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而已,她真的要結婚了嗎?
斐郡瑗伸手輕輕觸摸鏡中的自己,鏡子不會騙人,她的的確確穿上白紗了,不過除了結婚禮服,她實在不像個新娘子,不但見不到喜氣,還愁眉不展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我就知道,你會是最美的新娘!”上官翼悄悄來到她身後,他的手輕輕握住她的腰,目光凝視鏡中的美麗佳人。
抬眼透過鏡子看著他,斐郡璦羞答答的道:“你來了。”
溫柔的在她發上吻了一下,他開心的說:“今天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新郎。”
“你……”
“怎麼了?”
咬了咬下唇,斐郡璦還是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你用不著勉強自己娶我。”
“我看起來很勉強嗎?”
“我不知道,可是你確實受到我父母的逼迫。”
“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人可以逼我。”
她知道他這麼說是在安慰她,而且男人就喜歡在嘴巴上逞強,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如此軟弱,像她爹地就是這個樣子,明明怕老婆,卻總愛裝模作樣擺個架子。
“沒有給你時間通知家人,你會怪我們嗎?”
“沒關係。”今天的婚禮對他而言,無非是先借此確立她的名分,同時給予他行使丈夫的權利,所以除了他在日本的親人缺席,他也沒告知自己最要好的三位朋友-邵離、喬新彥、梁康硯,因為他的婚禮是不容許如此草率了事,也就是說,他一定得帶她回日本再結一次婚,到時候再正正式式昭告天下。
“你真的不後悔?”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你不後悔?”
“我為什麼要後悔?”
“也許,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
“什麼意思?”
“你別緊張,只是個比喻,我們相處的時間那麼短暫,我一定有很多缺點還沒被你瞧見,你難道不怕錯看我嗎?”
“誰沒有缺點?我想這點並不是那麼重要。”
“那就好了。”將她轉身面對他,他輕聲細語的安撫,“現在什麼也不要想,放輕鬆點,相信我,一切都會很順利。”
沒錯,她現在是可以放輕鬆,因為沒有“結婚”哪來的“離婚”,等時候到了再來傷腦筋也不遲啊!
“新娘子別皺著眉,來,笑一個給我看。”上官翼示範的咧嘴一笑。
斐郡璦勉強的回以一笑。
“你笑得這麼為難,人家還以為你不願意嫁給我。”
“不是。”不可否認,她是沒準備好要嫁給他,可是她也不會拒絕嫁給他,她相信自己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那就為我當個快樂的新娘好嗎?”
“嗯。”
“我想,大家在樓下一定等得很不耐煩,我們還是趕緊下樓吧!”
點了點頭,她伸手勾住他的手,隨著他下樓舉行結婚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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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應該是兩個人的甜蜜世界,中國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壓抑了那麼久,等的無非是這一刻,可是……
半眯著微醺的眼睛悄悄打量不識相的姻親們,上官翼眉頭微微一蹙,他們似乎有意跟他過不去,先是以鬧洞房為名尾隨他們回他家,這個理由他勉強接受,不過他們霸在他的客廳不走也就算了,幹嗎還拼命的灌他酒?急著要他們結婚,卻不讓他們洞房,他們安的是什麼心眼?
“好女婿,我們不乾杯了,直接來一瓶。”斐孟遙惟有喝酒的時候最神氣,他的酒量至今還沒遇到對手,所以拼酒的責任自然落在他身上。
“好耶!好耶!”斐邵揚總會挑在適當的時候鼓譟吆喝。
“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上官翼一臉醉意的搖搖手,他是真的負荷不了了,他可不允許自己的新婚夜毀在他們手上。
“我們才喝了半打紹興,不夠瞧!”
“姐夫,我對你有信心,你可以拼過爹地!”
一個人一句,斐孟遙和斐邵揚今天可真是合作無間。
“我!真的不行了!”為了證明自己已經不勝酒力,上官翼乾脆整個人往後癱在沙發上,眼睛一閉。
“這怎麼行?男人不可以這麼沒用,起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斐孟遙不客氣的朝他大腿用力拍打。
“對,不醉不歸!”斐邵揚拍桌附和。
翻了一個身,上官翼把頭裡進沙發裡,像是在對他們的喋喋不休提出抗議。
“好女婿……”
“爹地,我看他真的醉了,你不要再為難他了。”斐郡瑗看了於心不忍。
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斐孟遙難得可以如此大聲說話,“你們女人家不懂,這麼一點酒醉不了人。”
“四姐,你不要瞧不起姐夫,他不會那麼遜!”斐邵揚跳到上官翼身邊,對他又拉又扯,“姐夫,你爭氣一點,證明給四姐看。”
“他明明就醉了嘛!”她一臉無辜的嘟著嘴。
“哎呀!新娘子不要話這麼多,你自己先進房間休息,這裡沒你的事。”沒有老婆大人的許可,斐孟遙哪敢自動喊“休兵”?
“沒錯,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如果不是媽咪派給他搖旗吶喊的工作,斐邵揚不會這麼拼命的在這裡湊熱鬧。
“你是男人嗎?”斐心怡冷冷的損了他一句。
嘴巴一張,他卻只能摸摸鼻子,如果他辯解自己是男人,豈不是承認他已經跟女人上過床了嗎?如果讓媽咪知道他已經跟女人翻雲覆雨不知多少回合,她肯定沒完沒了,忍一時之氣,得耳根子清靜,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爹地,我看還是改天再來喝,時間很晚了,你們也該回去了。”斐郡璦可不管他們的是非,更不想知道他們有何用意,她只是累得不想再耗下去。
“這……”他拿不定主意的望向老婆大人。
“我想他是真的不行了。”舒雲終於出聲表示意見。
主事者喊停,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雖然婚禮從簡,又是在自己家裡舉行,但他們終究是從早忙到晚,現在每一個人都累得想倒頭呼呼大睡。
“爹地,你可以幫我把翼扶進房裡嗎?”
“沒有這個必要。”驚動他可就弄巧成拙了。
“媽咪,他這樣子很容易著涼。”
“你進去拿條被子給他蓋上就好了啊!”
“可是今天晚上……”
“好了,你不要忘了媽咪昨天晚上耳提面命的事。”
“我知道。”
這時上官翼突然翻了一個身,發出夢囈般的呼喚,“郡璦……郡璦……”
“我在這裡。”她連忙靠了過去,不過他顯然又進入沉睡狀態,動也不動。
“媽咪,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斐心夢已經失去平日的優雅,不耐煩的拉整略顯紊亂的秀髮,她的美容覺時間快到了,再不回家養顏美容,明天早上肯定會有醜醜的黑眼圈。
“我們是該回去休息了,明早還有事情要忙。”舒雲起身走人之際,不忘完成必要的交代,“郡璦,行李先擱著,不用急著整理,還有手機開著,媽咪明天早上會打電話給你。”
雖然疑惑不解,斐郡璦還是點了點頭,明天早上的事留給明天早上再說。
三分鐘不到,閒雜人等走得乾乾淨淨,斐郡璦不禁大大喘了口氣,這些人真懂得折磨人,她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
伸了一下懶腰,她轉頭看著上官翼,她當然不能讓他睡在沙發。
“翼,我們回房間睡,睡這裡很容易感冒。”她費力的將他扶了起來。
“我……不要喝了……”
“不喝了,待會兒你就可以好好睡一覺。”
費了好一番工夫後,終於,她把他安置在床上,不過也流了滿身大汗,然而就在她準備轉身進浴室沖洗,床上的人伸手一拉,隨即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嚇到你了?”他抱歉的看著她一臉愕然的樣子。
“你……你不是醉了嗎?”
“我是醉了,不過,還不至於不省人事。”不再極力保有溫文儒雅的表相,他笑得像只詭計多端的狐狸。
“那……你要幹嗎?”斐郡璦慌得冷汗直流,完了完了,她想不起來剛剛媽咪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你忘了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嗎?”上官翼好笑的挑了挑眉。
“我……我沒忘,可是……”
“你知道嗎?”指尖愛撫的滑過她的唇,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慾望,“你真的好美,我恨不得一口把你吞進肚子裡。”
一張臉頓時紅得像熟透的蝦子,斐郡璦心跳得好快好快,彷彿要蹦出胸口。
“不要怕,我向你保證,我會很溫柔,”說完,他緩緩的低下頭,眼見紅潤柔嫩的菱唇就要淪陷,她及時回過神來,並伸手擋住他。
“慢著!”
“親愛的老婆,再慢,我們的新婚之夜就沒了。”
“我現在全身都是汗臭味,我想先洗個澡。”
吸了吸鼻子,上官翼一臉滿足的道:“我覺得你香死了!”
“今天晚上我們都累壞了,還是早早睡覺吧!”
“我們明天多得是時間睡覺,不急在這一時。”
“可是我很困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斐郡璦誇張的打了一個哈欠。
“這個你不必擔心,很快你就不困了。”他色迷迷的眨了眨眼睛,一把拉開她擋在胸前的手,再次俯身向她逼近。
“你聽我說,我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不可以過幾天再做這件事?”
“我知道這是你的第一次,你難免會緊張,不過你相信我,你用不著準備,把一切交給我,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等等,我老實跟你招了!”
“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子,我媽咪把我們的八字送到算命的那裡合過,算命的說我新婚之夜不可以跟丈夫上床,否則會為夫家帶來厄運。”
“我沒聽過這種事。”
“我以前也沒聽說過啊!”
“你相信?”
“我們全家都相信。”
“我不相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禍及你的家人。”
“如果我一意孤行,你會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嗎?我只希望將來若出了什麼意外,你不要怪我。”
沉吟了半晌,上官翼似乎打算讓步了,“你要我白白浪費新婚夜,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你……答應了?”
“我有不答應的權利嗎?”上官翼一臉委屈的反問。
斐郡璦尷尬的一笑,她並不想拿他的家人來恫嚇他,這是媽咪的主意,媽咪堅持不可以讓他履行丈夫的權利,可她不清楚媽咪這是在搞什麼把戲。
“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補償我?”
“隨便你,你要我怎麼補償,我都沒意見。”
“這可是你說的哦!”
“當然。”雖然可以順利脫離他身下,她還是不敢待在床上,就怕他又改變主意,來個“餓狼撲羊”,“我去幫你放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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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天,天都還沒亮,父母親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從夫家載回孃家,斐郡璦已經猜得到自己接下來即將面對的事,不過當真見著母親擺上桌的離婚協議書,她還是免不了一陣錯愕,為什麼他們不事先知會一聲?事情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或許,她早該想到了,媽咪特別教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上官翼履行丈夫的權利,無非是想保住她的清白,媽咪畢竟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女人的身體應該屬於丈夫,就她而言,第二任丈夫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一比六,她不可能有任何“勝訴”的機會,況且這一家子人已經拜金、迷信到沒有是非可言,她對眼前的離婚協議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還在想什麼?趕快籤咧!”舒雲等不及的拿起桌上的筆塞進她手中。
“媽咪,這樣子妥當嗎!”她不認為有哪個男人可以忍受這種對待。
“哪裡不妥當?”舒雲理直氣壯的反問回去。
“沒有人昨天結婚,今天就離婚了。”她聽過一夜情,可不曾聽過一夜婚姻。
“這種事在賭城常常發生。”
“這裡是臺灣。”
“這不是重點,你應該放眼未來永世的財富……我的天啊!光是用想的,心情就很難平靜下來。”舒雲彷彿已經看到眼前堆滿了一天也數不清的鈔票,一雙眼睛激動得閃閃發亮。
“為了愛情而失去財富,這種人叫笨蛋,而聰明的人懂得兼顧愛情與財富。”斐心怡冷漠的把離婚協議書往前一推,“籤吧!”
咬著下唇,看著那一張張似期待又似逼迫的面孔,斐郡璦嘆了聲氣,低頭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舒雲飛快的把離婚協議書搶了過來。
“我很累,我想回房休息。”好像經歷一場三千公尺長跑,斐郡璦神色異常的虛弱和疲憊。
“郡璦,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要想太多。”斐心雅安慰的抓住她的手,不過她的形容好像不太恰當。
“凡事往好處想,命中註定的事誰也躲不了。”斐心夢優雅的勸道,
勉為其難的一笑,她虛應道:“我知道,我進去休息了。”
不過,她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上官翼這時已經追到斐家,因為起床見不到新婚妻子,又瞧見她的行李不見蹤影,他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他的妻子這一去可能不會回來了,可是他不能不搞清楚狀況。
“沒有緣分的女婿,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準備把離婚協議書送到你家。”舒雲可是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新婚第一天就收到這麼大的厚禮,沒有人可以冷靜得下來,不過上官翼顯然不是普通人,他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你沒有家財萬貫。”
“沒有結婚之前,你們好像不在意這件事。”
“當時沒想那麼多嘛!”
“可是昨天一夜卻可以想到這麼多,還真是了不起。”
“此一時,彼一時,這不能相提並論。”
目光轉向始終沉默不敢正視他的斐郡璦,上官翼的語氣溫和得令人膽戰心驚,“難道你不給我任何解釋嗎?”
“我……事情就像我媽咪說的。”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斐郡璦慌得六神無主。
“沒有緣分的女婿,事已成定局,你現在說這些一點意義也沒有,你又何苦為難她?”
“岳母大人,我的妻子是郡璦。”上官翼客氣的提醒。
“媽咪,我們還是坦白跟他說了吧!”斐心怡喜歡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她從實招來,“上官翼,算命的說我們郡璦命中註定要結兩次婚,才會招來永世財富,不得已,她只好犧牲你,你明白子嗎?”
上官翼不但不生氣,反而笑了,“你是說,因為你們的迷信,我和郡璦的婚姻不得不被犧牲?”
“這是命運。”什麼迷信,真難聽,他們這是跟著命運之輪在轉,可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郡璦,你也相信嗎?”
咬著下唇,她無力的點頭道:“相信。”
“就算如此,你有必要急著新婚第一天就離婚嗎?”
“我……”
“你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藉口嗎?”
“上官翼,你別怪她,她必須趕在二十五歲以前結婚,時間有限,你們的婚姻當然不宜維持太久,既然這樣,你不覺得乾脆一點,對彼此的傷害反而比較小。”體貼的斐心雅實在不忍心一向嬌弱的斐郡璦受到責備。
“沒有緣分的姐夫,四姐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斐家,永世的財富……嘖!你有本事提供我四姐這樣的擔保嗎?”斐邵揚也忍不住幫斐郡璦說話,好歹他也是此事的受益者。
一副恍然大悟,上官翼笑著點點頭,“我明白了,其實你們真正要的是錢。”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誰不愛錢呢?”
“對,沒有人不愛錢。”上官翼說得寬容無比,可是他隨即又補上一句,“不過犯不著用這麼卑鄙的方法,你們說是嗎?”
登時鴉雀無聲,眾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還難看。
“話雖如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也是人之本性嘛!”
“好女婿……不不不,沒有緣分的女婿,其實你也沒吃到虧,我們既沒收你的聘金,也沒跟你要喜餅錢,更沒讓你驚動親朋好友啊!”斐孟遙不能不跳出來為自家人說一句公道話。
“岳父大人……不不不,沒有緣分的岳父大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因為他們準備讓他當一夜的丈夫,於情於理,當然不能讓他太吃虧,否則他不善罷甘休,他的家人也會沒完沒了。
“你願意籤離婚協議書了?”舒雲馬上笑得好巴結。
“我沒有擋人家財路的道理。”走到沙發坐下,他取出掛在西裝口袋上的筆,舒雲立刻把離婚協議書送上桌,他瀟灑的簽下名字,她趕緊又收回到自己的手上。
“不打擾了。”上官翼站起身,紳士的向眾人一鞠躬,然後彷彿毫不留戀的轉身走人。
當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斐郡璦哭了,眼淚來得又快又急,她完全沒辦法控制,在眾人還來不及出聲安慰之前,她轉身跌跌撞撞的跑上樓,結束了,一切真的都結束了,他們永遠不會有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