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堂這個人,人美嘴賤,欠抽。
這是青箏對花錦堂的第一印象。
他們相遇倒並不巧妙。
百花宮的宮主有隱疾在身,忍了又忍,終於下帖請白銀谷的谷主過府一趟,來看病。
白銀谷主是青箏,百花宮主也就是花錦堂。
青箏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揣摩那個“隱疾”到底是個什麼疾,又有多隱,以至於讓來接她的人嘴巴跟蚌殼似的,砸爛了也撬不出半個字。
她忍不住浮想聯翩。
能讓男人慾言又止的病,一般都在臍下三寸。那玩意兒可大可小,可軟可硬,可做小人,有能成大丈夫,敏感起來一觸即發,遲鈍下去宛如死肉一坨。
治療這種命/根子,還有一套專門的學問。青箏雖是女子,卻也學了個精通。就是不知道花宮主那地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是不行了呢,還是太行了……
想那百花宮主,雖是男人,卻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稱。美人有了這等隱疾,不就等著後/庭被開花嗎?
這樣惡趣味地思量著,車已行至山前。山前卻沒路。
引路的白衣美少年伸出手,也不知在石壁上搗鼓了什麼,一陣轟隆巨響,山石居然朝兩邊分開了,露出一條通道,裡面燈光點點。
青箏好奇而不畏懼,帶著兩個小徒走了進去。
厚重的山門在身後緩緩合上,富麗精緻的圖案拼合成了一個巨大的金色牡丹圖騰。
青箏朝前望去,只見朱漆畫棟的長廊不知通往深幽的何處,黑幕下,紅紗低垂,一盞盞琉璃燈花燈次第延伸而去。
空氣裡有股清冽的芳香,像花又不似花,似幻似真,縈繞鼻端,也不知從周圍黑暗的哪處飄來的。
這百花宮果真名不虛傳。
“青姑娘,這邊請。”引路的白衣少年唇紅齒白,清秀可人,又沉穩機靈。
青箏和氣地笑著點了點頭,踏上長廊。幾個掌燈的少女身姿娉婷地走在前頭,一路撒下細碎輕靈的簪環丁玲聲。
那少年對青箏畢恭畢敬,“宮主久病在身,能請動青姑娘您親自上門為宮主看病,百花宮上下都不勝感激。”
青箏心想,就衝你們百花宮出手闊綽,又勢力雄厚,我能不賣你們個面子,八千里路雲和月地趕過來出診嗎?
不過面上依舊溫婉和氣的笑容,仍是婷婷淑女一名。
長廊的盡頭又是一扇黑漆金紋的大門,圖案是朵千絲金菊。白衣少年扭動了門上的機關開了門,又引著客人走了進去。
四名貌美少女迎了出來,無聲行禮,然後領著青箏等人穿過幾間富麗雅緻的宮室,到達了裡間。
屋裡紗帳低垂,燈火幽暗。重重紗帳之後,有個人躺在床上。
白衣少年走到床前,畢恭畢敬道:“宮主,白銀谷主來了。”
白銀谷,醫天下。江湖無人不知。
不過青箏不喜歡“谷主”這個稱呼,於是旁人都只稱呼她一聲姑娘。
紗帳裡的人應了一聲,低沉淳厚,帶著一股慵懶和不耐煩。
“請她進來吧。”
婢女挽起了紗帳,青箏留下醫童,走了進去。
裡面一陣暖香撲面而來,燻人欲醉。
白衣少年手一撩,簾後景象一目瞭然。
年輕男子身著墨色綢衣,半坐在床上,五官俊美非凡,眸如寒星兩點,雖然面色蒼白,神色憔悴,可是目光流轉之間,真有豔傾天下之色。
江湖傳言,百花宮主雖是男子,卻面若好女,姿容脫俗。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百花宮主眨了眨丹鳳眼,也把青箏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輕浮的笑來,眼波流轉。
“都說白銀宮主才貌無雙,我看也容貌平平嘛。江湖傳言果真瞎扯。”說著,目光已在青箏胸前轉了一個來回。
“宮主!”白衣少年尷尬地叫了一聲,急忙對青箏抱歉一笑。
青箏依舊滿臉笑容,心裡暗罵:去死吧!我雖平,可我沒“不行”。嘴上依舊不緊不慢道:“宮主說笑了。青箏不過一名小小江湖醫師,行醫治病,要那傾城容貌有何用?”
花錦堂橫臥床上,半撐著身子,姿態慵懶,媚意橫生,臉上隱約大書“禍國殃民”四個大字,愈發笑得教人骨酥體軟。
青箏轉回正題,問:“這位白公子告訴小女,宮主有疾在身,已有數月,行動不便。不知道宮主是哪裡不適?”
花錦堂這才收斂了點那勾人的眼波,竟然還有點羞赧之色。
青箏以為自己看錯了,結果花宮主羞答答地把身上的被子一掀,青箏的眼珠差點落地。
花錦堂身材比例勻稱,肩寬腿長,隔著綢衣,還隱約可見胸肌結實。可如今,本該長著八塊腹肌的地方,卻赫然隆起一大塊,猶如孕婦懷胎。原先他用被子蓋著還看不出來,現在一瞧,怕都有五個多月了吧。
青箏行醫多年,見多識廣,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觀。她又是驚奇,又是好笑,心裡還嘀咕,這到底是花宮主,還是花大姐才對?
“你都看到了。”花錦堂面色好似醬菜罈子,黑玉似的眼珠瞪著青箏,“今年初的時候,我練功時發覺偶有腹脹。當時只以為飲食不對,沒有在意。不料腹中這東西越長越大,下肢漸漸麻痺。到如今,已是臥床不能動彈了。”
青箏畢竟是醫者,新奇看夠了,立刻恢復嚴肅。她道了一聲失禮了,叫來一個醫童,取了一副鹿皮手套帶上,然後走過去隔著衣服輕按在花錦堂的大肚子上。
“宮主除了覺得下肢麻痺外,還覺得有哪裡不舒服。”
“最近時常覺得氣短。”
七尺男兒生了這麼一個孕婦肚,不氣短才怪。
青箏用了點力氣按壓,“可有感覺?”
“沒。”
青箏換了個位置,加大力氣。
“還是沒。”
青箏又換位置,再試。
“這回有了。”花錦堂不緊不慢道,“我想小解。”
床邊眾人不約而同憋紅了臉,白衣少年更是咳嗽不停,比他那個大言不慚的主子更要尷尬百倍。
青箏眯著眼睛一笑,耳朵自動把剛才那句話濾掉了,依舊從容淡定。
“有感覺是好事。不過這樣檢查不方便,勞煩宮主解衣。”
花錦堂大大方方地脫了上衣,露出穿著衣服的時候絕對看不出來的精壯肌肉。
青箏繼續笑,“還勞煩宮主解下衣。”
花錦堂臉色一變,“有必要嗎?”
“宮主不是下肢麻痺嗎?那自然要一一仔細檢查過才行。”青箏理直氣壯的,補充一句,“宮主不必害羞。我雖是女子,卻也是醫者,不會有此忌諱。”
言下之意,裸/男我見得多了,你扭捏個什麼勁兒?
花錦堂臉皮抽了抽,嘴角露出一顆白細的虎牙,忍了又忍,這才點了頭。
白衣少年走過來,幫著他解開腰帶,把褻褲脫了下來。
美人就這麼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肌膚緊緻,光潔細膩,好比上等的羊脂白玉。就是那個大肚子實在有點煞風景。
青箏面色如常,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她一旦進入狀態,就非常認真嚴肅。
青箏拿著些花錦堂從未見過的器皿,把他的身子一寸一寸仔細檢查。聽了心音,沉穩厚重,又把脈搏,也正常。她取來聽筒,俯身挨著花錦堂隆起的腹部,細細聽了半刻,除了血流聲和腸道蠕動聲,就什麼也聽不到。
她又拿來器具,檢查花錦堂的雙腿。花宮主這雙腿麻痺得剛剛好,既動彈不得,又能感覺到觸弄。青箏挨著穴位地刺激,人又湊得近,氣息拂在裸/露的肌膚上。從花錦堂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烏黑髮鬢下露出來的一片白玉似的耳朵,和一截雪白的頸項。花宮主是年輕人,再三克制,心中唸佛,那裡還是起了反應。
青箏檢查完了腳底穴道,轉頭見到花宮主的小弟弟正微顫顫地從草叢裡抬起了頭。
她揚了揚眉,指著那個不聽話小夥計,對花錦堂一笑:“真好,還未檢查,也知道宮主這裡還未麻痺。”
花錦堂終於破功,臉可疑地紅了。站他身旁的小白早已經別過了臉去,肩膀抽動。
青箏收了器具,一本正經地彷彿在佈道一般。
“只是初步檢查了一下,宮主腹中是生了瘤子,這結論,想必早有大夫已經得出來了。只是您這瘤子越長越大,壓迫經脈,造成筋脈和血液不通,這才影響了下肢活動,還影響著這裡萎靡不振。”
說著,朝那有氣無力的小夥計瞟了一眼。
花錦堂坐在床上紋絲不動,內心已經撲過去將這個女人掐死一萬遍了。他掀起嘴皮子,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那谷主有何建議?”
青箏說:“割了唄。”
“割了?”花錦堂一驚。
“當然不是割了您這裡。”青箏笑意盈盈地又朝尷尬之處瞟了一眼,“我是說,把瘤子給割了。”
花錦堂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口銀牙都快咬碎成齏粉。他這輩子笑傲江湖,統治著這半壁天下,臣民百萬。如今真是男兒有恙被女欺,連她這個小小的白銀谷主都敢蹬鼻子上臉地扯他眉毛。
花錦堂在內心獅吼狼嚎著,也不想想是自己調戲了人家姑娘在前。
“谷主說得輕巧。以前也有大夫提議動刀切割,卻無一人有把握能順利把瘤子摘除的。難道谷主有什麼高招?”
“我若沒有辦法,也做不成這白銀谷的谷主了。”青箏攤手笑道,“不過這事不急在朝夕,還需仔細準備幾日。而且我還有幾名助手沒有隨我進宮,還要勞煩白公子把她們都請來。”
“好說。”花錦堂把手一揮,“將谷主安置在棲霞閣,好生招待。”
小白鞠躬應下。青箏又開了一幅養精補血的方子,囑咐花錦堂讓人多按摩下肢,這才離去。
等到青箏那纖細的背影不見了,花錦堂才把視線收回,忽然發覺幾個婢女神色異常。他這才發覺自己還一/絲/不/掛地橫在床上,秋風黃花一地淒涼。
青箏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寢宮傳出來的咆哮聲,好似猛獸給踩著了尾巴一般。
領路的小白公子訕訕地笑了,眼裡的內容很是辛酸。
青箏倒反過來安慰道:“忍忍就好,孕/夫的情緒是容易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