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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禮尚往來

    芝姑娘一聽天驕夫人說林彥未歷情關,不知愁滋味,不由闇然低喟。她含情脈脈地凝注著林彥,伸手緊握住林彥的大手,充滿靈氣的明眸,傳送她鼓勵、祝福、撫慰的情意。

    白衣修羅,還有綠苑蘭宮的蕭樂婉。

    “情關!情關……”她心中悽然低唱:“還有我,我不是也處身在情關嗎?彥哥,彥哥……”

    “年輕人。”天驕夫人坐下繼續說:“人生在世,男與女對世事的看法是不同的。男人為了名利權勢,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奮不顧身全力以赴。女人最大的希望,就是被心愛的人所愛。”

    “你的希望沒有達到,所以放不開而走極端,要把你心愛的人殺掉洩憤,只因為你愛他而他不愛你,是嗎?”林彥苦笑著問。

    “不錯。”天驕夫人毫不臉紅:“不是愛就是恨,這就是我與耿莊主合作的理由。”

    “你這種想法很可怕。”林彥搖頭:“難道說,符前輩曾經傷害過你嗎?”

    “他害得我一氣之下,賭氣嫁給天狼喬義,這種傷害還不夠嗎?”天驕夫人說得理直氣壯。

    “哦!原來你是天驕夫人,天狼喬義的妻子冷劍飛仙遲愛玉,武林三美之一。”芝姑娘恍然說:“愛是雙方面的事。如果你真愛符前輩,就不該賭氣嫁給天狼喬義。你這樣做,不但傷害了你自己,也傷害了符前輩和尊夫天狼,以及那些不幸被捲入漩渦中的無辜。”

    “你懂什麼?”天驕夫人擺出訓人的面孔:“哼!你還不配批評誰是誰非。”

    “現在我聽你的一面之詞,就已經知道你錯了,還用得著批評誰是誰非?”芝姑娘大聲抗議:“你不要倚老賣老強詞奪理,將心比心,你捫心自問……”

    “鬼才問你的意見,你的歪道理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天驕夫人煩惱地搶著說:“現在要緊的是如何把門外那兩頭孽畜斃了脫困再說。”

    “抱歉,在下要等候符前輩”。林彥一口拒絕:“在下兄弟是來作客的,不介入你們的情愛糾紛。”

    “你是來找那該死的東西的?”

    “不錯。”

    “是他的朋友?”

    “見了面就是朋友了。

    “見你的大頭鬼!”天驕夫人冷笑:“你是耿莊主領來的人,那該死的東西會認你作朋友?你少做清秋大夢了。目下他公母倆到後山去對付耿莊主,這裡只有一些扁毛畜生和惡獸把守,如不及早脫身就只好等死了。”

    “不行。”林彥斷然拒絕,毫不讓步。

    “你……”

    “要走你自己走。”

    “可是……我對付不了那些孽畜。”

    “那是你的難題。”

    天驕夫人左手一伸,便扣住了林彥放在桌上的右手脈門,右手如指點向他的鎖骨下氣戶穴。

    林彥安坐不動,早就暗中留了神,任由對方扣住脈門,任由對方的手指插壓穴道。

    天驕夫人的手指勁道奇重,真有三五百斤內力;制穴的勁道百斤便可任意制穴了。制住穴道,順手上拂下捺,整條足陽明胃經因而中斷。

    “我已用獨門手法,制了你的經脈。”天驕夫人放了他:“如果你兩人不幫助我殺獸脫困,一刻時辰之後,你將血潰內腑而死。

    “真的?”林彥揉動著脈門笑問:“你是行家,何不仔細再檢查檢查,看是否真把在下的足陽明胃經制住了。不要害羞,你偌大年紀,摸摸在下的胸懷,在下決不會誤認你在引誘良家子弟。”

    “該死的!你……”天驕夫人終於臉紅了。

    “嘻嘻!我打賭你一定找不到我大哥的經脈和穴道。”藝姑娘忍不住笑了:“你摸摸看吧,我不會怪你的。”

    姑娘對林彥有堅強的信心,隱脈移經術是林彥的絕技,根本不怕內家高手點穴制經。天驕夫人的修為有限得很,怎製得住林彥?”

    天驕夫人再次出手攻擊,再次急扣林彥的脈門。

    一聲長笑,天驕夫人不但沒扣住他的脈門,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臂,在長笑聲中,將人扭身摔出。

    “哎呀……”天驕夫人驚叫,頭前腳後向門外飛去。

    糟了,門外的大馬猴和巴山人猿,不約而同人立而起,四條大毛爪同時搶接飛來的人。

    天驕夫人總算了得,不愧稱冷劍飛仙,猛地頭手向下急沉,來一記前空翻消去衝勢,腳一點地身形飛躍而起,倒翻而回,姿態妙曼已極。

    “好!飛仙的綽號名不虛傳。”林彥叫起好來。

    天驕夫人雙腳落地,由於已脫離獸爪,未免心神一懈,腳下更重了些。

    “哎呀……”三個人幾乎同聲驚叫。

    整個廳堂的地面急速下陷,桌凳齊墮,眼前一黑,只感到心向上浮。

    砰一聲大震,急降的地面在大震中停頓下來。接著是一陣轟隆隆怪響,頂門上空約兩丈處,兩面伸出沉重的石板,把坑洞閉上了。

    三人成了坑中之囚。

    林彥亮火把子察看處境,長嘆一聲說:“符老前輩防險的措施,真花了不少工夫。”

    這是一座天然的巨大坑洞加以改建的隱坑,茅屋建在坑上。坑上窄下寬,修鑿成丈餘見方,恰好與廳堂相同大小。以半尺厚的木板作蓋,上面抹了半尺厚的三合土作成地面。四角設了承力的插閂,預先計算不同程度的壓力承載活動滑槽,超過負載插閂便會滑落。地面下沉滑落之後,兩側斜坡形的沉重石板,因地面滑落而自動除去石卡,石板便以自身的重量沿滑槽滑下,封閉了坑口。

    坑深有兩丈餘,下面丈餘逐漸廣闊,底部形成不規則的橢圓形。妙的是還有外室,洞向側延伸,可容一人直立行走,向右一折,深入兩丈左右,就是外室小穴,開了一個半尺大的小圓窗,壁厚不足一尺風從窗口吹入。就窗下望,令人頭暈目眩,下面艤舟往來、,人小如豆。

    坑洞西端,有一座三尺見方的石門,上面也鑿了一個五寸圓徑的窗孔,風就從窗孔中逸出的。石厚約兩尺,是從外面下閂的,堅牢得有如天生而就,想破門而出,必須有巨錘或鐵鑿,普通刀劍毫無用處。

    經過詳細察看,林彥洩氣地說:“我們是插翅難飛。現在,只有等候主人的處置了,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從這種絕地逃生。”

    天驕夫人發瘋似的用劍把敲擊石壁找尋出路,一面找一面咒罵。

    “彥哥,我們怎麼辦?”芝姑娘焦灼地問。

    “等。”林彥嘆.口氣說:“都怪我大意,也沒想到整座廳堂可以下陷的,難怪大馬猴不進屋,廳堂中傢俱稀少。我想,符老前輩會來找我們的,希望未絕。”

    一個時辰後,臨江的小窗孔,傳來了虎嘯猿吼的刺耳聲浪,驟急的鷹鳴與淒厲的叫號聲齊起,兵刃交擊聲間歇地傳入。

    “耿莊主終於發動了。”天驕夫人興奮地宣佈:“老鬼夫婦兩個死定了,他那些畜牲不足恃,這次他難逃大劫。

    “在下的看法恰好相反。”林彥接口:“耿莊主顯然估計錯誤,並不知道六合瘟神已有準備,被阻滯了一個時辰,兩面無法配合,可說已輸了一半。其餘的一半即使幸運,也無法將符前輩置於死地。”

    “哼!你的想法看法將會被事實所粉碎。”

    “那就坐下來等吧。你們利用在下探道,就證明你們根本不知道符前輩的動靜,知彼的工夫差得太遠,如能成功,除非是老天爺站在你們的一邊。”

    “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天驕夫人不得不承認事實:“這鬼地方只有一條絕路,十天半月也沒有半個人走動,想派人偵伺又怕打草驚蛇。符老鬼機警得很,事先探道必定引起他的注意,拍拍腿溜之大吉,今後到何處去找他的下落?耿莊主在官清等朋友,知道你打聽姓符的人,便將計就計利用你吸引老鬼的注意,我們便好突然急進發起襲擊。沒想到老鬼事先已經知道有警,我們也沒料到老鬼會馴獸設防。利用你吸引老鬼這步棋算是白費勁失敗了,但老鬼並未逃走,我們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在眾多高手的圍攻下,他想逃也無路可走。”

    “符前輩在這種罕見人跡的地方隱修,居然被你們查出來,耿莊主神通廣大,不愧稱武林三莊之一的凌霄山莊莊主。

    要不是鬼使神差讓我恰好碰上,八輩子也休想找到符前輩的下落。

    “你真是來找符老鬼的?”

    “你要我說幾次你才相信?”

    “找他有何責幹?為恩?為仇?”

    “事不關已不勞心,你不需要知道。外面聽不到什麼聲息了,似乎耿莊主已經退走啦!

    天驕夫人,你已經沒有希望了。”

    “說不定老鬼公母倆已經見閻王去了。”天驕夫人走近窗孔大叫:“外面有人嗎?我是天驕夫人,喂……喂…”

    “留些精神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理睬你的。”林彥說,與芝姑娘退至內洞,兩人並肩坐下倚壁假寐。

    天驕夫人叫嚷了許久,最後又發瘋似的敲敲打打找出路,似乎一定有奇蹟出現,必可找到秘門戶脫困。

    外洞的窗孔光線已經消失,漫長的一天過去了。

    天驕夫人浪費了太多的精力,首先感到不支,倚坐在斜對面的壁根下,安靜下來了。

    “你們帶有水嗎?”黑暗中傳來天驕夫人有氣無力的語音:“我渴得受不了,而且這鬼石洞好冷。”

    “又不是趕路,誰會帶水囊?”林彥說:“飢渴交加,像你這樣浪費精力,支持得了多久?”

    “你們不感到飢渴嗎?”

    “我們事先在心理上已有準備,比你要好一些。”

    “你們能支持多久?”

    “三天。”

    “我……”

    “你會最先倒下來。”林彥的語氣毫不激動:“雙方皆志在必得,拖上三五天平常得很,不會有人分心理會陷在機關內的人是死是活,忍耐不住只有死路一條。你最好早些向上蒼禱告,求上蒼保佑他們早些解決這場無謂的紛爭,只有分出勝負之後,才會有人來看我們的死活。如果兩敗俱傷,那……”

    我們就沒有希望了。”

    “大概是的,這裡就是咱們暴骨之所。你的綽號稱天驕,驕則氣盛,忍受不了飢渴,所以第一個倒下的人一定是你。”

    “不要再刺激她了。”芝姑娘低聲說:“她自以為自己是天驕,其實是一條可憐蟲。再拖上一天,她要發瘋了。”

    “她發瘋我們就有生路。”林彥附耳說。

    “為什麼?”

    “有人在監視我們。”林彥的語音只有姑娘方能聽到:“六合瘟神不會要她的命,畢竟他們早年曾經有過一段情。”

    “你是說……”

    “這石洞另有門戶。”林彥說:“她一到達崩潰邊緣,就會有人出面了。門戶就在我左首不遠。”

    “你早已知道了?”

    “是的。小芝,千萬不要胡思亂想,要定下心神忍耐。我知道你又飢又渴,我……”

    “彥哥,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姑娘用手掩住他的嘴:“你有何打算?”

    “引誘外面的人入室。”

    “引誘?這……”

    “天驕夫人一定會發瘋的。記住,我們應該……”林彥面接機宜。

    這一夜,天驕夫人就在敲打、咒罵、叫嚷、嘶喊中度過的。而林彥和芝姑娘,卻相擁著沉沉睡去。石洞中即使是白天,溫度依然不足,不像一般土洞冬暖夏涼,相擁而眠可減少寒氣入侵。

    一天一夜過去了,外面毫無動靜。一男兩女相處一室,長時期共處,尬尷的事在所難免。好在除了外洞有光線透入外,內洞漆黑難分晝夜,患難之中,尬尷的事也就無關宏旨了。

    一陣劍鳴聲,把相擁而眠的一雙愛侶驚醒了。

    “錚錚錚!”劍鳴震耳。石屑四濺,火星直冒。

    “符老鬼!放我站去!你這該死的瘟神;”天驕夫人用劍猛砍後洞的小孔穴,砍一劍罵一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該死,你……”

    後洞黑暗,小孔穴前面地方狹小,無法全力運劍,劍砍在這種堅硬的青石上;只能砍下一些碎屑和石粉。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這位天驕夫人想必已狼狽得不成人形了。

    “老鬼!”天驕夫人發瘋似的猛力揮劍砍劈:“放我出去,我恨你八輩子,恨你!恨你……”

    “錚!錚錚……”

    “算了吧,天驕夫人。”林彥用平靜的口吻說:“符前輩也許被耿莊主殺了,耿莊主更可能已經帶了爪牙上了船,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啦!”

    “老鬼!你一定在。”天驕夫人聲嘶力竭地尖叫。“耿莊主是個怕死鬼,你已經有備,他無奈你何,發動期遲了一個多時辰就是明證。我知道你在外面,放我出去!”

    “耿莊主更是有備而來,符前輩凶多吉少。”

    “如果耿莊主殺了老鬼,不會丟下我撤走的。”天驕夫人丟下劍絕望地說:“至少他會放火把老鬼窩燒了,你聽見火燒的聲音嗎?”

    “沒有”

    “所以一定是老鬼佔了上風。耿莊主有嬌妻美妾,兒孫一一大群;家大業大名利雙全,是不折不扣的怕死鬼,他只會唆使別人送死,風聲不對,他就會溜之大吉,所以我不願和他一起行動。老鬼的龜窩仍在,那就表示耿莊主那怕死鬼溜掉了。”天驕夫人終於知道分析了:“洞內的聲音,可從窗孔傳到上面,老鬼不理本睬,他存心不良……”

    “他要把我們餓死在洞內。”林彥在火上添油:“三五天也許餓不死,但一定會渴死。

    天驕夫人,你是不是感到口中發黏,嘴唇在開裂了?好鹹是不是?嘴唇乾裂快發麻了吧?”

    “老鬼……”天驕夫人發狂般厲叫。

    “血太濃,心火愈旺,呼出的氣又幹又熱,好像肚子裡有人正在燒火。這時如果那頭大馬猴吐下一口口水,你也會爬伏下來舔它的口水,大馬猴也並不那麼可惜……”

    “住口,你……”

    “咦!你向我發什麼威?”林彥怪腔怪調地問。

    “都是你們兩個小輩壞事。”天驕夫人轉移了目標:“要不是你拒絕合作突圍,我也不會因制你而誤觸機關,你……”

    “你這種人就會怨天尤人。”林彥搶著說:“得意時不可一世,天老爺第一你第二,好處都是你造成的。一受到挫折,就怨天恨地,都是別人的錯,只有你是無辜的。天不應有晝夜,地不該有草木山川……”

    天驕夫人一聲咒罵,循聲發狂般衝來。

    “噗啪啪……”拳掌著肉聲大起。

    “哎……住手!”是林彥的驚叫,“哎喲!你這鬼女人好毒……”是芝姑娘的驚罵,接著是身軀擲倒的沉重落地聲,顯然是她被擊倒了。

    “我先宰了你們!”天驕夫人兇狠的聲音刺耳已極。

    一陣纏鬥,黑暗中不時傳出林彥與姑娘捱揍的聲浪,驚呼與咒罵齊出,天驕夫人咬牙切齒的咒罵愈來愈虛弱。最後,林彥與姑娘拼命躲閃,腳下大亂,鬼叫連天,僕而又起,連滾帶爬,躲避天驕夫人的瘋狂攻擊。

    折騰了許久,終於,三個人分為三方,分別倚在石壁上呻吟、喘息、叫痛。

    如果有燈光,這情景一定很夠瞧的。飢渴交加,雙方都失去用內勁傷人的精力,摸黑糾纏,摟抱撕打在所難免,衣衫凌落乃是意料中事,三人皆已精力盡耗,連站起來都感到困難。

    喘息片刻;天驕夫人終於崩潰了。

    “符……符安,放……放我出……出去!”天驕夫人像在乾嚎:我……我不……不再找……找你,我……我不再恨……恨你,我要水,水……”

    黑暗的內洞,只有林彥和芝姑娘的沉重喘息聲,和間歇的呻吟聲,沒有任何其他聲息。

    “不……不要讓我把……把恨帶入九……九泉……”天驕夫人哭泣著沙嘎地叫:

    “你……你說,你是江湖浪人,你不要成家,你不要人愛你,你不要……你說我是個累贅;天下的女人都是累贅。女人該找個蠢村夫廝守,下廚房養一大堆孩子……可是,你娶了龍女,我恨你一輩子!恨你八事……子……”

    她捶打著堅硬的石壁,哭泣聲悽切。

    “符……安……”她掩面哭叫:“我……我到底那一點比不上龍女?安,我真的消不了這口怨氣,我……我痛苦了三十年,三……十年……”

    “你先嫁,我才後娶的。”石洞中多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愛玉,你知道嗎?傅瑩與你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雄心勃勃,驕傲自負,你要和男人爭長短,你要天下人在你腳底下俯伏。而我,闖蕩江湖滿手血腥,看過了太多的人間慘事,嚐遍了爭強鬥勝所遺下的辛酸。我需要一個和平安祥的家,需要一個能在我午夜夢迴,惡夢連連的時候,能安慰我、能撫平我內心創傷和寂寞的人在我身邊,愛我、給我勇氣、給我溫柔體貼、保持我的自尊。你不能給我這些,而傅瑩卻能。”

    “安……”天驕夫人哭倒在地……

    “不管你很我多少輩子,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問心無愧。

    當初,一開始我就回避你,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不瞞你說,在你我相識的前後,我的確無意成家,不敢成家。江湖人是孤獨的,寂寞的,生命有如風前之燭,瓦上的秋霜,直至我遇上了傅瑩。”六合瘟神的語氣出奇的溫柔。“她有一種超俗的氣質,讓我覺得世間是這麼美好,那些浮名虛譽不值得用寶貴的生命去爭,世間一草一木都是可愛的。她會替我分擔快樂、痛苦,與憂愁,她讓我覺得與她廝守一生是人生最美好、最值得的事。時至今日,她對你依然毫無芥蒂,她就是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可愛又可敬的人。昨天你能平安無恙,該是出於她寬恕所致,你窮搜了我三十年,按理她和我都該恨你。起來吧,我帶你出去,你將是我夫婦的佳賓。”

    “不請我們嗎?”身後傳來林彥友善的語音。

    火光一閃,芝姑娘高擎著火把子。

    林彥站在壁間出現的石門前。門寬兩尺側身可通,高有六尺,內陷的石壁不知何時,已被一角尺大的石塊所卡住,無法關閉了。

    “咦!你……”樵夫打扮的六合瘟神訝然驚呼。

    “前輩失算了,在下兄弟並未被天驕夫人耗盡精力。”林彥笑笑說:“如果天驕夫人被在下擊倒,前輩必定先施放瘟毒再進來了。

    “你認為你能在老夫手下逃生?”

    “一定可以。”林彥肯定地說:“因為你大意太過自信,身上並未帶有瘟毒。”

    “不需瘟毒,老夫同樣可以置你手死地。”

    “前輩千萬不要衝動,晚輩是專城前來拜訪……”

    六合瘟神大喝一聲,急進兩步一掌登出,一股陰柔而且通內腑的怪異潛物,像怒濤般向林彥湧去。

    林彥手一伸,怪異的潛勁中分,他的大手已疾探而入。五指如鉤抓向六合瘟神的手掌。

    六合瘟神吃了一驚,收掌沉時左掌來一記抽底藏花,身隨掌進,掌吐出反柏林彥的右肋。

    林彥手一沉,“啪”一聲硬接來掌。

    勁氣四散、氣流呼嘯有聲,兩人背馬步撼動,各向側移動半步。

    火把子不能久燃,光度一暗。

    “用閃字訣!”林彥低喝。

    火光乍熄,芝姑娘身形一閃,閃電似的鑽出石門外,奇快絕倫。

    “你們出不去的。”黑暗中傳來六合瘟神的語音:“外面的石室也是從外面封啟的。”

    “有你在,出不出去在下無所謂。”林彥輕鬆地說:“人不是說過嗎?世間是這麼美好,一草一木都是可愛的,我不相信你肯與我們一起死在洞內,除非你餘情未斷,忘了尊夫人對你的恩愛,願與舊情人殉情。”

    “該死的小輩!”六合瘟神怒叱,連攻四掌之多。

    黑暗中交手,不可能變招化招,只能聽聲辨位出招,硬碰硬,誰的要害被擊中,誰就是輸家。

    林彥用上了乾罡坤極大真力,乃師天痴所參悟的功參造化奇功。拳掌落在他身上,有時如中敗絮,有時如中金石,反震力一次比一次兇猛。而他的拳掌所中處,一記一落實,。每一記皆真力直撼內腑,令對方氣散功消。

    各攻十餘招,六合瘟神已被逼至外洞的轉角處。這裡有從小窗孔透入的光線,可看到老瘟神臉紅如火,頭上的花白道上髻歪在一邊,冷汗滿額,呼吸不穩了。

    “好小輩!你練的是什麼怪功?你比耿莊主高明許多。”六合瘟神凜然地說:“一天你不死,老夫一天不得太平,你到底是何來路?”

    “在下姓林,來找前輩淡談。”林彥心平氣和地說:“在下決無惡意,前輩請相信在下的誠意。”

    “沒有什麼好談的。”六合瘟神咬牙切齒:“耿莊主一共請來了二十三個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全是些心狠手辣殘忍惡毒的貨色。為了老夫家小的安全,老夫決不容許一個人活著離開,寧可與你同歸於盡,誰也休想活著走出這座地底古洞。”

    “前輩……”

    “你在逼老夫下殺手。”六合瘟神臉色變了,變得臉上失去血色,整個臉龐罩上一層灰濛濛的詭秘色彩,瞳孔在縮小,一口完好而尖銳的牙齒露出口外,真像一頭向強敵示威的狼。

    整個人籠罩在一團陰森詭秘的氣氛裡,那股冷森森充滿凶兆的殺氣,一陣陣洶湧,震懾對方的心神,令對方心膽俱寒。

    林彥心中一懍,吸口氣功行百脈,一拉馬步,雙掌一分立下了門戶。剛才他雖然用上了絕學乾罡坤極大真力,但僅用於自保,蓄勁不發,也未用全力護體。這時,他必須全力自保了,他不知對方要用什麼詭異的絕學進擊,反正那股陰森詭秘的熱氣已令他心中不安。如果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其他的一切都不用談了;他必須用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言其他。

    他的外表也變了,衣袖飽袂無風自搖,臉上每一條肌肉皆已凍結,一雙虎目又大又黑,瞳孔似已放大了一倍,給人的印象是:驃悍、勇猛、堅強、信心十足,與充滿危險氣息。

    “啪!”雙方同時出掌,雙掌接實。

    六合瘟神退了一步,哼了一聲,重新穩下馬步,雙掌徐徐變為十指半屈半舒;肘部內收,像足了那頭大馬猴的防護姿態。

    林彥也變換手的形態。食中二指前伸半屈,餘三指內扣,一聲冷叱,右手疾探而進。

    六合瘟神也一聲怪叫,雙爪捷逾電閃,神乎其神地一前一後,緊抓住林彥從中突入的右手,十個指頭像鋼鉤,像鷹爪,扣得牢牢地,如換了旁人,這一抓一扣之下,對方的手臂勢必碎裂。

    林彥腕部一收,反扣住六合瘟神的右手脈門。

    雙方皆在發力,僵住了。

    “砰砰!”六合瘟神下身飛躍,雙腿兇狠地踹在林彥的右胸右肋上。

    林彥屹立如山,山是撼動不了的。他的五個指頭緊扣住對方的脈門,力道逐分增加,徐徐內收、下壓。

    六合瘟神發覺雙手所抓住的對方手臂,並非血肉所構成,而是一條鋼鐵所鑄的鐵手,指尖怎麼也如不入肉中。而右手脈門所受的壓力,卻像上了一道逐漸收緊的大鐵箍,血脈已停止流動,真氣阻滯不前被逐寸下壓,反抗困難。片刻間,身形已逐漸前傾,雙腳已失去再次攻擊的能力了。

    馬步的重心不穩,已輸了一半。

    林彥的左手徐徐前伸,食中兩指逐分接近六合瘟神的臉部。

    六合瘟神馬步重心已失,閃避困難,如果勉強移動,勢將被林彥拖壓倒地。也不敢抽出前面的左手招架,方位不對,招架不住,而且也不敢抽手,兩隻手抗拒林彥一隻手的壓力已感到非常吃力,再抽手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任人宰割。

    天驕夫人不知何時,已拾回鋒口殘缺得不成樣的劍,到了林彥身後,厲聲說:“你如果傷了他,你也活不成。”

    後面,芝姑娘的語音陰森冰冷:“幸而你沒有出劍,不然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你。”

    “本夫人已計算過了,你的暗器決沒有本夫人的劍快,本夫人一舉手,劍便可行致命一擊,不信你試試看。”

    “你最好不要試。”芝姑娘說:“我可以告訴你,我彥哥目下全身已成了金剛不壞法體,即使是十一道的九轉玄功御使溶金掌,也休想損傷他一根汗毛。你的劍刺在他身上,最多隻能刺破他的衣衫,功力不足的人,劍將寸裂而碎。而我的暗器,足以在瞬間要你的命。”

    “你少唬人。”天驕夫人說:“沒有人能練至金剛不壞法體境界,也沒有任何肉身能擋得住九轉玄功發出的溶金掌。”

    “你最好是相信。”芝姑娘語氣更冷:“把劍放下!除非你想要符前輩的命,你一動他就完了。”

    “你……”

    “丟創!”

    “當!”天驕夫人丟掉劍。

    “林小輩,放手!”天驕夫人狂叫:“讓我勸勸他,請他放你們出去。”

    六合瘟神已是右膝著地,林彥的左手食中兩指,已距雙目不足兩寸。

    “不要勸我。”六合瘟神切齒叫:“為了一家大小的安全,我必須與他同歸於盡。”

    “你這老頑固,他們不是耿莊主請來對付你的人。”天驕夫人頓腳叫:“請聽我一次好不好?我從來就沒騙過你,你也從沒用花言巧語騙過我。真的,他們是被耿莊主騙來探路的人。林小輩,你收勁好不好?”

    林彥左手疾收疾沉,右手一振脫出糾纏,退了兩步。

    六合瘟神挺身站穩,深深吸入一口氣說:“愛玉,我兒孫滿堂,你知不知道?”

    “我也有了兒孫。”天驕夫人幽幽地說。

    “我不能讓兒孫冒險,所以我早些日子便打發他們走了。

    走脫了一個人,我不敢想日後,我寧可死了。”

    “那我呢?你也不打算放我?”

    “你,我願意冒險。”六合瘟神長嘆一聲:“愛玉,我真的不瞭解你,據我所知,天狼喬義愛你愛得發狂,他寵你,縱容你,三十年來,你一直就不擇手段平方百計找我,他從無怨言,默默地容忍你的謬行,你為何不用愛來回報他?人是易變的,假使你真的嫁給我,我也不敢保證三十年後的今天,愛你的心始終不變。而天狼卻閉門謝客,愛你不渝,老而彌堅,你為何不珍惜這份珍貴的感情?唉!”。

    芝姑娘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老頭子,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變了啦!我這老太婆老得不再可愛了是不是?”是符夫人的悅耳語音:“沒關係,我可以替你物色一個絕色佳人,白髮紅顏合藉雙修,為武林留一佳話。這兩年我抱孫子忙得很呢?”

    芝姑娘沒料到身後來了人,發覺有異已經來不及了,被符夫人一手扣住手肘,一手攬住她的小腰肢親暱地並肩出現在天驕夫人身後。

    芝姑娘心中有鬼,她當然知道符夫人已看出她是女扮男裝,不然豈會挽得她那麼親密?

    “你要是胡說八道,這彥哥不會饒你。”姑娘臉紅紅地說:“你倒是大量得很,何不勸符前輩把天驕夫人留下來?”

    “唷!你這丫頭的嘴好厲害。”符夫人把她放了:“你這位老哥到底有多厲害?”

    “你要試試嗎?”姑娘得意地說。

    “也許。”符夫人笑得很開心:“不過,我知道他很高明,憑他一劍重創大名鼎鼎的天魁星,智服曹明的武功與才智,要鬥他不能不多加考慮。”

    “咦!你……你知道夷陵州的事?”芝姑娘驚問。

    “信息剛到,等會兒你就明白了。”符夫人向六合瘟神打招呼:“老伴,我們請客人上去吧,好不好?”

    “可是……”六合瘟神一陣遲疑。

    “老伴,放心啦!孩子們剛趕到,恐怕你還得向林小哥道謝呢。”符夫人大方地伸手牽住天驕夫人道:“愛玉姐,得罪得罪,多年不見,真該好好聚一聚了。”

    三座茅屋的地底都是相通的,原是天然的洞穴,僅按洞勢加修了一些門和孔穴,便成了堅牢精巧的地下室,出口分,別在第一第三兩座茅舍後的崖壁。

    第二棟茅舍的廳堂中,赫然有傅夫人、傅天奇、和一位英偉的二十歲年青人。

    傅天奇仍是書生打扮,看到芝姑娘不由一怔。

    芝姑娘的髮結散了,一頭秀髮披肩,衣襟凌亂,胡亂用腰帶纏住小蠻腰,酥胸便露出原相,不男不女尬尷已極,她自己並未發覺,傅天奇卻看得臉色一變。

    林彥愣住了,也有點恍然。

    “咦!你們……”他困惑地說:“你們是……”

    “且慢寒喧。”符夫人說:“諸位請先至內間洗漱,先喝些東西補足元氣。”

    重新出堂時,天驕夫人心中有愧不肯出來,留在內間休息,嘴唇乾裂有礙觀瞻,她有理由不出來。

    雙方客套一番,林彥通了名;林俊。他裝糊塗,不說出芝姑娘的身份。

    符夫人姓傅,龍女傅瑩。傅夫人是她的弟媳,孃家的人當然夠親。傅天奇是她的內侄女,但引見時她仍然稱為內侄,她不知道林彥早就看出傅天奇是女兒身。年輕人符瑞,六合瘟神的長子,上次在夷陵州,符瑞一直在船上主持大局,所以未和林彥照面。

    原來六合瘟神從內方山西遷之前,便在歸州沙鎮溪安頓下乃妻的一家老少,第二步再將自己的親人遷來,成為沙鎮溪的富戶,暗中修建這裡的隱修處所,事機成熟。便以快刀斬亂麻手法突然賣掉家產,秘密遷來此地隱修,一家人團聚皆利用晚上見面,沙鎮溪的人,根本不知三座茅屋的主人,與鎮上的傅家是一家人。

    當六合瘟神發現耿莊主的偵騎時,便知道大禍將至,為免玉石俱焚,因此藉故把家中重要的親人子侄,押運藥材打發他們遠赴荊州避禍,自己與妻子留下應變。他夫婦遷來時,一時興起,把往昔朋友所授的馴獸術用上了,成就斐然可觀,想不到真用上了。

    他沒料到親人在荊州夷陵出了大麻煩。要不是恰好碰上林彥,傅姑娘不但生死兩難,一家老少也可能遭了兩妖魔的毒手,真是應了兩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據傅夫人說,兩妖魔在她興師問罪之師趕到油口朱家時,已先一步棄家逃之夭夭了。風聲已經傳出,兩妖魔在湖廣已無立足之地,亡命天涯去了。

    耿莊主這次大舉偷襲,請來的二十三個高手只剩下天驕夫人一個人,他自己的五隨從也死了三個,由兩個隨從冒死掩護他逃走了。

    六合瘟神所馴養的禽獸,也幾乎死傷殆盡,兩頭大馬猴四頭巴山人猿,一頭也沒留下。

    畜牧畢竟沒有人聰明,在武林高手的兵刃暗器下,難逃大劫。

    敘罷一切,六合瘟神鄭重地向兩人道謝,最後說。“小兄弟,你們真的不是耿莊主的人,已可確定,但不知兩位為何要來找老朽,希望能坦誠相告。”

    看了六合瘟神為了家小的安全,所作的防險安排,林彥真不好啟齒勸瘟神重出江湖。從任何角度看六合瘟神也沒有重出江湖助他的可能。

    “這個……”他心中為難:“當然晚輩主要是慕名……”_“小兄弟,你就不必支支吾吾了。”六合瘟神笑說:“不錯,我這人外表孤僻古怪,不近人情,所以被稱作瘟神,人見人厭聲譽甚差,其實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看了前輩一家和樂的情景,晚輩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林彥苦笑:“前輩……”

    “林大哥,你怎麼婆婆媽媽?”傅姑娘大為不耐:“好像你我一見如故,我開口就向你求助,你一口拒絕,暗中卻全力幫助我;你做事就這樣畏首畏尾的?”

    “是這樣的,晚輩想請前輩出山。”林彥只好道出來意:“真是冒昧得很。”

    “出山?”六合瘟神一怔:“你有了困難?”

    “是的……”

    “我不信。”六合瘟神笑了:“以你的武功造詣來說,大概我三五個六合瘟神,也不是你的敵手。你的鎮定工夫與才智膽識……”

    “晚輩的困難,不是這些東西所能解決得了的。”

    “那你說說看。”

    “前輩可知道近年來的江湖大勢?”

    “要是不知道,耿莊主早就把我的腦袋拎走了。”

    “晚輩想勞動前輩的大駕,用瘟毒去對付殘毒陝西的梁剝皮。”林彥道出來意:“那惡賊殺不得,殺了會連累不少大小官吏遭殃。普通的毒物,同樣會引起軒然大波。普天之下,只有前輩的瘟毒,可以殺那惡賊於不知不覺間,才能避免許多人墊他的棺材背。”

    “我知道你是誰了。”六合瘟神倏然推椅而起。

    在座的人皆臉色一變,傅姑娘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晚輩林彥。”林彥不得不承認身份。

    “你是四海游龍龍君琦的孫女兒。”六合瘟神指著芝姑娘說。

    “晚輩是的。”芝姑娘也爽快地承認。

    “你知道老朽與狂劍的過節鳴?”六合瘟神轉向林彥問。

    “不知道,家義叔從不提及他老人家的江湖恩怨。”

    “哦!”

    “是家義叔他老人家,授意晚輩走遍天下尋訪前輩的。他老人家曾說過,前輩為人孤僻,但卻是性情中人,可是不一定肯出山為世除害。”林彥無可奈何地說:“如果前輩不肯出山,家義叔要去荊山請五雷尊者。”

    “五雷尊者決不會答應的。”六合瘟神不假思索地說。

    “晚輩必要時跪下來求他。為了替陝西枉死的萬千無辜,晚輩任何事都可能做出來。”

    六合瘟神揹著手,在堂內踱來踱去,老眉深鎖低頭沉思,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傅姑娘再也忍不住了,突然說:“姑爹,我和姑媽去走一趟好了。”

    “小孩子不許胡說八道。”六合瘟神瞪了她一眼,又在踱步:“哪一個稅監身邊沒有三五十個高手?湖廣的十八妖魔你知道殺死了多少武林俠義之土?小孩子不懂事意氣用事,只會信口開河。梁剝皮是最該死的一個,他手下的凶神惡煞也最多。死了一個毒龍,還有更多比毒龍更高明的人替他賣命。

    他有的是金銀珠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以為容易嗎?”

    “鬥力的事,晚輩負責應付;鬥智則仰仗前輩鼎力。”林彥說:“殺梁剝皮的地方不在陝西,那惡賊明年必定被調返京,在路上殺他,有充分的時間作準備。”

    “你有多少人?陝西那群俠義道人土是否參加?”

    “人不在多,多則誤事……”

    “令義叔參加嗎?”

    “他老人家義不容辭。”

    “好,我想他不會叫你一個娃娃出來撐大旗。”

    “陝西那些俠義道英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晚輩不但不需要他們參加,而且得設法避開他們。”林彥鄭重地說:“前輩如果肯成全晚輩的心願,必須俯允晚輩的條件。”

    “什麼?好傢伙!你還有條件?”

    “是的。條件是前輩必須掩去本來面目,絕不可暴露身份。

    如果讓惡賊們知道有前輩出頭,決無成功的可能。他們必定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金蟬脫殼等等詭計脫身,保證會白忙一場”

    “天下間恐怕沒有一個人,肯相信老夫會幫助你去對付梁剝皮。”六合瘟神大笑:“老夫的聲譽差得很,從不做俠義之事;而且老夫與令義叔是死對頭。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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