山靈追蹤天璇的背影,劍如白虹飛逸,遞向天璇的背心,來勢洶洶。
豈知天璇根本不理他,遊走如飛,引他入陣,這瞬間搖光旋到,叱聲震耳。
“老賊納命!”
山靈勃然大怒,一聲怪叫,大旋身招出“回頭望月”,快速、兇狠、準確,搶攻搖光的上盤。
豈知他上當了,沒料到搖光的位置看來比其他六人皆來得迅速,出招也最快,其實卻是誘著,專為誘使對方出招,招甫出身法倏然停頓,山靈的劍便突然夠不上部位,而其他的人已同時聚合。
天樞斜移而進,天衝就近截出,開陽來得更快,三支到成弧形攻出,山靈背側暴露,腹部受敵。
鬼怪不愧稱老江湖,一聲大吼,變招回身應變,招出“暴雨摧花”。
“錚!”劍鳴震耳欲聾,四劍接觸。
這瞬間,搖光一閃而近,劍已送至山靈的腰脊。
也在同一瞬間,璇璣的前三星狂風似的到了,一卷之下,三劍乍合,向在山靈後一步趕到的青年人集中,乍合乍分,生死立判。
山靈命不該絕,三劍聚力,將他震得向右側暴退,一退之下身不由己,僅感到虎口欲裂,巨大的反震力將他震退而已。這一來,反而救了他自己的老命。
他感到腰背左側一涼,肌肉一震,經驗告訴他:他已負傷了。
“砰”一聲大震,他衝倒在地,不等劍陣的人撲到,他咬緊牙關忍受傷處的徹骨奇痛,飛躍而起,躍退兩丈脫出陣外。
他後面的青年人卻沒有這般華運,慘號人耳,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已被武當的門人削斷拋落,對方的喝聲似乍雷:“押走!再擒兩個活的。”
他高舉長劍,大喝道:“且慢!不可貿然衝上。”
雙姣的手下男女不是笨蟲,眼看山靈和同伴衝入劍陣,眨眼間便一傷一被擒,怎敢貿然衝上送死?隨著喝聲止步,四人為一群也列陣等候。
山靈喝止同伴,方開始留意雙方的陣容和自己的處境。對方五十餘人各佔方位,有章有法,一個個神色肅穆,冷靜沉著,並不乘勢進攻,但冷冷地打量著他這一面的人。銀劍徐文和金帶歐政在中間並肩而立,神定氣閒。
他的左腰背裂了一條四寸長的創口,深度將近脅骨,血流如注,疼痛而已麻木。
後面遠處,蛇神仍在收蛇。枯草被火所封,火焰飛騰。濃煙滾滾,飛灰迎風飄舞。
敵眾我寡,他深感劍陣確是利害,想拼命率眾衝陣,不啻驅羊鬥虎。正躊躇間,蛟龍堡的先頭人員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游龍劍客,在二三十丈外便大叫道:“有話好說,千萬不可動手傷了和氣。”
銀劍徐文臉色一變,悄聲向金帶道:“歐兄,看來這傢伙並不知咱們曾經挑了他後處暗樁,但目下他們人多,蟠龍連弩可怕,咱們必須撤走,以免受到他們兩批人的圍攻。妖女不在,咱們到別處去找。”
金帶歐政也凜然地說:“這傢伙陰險難測,也許他已經知道了,想用話扣住咱們,以便會合妖女的人向咱們圍攻哩!瞧,蛇神也越過火場趕來了,事不宜遲,快撤。”
兩人同聲發出急撤的信號,向西北角急急撤走。
山靈不敢追趕,對方退走雖急,但有章有法,劍陣的形態有條不紊毫未凌亂,追上難佔不了便宜,何況他又受傷不輕,豈敢冒險?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撤走。
游龍劍客如飛而來,大叫道:“諸位請留步,狄某有事請教。”
但兩派門人已經遠出十餘丈外,進入了坡下的樹林。
山靈舉手一揮,率領眾人從東北角急撤。
游龍劍客帶人街尾急追,一面大叫道:“牟老慢走,請留步。”
山靈不加理睬,二十餘名男女掠走如飛。
游龍劍客共帶了五十餘名爪牙,狂風似的窮追不捨。
後面,蛇神已找回他的三條毒蛇,也遠遠地追隨在後。
繞過一座山腳,肋背受傷的山靈有點支持不住了,鋼牙一咬,低喝道:“進入前面的密林,倚樹列陣。”
眾人像潮水般湧入林中,向西翼伸展,各佔樹幹障身,嚴陣以待。顯然他們對蟠龍堡的蟠龍連弩有所顧忌。
游龍劍客已先得到孤鶴丹士臨危時所吐露的消息,心中有數,爪牙們遠未趕到,不敢先行追人,距林緣五六丈止步,亮聲叫:“牟老,兩位姑娘在麼?”
二十餘名男女皆仗樹掩身,看不清身影。他先前只看到山靈在發令,沒發現雲夢雙姣,女人的背影他看到不少,不知是否有雙姣在內,所以有此一問。
他後面,爪牙們陸續趕到。
山靈出林前,已經裹好了傷,袍袂飄飄,面容獰惡已極,厲惡地問:“狄少堡主,請教有何貴幹?”
“在下有事請教兩位姑娘。”游龍劍客含笑答。
“兩位姑娘不在。”
游龍劍客呵呵笑,接著臉色一沉,冷笑道:“諸位離孤鶴丹士的茅舍,不足一個時辰,兩位姑娘帶走了夏安平,決不會獨自分道回城,何必瞞我?”
山靈也冷冷一笑,說:“信不信由你,事實如此。”
“在下當然不信。”
“你說吧,閣下有何用意?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老夫知你必無好意。”
“牟老,在下並無惡意……”
“你閣下既然知道兩位姑娘來自孤鶴丹士的茅屋並知道夏安平已被兩位姑娘帶走,不消問,如果不是閣下有人藏匿在屋中,便是孤鶴丹士死前留下了線索,不然不會知道此事的經過。”
“在下只知道……”
“你從何處知道的?孤鶴丹士已死,兩個小道童也被殺身亡,你怎會知道的?”山靈一直搶著發話。
游龍劍客嘿嘿笑,不再兜圈子,說:“這麼說來,孤鶴丹士的話是真的了。”
山靈吃了一驚,問道:“什麼?孤鶴丹士沒死?”
“死了,但死前將概略情形說出方行斷氣。”
“那麼,閣下意欲……”
“在下不想因些許小事,傷了在下和兩位姑娘的感情,只希望將夏安平交出,彼此仍然留一份情義。”
山靈搖搖頭,說:“這件事老夫無法回答你,兩位姑娘不在這兒。”
“她們往何處去了。”
“帶著夏安平先走了。”
“在下不信。”
“不信又待如何?”
“在下要委屈諸位一下,讓在下派人護送諸位離開,搜一搜附近山林。”
“哼!你把老夫看成什麼人?”山靈怒聲問。
“尊駕是老一輩的名宿,被迫替雲夢雙姣賣命,沒有甚麼值得驕傲的地方。說護送是假,扣諸位做人質是真。告訴你,在下對夏安平志在必得,誰要多管閒事橫加阻擾,狄某與地勢不兩立。閣下,雲夢雙姣今天做出這種事來,居然忘思負義殺了孤鶴丹士劫夏安平,便是狄某的生死對頭。她既無情,休怪狄某無義。閣下是替自己打算呢,抑或是仍替她們賣命?在下聽你一句話,說吧。”游龍劍客聲色俱厲地說,臉上殺機怒源。
山靈突然反躍兩丈,閃電似的伏下身形,貼地倒掠入林,奇快無匹。
崩簧暴響,兩具蟠龍連弩發似暴雨,箭如飛煌,嘯風之聲刺耳。可是山靈突然伏下身形而退,箭雨從他的上空呼嘯而過,毫髮未傷。
這是一座古松林,枝濃葉茂,每一株皆粗可兩人合抱,林內的空間窄小,動手不便,易受暗襲。游龍劍客的爪牙雖已全部到達。人數超過山靈這方一倍以上,但只帶了八具連弩,想入林不無顧忌。
游龍劍客橫了心,立即將八具連弩分為四撥,每一撥兩具,由八名爪牙掩護,準備入林。
分派停當,便待進人林中動手。誰也沒注意後面悄然到了兩個人,那是蛇神和百殘老人。
蛇神在半途遇上狼狽趕來的百殘老人。老傢伙被銀劍徐文的師侄賀俊引走,在山林中被人逗得精疲力盡,總算全身撤出,未遭意外,轉回尋找雲夢雙姣,半途遇上了蛇神,兩人便遠遠地追蹤趕來。
游龍劍客不知後面有人跟來,準備停當,拔劍喝道:“入林,見人便格殺勿論,上!”
他自己帶了十二名爪牙斷後,由四組人開道,每組相距三丈左右,一聲吶喊,急衝而上。
山靈早有準備,一聲暗號,但見人影急動,全向松林深處急撤。
最左的組發現林中有人撤走,吶喊著搶先便追,輕易地進入林中,崩簧乍響,箭如飛蝗。
“啊……”閃避不及的男一女發出了慘號,被射倒在樹根下,每人皆連中三箭之多。
這一組的十個人大喜過望,被勝利衝昏了頭,為首的人拔劍大喝道:“追!不要活人。”
連弩這玩意固然利害,但缺點亦多,發射後重裝困難,不可能在頃刻便將九枝箭迅速地裝上。兩個弩手正在裝箭,負責護衛的八個同伴已有四名超越而追。
驀地銀星一閃,一名弩手狂叫一聲,扔掉弩匣撲地栽倒。
銀星是從左側方的林影中射來的,是一枚沉重的三稜鏢,深深地貫入了左脅下,焉能不倒?
護衛的四名爪牙有兩名向暗器射來處撲去,兩丈外的樹幹後突然閃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嬌叱震耳。
“接鏢!”
聲出白虹閃,共有三枚之多。
兩名爪牙冷哼一聲,向樹林後一閃,接著從樹幹的另一面閃出,避過三道白虹,向前急搶。
“哈哈哈哈……”長笑震耳,另一株樹幹下傳出了狂笑聲,三道青虹已經先笑聲而出,聽到笑聲青虹已先到了。
兩個爪牙做夢也沒料到另外有人用暗器襲擊,想躲已力不從心,青虹一閃即至,三把淬毒飛刀有兩把中的。
“啊……”兩個爪牙狂叫,身形一頓,再向前衝,“砰”一聲衝倒在丈外的樹幹下掙命。
一男一女向後飛撤,連弩已來不及發射。
林中成了屠場,八方竄奔追逐,慘號聲此起彼落,吶喊聲驚天動地。
松林遼闊,從山麓直延伸至山腰,雙方展開了追逐,暗器成了最主要的兵刃,追逃之下,極少短兵相接拼搏的機會,人影急劇閃動。鬥場向四面八方擴散。
林中鬼哭神號,奔東逐北形成混戰。
游龍劍客帶著人狂追山靈,尾隨不捨,逐漸向林深處移動,愈追愈向上升。
且回頭表表夏安平。
雲夢雙姣和兩名侍女帶了安平,退入坡後的樹林,往草叢中一鑽,沉住氣靜候變化。
直等到少林武當兩派門人追逐山靈去後,她們方悄然向北越林急掠,連越兩座山鞍,到了一座矮杉林中。
矮杉林相當大,樹高不足六尺,還未經過第二次整枝,因此顯得特別濃密,枯草長得高與人齊,如果想走入,事實上絕不可能,必須鑽入,伸不直腰,葉刺尖利,這種矮杉林連獵狗也不願在裡鑽。
柳神領先鑽入,一面叮嚀道:“小心腳下,不可遺留有人進入的形跡,且到裡而躲上一躲,天黑後再走。”
青狐斷後,她一面挫身鑽入,一面將所經處的杉葉枯草加以整理恢復原狀,不留痕跡。
人林十餘丈,便不須顧忌痕跡了。分枝撥草急走。深入半里地。由一名侍文清理一處乾淨地段,拔除地面的枯杉葉,撥平枯草作墊。
兩名侍女一派往北,一派往南,擔任兩端的警戒。青狐將安平放平在草上,向柳神憂心忡忡地說:“瓊姐,有點不對哩!”
“有何不對?”柳神坐下問。
“妖道說已替反安平解了穴,為何未見徵兆?”
“這……老天!恐怕我們上當了。”柳神吃驚地叫。
安平臉色青灰,不住戰抖,精赤的上身也同樣泛著青灰色,綻起一顆顆毛孔,冷得唇青肌收,牙齒不住震顫,格格作響。僅一雙大眼仍然有神,冷然盯視著兩個女人。
“你們上當不要緊,在下卻斷送在你們手中。”他極力控制住怒火,強提元氣鎮靜地說,他已可勉強發話了。
“老雜毛恐怕並未解穴。”青狐抽著冷氣說。
安平冷笑一聲,接口道:“老道不僅未解在下的氣海穴,反而在丹田穴注入他的歹毒奇學玄陰真氣,這一來,原該在十二個時辰內凍僵的,我,死期已減至六個時辰了。看天色,目下已是午牌末未牌初,在下也許可以熬到天黑,已過限一個時辰啦!”
“真的?”柳神駭然問。
“在下何用騙你?反正在下活不了,你們何必焦急?可惜你們的計謀落空,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枉費心機。”
青狐突然以手掩臉,顫聲說:“天哪!我們該將老雜毛帶來的。”
安平再次冷笑,冷冷地說:“老道為人陰險,早已看出你們必定放他不過,勢在必死,帶他來又能怎樣?哼!可惜在下死期已定,不然你們將受到殘酷的報復,在下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柳神焦躁地站起來,叫道:“我姐妹對你並無惡意,誰叫你這麼倔強來著?你說,我姐妹那一點比不上五湖浪子所說的姓彭的女人?游龍劍客將你的底細與結夥的經過告訴我們,要求我們協助。起初我們好奇,你一落店,我姐妹便在旁看得一清二楚。然後我們……後來,派人將你引至沈家大宅,一試你的膽識和藝業,便決定不理會游龍劍客,希望與你……
與你攀交,你卻……唉!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落得如此結果,一番情意付諸東流,你真是個蠢材!”
“瓊姐,帶他去找虎面梟婆,那老婆子練的是九陰毒爪,也許可以用來對付玄陰真氣。”青孤脫下外衣,蓋在安平的身上,大眼中淚光閃閃,咬著下唇對柳神說。
“那怎麼可以?”柳神叫,又道:“那老婆子和你我結怨甚深,誓不兩立,早些天你又刺了她一劍,她怎會替你……”
“不管,為了他,那怕上刀山下劍海,向老婆子磕頭叫奶奶亦在所不惜,瓊姐,這一生中,他是你我所見到的唯一英雄豪傑,不管他對我們的看法如何我們也要盡力搶回他的生命。”
“五個時辰之內,到何處去找老嫋婆?”柳神憂心忡忡地問。
安平接口道:“沒有用,在下與老梟婆結怨更深,她不要在下的命已是萬幸,怎會救我?不必枉費心機了。”
“三東主,你知道誰有解玄陰制穴術的能耐麼?”青狐淚眼盈盈地問。
安平搖搖頭,突又道:“入暮時分,如能帶在下至縣城的北門外,也許在下的朋友可能有此造詣。”
“真的?”柳神驚喜地問。
“還未能料定。如有更好的解決之道,你兩人可以一試。但在下告訴你們,在下決不領你們的情。夏某頂天立地,決不與妖女鬼混。”安平沉聲道。
“你憑什麼斷定我們是妖女?小畜生你說。”柳神怒叫。
“江湖傳聞決非空穴來風。”安平冷冷地說。
“想不到你也是個毫無主見輕信流言的人。”_“如果你們不是傳說中的妖女,怎會如此對付在下?彼此無仇無怨,何苦相迫?”
“我姐妹敬慕你的才藝,因此設伏相試,難道錯了麼?如果不是意外生變,何至於落得如此結果?至少錯不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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