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也住在西關,住在一位西關的地頭蛇家中。
劉夫人七男七女越牆而入,曾經引起一陣騷動。知道身份之後,戚夫人在堂屋接見他們,已經是三更將盡,正適於闢室商談。
“劉夫人,你似乎正在走黴運,通常一黴就是三年,誰沾上你誰也會跟著倒黴。你以為我會幫助你,你一定是瘋了。”戚夫人聽完她們的遭遇,不但不寄以同情,反而斷然的拒絕。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呀?”劉夫人不肯放棄,繼續努力說項,“我在新鄭損失了七個人,追根究源你該負責,我之所以陷入實力不足困境,未始不是你所造成的。目下我力不足以自保,你袖手不管未免太不上道吧!”
“劉夫人!你想把我拖下水,更不合乎道義啦!你在新鄭損失人手,與我毫不相干,楊一元我交還給你,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戚夫人瞥了驚鴻劍客主僕一眼,“這位大劍客自己闖的禍,他應該自己擔當。劉夫人!你替他招攬是非,那是你的事,你把他帶到我這裡,有何用意?你要……”
“你知道什麼?”
“我最討厭那些自命風流,到處拈花惹草,誘騙無知女人以逞獸慾,放蕩無行的無恥男人。”戚夫人語氣冷厲,“你們男歡女愛,志同道合,那就一起遠走高飛吧,我不會替你們擔冤挑災。”
“你不要出口傷人……”劉夫人惱羞成怒。
“我無意用話傷人,而是你逼我說的。那個什麼霸劍奇花既然能把你們趕得無處容身,顯然會跟在你們後面,像冤鬼般纏住你們,恐怕她已經跟來了,你把災禍帶給我,我會與你沒完沒了。”戚夫人語氣嚴厲,即將翻臉的意圖顯而易見。
“我們走吧!”驚鴻劍客又羞又惱,坐立不安:“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劉夫人,不要因為我而傷害你們同道的和氣,你們留下好好談,我的事我自己擔當,咱們後會有期了。”
“站住!”劉夫人冒火地沉喝,“等我和她說清楚之後,要走一起走。”
“這……”
“走在一起,多一個人也多一分自保的力量。”
“那就走吧!劉夫人!何必和她計較,有失風度,她已經表明不接納你了。”
“我也不想厚顏留下,但必須說個一清二楚,你等一等……”
“嘿嘿……嘿嘿嘿嘿……”鬼哭似的陰笑,從屋頂傳下飄入廳門,令人聞之心中發寒。
戚夫人大吃一驚,與兩名侍女大袖急揮,勁風乍起,把四座燈臺的燈全部吹熄,廳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藏身毫無困難。
劉夫人更是魂飛膽落,這鬼哭似的笑聲太熟悉了,熟悉得聞聲毛髮森立,發出一聲信號,悄然撤走,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久久,廳中重點燈火。
戚夫人有八名得力侍女,全是武功超卓,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強人,是勒索敲詐各地豪強的主將,九個人同時出手,可以擋住一隊兵馬。這一二十年來闖蕩期間,敢和她們對抗的人少之又少。
九個人聚集在廳中,商量應付即將到來的災難問題,她們對江湖新秀霸劍奇花並無所知,可見商量不出什麼結果來。
剛才顯然來的是霸劍奇花,既然劉夫人與驚鴻劍客已經知趣地溜走了,霸劍奇花應該不會再來生事,冤有頭債有主,再來就不上道了,也等於是向她們的權勢挑戰,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如果來,咱們不見得怕她。”戚夫人最後只好自我安慰,表示必要時放手一拼,“目下有件難以決定的事,我想問你們的意見。”
“夫人有事但請吩咐,小婢們不能有意見。”為首的侍女恭敬地說。
“仍然是楊一元的事。”戚夫人說:“混沌宮的使者已向我表明,密縣該宮下院沒有幾個人,僅負責遲滯楊一元的行動,以便爭取時間。一旦拖延的目的達成,便會放棄下院撤回混沌宮。那時,楊一元必定會到混沌宮撒野的。據混沌宮的人說,他就是那種不達目的,決不罷手的人。
所以,混沌宮仍願以五千兩銀子,請我們在滎陽附近等候楊一元,死活不論,五千兩銀子儲款以待。我想,這筆賞金固然得來不易,畢竟仍有希望。”
“夫人!劉夫人失敗,前車可鑑,請夫人三思。”為首的侍女,意見表示得十分恭敬,做侍女的不能有意見,但一旦牽涉到生死存亡,就不能不表示意見了。
“劉夫人僅憑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妖術,算得了什麼?”戚夫人冷冷地說,“論真才實學,她那些人還不配稱一流高手。”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楊一元的底細。”
“在新鄭我們也不知道呀!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切全憑夫人定奪。”侍女乖乖閉嘴,知道夫人已經有所決定了,並沒存心徵詢侍女們的意見,僅藉此表示並沒獨斷專行,大做表面文章。
“好,我決定接受這筆交易了,明天就先收受他們一千兩銀子訂金,擇日再到滎陽佈置。”
“夫人要小婢們作何準備?”
“在這裡多打造些暗器,布暗器陣永遠是制勝的良策,而且不必冒拚搏的兇險,我不希望像劉夫人一樣,偷雞不著蝕把米,冤枉斷送了幾個人……”
廳門本來是虛掩的,這時傳出門動的響聲。然後是一聲輕咳,廳門大開,陌生的人影邁步入廳,笑吟吟地堵住廳門。
“楊一元!”戚夫人變色驚呼。
在新鄭,她們貪圖混沌宮的五千兩銀子重賞,要活捉楊一元,事前她和劉夫人,都悄悄地化裝易容前往踩探,所以認識楊一元。
混沌宮的人說,楊一元還在新鄭或密縣,顯然消息有欠靈通,楊一元卻在鄭州盯住了她們。
“謝謝你還記得我。”楊一元欠身表示行禮,笑容可掬,“你們不必到滎陽去布暗器陣等候了,現在你們就可以獲得五千兩銀子賞金啦!”
劍吟震耳,九支劍光芒閃爍如電。
每個女人的左手,皆隱藏了可怕的暗器。相距不足兩丈,正是暗器勁道最足的致命距離。
“你……你跟我們來鄭州?”戚夫人還真不敢冒失地先發起攻擊。
她心中顯然認為劉夫人損失了七名侍女,主要是太過倚賴妖術,妖術無功,便任由楊一元宰割所致的慘敗,但仍然有所顧忌,不敢忽略潛在的威脅,楊一元不可能是她所想像中的弱者。
“是呀!我希望你發財,有意跟來成全你呀!死在劉夫人手中我不甘心,我一個堂堂江湖的大丈夫,叱吒風雲的風塵鐵漢,死在一個豔名滿江湖的淫婦手中,不像話哪!你是名震天下,雍容華貴的江湖女皇,由你殺死我去領賞金,我在九泉下也感到光榮呀!”
這一番瘋瘋顛顛的話,從他口中笑吟吟地說出,聲調抑揚頓挫頗為悅耳,聽來一點也不可笑,玩世不恭的人也不會認為他瘋顛。
“承蒙你看得起我,我深感榮幸。”戚夫人真像一個有教養的高貴命婦,說的話更悅耳:“你既然送上門來,我似乎沒有理由拒受了。”
“對,我也不同意你拒受。”楊一元仍在笑吟吟,“五幹兩銀子,可是一筆龐大的財富。你們江湖三位夫人,分別以不同的面目,不同的手段,不同的武力,在天下各地敲詐勒索豪門大戶地方英雄豪傑,每次能到手三二百兩銀子,已經難能可貴了。”
“這個……”
“中州五子、聖手無常、百絕頭陀,那幾群妖孽在各地滅門搶劫,擄劫年輕貌美少女,每一次作案,得手的金銀其實也有限,家中藏有二三百兩銀子的大戶也不多。普通百姓小民,家中藏有三五兩銀子幾千文錢,已經是上等人家了。他們不知要殺多少人,才能搶到五千兩銀子。你這該死的賤女人。”
最後一句話聲如雷震,聲色俱厲。
“你……你幹什麼?”戚夫人嚇了一跳,八名侍女也臉色一變,“這種銀子也能要?”楊一元厲聲問。“每一兩銀子都沾了無辜者的鮮血,每一兩銀子皆沾滿了年輕少女的血和淚,你……你你……”
“我只知領的是賞金……”
“用我的血我的命領?”
“你不要怨天尤人,你這種弱者命定要……”
“女人,你給我聽清了。”楊一元打斷對方女豪強的霸道話,“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不追究你的罪行,明天一早,給我快馬加鞭往開封逃,逃得愈遠愈安全。如果不,在下可就對你……”
“你死吧!”戚夫人乖戾地嬌叱,左手一揮。
八名侍女不約而同,八手齊動。
燈火搖搖,滿室星芒,破風的厲嘯刺耳,九枚六寸扁針形成交叉射擊網.以他為中心集中攢射。
人影一閃即逝,扁針打在牆壁有如雨打殘荷。
“咦!””九個女人同聲驚呼。
人影從上面飄降,重新幻現在原處。
楊一元貼在上面的承塵下,像一個紙人,上升的速度太快,九個女人不知他是如何消失的。
“你們報應臨頭。”他沉叱,雙手齊動。
暗器對暗器,以牙還牙。他的暗器是連續彈出與扔發的鐵蓮子,體積小速度快,用來攻襲人群,甚至用不著以神意瞄準。
暴雨打殘花,目力難及如何躲閃?
九個女人在比賽,看誰躲得更快,“嗯嗯吱吱”叫聲傳出。人陸續向下栽。
一聲厲叱,戚夫人揮劍奮身搶攻,進步出劍,左手熟練地再從革囊中掏扁針。
楊一元一掌拍開劍尖,蹂身切入,雙掌如刀,兇狠地劈在嬌嫩的左右頸根,順手一扣後頸,將人向下掀,提心膝撞上了女人的小腹。
一連串兇狠的打擊,戚夫人只剩下半條命,渾身痛軟了,眼前發黑喉間作嘔。
將人一丟,飛躍而進。把唯一不曾被鐵蓮子擊中,剛逃進後廳走道口的侍女,一掌拍在脊心上,另一手抓住髮髻倒拖而回。
另七個侍女,都被鐵蓮子擊中胸或腹的要穴,渾身發軟,躺在地上絕望地掙扎、爬動,劍拋了一地,她們已無力舉劍了。
“不好好整治你們這些女強梁,真對不起老天爺。”他兇狠地說。
整治的手段真夠狠的,對付女強梁他用不著慈悲。
在新鄭,劉夫人的七個侍女死得乾淨利落。
不久前,另四個侍女先被打昏了,有小雅與小琴在一起,他也不便下手懲治。
一陣裂帛響,他把九個千嬌百媚,雍容華貴的女人,剝得精光大吉,滿地玲瓏透凸的光赤女人,委實令人百脈賁張。
女人們啼哭,求饒……
他充耳不聞,用她們的腰帶,分別捆住了手腳,再在後面將手腳拉在一起捆,成了四馬倒攢蹄捆式。
滿地赤裸裸的大白羊,他這才拖張太師椅,大馬金刀地坐下,像是官老爺坐堂。
“你們要我的血,我的命,換五千兩銀子血腥重賞,我也有權從你們身上發財,兩不相虧,老天爺是公平的。”他聲如洪鐘,一字一吐。
“放……放我一……馬……”戚夫人羞憤交加,哭泣著告饒。
“你並不想放過我,是嗎?”
“我……”
“鄭州半開門的私娼,沒有一個具三分姿色。你們,都是有十分姿色的美如天仙的貴婦。”他的話充滿凶兆,讓女人們聽得發抖,“你們一進去,每個人都會紅透鄭州城,每一個都會成為娼國名花,轟動大河兩岸。那些曾經被你們迫害過的人,必定肯花大把銀子在你們身上報復。所以,她孃的!我幾乎可以預見,囊中金銀沉甸甸了,每一個賣三百兩銀子,絕對有老鴇爭購。九個人,賣三千兩銀子決無問題,想起來就樂透了。”
“你這天殺的畜生……”戚夫人哭泣著咒罵。
他毫無憐香惜玉的大丈夫風度,在戚夫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腳。
“明天一早,我就放出風聲,讓各地的老鴇來這裡看貨,立收訂金,帶夠銀子的立可帶貨,銀貨兩訖。破了你們的氣血二門,帶走了就可永無後患。”
“不……不要……”
“要的,女人!五千兩銀子換三千,我不甘心呢,唔!最好用拍賣的方式計價,可能多賣二千兩銀子,多賺一文也是好的。銀子重要,求我沒有用。”他跳起來,取下壁間掛的一根馬鞭,開始逐一熄燈,“宅主人我已經把他們趕跑了,決不敢回來。明天,這裡就是拍賣場。你們就在這裡睡,誰敢打主意掙扎逃走,一頓馬鞭最少十記,少一下也不行。”
把桌子和長案推在一起,他留了一盞燈準備睡覺。
“楊一元!”戚夫人絕望地哭泣著叫:“我有眼無珠,衝江湖道義份上,放我一馬,請不要用這種絕子絕孫的惡毒手段凌虐我,請……”
“閉嘴,女人,睡!”他大喝,皮鞭揮得呼呼怪響。
“饒我……”
“你饒過誰了?”
“我……我知道我錯了,請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甚至奴婢……”
“我敢要你這種人做奴婢?我又沒發瘋。”他一蹦而起,替她們解綁,“你知道你錯了?”
“是的,我……錯了。”戚夫人掩面而泣。
“穿回衣裙。”
九個女人如逢大赦,惶急地穿回衣裙,任由他連拍帶點解了穴道的禁制。
“明天一早,我要看你們往東奔,愈快愈遠愈好,走了就不要回頭。”他聲色俱厲:
“今晚的事,不許你們透露半個字。”
“老天爺!你以為我是白痴?”戚夫人破涕為笑,“我們敢說出去貽笑江湖,我還怕你說呢!”
“你明白就好。”
“你……”
“不要用你那水汪汪的鳳目送秋波亂打主意,我任何時候都可以用一個指頭殺死你。劉夫人的侍女,就沒有你們幸運了。你們如果向混沌宮的使者透露我在鄭州的消息,就算你躲到西番做番婆,我也會找到你給你一劍。”
“你真要毀滅混沌宮?”
“決不容許他們再殘害世人。”
“你行嗎?”
“我八極游龍要做的事,從來就沒失敗過。”
九個女人打冷顫,驚恐地盯著他,似乎把他看成怪物,臉色大變。
也許,她們正為自己的幸運而心中慶賀大難不死。
“你……你就是那……那條龍?”戚夫人似乎還不肯相信,驚恐地想要進一步證實。
“你不相信?”
“罷了,我算是見了鬼,冒失地惹上了你這條龍……”
人影一閃即逝,燈火搖搖。
“收拾行裝,咱們破曉就走!”戚夫人驚惶地下令,激伶伶打了一冷顫,人都快要崩潰了。
兇狠的雷霆手段,是斷絕混沌宮外援的最佳手段,因為混沌宮的外援,幾乎全是惡毒的妖魔鬼怪,只有兇狠的雷霆手段,以毒攻毒才能生效。
露名號也是最佳的手段,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迄今為止,百絕頭陀那些首腦們,心懷鬼胎小心謹慎,不敢將他的名號透露。
如果走漏了風聲,敢和混沌宮並肩站,不怕死和八極游龍拚命的人,恐怕就沒有幾個了。
其實,楊一元無意毀了戚夫人,只想乘機加以懲戒而已,用反常的手段折辱這種霸道女強人,至少可以殺一殺這些女強人的威風,讓她們知道人外有人,天上有天,日後不至於太過囂張霸道。
戚夫人向豪強敲詐勒索,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勾當,這與他無關,犯不著勞動他下殺手。
劉夫人在新鄭損失的七侍女,那是時機不對,命該如此。那時的他,如果不下殺手,結果,死的一定是他,甚至小雅和小琴也一起遭殃。
今晚,劉夫人的四侍女就逃過一劫。
劉夫人以豔冶淫蕩名滿江湖,但沒聽過她殺害與她相好的人,敲詐勒索豪門大戶,也罪不致死。
八極游龍如果插手管這種小事,豈不有損他的聲譽?
他並沒遠走,躲在暗處留意戚夫人的舉動,假使這些女人不顧他的警告,就得準備下步行動。
決不許這些女人透露他的行蹤。
五更初,他才滿意地走了。
小雅與小琴回客店,乖巧地不過問楊一元的行動。
回到客店,兩人哪能睡得著覺,在房中品茗,靜候楊一元返回。
尤其是小雅,興奮得心花怒放。論武功,她的劍術天下大可去得,神奧辛辣劍下無敵,至少在武功與劍術方面,比已可列超絕高手的霸劍奇花強兩倍。
但她對妖術一竅不通,道術巫蠱聞名驚心,所以一直不敢接近混沌宮下院,對五方揭諦、聖手無常這種可怕的妖人,深懷戒心毫無勝算。
幸而被她碰上了楊一元,一見投緣成了知交好友。
今晚,她初試啼聲,居然剋制了妖術,難怪她興奮得睡不著覺,眼巴巴盼望著楊一元歸來,訴說她的喜悅和感受。
兩人正在傾談,驀地一陣簫聲從窗口流瀉而入。
四更充了,怎麼還有人吹簫?
一聲歡呼,兩人幾乎同時跳起來,乳燕穿簾飛出窗,隱沒在茫茫夜色中。
屋頂上並肩站著兩個人,簫聲倏止。
楊一元返回客店,已經是五更天了。
一看鄰房的窗口仍有燈光洩出,他吃了一驚。江湖朋友晚上睡眠,最忌燈火。
剛叩門,房門就拉開了,一個劍眉虎目,英偉出群的年輕人當門而立。
“打不得。”年輕人退了兩步,盯著他的大拳頭笑喝,“改日再領教。”
“三哥,這是我二哥永良。”小雅搶出一把拉住他的手引見:“二哥比你小一兩歲,怎辦?”
“哈哈我兩拳頭把他打矮兩三寸就行啦!”藺永良大笑。
“你像個花花大少,比一比你就不夠看啦,呵呵!”他也大笑,兩條粗胳膊挽住行把臂禮,“兄弟,幸會幸會!你怎麼晚上能找得到令妹的?”
小琴已找到店夥徹妥香茗,外間本來就可以招待訪客。
“我們所經過落腳的地方,通常會留下暗記。”小雅替兩人斟茶:“以便讓家裡的過往親友,知道我們的下落。二哥昨天便抵達鄭州,就知道我住在這裡了。”
“我要去華山。”藺永良接過話題,“老哥!你知道太玄真人?”
“知道呀!希夷真經的得主,麻煩不止。”楊一元搖頭苦笑,“他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在華山幾乎存身不得,被那些想奪取真經的人吵得永無寧日,躲到深山裡幾乎餓死。”
“他是我大哥永俊的師父。”永良說,“本來要接他老人家到舍下安頓的,他老人家就是捨不得離開華山。其實,哪有什麼希夷真經?真是見了鬼了,不知道是哪一個缺德鬼造的滋,豈有此理!”
“是他的老冤家終南煉氣士造的謠,要趕他離開華山。”楊一元說:“其實,有識之土應該知道是無稽之談呀!希夷老祖是遊戲人間的賭徒,他哪有無聊工夫著真經?他碰上了人間大賭棍宋太祖,贏得了華山就不再賭了。宋太祖是個大方的大賭徒,一盤棋輸掉了華山,一玉斧砍掉了大渡河,天朝大兵以此為界,大方得很。終南煉氣士要和太玄真人賭,想把太玄趕離華山。太玄不是賭徒堅決拒絕,終南煉氣士便放出謠言,讓貪心鬼蜂擁而至,還真把太玄搞得焦頭爛額。”
“這幾年不再有人胡鬧了。”永良大感驚訝:“老哥,你怎知道是終南煉氣士在搞鬼造謠?”
“五年前我初出道遨遊,就上終南訪道。那時,關中被太監梁剝皮搞得烈火焚天,我有心唆使太玄去搗督稅署,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什麼那是朝廷的事,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朱家皇帝高興怎麼把蒼生宰割,與世外人無關,人力不可迴天,參與反而更讓蒼生受更痛苦的煎熬。我也是年輕氣盛,和他打了一架。”
“結果如何?”永良與小雅同聲笑問。
“我哪能對付得了這老奸?輸了。”
“輸了,你也是賭徒?”永良忍不住笑,
“好賭是人的天性呀!你以為我是聖人嗎?”楊一元臉一紅:“其實他使奸。”
“結果輸了什麼?”
“五年內不準入關中。”
“屆滿了?”
“快了。”楊一元說:“那老奸是很難纏的。”
“可惜。”
“可惜什麼?”
“我想邀你去華山呢!”
“我這裡有事。”
“我知道,小妹說了。”
“得耽誤一段時日。”
“以後還有機會,咱們兄弟在天下遨遊一番。”
兩人一見如故,十分投緣。
天亮之後,藺永良帶走了小琴,藉口是小琴與太玄真人曾經學了一些心法,正好乘機了卻心願,對於楊一元即將進入混沌宮的事,表示對楊一元信心十足,用不著擔心,一聲後會有期,灑脫地走了。
少了小琴一支劍,小雅並沒有勢孤的感覺,她有信心能配合揚一元行動,少一個人反而有更為靈活,更容易一致發揮威力的感覺。
走投無路的人,勢必將會不顧一切,走上鋌而走險的不歸路,也是他們不得不走的絕路。
驚鴻劍客已成了失群之雁,再也等不到趕來幫助他的人了。
劉夫人一而再受到挫折,又和霸劍奇花結了怨,霸劍奇花的妖怪朋友太可怕,既然無法爭取戚夫人相助,那就表示她不可能應付霸劍奇花,只要一離開鄭州,霸劍奇花毫無疑問會在途中行兇。
兩人一商量,決定接受百絕頭陀留在鄭州的眼線所提出的要求,潛往西奔赴滎陽,等候機會協同混沌宮的人,向楊一元襲擊洩憤。
驚鴻劍客不敢忽視鄭州治安人員的警告,不敢再神氣地打起劍客旗號招搖,與柳彪改裝易容扮成普通旅客,跟在劉夫人五女後面,畏畏縮縮西行。
劉夫人五女是僱輕車走的,在鄭州租車租馬驢代步十分方便。
他們後面,楊一元與小雅扮成窮村夫,僱了兩匹小驢一個驢夫,馱了行囊,要死不活向西走。
滎陽縣南境多山,是嵩山的北段尾閭。
這一帶群山綿綿,土名甚多,著名的有大周山、嵩渚山、賈峪山、橫嶺、清水嶺……峰巒錯列中,依山勢分別流出幾條有名的河流。汴河,源出大周山;京河,源出於嵩渚山;索河,源出清水嶺;賈峪河,源出賈峪山。
愁雲嶺,在縣西南五十里,鳥道羊腸,人煙稀少,與清溪嶺僅一山之隔,有一條古徑通向密縣,穿越萬山叢,只有本地的山中獵戶,才知道有這麼一條古徑,不可能有外地人在這裡行走。
即使是本地的山民,也經常迷失在叢山深處。
混沌宮的首腦人員,就是利用這條古徑,往返於混沌宮和混沌下院,但也須帶嚮導隨行,十分不便而且危險,山中的虎狼猛獸也相當危險可怕。因此除非絕對必要,否則寧可繞道走鄭州新鄭大道,乘健馬飛騎往來,比在叢山中辛苦攀援跋涉愜意多多,雖則路程遠了兩倍。
任何一個陌生人,想穿越縣城至愁雲嶺這五十里小徑,決難逃過巡山眼線伏哨的耳目,沒進入山口之前,就已經形跡難隱了。
小徑入山口雖然險要,路只有一條,但具有爬山經驗,體力充沛的專家,也可以從左右的峰腰山腳繞出山口後面。重新找到小徑。因此混沌宮的人,在山口一帶佈下了阻絕的人手。
混沌宮的人手不足,所以必須不惜花重金,召請高明的牛鬼蛇神,作為第一道阻絕防線。
最高的賞格花紅,是五千兩銀子。目標楊一元,活的是一千兩銀子花紅。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聞風而來的或者召請而來的妖魔鬼怪,遭遇最嚴重的困難,是誰也不認識楊一元,誰也不知道楊一元是老幾。因此難免發生許多無法避免的事故。
因此,只要是認識楊一元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成為奇貨,也就成為眾人爭取的合作對象了。
劉夫人與驚鴻劍客七男女,都是認識楊一元的人。
奇貨可居,爭取他們的人各展奇謀。
混沌宮的信使,當然知道他們的行蹤,遠距縣城十餘里,信使便將他們引至南鄉安頓,在一座小山腳的小村落腳,立即帶他們巡視楊一元可能入山的地域。村西四里左右雙峰夾峙處,便是入山小徑的隘口。
安頓停當,他們不需隱起行藏化裝易穿了。山附近是混沌宮的勢力範圍,滎陽縣的治安人員,很少到山區附近走動,各地村落自行負責治安,有如統治一方的小皇帝,外人決不敢在小皇帝的勢力範圍內撒野。
毫無疑問地,這些小皇帝都受到混沌宮的控制,安頓的人如果沒同混沌宮的人打過招呼,決難在這一帶找到容身之地。
楊一元如果想穿越這滿懷敵意的山區地帶,可想而知必定困難重重。
一接近山區,俞巡檢便幫不上他的忙了,官方的治安人員還沒動,消息便早已傳出了。
因此俞大人與八臂金剛一群官方人士,只能暗中策劃謀而後動,不動則已,動則必須勢若迅雷掣電,事先絕不能透露絲毫風聲,不然將勞而無功。
暴風雨的中心,隨楊一元而轉移至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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