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少俠考慮好了沒有?”“天煞星”在催促。
“想好了。”古二少爺脫口回應,他真的想好了,這是原則問題,關係到人格的尊嚴,真正的武士必有其格,絕不可以貽武林笑柄。
“怎麼說?”“天煞星”目光又是一閃。
“夫婦乃人之大倫,怎可以之作為條件交換,區區如果答應,今後將無顏見人,又置花靈姑娘於何地?”
“天煞星”再次默然,許久才開口。
“你們本來兩相情悅,這樣做也可算是一段武林佳話,又何必拘泥於世俗之見?”他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
“不是佳話而是笑談。”古二少爺冷言回絕。
“少俠是拒絕這樁婚事?”
“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那少俠的意思……”
“閣下交出東西,所有過節一筆勾銷。”
“老夫一再聲明,東西不在手上,絕非虛語。”
“是託人代管還是被人侵佔?”古二少爺這句已隱約點出東西是他偷的,原本就該在他手上,只差沒抖出他的名號。
“都不是。”
“這話怎麼說?”
“既非託管,也不是被侵佔,只是在別人手上。”
“誰?”古二少爺很有力地吐出一個字。
“老夫不便道出他的名號,此人隱居在飲馬河頭,與粉青河相對的荊山百丈峰頂的石屋之中。”話鋒頓了頓又接著道:“這百丈峰全由碣巖構成,形如寶塔矗立在群峰之間,極易辨認,到了地頭,一望即知。”
“閣下的意思是要區區自己去向此人索討?”
“不錯!”“天煞星”點頭。
“此人肯和平地交出來麼?”
“那得看少俠的本事。”
“閣下認為如此便可推卸?”
“絕不是推卸,實情如此。”
“閣下應該懂得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古二少爺臉上浮出一抹冷笑。“天煞星”是主犯,他這麼一推便想脫去幹系,讓自己去瞎撞。他的真面仍隱在蒙面巾之後,自己對他的面目完全陌生,將來面巾一除,即使面對面也無法辨識,甚或他這一著根本就是個陰謀陷阱,不管如何,他必須出面處理。
“老夫不能出面,如能便不致有這周折了。”
“閣下以為區區會相信這說詞?”
“少俠非相信不可!”一個嬌而脆的女人聲音突然從廳門之外傳來。
聲音似曾相識,古二少爺不由一愣。
人隨聲現,是個珠圍翠繞豔光照人的中年婦人,穿著打扮充分顯示了她的高貴。她,正是名動武林的“芳苑夫人”,雙方曾有一面之緣,古二少爺立即想到上次她不期而現,解了自己與“天煞星”之爭,而且說過一句很暖昧的話,她現身乃是因為自己曾對妙香君姐弟伸過援手,看來她與“天煞星”應是同路人,她的功力當在“天煞星”之上,看來今日之局又將是難以善了的變數,想不到波折如此之多。
“夫人,幸會!”古二少爺微一拱手。
“是很難得。”“芳苑夫人”步入。
這女人論年紀已進入老年,但美豔如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而且聲如少女,的的確確可當“尤物”之稱。
“夫人不速而至有何見教?”
“勸你相信他的話。”
“憑什麼要區區相信?”
“因為本夫人以名頭擔保他說的乃是實話。”
古二少爺不得不考量了,“芳苑夫人”的名頭的確是夠分量,她是當代女巨擘之一,三十年前只要“月移花弄影,斗轉竹生風”這兩句歌謠一傳,黑白兩道望風而逃,不管她跟“天煞星”這一方是什麼關係,她的保證應該可信。
“好!區區接受夫人的保證。”
“古少俠,你的決定很明智。”“芳苑夫人”笑笑,她這一笑給人以春花盛放的感覺,比之妙香君是另一種美。
“區區告辭!”古二少爺飄然離去。
土城關閉,已無落腳之處,古二少爺只好回奔穀城。
一路之上,荊山百丈峰石屋的事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縈。“碧玉蟾蜍”公案歷經無數波折,現在已到破案的關鍵時刻,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不再生變。持有“碧玉蟾蜍”的石屋主人究系何許人物?“天煞星”所言是否屬實?“芳苑夫人”傳言中是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她的保證可靠麼?想著想著,意念不由自主地轉到花靈身上。
花靈是名而非姓,她始終不肯透露她的身世,說是父母早已隱居避世,不便提名道姓,飛龍瀑上的洞府自己戲稱之“花靈洞天”,她居然鄭重地勒石為志。與她之間的這一份情緣,他仍然覺得有些迷惘,因了全心全力追查“碧玉蟾蜍”公案,對這樁事沒認真地考慮過,現在是否已到時機?
“二少爺!”一名年輕漢子自後追上。
古二少爺止步回身。
“哦!是你,尤二虎。”
“二少爺!”尤二虎撲地跪了下去。“小的找二少爺已經好幾天卻沒門路,想來想去,還是在土城附近碰運氣比較穩當,太好了,運氣不錯,真的就碰上了。”
古二少爺對尤二虎可是印象深刻,在土城賭檯,尤二虎為了救贖師妹小鳳沒錢,耍賴以一隻手賭五百兩銀子,古二少爺接下贏了,不要他的手還贈他千兩銀票,尤二虎感激之餘,回贈他師父遺留的一瓶解毒丸。
“快起來,找我有事?”
“是有事。”尤二虎起身。
“什麼事你慢慢說。”
“二少爺還記得小的曾經說過,家師因為收了一名孽徒而生死下落杳然,前些時清理舊物,無意中在一堆草藥驗方里,發現家師在一張方子上記下了那名惡徒的姓名!……”尤二虎有些急喘而說不下去。
“噢?”古二少爺心中一動。“他叫什麼?”
“聞天浩!”尤二虎沉重地說。
古二少爺這一震驚非同小可,聞天浩是妙香君的未婚夫,早已陳屍荊襄道上,死因至今不明,而尤二虎的師父竺士彬收徒卻是年前的事,但尤二虎並不知道聞天浩此人,自然沒捏造的道理,難道死人會復活?絕不可能,當年收屍的還是范家的人,這就匪夷所思了。同時,記得在鬥“華嶽三公”時,“鬼見愁”與“不見血”曾冒出話指門士英是他們的傳人聞天浩,“天眼客”也證實門士英與聞天浩長相幾乎一樣,這證明聞天浩是三公的傳人,又怎麼會轉投尤二虎師父的門下呢?
“你再說一遍。”
“聞天浩!”
“你確定沒錯?”
“方子小的已經帶來。”尤二虎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得像枯樹葉的土白紙雙手遞上。“二少爺請過目!”
古二少爺接過手,展平一看,上面是一些藥名和配搭的份量,在邊緣空白的地方寫了一行小字:“此方專治倒陽重症,留付聞大公子天浩。”的確不錯,是聞天浩,可是這當中卻有幾個疑點。
“為何用留付二字?”古二少爺望著尤二虎。
“小的猜想家師當時開了方子怕對索取時碰不上,所以註明留付二字,而後來不是忘了便是已經作廢。”
“你不是說他是你師父新收的徒弟麼?”
“開這方子時尚未收歸門下。”
“你怎知這名字便是那新收的徒弟?”
“因為家師曾經提過聞大公子四個字。”
“先前你只說是一個年輕武士攜來毒經要跟你師父共研,卻沒提到這一點。”古二少爺不厭其詳地追問。
“嘿嘿!”尤二虎不好意思地笑笑。“當初聽是聽到了並不怎麼在意,事後也就忘了,因為它不像江湖人的外號,以為是師父隨口的客套稱呼,任誰都可以稱為大公子,就是疏忽了這個姓。”
“嗯!很好,難為你巴巴地趕來提這條線索,我會查明,同時也一併追究你師父的下落。”古二少爺微笑著說。
“謝二少爺!”尤二虎深深彎下腰去。
“你們小兩口過得還好吧?”
“託二少爺的福,小的夫妻在劉侯集開了爿小店,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二少爺如果路過的話,務請到小店坐坐,店名是尤家鋪子,到了集上一問便知。”訕訕地笑了笑,“本來小鳳是想一道來的,只是她身子不便……”
“有喜啦?”
“是的!”
“好!恭喜你啦,盼你們生個胖小子。”
“謝二少爺金口。”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眉毛一挑。“對了,二少爺,小的為了找您,在這一帶打轉,正碰上賭場在一夜之間關門歇業,江湖事小的不敢沾惹,但卻巧遇上一件稀罕事,不知道該不該問您……”
“你儘管說,當做閒聊也無妨。”
“就在那邊……”尤二虎用手遙遙指去。“那兩窩綠油油的竹子後面有戶農家,男女老少不下十口之多,就在剛才不久,小的想去求點吃的,遠遠見幾條又大又壯的土狗在籬笆裡穿梭,小的不敢上前,躲在竹叢裡,老半天沒人出來,正想要回頭離開,卻見一男一女匆匆來到,衣著不像莊稼人,那些狗居然迎上前搖尾巴……”
“嗯!不是家人便是熟人,後來呢?”
“那對男女是從小的眼前走過,所以看得很真切,女的一身黑,臉上蒙著黑紗,是個婦人模樣……”
“男的呢?”古二少爺心中一動。
“是個年輕小夥,長得十分標緻。”
“哦!”古二少爺敏感地想到黑衣女人和賈俊英,這裡距土城不遠,狡兔三窟,丁財神當然會安排。
“這一男一女似母子,進去沒多久,從裡面出來兩個女的,一個是半百農婦,另一個是麻臉姑娘,又從小的眼前走過,從身材和走路的姿態,就是那一對母子變的。二少爺,聽說江湖上有什麼易容之術……”
古二少爺已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二虎,江湖道上什麼怪事都有,你沒被發現是幸運,這種事不能沾惹,從現在起你只當沒這回事,忘掉它,絕不可向人提半個字。”
“是的!”尤二虎有些惶惑。“小的會牢記。”
“你那小店是租的還是……”
“是頂下來的。”
“很好,以後好好過日子。”笑笑又道:“我知道你巴巴地來找我的目的,是希望我能替你追查你師父的下落,放心,我會辦,有了確實消息我會著人通知你,劉侯集尤家鋪子沒錯吧?”
“沒錯!”
“你頂了鋪子又開店,手頭一定不會松。”說著從內衣袋裡掏出一卷銀票抽了一張,“這裡是五百兩,給你增加本錢,同時也算是我給你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一點心意,你收下。”說著,遞了過去。
“二少爺!”尤二虎又跪了下去,“您對我夫妻已經恩重如山,幾世人也報答不了,小的不敢再收……”
“起來,拿去,我不喜歡婆婆媽媽。”
“遵二少爺之命!”尤二虎起身,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結結巴巴地又道:“小的……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
“二虎,你也是條漢子,別學女人樣,廢話少說,速速回家去,如果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道又是麻煩。”
“是!”尤二虎呆了一陣子,掉頭奔離。
古二少爺目送尤二虎去遠。然後轉頭望向綠竹農舍方向,心念數轉之後,舉步便朝那農家走去。他判斷玄玄的師父“千面客”段小川一定隱身在此,先前他是丁財神,現在不知是什麼身份,千面客,當然能化身無數。
到了竹林邊,農舍映入眼簾,三合院。圍著竹籬,一個穿著土藍布短襖的老者坐在籬笆門邊吸早煙。
古二少爺筆直前行。
“汪!汪!”四條壯如牛犢的大黑狗撲了出來。
“喔!回去!”老者起身吆喝,揮了下煙桿。
幾條猛犬可真聽話,立即剎住撲勢,掉頭往回走。
老者迎了上前。
“請問……”
“人家叫我古二少爺。”
“啊!古二少爺,請問有何貴幹?”
古二少爺打量了老者幾眼,無法判定是否段小川。
“土城歇了業,沒地方買吃喝……”
“哦!原來如此,請進,請進,二少爺不嫌棄的話,小老兒歡迎之至。”老者側身,做了肅客之勢。
古二少爺不再客套,昂首進入籬笆門。
三個小孩原來在院地裡玩得好好的,一見生人進門,飛快地躲進屋裡,再探頭張望。兩名年輕漢子在屋簷下整理農具,禮貌地微笑點頭招呼。四條猛犬已伏到院角,用兇光熠熠的眼睛瞪人,看來滿唬人的。
古二少爺被邀到廂房廳裡落座。
一個十-二歲的女童端來了茶水,老者向她低低囑咐了幾句,女童點頭離去,老者這才在古二少爺身邊坐下。
“區區該怎麼稱呼您老?”古二少爺開口。
“隨便!”老者回答的真有意思。
豬有名狗有姓,人的稱呼竟然可以隨便,的確令人發噱。但古二少爺一聽便明白了,他已經知道老者是誰。
“賈老頭如何?”賈者假也,與隨便二字異曲同工。
“妙極了!”老者撫掌而笑。頓了頓,欠了下身,又道:“二少爺巴巴地趕來,小老兒謹致謝意。”
“小事一樁。”古二少爺不經意地說,他現在忽然又省悟了一點,“吳無畏,吳無畏,您老真的無畏麼?”
“哈哈哈哈,其實……還是有所畏的。”
吳無畏贏得了土城,其實他便是“千面客”段小川本身,也就是丁財神,他根本就沒離開過土城。現在,這些真真假假的關係總算完全明朗化了,附帶的丁大小姐一嬋,應該叫段巧姑,父女倆的化身夠傳奇。
“您老畏者何?”
“誓言!”段小川的目光凝重起來。
“誓言?”古二少爺不解地望著對方。
“對,誓言!”段小川苦苦一笑。“上次老夫揭穿‘天煞星’的身份,已經違了誓,至於別的的確不敢再戳破,否則,後果會十分嚴重,除非……”似乎覺得說溜了嘴,急忙止住,臉上的表情很古怪。
“除非什麼?”古二少爺可不放鬆。
“除非……”遲疑了一下。“除非情況改變使誓言自動消解。”這樣的回答含混而籠統,等於什麼也沒說。
“區區明白了,您老真正顧忌的不是誓言而是人。”
“爺爺,桌子已經擺好。”原先的女孩出現門邊。
“好!”段小川起身。“二少爺想必餓壞了,我們走。”抬手肅客。
主客來到正房堂屋,酒菜已齊備,碗碟都是鄉居人習用的土瓷貨,只是相當清潔而豐盛,兩人分賓主坐下。
“鄉居粗俗,不成敬意。”段小川邊斟酒邊說。
“這一說便見外了。”
古二少爺是著實地餓了,也不客套,大吃大喝起來,不管什麼吃相,等打了底,這才放斯文了些。
“那東西追回了沒有?”段小川低聲問。
“又有了變化。”古二少爺本就打算向段小川探索一下關於荊山百丈峰那持有“碧玉蟾蜍”者的路數,對方這一問正中下懷。“區區與‘天煞星’面對面開門見山地談過,他堅稱那東西在另外一個人的手上。”
“是誰?”段小川瞪大眼。
“他沒說出是誰,只說出那人隱藏之處……”
“什麼地方?”
“荊山百丈峰的石屋。”
段小川愣了半晌,雖是易容,但可清晰地看到了臉上的肌肉在抽動,顯然他知道那人是誰,而且事態不尋常。
“您老應該知道那人是何方神聖?”古二少爺又開口。
“知道,但是,老夫不能說。”目光一沉,搖搖頭,他不再自稱小老兒,反正身份已明,用不著再裝佯。
“又是誓言?”
段小川點點頭,猛灌了一杯酒。
“這麼說,那人就是您老顧忌的人?”
段小川又點頭。
“很好!”古二少爺笑笑。“區區不強您老所難,反正確有其人便是,只要人和事不假,一切都好辦。”古二少爺心裡已經有了定見,不管是何許人物,見了就知道,反正要追回東西可以預見不是那麼簡單。“來,我們喝酒,事大如天醉亦休,清醒之時再去煩惱吧!”舉杯,一飲而盡,顯示了十足的豪氣。
正自逸興遄飛之際,一個人匆匆奔入。
“玄玄!”古二少爺抬頭。
“二少爺!”玄玄先望了他師父一眼再轉視古二少爺。
“有事麼?”
“有!”玄玄長長吐了口氣。“土城已被霸佔。”
“什麼?”段小川瞪眼拍桌。
“是誰這麼大膽?”古二少爺也大感意外。
“二少爺絕對想不到。”
“是誰?”
“‘武林公子’門士英。”
“門士英?”古二少爺脫口驚叫。他的確是想不到,門士英居然出面霸佔土城,是什麼原因使他這麼做?但冷靜一想,立即覺察出有理路可循。門土英已經是范家的女婿,而“天煞星”一夥與范家關係極深,妙香君曾被段小川綁架過,彼此是敵對,而“天煞星”又急於知道土城主人的身份,不言即喻,門士英如此做的目的是藉以逼出段小川,霸佔土城只是一種手段,當然,幕後操縱者是“天煞星”。
“他還帶了近五十名手下,不知是何處招來的。”玄玄再次望了他師父一眼。“二少爺,你準備站在哪一邊?”
“我自己一邊!”古二少爺不假思索地回應。事實上他只能這麼做,他哪邊都不能站,只能維持第三者的身份。
玄玄有些失望,從表情可以看出。
“二少爺的立場為師的可以諒解。”段小川幽幽地說。“你是二少爺的助手,妙香君和花靈又是二少爺的朋友,所以哪一邊都不能站。”笑笑又道:“當初經營土城只是一種遊戲,為師的絕不放在心上。”
“師父,您的身份……”玄玄訝然。
“二少爺已經知道。”
“哦?”玄玄深望古二少爺一眼,面現歉疚之色。“二少爺,關於這點我很抱愧,一直隱瞞……”
“這倒不必,你有你的立場。”古二少爺淡淡地說。
“老夫已經猜到對方的目的……”段小川沉聲說。“‘天煞星’他們一直想揭開老夫來路之謎,所以來上這一手,二少爺以為然否?”
“區區一開始便想到了,正是如此,您老準備如何應付?”
“毋須應付,靜觀其變吧!”段小川夠沉穩。
就在此刻,一個莊稼漢子來到堂屋門外,躬身,恭謹地道:“老爺子,小的有事稟報。”瞄了古二少爺一眼。
“有事只管說,沒外人。”段小川抬頭。
“莊前有個蒙面人遊走,已經逗留了很久。”
“噢!難道會是天……”
“那蒙面人的體態如何?”古二少爺接過話。
“不瘦不胖,看上去很矯健。”莊稼漢回答。
“是莊亦揚。”古二少爺下了斷語。
“你下去,別驚動他。”段小川抬了下手。
“是!”莊稼漢躬身退去。
“莊亦揚現身何為?”段小川皺了皺眉。
“這小子在此現身必有目的。”古二少爺撇了下嘴。“他定然是發現玄玄的行蹤而跟了來,八成是要找區區,酒足飯飽,我去活動一下也好。”說著,離座而起。
“二少爺要去會他?”段小川也起身。
“對,這是屠狼斬狐的好機會,豈可放過。”想想又道:“您老最好別現身,‘天煞星’一夥正有所圖謀,不能給對方機會。”轉頭向玄玄。“你跟我走。”
“好!”玄玄點了下頭。
偌大路口,古二少爺與玄玄停了下來。
“偌大一個土城,居然找不到吃的,那老頭為人不錯,對一個生客如此盛情接待。”古二少爺大聲說。“玄玄,你怎麼會找到那戶人家去?”
“誤打誤撞,這裡人家並不多。”
“你說土城又住進了人?”
“是的!”
“玩什麼把戲,一下子撤得光光,一下子又回來。”
“不是原先的回來,是換了主人。”
“哦!現在的新主人又是什麼路道?”
“不知道。”玄玄搖頭。
兩個人一答一唱,煞有介事。
路旁不遠的樹蔭下出現了一條人影,是個蒙面人,古二少爺眼珠子一轉,一瞄,玄玄順著古二少爺的目光也瞥見了,只是兩人都裝作沒看見。古二少爺偏頭想了想。“玄玄,你馬上到土城去替我辦件事……”聲音忽然放低。
玄玄連連點頭,轉身奔離。
古二少爺揮動了一下手中藤條,舉步……
“二少爺,留步!”蒙面人的聲音傳來。
古二少爺止步扭頭,“啊!”地叫了一聲,表示意外,然後半轉身步了過去。他不待在原地是要避開人行的大路。
兩人面對而立。
“莊亦揚,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沒錯!”
“再次考驗一下自己的功力?”
“是有這意思,反正債務終歸要了結的,但不是現在,今天另外有事跟你談。”莊亦揚自從增了功力,說話的語調便已不似從前。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
“當然有,而且不是尋常小事。”
“你說說看。”古二少爺對莊亦揚的德性是相當瞭解的,他這一主動露面,準又是想施展什麼陰謀詭計,心裡已經打定主意,絕不讓此獠活著離開,他的所作所為,已足夠死一百次而有餘。
“希望你把金劍還給本人。”
“金劍不是在你手上嗎?”
“別說笑,在下是說正經的,你明知此劍非彼劍。”
“憑什麼向我要?”
“二少爺,真佛面前不燒假香,你跟一個黑衣女人兩闖閒雲居,救走范家的獨苗小虎,也帶走了金劍,這不假吧?”莊亦揚陰聲說。
“‘一矮’是你師父?”
“不是!”莊亦揚回答得很乾脆。
古二少爺心裡不由犯了嘀咕,“一矮”堅持說莊亦揚不是他的傳人,而莊亦揚也否認“一矮”是他師父,這怎麼回事?
“‘一矮’是你殺的?”
“在下不否認。”
“殺人的理由?”
“題外之言,在下不想答覆……只請你交劍。”
“劍不在本人手上。”古二少爺語冷和冰。
“不管在誰手上,反正請你設法交出來。”
“莊亦揚,你似乎忽然變得神氣了。”
“嘿嘿!二少爺,別顧左右而言他,我們談的是金劍,在下用了請字,已經夠禮數,如果你不肯交還本人,很可能會遺憾終生。”
“哦?”古二少爺心火直冒。“怎麼個說法?”
“花靈姑娘已經做了我的貴賓,明白了吧?”
古二少爺一聽,頓時殺機大熾,這小子居然一而再地使用這種卑鄙手段,怒極反笑道:“莊亦揚,這可是你的拿手絕活,想以此要挾本人麼?哈!你錯了,本人不吃這一套,你儘可以用對付妙香君的方式對待花靈。不過,提醒你一句,你沒有機會了,就是現在,此地,你已經死定了,除非你化成空氣,否則你逃不了。”
“哈哈哈哈!二少爺,用不著狂吹大氣,你我的功力相差並不遠,要在下死恐怕沒那麼簡單,在下也提醒你一句,退一萬步說,就算本人真的栽在此地,但負責陪伴花靈姑娘的四名壯漢他們會做什麼你應該可以想象得到。”
古二少爺眼裡露出栗人的殺芒。
“莊亦揚,聽好,是你逼本人破例要用非常手段對付你,本人不會讓你痛快地結束生命,你為了求死,會答應任何條件,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準備,本人要出手了。”了字餘音未了,藤鞭已經揮出。
怪,無比地怪,玄奧,世無其匹。
古二少爺已施展出從不輕露的絕招秘技。
“啪!”莊亦揚在招架無從之下改為閃避,但他還是閃躲不開,因為鞭勢快逾迅電,而且角度部位完全脫出武術常軌,他背上結實地捱了一鞭,身形一個斜蹌,但也就在這瞬間他拔出了仿製的金劍,同時扭身發劍,反應之神速令人咋舌,而且凌厲至極,可惜,古二少爺比他快了那麼一絲絲。
“啪!”莊亦揚又捱了一鞭,擊中持劍的上臂,手中劍幾乎脫手,倒蹌了八尺之多,他這時才領悟到古二少爺的鞭法遠超出他的估計。
“啪!”莊亦揚只覺眼一花便捱了第三鞭,若非他功力驟增,換成增功之前的他,說什麼也挺不住這三鞭。
古二少爺存心要把敗類撂倒,出手絕不留情,鞭又揮出,更疾更猛,勢勁之強,足可折骨斷筋。
莊亦揚一個夜戰八方,揮劍如幕,嚴密封住門戶。
古二少爺的鞭彷彿不是由人控制,而是能自動反應的靈蛇,竟然舍中上而曲向下盤鑽隙而進,突入死角。
莊亦揚硬生生拔空而起,凌空倒折,瀉向側方,勢盡落地,腳還沒立穩,鞭影又臨,情急無奈之下,一個懶驢打滾,翻到一丈之外,僥倖躲過這一擊。當然,他連喘息一下都不敢,疾閃到樹身之後。
“嚓!”地一聲,古二少爺的鞭梢猛地貫入樹身,藤條並非金鐵之物,在貫足內勁之下竟然堅逾精鋼。
莊亦揚又換了一個位置,仍然藉樹擋身。
古二少爺已到了莊亦揚遮身的樹前,先後只一步之差,“影子人”名不虛傳,身法已展現到了極致。
樹身中隔,古二少爺無法出鞭,但莊亦揚也不敢稍動,他只消一動,不用說又將捱上致命的一擊,樹身是他暫時的屏障,最低限度,他可以獲得一下喘息的機會,也有了考慮應變的時間。當然,他明白這時間絕對不長。他做夢也估不到古二少爺還保留了絕著,功力平增的他自以為可以跟對手一較短長,結果事實證明仍然差了一截。
“莊亦揚,你除了上天入地,絕無活路。”古二少爺的殺機仍然濃熾,他有絕對的信心解決這匹惡狼。
“你真的不顧紅粉知己的安危?”莊亦揚陰聲說。
“那是你倒下去以後的事。”
“真的如此自信?”
“百分之百。”
驀地,一條身影飛身撲到。
古二少爺一扭身,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期而現的竟然是妙香君,她是喪失心志的人,前車之鑑,她這一現身攪局,又是莊亦揚脫身的機會,而花靈在他手上,整個的情勢又將改觀,想不到的變化。
妙香君眸光是狂亂的,直瞪著古二少爺。
古二少爺哭笑不得。
“香君,我是古二少爺,認得我麼?”
妙香君沒反應。
“他就是你要殺的人!”莊亦揚以一種特殊的音調說。
妙香君居然立即便有反應,眸子驟現殺光。
古二少爺心念電轉,先不管妙香君,撂倒莊亦揚再說。念頭才這麼一閃,尚未及採取行動,妙香君已撲上。
古二少爺閃開,一咬牙,手中藤鞭疾點。
“嗯哎!”一聲,妙香君栽了下去。
就只這瞬間,莊亦揚已經挪到了兩丈之外,仍然以樹身做掩護,古二少爺氣煞,如果他離原位對付莊亦揚,妙香君便失去保障,莊亦揚詭計多端,要是妙香君有所失閃,別說窩心,在道義上也交代不過去。
“二少爺,我們回頭來談剛才的條件。”
“休想!”
“那在下就要告辭了,一切後果由你承擔。”莊亦揚現在已經有所恃了。
“本人不管什麼後果,非宰你不可。”
“嘿!”莊亦揚冷笑了一聲。“要是你保不住花靈的平安,傳出江湖可是砸招牌的事,你最好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