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過後,北方寒風已不再冷冽刺骨。根據古老的說法,春至過後每下一次雨,氣候會一次比一次溫暖,當冬雨漸少,溫暖又重日北半球時,草木動物亦開始蠢動以迎接春回大地的時刻。
這天正好是輪休日,紀泓武才得以和愛人一同共進晚餐,然後一起到客廳,愛人翻閱報紙,他看“國家地理頻道”裡生物學家記錄動物生態的影片。
廣告時,紀泓武不經意地轉眸看著愛人,他抽菸看報時的專注神情,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每每都讓他看得出神,尤其是他把白煙輕輕吐出時優雅的神態。
“可以讓我試一口嗎?”
韓仲軒聞言微愣了一下,看見小愛侶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遂不解地問:“試什麼?”
“煙,我想抽一口看看。”紀泓武有點好奇,雖然半年前割腕之前曾試過一次,感覺這玩意很嗆人,可是看別人抽菸的感覺又似乎很享受,心想說不定是自己買到難抽的劣等貨,所以才會那麼嗆人。
韓仲軒眉頭微皺,前不久他開始戒菸了,只是要一下子完全戒除實在很難,所以他採漸進式,只在煙癮大發時,才點根菸解解癮,沒想到小愛侶卻想步他後塵,本想拒絕他的要求,繼而想到自己老在他面前吞雲吐霧,實在沒資格嚴阻他,想想只好將煙遞給他。
紀泓武笑著接過香菸,含在唇邊猛力大吸一口,卻立刻嗆得猛咳不已。他錯了,原來天下的煙都是一樣嗆人的。小愛侶猛力吸菸的樣子,真讓韓仲軒看傻了眼,見他被嗆得猛咳,忙將他手中的香菸拿下擱在菸灰缸邊,幫他拍背順氣。
紀泓武咳得連眼淚都流下來了。
韓仲軒忍不住開口輕罵:“我真服了你,有誰抽菸是這麼猛吸的,自找罪受啊!”
紀泓武伏在他寬厚的胸膛輕咳,抬手抹去淚水。“我怎麼知道,看你們抽得那麼快樂似神仙的樣子,我以為真的有那麼好抽。”
韓仲軒真拿這個好奇寶寶般的小愛侶沒辦法。上次也是這樣,好友伍世爵偕同女友鍾曉音來訪,四人坐在客廳閒聊啜飲醇酒,他也好奇地喝上一大口,結果才入口不到三秒鐘就當著三人的面全數吐在地毯上,弄得三人想笑也不是,想罵也不能。
“你還是別這麼好奇的好,我已開始戒菸了。”
紀泓武聞言猛抬頭。“為什麼?”
韓仲軒愛憐地拭去他眼角的淚水,深情地笑說:“為了你呀,從現在開始我要好好地保養身體,因為我有個年輕又貌美的小愛侶,總不能放任自己菸酒過量,導致未老先衰。我還想跟你相伴至白首,捨不得太早離開你。”
他深情的告白令紀泓武感動不已,卻只能回以深情的凝注,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深深的感動。
韓仲軒從那雙閃著深情神芒的漂亮睛眸裡,讀到他內心的感情,雙手掬捧他絕美的臉龐,低頭獻上他深情的吻。
兩人四唇膠合良久才分開,韓仲軒凝視著小愛侶絕美的俊顏,白皙的雙頰透著粉粉的紅潤色澤。這半年來,他細心呵護“養育”他的小愛侶,總算讓他擺脫了最初那蒼白少年的瘦弱模樣,而成了今日人見人誇的美少年。
一干好友們人人都誇說他眼光好,連紅粉知己李慧芸也說,他當初苦苦追尋的決定是再正確不過的事。雖然聽到大家對小愛侶的稱讚令他甚為得意,可是除了伍世爵外,沒人知道他是費了多少心血,才將小愛侶從一隻醜小鴨呵護成現在的美麗天鵝,不管是外在或內在皆然。
小愛侶自幼即被親生母親以另一種方式遺棄,雖然有家卻不溫暖,生身之母在身旁卻不給予母愛,甚至阻斷了僅有的手足之情,害得他得憑藉一己之力,承受來自內外的種種不公平對待,依靠無門,訴苦無處,一切只能默默承受,再多、再多的苦和委屈,只能沉積在心底,一層又一層,一日復一日,沒人替他分擔,無人能聽他傾訴並給予精神上的安慰。
他花大半年的時間,才拆解了那座禁錮了他心靈近二十年的象牙塔,將小愛侶的心救出那冰冷的孤獨城堡,重新來感受這個世界的溫暖,和真心無慮地接受他的愛。
這時,韓仲軒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遂問:“前兩天媽媽打電話回來,要我問你一件事。”
紀泓武知曉他口中的“媽媽”,指的是在美國與他大哥、小弟同住的韓家二老。他們兩個月前曾專程回國來探視次子,當時他很緊張,以為他們也同大多數人一樣,不贊同同性之間的情愛,沒想到他們是對明理又開明的父母,他們早已知道且接受次子與眾不同的性傾向,回來的目的,是因為韓仲軒打電話告訴他們,他在臺灣找到了終生伴侶,所以才特地回來看看兒子的伴侶。
幾天的相處下來,紀泓武發現韓仲軒的雙親是對慈祥和藹的父母,對他很好,離臺前還叮嚀兒子不要欺負他,要好好疼愛他。從那時起,他才真正放心地將全部的感情交幹到他的手上。
“媽媽要問我什麼事?”紀泓武問。
“問你願不願意入籍韓家,如果願意的話,他們下個月要到束京探望我妹妹,回程時就在臺灣停留幾天,等辦好手續再回美國。”韓仲軒說。
“可是要怎麼入籍?我們又不能結婚,就算真舉行婚禮也沒有法律效用。”
韓仲軒卻是神秘地一笑。“還是有辦法不用結婚就可以入籍的。”
紀泓武睜大眼睛問:“有這種事?”
“有。以收養的方式,讓你以養子的身份入籍我們韓家。你願不願意?”韓仲軒問。
紀泓武微笑點頭。
韓仲軒見小愛侶同意,高興得將他擁進懷裡親吻了下,笑說:“我爸媽和大多數的父母一樣,看見兒女找到伴侶,總希望趕快把對方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我媽媽說你漂亮又可愛,更要快一點才行。因為在臺灣不承認同性戀者的婚姻關係,所以才稍稍變通,想以收養的方式讓你成為我韓家的一份子,而不只是我韓仲軒的同居人。”
紀泓武既高興又感動,張臂緊緊地抱住他,伏在他胸前聽他沉穩的心跳,內心喜悅與感動皆化成唇邊漾開的淡淡笑意。
韓仲軒懷抱著小愛侶,看見他唇邊漾著喜悅的淺笑,他比他更感高興,只因小愛侶終於肯將內心的喜怒哀樂真實地表達出來,不再凡事沉默以對,猶如一個完全沒有情感的偶人般。
“對了,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紀泓武仰首看他。“明天起我開始上早班,八點上班四點半下班,最快五點就可以到家了。以後我們可以天天一起吃晚飯,晚上可以做……”話未完,雙頰不由微感發燙。
韓仲軒見狀便追問:“做什麼?”
“做……做一些事情……”紀泓武被問得雙頰酡暈更加嫣紅,垂首吶吶地說:“你知道的。”
韓仲軒當然知道要做什麼,卻故意逗他。“你不說我哪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事,你要說個明白呀。”
這種事他怎麼好意思說得太明白,紀泓武只敢低頭沉默不語。
韓仲軒見狀也就不再逗他。小愛侶畢竟還年輕,個性也不是活潑外向型的,很多事心領神會此說出口更好。
他低頭在小愛侶的耳邊輕問:“你明天要比我早起,今晚是不是早睡一點比較好。”
這時,紀泓武才又抬起頭來,笑嘻嘻地說:“沒關係,我已經買了小鬧鐘。”
韓仲軒含笑深情地看著他,小愛侶雖然內向但個性相當獨立,很多事情都不需他太操心。
當晚就寢時,紀泓武側身而睡,凝視著習慣睡前看書的愛人。
韓仲軒感覺到小愛侶的視線,遂將視線從書上移至他絕美的俊顏,笑問:“怎麼?晚睡習慣了,這麼早上床睡不著。”
紀泓武搖頭。“我是在想,半年前的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就算我有最真的心、最深的情,也沒半個人願意站在我這邊。我將我的真心和愛情獻給我最愛的情人,卻遭到無情的踐踏,說心中對他無恨無怨那是騙人的,只是恨似山高,怨似海深也沒用,因為沒人會同情我。”
直到今天,韓仲軒才親耳聽見他說出對昔日一段情的感觸。原來傷他如此深的不止是親情,還有愛情。若他是個異性戀且是無過失的一方,大家一定會同情他,且指責對方負心,但這法則套用到同性戀者身上,就完全變了樣。絕大多數的人會讚美異性介入者介入得好,且多加鼓勵,並認為無過失的同性戀人活該。這是多麼可怕的雙重標準,竟把多麼可議的心態當成正常,甚至還沾沾自喜,以解救者恣態自居。
韓仲軒放下書本,關上抬燈,掀開被子躺下,健臂一舒便將小愛侶擁進懷裡,柔聲安慰:“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未來的日子我們會一起走,往後的人生之路,我會一路陪伴著你。”
紀泓武伏進他厚實的胸膛,輕聲緩緩地說:“可是如果沒有遇見你和大哥,我還是寧願選擇那人生的最後歸途,因為活著的每一分每一刻,我……都很不快樂。”
韓仲軒緊擁著他,柔聲輕問:“那你現在快樂嗎?”
紀泓武仰起俊臉,唇邊漾起一抹淺笑。“很快樂。同事們都對我很好,且能接受我的與眾不同,許姐也很照顧我,大哥也很疼我,還有我最愛的情人,所以我很幸福、很幸福。”
韓仲軒回以溫柔深情的一笑。“我也是呀,雖然我事業有成,可是沒有了我最愛的小愛侶,我的人生是黑白的,有了你我的人生是彩色的。”
紀泓武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好像在說廣告詞喔。”
“雖然是廣告詞,但也是事實。”韓仲軒在他鼻尖輕輕一吻。
紀泓武羞怯地將頭臉埋進他的胸懷。“我要睡了,明天還得早起呢。”
韓仲軒唇邊漾著深情的笑意,最喜歡看小愛侶害羞的樣子。
???
次日清晨,韓仲軒睡夢中聽到一陣鈴聲,他本能地伸手去抓置於床頭櫃上的無線電話。“喂。”
奇怪,沒有聲音,可是鈴聲還繼續響著,他只好放下無線電話,改摸起他的手機。“喂,我是韓仲軒。”
奇怪,好像也不是手機,可是鈴聲還在響,逼不得已他只得翻身爬起尋找鈴聲的來源處。
韓仲軒左找右尋,終於發現鈴聲是從小愛侶的枕下傳來。難道是他把手機放在枕下?伸手摸出一看,原來是個小鬧鐘,定睛一看是七點二十分了,霎時睡意全消,忙將依然沉睡的小愛侶搖醒。
“小武、小武,快起床,七點二十分了,你快趕不上公車了!”
“什麼!?”紀泓武立刻驚醒並跳起,掀開被子抓來衣服就往身上穿,取來長褲就往腳上套,拉上之後才發現褲子變大了,不由急聲說:“怎麼這樣,褲子……褲子變大了?”
“你穿錯了,那是我的西裝褲,你的牛仔褲在這裡。”韓仲軒忙取來他的牛仔褲讓他換下,接著又動手欲將他身上的長袖T恤拉起脫下。
紀泓武慌亂地換上牛仔褲,見他想脫自己的衣服,忙雙手互抱緊揪著T恤,急說:“不要啦,人家上班要來不及了,晚上回來再做好不好。”
看來小愛侶是誤會了。因為他以前常常興致一來,晨起時會以吻喚醒小愛侶,來一場激情纏綿的晨之愛,然後他心滿意足,精神飽滿地去上班,小愛侶則繼續睡到自然醒來,反正他下午才上班。
“你別急,我沒有要做什麼,是你衣服前後穿反了,趕快脫下來穿好。”
紀泓武這才紅著臉讓他把衣服脫下換面。
韓仲軒見他連睡衣都忘了脫下,只得快手快腳幫他將睡衣脫下,穿上汗衫再套上T恤,心疑他是否達睡褲都忘了脫,探頭一看,睡褲倒是連同他的西裝褲一起脫下,丟在地毯上了。
待小愛侶衝進浴室盥洗,韓仲軒才把他的睡褲從自己的西裝褲裡抽了出來。
當他走進浴室看見他正要擠牙膏刷牙,忙一箭步上前一把搶下,開口罵道:“拜託,你看清楚一點,這是洗面乳,不是牙膏。”
紀泓武被罵更急更慌了,索性連牙也不刷了,反正昨晚就寢前也刷過了,拿過漱口水,咕嚕咕嚕漱完口,抓過毛巾浸水擰乾在臉上胡亂一抹,接著轉身往外跑,不意卻踢上了浴室門檻,傾身往前撲去倒跌在地。
韓仲軒聽見響聲,轉首一看霎時大驚失色,忙放下牙刷過來扶起他,急聲問:“小武,有沒有怎樣?”
紀泓武只覺得膝蓋好痛,但想起上班就快遲到了,只能強忍著疼痛,跛著腳過去穿上外套,拿過揹包朝門外走去。“我出門了,再見。”
“早餐呢?”韓仲軒在後面問。
“不吃了。”
韓仲軒只能嘆氣,若是以前他絕不容許小愛侶不吃早餐就出門,可是今天情況特殊,他也只好通融一次了。
紀泓武在玄關處換上球鞋,打開大門穿過庭院,扳開側門的鎖,正想出門去搭公車,不意門才拉開卻看見公車從眼前呼嘯而過。他當場愣在原地,怎麼辦?站牌在前方五百公尺遠的地方,就算用跑的也追不上了,他只得焦急地返身往屋子裡跑。
“仲軒,怎麼辦?公車……公車過去了。”
韓仲軒正從浴室出來,聞言忙安撫小愛侶緊張的情緒。“別急,我開車送你過去。”語畢快步走至飯廳。“瑪珍,把小武的早餐裝起來。”
正在收拾烹調用具的瑪珍,應聲忙把一份早餐裝好遞給韓仲軒。
韓仲軒接過早餐又遞給小愛侶。“拿著,等會在車上吃,你去開大門,我去開車。”
已近上班時間,所以路上的車潮不斷,某地露段更是嚴重塞車,動彈不得。
紀泓武在車上三、兩口便把早餐吞下肚,坐在前座神情焦急地盯著前方的紅燈,喃喃自語:“怎麼還不亮,綠燈快點亮呀。”
九點才上班的韓仲軒,一大早就被小愛侶搞得一陣兵慌馬亂,此時見他神情透著無比焦急,不禁出聲安撫:“小武,別急,時間還夠。”
紀泓武聞言睇他一眼,羞慚地垂首不語。若能準時在七點鐘起床就好,也用不著麻煩他開車送自己過來,多跑這趟路,等會他還得回去換衣服趕著上班呢。
七點五十九分,韓仲軒將車子停在書店門口,紀泓武忙解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全力往書店大門衝去,想趕在最後一分鐘打卡準時上班。不意,跨進大門時,卻撞上一道看不見的牆。
紀泓武只覺得有股力道將自己往後彈,劇烈的疼痛立刻從額頭傳開,接著昏眩感漫天襲來,光明陡降,眼前一片昏暗。
天哪!他簡直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實,小愛侶竟猛力朝書店的玻璃門撞上去,韓仲軒立刻下車奔上前扶住一副欲昏厥倒地的小愛侶。
書店裡,正在門邊整理雜誌的店長許美桂,聽見一聲撞擊聲響,本能地抬頭望去,卻看見她最可愛、漂亮的男店員一副欲昏倒的模樣,而那扇厚重的玻璃門正緩緩地往一旁退開。
小紀該不會是撞上了那扇玻璃門吧,許美桂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上前想詢問他要不要緊。
可是有人比她早一步到達,韓仲軒半扶半抱著小愛侶,急聲問:“小武,你覺得怎樣了?”
這半年來,因為紀泓武在此工作的關係,許美桂和韓仲軒從最初的陌生到現在已是熟識的朋友了。許美桂亦靠上來關心地問:“小紀他怎麼了?”
“衝得太快,撞上了玻璃門。”韓仲軒見小愛侶只是抬手捂著額頭,沒有回答,忙拉下他的手,乍見他額頭已紅腫一片,甚至還滲出了血跡,遂當機立斷地對許美桂說:“許小姐,我帶小武去看醫生,晚一點再送他過來上班。”
許美桂慌亂地回道:“好,那您快點帶他去。”
韓仲軒忙將小愛侶扶回車上,放下手煞車,踩下油門前往醫院。
“好……痛……”紀泓武這才從失神迷糊中回過神來,更因額頭痛徹心扉的疼痛感,兩滴清淚無聲地滑下雙頰。
韓仲軒見狀騰出一隻手,幫他拭去淚水,柔聲安慰:“忍著點好不好,我馬上就送你去醫院。你有沒有帶乾淨的手帕出來,有的話趕快拿出來按住,你撞得很猛,有一點點流血。”
紀泓武依言忍著疼痛,打開揹包取出一方乾淨的手帕按壓在頭上,垂首抹去因疼痛和愧疚而溢出眼眶的淚水,低語道歉:“仲軒,對不起。”
韓仲軒暗暗深嘆一口氣,雖然小愛侶的粗心大意令他微感生氣,心裡卻更心疼他額上的傷,和憂心是否因而造成腦部的傷害,遂叮嚀他:“小武,如果你覺得不舒服要趕快告訴我,知道嗎?”
紀泓武垂首微點頭。
近十點時,韓仲軒才送小愛侶回書店上班。他本意要他今天請假休息,但紀泓武堅稱自己沒事要來上班,也只好依他了。
許美桂他們來了,忙上前關心地問:“小紀有沒有怎樣,要不要緊?”
韓仲軒愛憐地睇了小愛侶一眼。“醫生仔細檢查過了,只是皮肉之傷而已。”語畢看著許美桂。“麻煩許小姐多注意他一點。”
許美桂點頭應允。“好的,我會多留心他的情況,必要時我會讓他先回去休息。”
“謝謝。”韓仲軒回頭又叮嚀紀泓武。“如果覺得頭暈或不舒服就打電話給我,知不知道?”
紀泓武輕點頭。
韓仲軒對許美桂點頭微笑,轉身離開書店。
許美桂待他驅車離開後,忍不住開始數落了起來,抬手伸指輕點紀泓武的額頭。
“怎麼樣,痛不痛呀?”語畢不等他回答又繼續說:“很痛對不對?可是我們的門一點裂痕都沒有耶,由此可證,那扇強化的防彈玻璃門應該還滿堅固,可是啊——”她又輕點他額頭數下。“你的腦袋就不夠硬了,才撞這麼一下就頭破血流。”
紀泓武只是垂首不語。
許美桂微偏頭看著他,故作憐惜地問:“小紀呀,告訴許姐,你的頭是不是很痛啊?”
紀泓武點頭,不知為什麼,他自覺對“痛”的忍受力似乎變差了,若在以前他一定不會覺得痛,可是現在卻覺得相當痛,還忍不住在愛人面前落淚了。
“你的皮肉之痛是自找的,可是——”許美桂抬手點點他的心窩處。“你的他這裡可比你傷得更重,也比你更痛。”紀泓武的頭垂得更低了,心裡也更愧疚了,只因一個疏忽大意,換得自己的皮肉之痛,還連累愛人上班遲到;不但飛快帶他去看診,甚至還把原定的主管會議延至下午。總之,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我……我早上太晚起床了,沒趕上公車,所以……”
許美桂呼出一口大氣,真是拿他沒辦法。“遲到了就先打個電話過來不就得了。你平常上慣下午班了,一下子要改變作息時間,當然有些不適應,最初的一兩天會遲到也是正常的,難道我就這麼不通情理、沒人性嗎!”
紀泓武好半晌才說:“我……我怕如果遲到的話,許姐會把我調回下午班,這樣我……”
許美桂無奈地暗歎口氣,這個小孩還真是老實得可以了。“你放心,既然答應你的事,我就一定會做到。你在這裡工作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瞭解我的行事作風。”
紀泓武仍不敢抬頭看她。“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
“你喔——”許美桂忍不住再多數落他幾句。“被你的阿娜達呵護慣了,遲早會變成白痴!他對你呵護備至是因為你是他的至愛,可是你也要成熟點,別給他惹太多的麻煩。”
“是,我知道。”
“也不想想看,你的傷痛幾天,他的心也就跟著痛幾天。”許美桂訓完話才又說:“好了,去做你的事吧,如果不舒服就來告訴我,不要太勉強自己。”
“好。”紀泓武轉身走向員工休息室。
另兩名就讀高職補校的女工讀生,看見紀大哥被許姐臭罵一頓,忍不住抿嘴竊笑。她們也都知曉,她們漂亮的紀大哥是個同性戀者,且名草有主了,儘管有點惋惜,但也覺得他們是十分相配的一對同性情侶。
下午,紀泓武下班後沒有直接到站牌等公車,而是到隔壁街的鐘錶店重新買鬧鐘。整件事追根究底就是鬧鐘的聲響不夠大,才沒有準時叫醒他。
他進了店直接走到櫃檯。“老闆,我要買個響聲最大的鬧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