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風乍起,佩環叮哨,卓小燕已俏立當場,星眼微斜,眉目含情,跚跚地曼步走來,含情脈脈,容光依稀當年。
卓小燕突然而至,引起了歐陽昭對天心莊的往事回憶,也鉤起了卓小燕對自己以往的款款深情。歐陽昭三兩步搶上前去,如同兒時一樣,天真地叫道:“小燕。小燕妹妹!你……”
卓小燕盈盈秋水一瞟,嫣然一笑,無限哀怨地曼聲說道:“祿哥哥。你還記得我?”
說時,一對風眼,溼潤潤的,如同海棠含露,楚楚堪憐。
歐陽昭也柔情蜜意的,一長猿臂,拉著卓小燕的手,柔聲地道:“聽說天心莊被人挑了,我本想去打聽你的下落……”
“算了!”
卓小燕撒嬌地一摔手,鼓起小嘴道:“有了大姊二姊,你還記得我這天心莊的醜丫頭嗎?”
“這從哪裡說起。”
“從你身上說起。”
“大姊二姊與我乃是同盟兄弟……”
“神州三傑。是不是?”
“是呀!而我同你……”
“你同我怎麼樣?”
“乃是……乃是青梅竹馬的……的……”
“什麼?”
“的……的最好的朋友!”
“朋友?”
“是呀。誰說我們不是朋友,雖然你父親同你哥哥他們都對我不好,但是,你……”
“好了!夠了!”
卓小燕對朋友二字似乎聽不進耳,一抖袖,腿一邁人也翻了個身,背對著歐陽昭,說不出是氣是惱二女兒心海底針,誰也摸不清。
歐陽昭一見,連忙陪著笑道:“嘍,才見面怎麼又生氣了呢?”
說時,雙手伸出,就去拉她的一雙玉腕。
卓小燕一移步,扭腰閃開,低聲道:“有人來了。”
“誰會到這兒來?”
“施姐姐。她同我一起來的。”
果然,銀蠍女施鳳英也是一身大紅衣著,急奔而至,遠遠地就叫道:“燕妹。你整天念著你的阿祿哥哥,這一回可找到了吧!我說嗎,黃山附近一定遇得上。你瞧,你該怎麼樣謝謝我呢?”
她跑著叫著,已到了兩人的面前,媚眼又對著歐陽昭一拋,浪聲嗲氣地道:“哎呀。你不知燕妹妹是怎樣的想你呀!”
卓小燕呸了一聲,嬌羞不勝地道:“別聽她嚼舌根!”
歐陽昭也不覺玉面生霞,十分難為情,只好抹了嘴唇搭訕著道:“等我看看那兩人的傷勢,到前面小鎮講話。”
卓小燕尚未說話,銀蠍女施鳳英快嘴快舌的,連笑帶妞地道:“是誰呀?連燕妹妹都冷落下來。”
“是我一時失手震傷的一個老太婆,另外……”
說時,他已移步向被自己震倒在地的紅衣老婦人走去。
銀蠍女施鳳英也放眼瞧去。
她的臉色忽然一變,探手在懷內取出獨門兵器銀蠍帶來,抖手向歐陽昭砸去,口中叫道:“好小子!姑娘要你的命!”
事出倉猝,歐陽昭不料有此,閃身暴射丈餘。
卓小燕也驚呼道:“施姐姐!你……”
銀蠍女施鳳英全然不理,吧噠一聲,震得一條銀蠍帶畢直,如同狂風驟雨,又向歐陽昭襲去。
突然的變化,歐陽昭哪知其中奧妙,既不便還手,只有閃躍騰挪,躲避不迭。
卓小燕慌了手腳,雙腳亂跳道:“施姐姐!您這是怎麼啦?”
施鳳英手中銀帶曳起陣陣勁風,閃出萬點光芒,一股勁漫頭蓋臉地揮動,節節進逼,招招前欺,毫無緩手之勢,口中噓噓呼呼地道:“姑娘今兒個同你拼了!”
歐陽昭被逼得圍著墳場亂轉,口中也大聲叫道:“有什麼不對,值得這麼兵刃相向!”
卓小燕也躥身而出,朝施風英的前面一站,叫道:“施姐姐。有話好講!”
銀蠍女施鳳英臉上殺氣騰騰,忽地一彈身,越過卓小燕的頭頂,如同一朵紅雪,手中銀蠍帶兜頭向歐陽昭刷下。
歐陽昭也是目中冒火。
而卓小燕又叫道:“阿祿哥,你可千萬不能還手!施姐姐,有話可以說明白的呀!”
說時遲,那時快。銀蠍帶砸實在墳前墓碑之上,丈來高的石碑,嘩啦一聲,被砸得粉碎。
亂石、泥屑、斷枝、枯草,飛了歐陽昭滿頭滿身,嚇得他連連閃躲不迭。
這樣一來,不由引起了他的怒火,閃身震掌,作勢戒備,揚聲道:“再要苦苦相逼,歐陽昭可要無禮了!”
“你有什麼禮。小子!”
銀蠍女施鳳英的銀帶又起,一招橫掃千軍,斜地裡直向歐陽昭腰際纏來。
這一招凌厲無儔,周遭丈餘以內,毫無可躲之處,眼看即將掃上。
卓小燕不由嚶然一聲驚叫:“祿哥哥!小心!”
歐陽昭閃躲不及,除了發掌震力之外,再無別路可走,一抖長臂喝道:“撒手!”
銀蠍女施鳳英的銀蠍帶出手,曳起一陣破風之聲,高飛半天,她執帶的右手血跡淋漓,滴滴下流,愣愣地瞧著被震裂的虎口發呆。
歐陽昭一招震飛了施鳳英的銀蠍帶,並不乘勢連擊,插腰而立,威風八面地道:“一再相告,何苦如此!”
卓小燕也翩然跑到銀蠍女施鳳英的身前,扶著她問道:“施姐姐,到底是為了什麼嘛?”
施鳳英一推卓小燕,不顧右手的傷勢,戟指著歐陽昭吼道:“好小子!你恃技欺人,那辦不到,這段樑子,姑娘算與你結定了!”
說完,又待發掌拼鬥。
歐陽昭十分不解地道:“說出來,在下若是無理,任由你怎樣都行!”
施鳳英冷兮兮的一哼,指著地上的紅衣老婦人,惡狠狠地道:“你知她是何人?”
歐陽昭眉頭一皺道:“素不相識,我也不知她是誰?”
“既然不知她是誰,為何竟驟下毒手?”
“她一味相逼……”
“呸!一派胡言!”
銀蠍女施鳳英話聲裡,身子一扭,又已作勢欲撲,震掌待發。
這時,她手上沒有了銀蠍帶,卓小燕毫無顧忌,一個箭步也跟蹤而起,探手攔住,大聲道:“施姐姐,她到底是誰?”
施鳳英且不答話,一躍到那紅衣老婦人身側,雙手拉起老婦人的一雙手,亮了一亮道:“你看!她是誰!”
卓小燕乍見驚叫一聲道:“哎呀!她是你師父?”
歐陽昭也是一震道:“啊!她是天南的雞爪婆婆?”
銀蠍女施鳳英怒道:“假門假市的。難道你現在才知道?”
“是的,先前絲毫不知!”
施鳳英把雞爪婆婆的雙手一揚,然後霍地站起,指著歐陽昭道:“你騙誰來?”
“真的不知,怎說騙你!”
銀蠍女施鳳英悽然一陣冷笑,然後不向歐陽昭看,卻轉向卓小燕道:“燕妹妹。天下有對毫不相識的人忽然暴施毒手.嗎?更有與人交手不問個清楚的嗎?交上了手,連別人是用掌用手都看不出的嗎?”
她神色悲慘,逼問著卓小燕,分明透著指責歐陽昭之意。
卓小燕與歐陽昭兩小無猜,自幼在一起耳鬢相守,怎能憑銀蠍女施鳳英的三言兩語就改變初衷。因此,蛾眉深鎖,望了望歐陽昭,又向施鳳英道:“施姐姐,祿……”
她本想叫聲祿哥哥,但見施鳳英的面色一寒,大有不愉之色,才又縮口道:“……他所說的,也許是實情。”
歐陽昭不由插嘴道:“本來就是實實在在的嘛!”
施鳳英銀牙一咬,對著卓小燕道:“燕妹,既然如此,你說明白來好啦!”
卓小燕不解地道:“我說明白什麼?”
“你是要歐陽昭這小子還是念在你我姐妹一場!”
“施姐姐!你這……”
“燕妹……”
銀蠍女施鳳英也神色黯然,含淚欲滴地道:“放下姐妹情誼不談,難道你忘了天心莊大火之下,我冒死救你下樓,忘了一路上我伺候你的病痛,忘了我為了你捨命鬥雙煞……”
她忘了?雙煞可沒有忘!
山坡上忽然磔聲大喝,紅影飄動,黃衣隨風,嶗山雙煞的黑煞奪命巫明,赤煞追魂巫亮,兄弟二人突然雙雙現身落地,咬牙咧嘴,對著卓小燕與施鳳英邪目而視,目露淫光,眼泛惡意,口中垂涎欲滴。
歐陽昭初見江敏之時曾同嶗山雙煞相遇過,心知雙煞弟兄乃是成名二十年的江湖高手,乃是囂張怪誕的人物。
但眼見他二人對卓、施二女的一副輕薄之相,不由雙眉一皺,揉身上前怒喝聲道:“老不死的!打算怎樣?”
雙煞互使了個眼色,同時朗聲大笑道:“我道這兩個妞兒怎的眼巴巴地朝黃山跑,原來有比我們年輕的在等著。”
歐陽昭聞聽怒火益熾,震臂喝道:“放屁!識相的給我滾遠點!”
黑煞奪命巫明鼻子裡冷冷一哼,道:“小娃兒。你硬要充護花使者嗎?”
赤煞追魂巫亮也陰兮兮地道:“老夫弟兄也是憐香惜玉之人,不會辣手摧花,你放心好啦!”
以歐陽昭平時的個性,也聽不慣此猥瑣之言,何況胸中正充滿了無處發洩的怒火呢。
他一反常態,由腰下探手抽出闢毒追魂寶旗,唰地聲迎風抖開了來。金光閃閃,耀目生輝,整個山坡也映得金碧輝煌,霞光萬道。
這乃是歐陽昭怒極之下,貫上全部功力所致。
嶗山雙煞兄弟乃是識貨的腳色,乍見寶旗出手,不由同時一震,臉色大變,不約而同地道:“哦,闢毒追魂旗!”
歐陽昭寶旗出手,威風八面,腳下立樁,揚旗朗聲道:“老怪物明白就好了,納命來!”
語落人動,寶旗卷得獵獵作響,奔雷閃電,陡地發出一招。
他是怒極出手,旋風八式的第四招,焉同等閒,平地狂飆乍起,席捲而出,直如怒濤排壑,綿綿不絕,洶湧而至。
嶗山雙煞根本無從還手,也沒看清旗招是什麼式子,勁風撲來,登時氣血不順,通體血管欲裂逆氣上衝。
“啊呀!”一聲驚呼,再也站腳不穩,不由自己地騰起兩丈,斜落下墜。
幸而兩個老怪身具了三四十年的功力修為,成名二十年的行家。就在上騰下落之勢勉強疊腰扭臀使出千斤墜穩住重心,堪堪雙腳踏實,免去頭破腦溢的一死。饒是如此,也全都立樁不穩,搖搖欲倒。
歐陽昭盛怒之下,一招出手,並不變式換招,旗角動處,招發金風乍起,二次出手。
這一招他是順理成章,快過先前的奔雷閃電,力道更加有增無減。
兩個老怪如何消受得起,驚魂未定,力道又至,想要閃避固然不能,想要接招更辦不到。
無可奈何之下,逃命要緊,那顧得二十年揚名立萬成名露臉的字號,雙雙拉起手來,矮身倒地,順著襲來的勁道滾在地上,險險躲過旗風的威力。
歐陽昭一見,不屑地道:“呸!不知羞恥的東西!慢說你懶驢打滾,就是癩狗吃屎,也難逃一死!”
喝聲中,旗招虛揚,左手運起驕陽神功,按拍兼施,掌心掌背各晃一招。
血雨四射,熱氣逼人,泥沙彌漫之中,嶗山雙煞的人倒了下去,雙手還緊緊的拉著。
再見兩人的胸前,不但腹開膛破,五臟流出,而且連一紅一黃的袍子,也焦糊一片,彷彿被火燒的一般,那股腥臭之味中人慾嘔。
卓小燕驚呼一聲,雙手掩著面孔,不敢多看一眼,倚在銀蠍女施鳳英的身側,噓噓喘氣。
銀蠍女施風英冷冷一笑,一手撫著卓小燕的頭髮,親切地道:“燕妹妹。你看這人的手段夠毒辣了吧?”
歐陽昭掌斃嶗山雙煞,心中悶氣原已稍息,捲起寶旗打算向她倆解說,聞言淡淡一笑道:“施姑娘。我這可是替你二位出氣呀!怎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反說我手辣心狠呢?”
銀蠍女施鳳英粉面一寒,豎起雙眉道:“閒話少說,我施風英自問學藝不精,但這段樑子終身難忘,怕我找場,不妨立刻下手,施鳳英雖是女流,為了替師報仇,也就豁出去了!”
歐陽昭苦笑道:“在下絕非有心掌震令師,若不是你們來這一鬧,也許我已代她施功療傷,此時令師已經氣絕,恕在下也無能為力了!”
“呸!”施鳳英冷冷的一呸道,“貓哭老鼠,你還會假慈悲!
說得好聽!”
“在下確有此意。”
“姑娘不聽你這一套,你不留下我,我可要走了!”
“任施姑娘自便。”
“你可不要後悔。”
“在下後悔什麼?”
“但有三寸氣在,我必要找你算這筆血帳!”
“這全由姑娘衡量。”
銀蠍女施鳳英一跺腳咬牙有聲,那股狠勁,真是恨不得把歐陽昭生吞活吃下去。然後才一飄身拾起地上的銀蠍帶,對著卓小燕道:“燕妹妹,你是怎麼樣了?”
卓小燕看看銀蠍女,又望望歐陽昭,臉上現出左右為難,又戀戀不捨的神情。
歐陽昭一見,也不由想起了往事,幽幽地道:“小燕妹妹,你是世間最先同情我的一個人,難道還不知道我的性情?”
這句話,更是打動了卓小燕的心,雙眼溼潤潤,欲哭無淚,欲言又止,半晌才叫了一聲:“祿哥哥……”淚如雨下,神情悲悽感人。
此時,銀蠍女施鳳英已捲起銀蠍帶,把雞爪婆婆拖了起來,催促道:“小燕妹,我可要走了!”
卓小燕更加悲痛不勝,把腳一蹬,道:“祿哥哥,你珍重!”
說完,一回頭,三步兩步,跑到銀蠍女立身之處,抽泣地道:“鳳英姐,我們走!”
施鳳英對著歐陽昭冷冷地看一眼,大跨步徑向山坡轉角之處走去。
歐陽昭不知卓小燕為什麼非要同施鳳英走不可,一跨步追了上去,探手抓住她的手,道:“小燕妹妹。你為何要同她走?”
卓小燕望著施鳳英的背影,低聲道:“祿哥哥,你以後會知道的。”
“現在同我說不好嗎?”
“現在……哇!”
卓小燕欲言又止,終於哇地哭了起來,一摔手,平地穿起,追向銀蠍女的去處,頭也不回,只留下她嗚咽的哭聲,在微風裡飄蕩。
歐陽昭還待追了上去,身後衣袂齊振破風而起,數十個口音同聲叫道:“屬下等參見堂主!”
一統教執法堂的三十三名執事高手,不知何時已站成了三排,全都躬身哈腰垂手肅立在山坡之上。
歐陽昭眉頭一皺,淡淡地道:“各位,到此何事?”
陰判卜通越眾答道:“奉教主之命,請堂主應諾前言。”
歐陽昭不由一愣道:“前言,什麼前言?”
卜通朗聲道:“堂主曾言,黃山事了定到西北面見教主。”
“在下在黃山已見過了。”
“黃山小遇,太匆忙,對本教之事毫未談及,所以還請堂主起駕北上。”
“目前在下有要事待理。因此……”
“堂主有何要事?不知屬下等能否分勞?”
“這個……”
歐陽昭略一沉吟,忽然心中一動,暗想:一統教看來是神秘至極,不但教內全是久已成名的綠林巨擘,而且自己隨時都在他們監視之下,一言一行都逃不出他們的眼線,真可說神通廣大無孔不入,在自己的五旗盟尚不能妥為運用之前,何不暫借他們之手,把這一連串的事弄個明白呢?
想著,那陰判卜通又道:“堂主儘管吩咐,無論任何事情,本堂兄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歐陽昭微笑道:“如此甚好。眼前在下就有三件大事急欲知道!”
“三件?不知是……”
“第一,黃山這上突然爆炸,七大門派掌門忽然一起失蹤,原因何在?”
陰判卜通聞言,兩眼神色忽然大變,像是十分震驚,又像十分為難。
須知,七大門派的掌門,都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人物,慢說同時失蹤,就是一人突然失蹤也算得武林大事。
歐陽昭一見卜通的眼神,已曉得他心有難色,不由盈然一笑道:“不好辦吧?所以我必須自己去找出這個謎底來。”
誰料陰判卜通胸膛一挺,大聲道:“上稟堂主,請問這第二件?”
“第一件已經夠麻煩的了。”
“事情當然不簡單,但屬下等在一月之內,必還堂主一個水落石出。”
“哦,一月之內?”
“是的。一個月!”
“須知,這事關係江湖一時大事,武林絕大的陰謀,可不是容易……”
“堂主放心,請說這第二件。”
歐陽昭將信將疑,應了聲好。心忖:反正以有當無,我自己也不能完全依賴他們,想到這裡,復又含笑道:“察出少林派的金剛真經,武當山的歸雲劍譜,落在何人之手,天心莊的一場浩劫是何人做的好事!”
陰判卜通眼中神光暴長,精碌碌的,回頭一掃視隨來的其餘眾人。三十二人、六十四支威凜凜的眼神,一齊看在歐陽昭的臉上。
歐陽昭心想:大概這題目把他們給難倒了,盈盈一笑說:“如何?”
陰判卜通虛揮一掌,朗聲道:“非是屬下等狂傲放肆,這件事我也一個月內訪清查明!”
“也是一個月?”
歐陽昭心中暗覺奇怪,眨了眨眼道:“你自料辦得到嗎?”
“堂主面前焉敢稍存欺騙之心。”
“江湖人,可講的是個言而有信呀!”
“一統教教律森嚴,到時全憑堂主發落!”
“堂主之稱,為時尚早,但是……”
“請示這第三件。”
“好,索興一齊勞累你了。”
“堂主太謙,此乃份內之事。”
“迷仙谷中出了岔子。”
歐陽昭一指那香案地上聾老與啞婆的屍體道:“這二人乃是一聾一啞的老夫婦,身負重傷,除了請各位查明是誰幹的以外,尚有迷谷的小主人,吹簫引鳳凌瑤姬,生死如何也一併查實。”
“迷仙谷?”
“各位不知道。”
“曉得。堂主不是派了甚多的高手守護了嗎?”
“你怎知道?”
“這……”
陰判卜通的眼珠一轉,不自然地接著道:“……這乃是屬下揣摩之辭。”
“是嗎?”
“既與堂主有關,乃自然之事。屬下等就此別過,第三件也請限期一個月,定不使堂主失望!”
陰判卜通搶著說完,對其餘眾一揮手,起勢欲去。
歐陽昭伸手一攔道:“卜朋友,這是戲言,還是真心誠意?”
陰判卜通勢子一停,煞有介事地道:“屬下等一片至誠。
若是三月之內不把這事交待清楚,一統教的教規俱在!”
“教規如何?”
“欺瞞教主者碎屍萬段,欺瞞堂主者,要受斷手斬足斬去四肢之苦。”
歐陽昭心中忽的一凜,瞠目道:“斷手斬足……”
原來他想起了黃山成了個血球的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來。
石不凡豈不是受斷手斬足的苦刑嗎?陰判卜通接著道:“法條嚴峻,屬下不敢冒死。”
歐陽昭可不能再露半點遲疑之意,而且自己已約定了三事,又不能再加上一條,或者露出小家氣的問東問西,透出怯意。也就朗聲道:“各位若是三月之內把三事弄明,歐陽昭必定死心蹋地宏揚一統教,以報各位愛護之意!”
陰判卜通像是十分欣喜,許是歐陽昭這番話正中了他的下懷,拱手齊眉道:“屬下萬分榮幸,並原先報給教主知道!”
說完一弓腰,又道了聲:“一言為定,屬下告辭。”
三十二人騰身一射而起衣袂齊動,勁風飄飄,剎時之間都躍射丈餘,拐過山坡。
歐陽昭目送他們的背影去後,心中泛著狐疑。難道一統教的神通這等廣大?
難道……他左想右想,再也想不通陰判卜通是安的什麼心,竟敢一口答應在三月之內,把這天大的武林風波揭穿開來,而且毫無為難之態。
歐陽昭百思不解,只好埋頭挖了個土坑,把聾啞夫婦的屍體埋了,心中說不出的鬱悶,仰天發出聲清越的長嘯,振臂一彈而起,上射二丈躍下了小山坡。
江南的三月,正是花月春風,鶯飛草長的季節。
歐陽昭一身的恩怨,滿腹心事,對這大好的陽春煙景也無心欣賞,一個人踽踽地,渡過了浩瀚的長江。
這一天,他來到了江岸的懷寧府。
懷寧府乃是長江北岸的重鎮,車水馬龍,商賈雲集,沿岸碼頭桅櫓如林,市面十分繁榮。
一連幾天,歐陽昭雖然隨時在留心著江湖上的動靜,但所遇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偷雞摸狗的細事。
他無心在懷寧府城耽擱,穿城而過出了北門,打算乘著落日趕上一程。
他出了北門不久即發覺有一女子的背影,在他前面十餘丈走著,誰知只到了集賢關,約莫已走了十五六里之遠,那黑衣女子的身影,仍然走在前面,依舊相距十餘丈遠近。
在普通人來說,這樁事並不足奇,但在歐陽昭來說,卻是十分驚訝的事。
歐陽昭既然留心,一放腳步,越加快捷,不騰身不起勢,步子可快同飛輪,提起真氣身輕如燕,比之縱躍騰挪並無遜色。
誰知走了一程,眼見日奄西山,與那前面的黑衣女子,依然相距十來丈;不說超過,連近也沒近一點。
歐陽昭越覺有異,一看四野無人,索興騰身起勢,躍縱連連,竟欲趕上前去,看個究竟。
黑衣女子雖未回頭,卻同眼見一般,也突的一展身勢。風聲動處,竟然前射五丈有餘,接著,唰唰唰,一連三個前抄,赫然是輕功中的陽關三疊,不但身法美妙至極,而那份從容不迫的姿勢,更非一般庸手可與比擬,實非尋常。
歐陽昭既驚且奇,焉肯就此作罷,展起無上輕功,尾追下去。
眼看即將追上,那黑衣女子卻悶聲不響,衣袂飄飄也大非以前的身法,徑也一瀉數丈,把歐陽昭拋在身後,無形之中,成了個輕功比拼。
歐陽昭生性好強,但前面乃是一女流,自己既不好喝叫,也不肯放鬆,只有悶著頭窮追一氣。但見夜幕低垂,新月初升,兩條身影一前一後,相距十來丈,如同流星趕月,丸瀉星飛,曳起兩溜青光,全是快逾追風。
眼看已是初更天氣,已出了百十里遠近。
黑衣女子忽然一扭腰肢,斜刺裡離開官塘大路,往山區射去。
歐陽昭一則奇怪,二則不服,毫無考慮地轉往山區,銜尾追去。
遠處,一片廣茂無邊黑松林。
歐陽昭暗喊聲:“糟了!”心想黑衣女子一定是不願與人對盤朝相,才拼命狂奔。這一進了松林,還到哪兒去找她。
沒有想到,那黑衣女子將到松林,忽然發出聲鶴唳鳳鳴的長嘯,清越悠揚,聲動遐邇,然後一疊雙袖,嗖——曳起道勁風,陡然停了下來,插手俏立在松林邊際。
事出不防,歐陽昭收勢已晚,蜂腰彈處,竟落在人家身前僅只尺餘之地,險些兒與黑衣女子撞個滿懷。
兩聲驚呼,人影乍合即分,兩人各自閃出丈餘,互相逼視,全是驚異的眼色。
說來太慢,在當時,也不過是驚鴻一瞥,閃光流電的剎那間事。
黑衣女子冷哼一聲道:“你要怎樣?黑天胡地地緊追不捨,意欲何為?”
歐陽昭經她這一問,越發感到尷尬萬分,又不能不回答,臉色一紅,嚅嚅地道:“在下一時好奇,看見姑娘的一身好俊的功夫,所以……所以……”
黑衣女子眼光陡然精閃閃的,射了過來,追問道:“所以怎樣?”
“所以……所以就追下來了。”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聲,前欺兩步道:“素不相識,男女授受不親,縱然我有一身功夫,與你何關,分明是輕薄!”
“這個……這……”
“這什麼?”
“在下絕無此意。”
“意思何在?”
“我……”
“報上師承門派,亮亮你的萬兒。我呀,你呀的,太也不自量了!”
歐陽昭怎能任人叱喝,但自己一時說不個道理來,也只好說:“不用問了,既然毫無淵源,再見。”
一聲未落,人已唰地穿出丈二。
“且慢!”黑衣女子跟蹤而起,一飄身攔在前道:“說追,就追個緊跟不放;說走,就想輕輕鬆鬆的一走,天下有這容易的事嗎?”
歐陽昭不由一愣,悻悻地道:“姑娘打算怎麼樣?”
“說明白讓你走。”
“要是說不明白呢?”
“想走沒那麼容易!”
“哦,姑娘打算把我留下來?”
“少不得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自信辦得到?”
歐陽昭也不由怒氣衝衝,說時,一跨步斜出五尺,震臂作勢。
黑衣女子不由展顏一笑,意態冷峻地道:“不見經傳的三腳貓的把式。”
“姑娘休要咄咄逼人!”
“我逼你?”
黑衣女子右袖一抖,戟指著歐陽昭道:“從集賢關追了下來,反而說我逼你!”
“在下——時誤會。好奇心……”
“好奇,有什麼好奇的?”
“見姑娘腳下甚快,分明輕功不凡……”
“輕功不凡就值得奇怪嗎?”
“因為……因為姑娘是一女流。”
“呸!難道女流就不該有輕功?直乃一派胡言!”
“姑娘打算怎麼辦?”
歐陽昭的臉上實在掛不下去,因為在嘴上自己完全失去主動。心中打算三招五招之內讓她心服口服。
“我打算教訓教訓你!”
黑衣姑娘的性情也是好強,一抖雙手,十指尖尖,陡然向外微彈,絲絲勁風隨之而起,直向歐陽昭迎面襲至,力道不弱。
歐陽昭淡然一笑,僅用出三成力道,左掌虛劃,打算消掉來勢。
誰知全然不是那回事,待發的右掌尚未探出,黑衣女所發的十股勁風,竟然越過自己左掌,直撲過來。看似緩緩而至,其實快逾尋常;看是毫不驚人,其實,潛力不絕如縷,並且不襲其他部位,專找大穴逼近,毫不容緩。
歐陽昭不由大駭,覺得迎面九大要穴,全在勁風之下,啊的一聲,右臂突然加力,半接半消,推按兼施,藉著一按之勢,霍地跳出丈餘,雙眼驚慌地盯在黑衣女子的身上,道:“嗯。看不出!”
“讓你見識見識!”
黑衣女子嬌叱聲中,並不改式變招,十指連彈之下,嗖嗖勁風暴長,轉眼之間,一口氣發出五招來,快、狠、準、辣,功力之高,實屬罕見。出招之快,更為奇妙絕倫,前所未見。
歐陽昭竟被逼得連連後躍不迭,不但沒有還手之力,而且連如何卸卻來勢,全也摸不到頭腦。
說是他怕,並不盡然,但這當前黑衣女子的這份快勁,實在是未曾料到,他一扭蜂腰,平地上躥三丈,口中也朗聲叫道:“在下見識到了,你也瞧瞧我的,這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
喊聲中,人已下落,雙掌乍分施出旗笛雙絕揉合的掌勢,也毫不示弱地一連拍出五掌。
旗招的旋風八式,笛招的驚電十二招,俱是一時之絕,何況歐陽昭智慧高人一等,揉合了雙絕的精華,加上繼承了武。
林三絕與歐陽丹大俠四人的全部修為,這套掌式可算得前無古人,其凌厲潑辣,精妙之處可以想見。
黑衣女子噫了一聲,趕忙抽身而退,面露疑雲地喝問道:“年輕人,你是哪門哪派?”
“分不出門派只怪你所見有限,卻問誰來?”
“好狂!”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全都十分高傲,誰也不服誰,各自遠在丈餘之外,展開身法遙遙發掌,注意對方的身手,誰也不敢大意放鬆。
這二人雖是雙掌比劃著,與眾不同的卻完全是內力拼鬥。
身形雖然沉穩,掌力卻都踏實,一招一式,舉手投足之間,全是修為的考證,真功實學的拼鬥。
轉眼之間,二三十招下去,仍是難分軒輊,看不出高下。
只把那靠近林子邊際的松針,震落在地上,鋪有幾寸之厚,震得周遭嗡嗡作響。
又是三五招下去,歐陽昭固然鬥得興起,黑衣女子似乎也已不耐。雙方各自曳起聲長嘯,陡然之間,俱都身形暴起,同時騰身,振臂前推。
這二人俱是怒極氣極,悶聲不響地鬥了一陣,這一發動,更是奔電迅雷,兩掌接實!
但聽一聲震天價響,枝葉橫飛,砂塵上卷,人影分處。林子的松樹,被震斷了數十株之多,盆大碗小的碎石也暴射開來,如同絕大神力催動一般,全向四面飛去。
聲勢之嚇人,連他二人自己也各自退在五丈以外,互相逼視著,心中私忖著對方的來歷,不敢相信對方的修為。
黑衣女子揚聲道:“好!想不到數十年未逢到這等高手,今日卻無意中遇上,難怪你這等囂張!”
歐陽昭聞言,幾乎失聲而笑,也朗聲道:“好大的口氣。
數十年?今年你有多大?”
因為放眼望去,那黑衣女子,也不過是二十年華,而且杏眼柳眉,粉面桃腮,正值青春。
黑衣女子,鼻翅一動,道:“黃口乳兒,你說得好!”
說時,一探手,從懷內拉出一條玄色汗巾來,迎風一揮道:“娃娃!認得這塊天蠶玄帕嗎?”
“天蠶玄帕?”
歐陽昭是真的不知道天蠶玄帕的來歷,愣了一愣又道:“名字起得十分動聽,可惜還沒聽說過。會是哪一門派的絕世瑰寶,大不了是你們閨中的良伴,女兒家的用品。”
“少見多怪。亮兵器!”
“亮兵器?”
“對。好讓你嚐嚐天蠶玄帕的盤龍繞風十三舞!”
黑衣女子口中說著,手中玄色羅帕突然一抖,薄薄如同蟬翼,軟軟好似絹綢的汗巾,卻抖得筆直,如同鐵棒一般,功力之高,實為驚人。
歐陽昭雖不知她這幅玄色汗巾究有多大的威力,然而僅只看她這一抖,已知這黑衣女子手上的功夫,修為最少在數十年以上。行家一動手,就能知九九。
他雖不對這黑衣女子存下了畏懼之心,但在功力上分明可以看得出不是輕易打發得了的。
想著,不敢狂傲的以空手肉掌相搏,便探手摸出了闢毒追魂寶旗,迎風一展,金光閃閃,映眼欲花,也不甘示弱地道:“看我這面寶旗比你的天蠶玄帕如何?”
“呵——”
黑衣女子臉色突變,天蠶玄帕一收,翻大了一對眼睛道:“娃娃何人?武林三絕怎麼稱呼?”
歐陽昭聞言心忖,這女子好生精博,年輕得很,卻也知道寶旗的來歷。
因此故作神秘地道:“既知武林三絕,當知寶旗的厲害,更知道在下的來歷,何必多此一問?”
“你是裘老二的傳人?”
黑衣女子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勃然大怒。
因為旗絕裘天慶,乃是武林先輩,就以目前九派一幫的長老來說,也不過極少幾人,夠資格與三絕列以同班同輩稱兄道弟。
眼前的她,竟然以裘老二呼之,豈不是太也不敬嗎?
歐陽昭想起三位恩師拼死傳功,自己尚未答報深恩,反而由於自己而被人輕蔑,不由怒火中燒,手中寶旗猛地一揮,引起絕大的一片勁風,旗尖一指黑衣女子,怒衝衝地道:“無長無幼,不分尊輩,你是什麼人調教出來的?”
語落人起,手中寶旗招展風起雲湧,起勢就用了六成以上的功力,迎面遞出。
他這一怒出手,但見金光閃爍之下,勁風撲面,呼呼有聲。
黑衣女子手中天蠶玄帕一抖,陡然畫了個丈來大小的玄色圓圈,嬌叱聲道:“不清不楚,怎的下此毒手?”
歐陽昭怒氣未消,忘記了自己凌厲無比的旗招,為何竟在黑衣女子玄帕一抖之下,力道頓時消減,卻收招戟指著她喝道:“武林三絕名重宇內,豈是你黃毛丫頭隨意汙辱得!”
“我何當汙辱他們?”
“老大,老二的,你憑什麼大呼小叫提名道姓?”
黑衣女子失聲一笑,手中玄帕收起,盈盈向前,帶笑說道:“自己一身毛,反說別人是妖怪,你這才是大不敬呢。敢叫我黃毛丫頭,裘老二在這兒他也不敢!”
“你賣狂,說大話也不怕風吹掉大牙!”
歐陽昭喝著,手中旗勢又成,如同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住口!”黑衣女子提高嗓子,厲聲一喝道:“念在我與武林三絕交非泛泛之交,一再惡言相向,真乃不知高低。報上名來!”
歐陽昭聽她忽然發出一聲龍吟虎嘯的平地雷功夫,不由也是一驚。
這平地雷的功夫,如同佛家禪功的獅子吼,必須內腑之力練到聚散自如,方能發出,想達到這一步至少要有一甲子的修為。
眼前看來二十餘的黑衣女子,居然能施用出來,而且俊臉上並無凝血聚氣的樣子,不紅不白,簡直聲色不動,實是值得驚奇的事。
歐陽昭想到這裡,便已自留心,生恐引起師門的誤會,開罪了師門的友朋。然而在未弄明是非以前,自己又不願顯出氣餒,露出膽怯來,便大大方方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歐陽昭便是。”
黑衣女子眼睛連連眨動道:“歐陽昭?有一位神劍鎮八荒歐陽丹大俠,與你是不是一家人?”
歐陽昭臉上一陣悲慼,更知目前的黑衣女子絕非常人,連忙一改和平的口氣道:“乃是先父。”
誰知黑衣女子乍聞是言,粉臉勃然作色,雙眉一揚,緊緊手中天蠶玄帕,怒道:“一派胡言,小小年紀竟學會了騙人!”
說著,玄帕卷得劈拍連聲,夾起雷霆萬鈞之勢,漫天帕影,席捲起來。
這一回到是歐陽昭不願動手了,寶旗虛揚,斜刺裡躥出丈餘,口中叫道:“有什麼不對嗎?”
黑衣女子一帕拍出,其勢猛極,收招不住,帕尖正揮在一塊斗大的山石之上。
一聲大響,山石被她拍得粉碎,四分五裂的滿天飛濺,砸得松樹身上,也是斑斑點點。一擊不中,她似乎更加氣惱,侃侃言道:“武林三絕與歐陽丹大俠有比武論藝的一劍之恨,裘老二豈肯把畢生的功力與無二的寶旗傳給敵家之後,這豈不是欺人之談!”
歐陽昭心中稍定,苦笑了笑道:“原來如此?”
黑衣女子蓄功提氣,作勢欲毆,又道:“這兩檔子事必定有一真一假!”
“姑娘太也逼人!”
“何謂逼人?”
“若不是三絕的傳人現有寶旗為證,若不是歐陽之後,天下有假冒別人的兒子這回事嗎?”
“兩件事若都是真情實話,在當時必定是詐騙得來的!”
“依你之見哪一件是騙來的?”
“闢毒追魂寶旗。”
“怎見得?”
“你一定沒說出是歐陽丹之子,否則……”
“這一點姑娘猜的不錯。”
“哼,裘老二聰明一世,竟被你騙住了。小子,你的能為不小!”
“何止寶旗。喏,碧玉笛也在身旁。”
歐陽昭說著,又從懷內取出尺二長的晶光潔潔的碧玉笛來,揮旗揚笛,十分得意。
黑衣女子粉面越發不自然。
歐陽昭索興從懷內取出三絕令符,旗笛並左右手,左手把銀光耀眼的令符一拋,又輕輕地抓回,納入懷中道:“這才是名符其實的三絕傳人,豈是騙得來的!”
黑衣女子更為愕然,神情十分黯然地道:“難道武林三絕都被你輕易地瞞過?”
“歐陽昭縱然不屑,尚不至於欺瞞恩師。”
“他們會真的傾心傳藝?明知你是仇家之後?”
“當時不知。”
“所以你也沒說出來。”
“當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我從何說起?”
黑衣女子忽然一陣朗笑,接著道:“好一個騙術大家,居然本性難移,又騙起來了!”
“又騙誰來?”
“騙我呀!”
“我騙你什麼?”
“天下還有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的嗎?”
“你不信我也沒法。”
“這等欺人之談,叫人怎會……”
“羅姑姑!你老人家千萬別信他的話!”
松林之內,忽然有人插嘴叫起來。
接著人影晃動,樹葉分處,飄出一個孩兒臉的少年來,沖天小瓣,如同嬰兒一般。
黑衣女子一見,面色一動道:“娃兒,你師父也來了?”
來的敢情是崑崙派掌門鐵杖翁皇甫超的小弟子江文龍,人稱賽哪叱。
這賽哪叱江文龍在天心莊時,曾在酒樓以外見過歐陽昭等神州三傑,而歐陽昭卻不認識他。
卻說賽哪叱江文龍必恭必敬地對著黑衣女子行禮,然後才肅容垂手,哭喪著臉道:“上稟姑姑,我師父與另六派掌門,原約定在黃山都峰與他了結當年聯手齊鬥歐陽丹的一段樑子,誰知他,約會之前擄走七派掌門,還在天都峰頂埋炸藥……”
歐陽昭聞言,十二萬分震怒,抖動手中寶旗,厲吼聲道:“放屁!分明是你們七派的鬼計,卻……”
黑衣女子面色一寒道:“呃。恃技欺人嗎?”
“非是在下恃技欺人,實在是……”
“你與七大門派有殺父宿仇,我絕不管誰是誰非。”
賽哪叱江文龍感到一陣失望,眉頭一皺道:“羅姑姑,有一樁事你非管不可!”
“什麼事?莫非他犯了我的大忌?”
“絲毫不假!”
黑衣女子立刻臉色一變,眉隱殺氣,目射精光,神色與先時大不相同。回頭惡狠狠地盯著歐陽昭道:“小子,萬惡淫為首,你知道嗎?”
歐陽昭心中一怔,臉色也是驟變。
他不是怕黑衣女子,而是萬惡淫為首這句話,太也奇怪,不知從何說起。
他心中只顧氣惱,那黑衣女子早又喝道:“縱然不以天理報應為重,也不怕壞了武林三絕的名頭,毀了歐陽丹一生的俠譽?”
她這句話,字字如同利刃,句句都打在歐陽昭的心上,玉面一寒,朗聲道:“血口噴人,有何據證?”
黑衣女子聞言,回頭對著賽哪叱江文龍道:“娃兒,說出證據來,好讓他死心踏地!”
賽哪叱江文龍見歐陽昭的一雙眼威風凜凜著自己,不自覺的向黑衣女子身後移動半步,口中卻道:“晚輩親眼見他在天心莊誘了兩個女的,怕人傳出去,還叫一個姑娘女扮男裝;掩人耳目,另外他自己鬼鬼崇崇的還有一套鬼畫符的易容丸……”
黑衣女子臉色氣得一陣青一陣白,銀牙咬得吱咚有聲,手上的天蠶玄帕也索索亂抖,氣勁四溢。
歐陽昭生恐她突然發難,引起打鬥一場事小,毀了自己聲譽,難以解釋。
因此不等賽哪叱江文龍說完,搶著道:“這位姑娘,千萬莫聽他的鬼話?”
“難道他敢當面說謊?”
賽哪叱江文龍連忙分辯道:“如有半句假話,任由姑姑發落。”
歐陽昭笑了笑道:“你說的半點不假。”
黑衣女子雙肩一動道:“那麼是果有其事了?”
“事實不錯。”
歐陽昭慢吞吞地說道:“可惜那二姑娘乃是在下的大姐二姐,與在下並稱神州三傑的同生共死姐弟!”
“神州三傑?”
“是的,大姐白衣追魂粉面書生賽潘安段冰蓉,乃是三思師玉笛郎君之女!”
“一派胡言,段圭段老三何曾有了女兒來!”
黑衣女子,又是一陣殺氣逼人。
歐陽昭盈盈一笑,神態自若,不疾不徐地道:“那是你少見多怪。蓉姐姐乃是三恩師與天魔教主天魔仙娘華碧蓉師母所生,冰魄夫人的高足,這卻是假不得的。”
他說的鏘鏘有聲,義正詞嚴,又是有名有姓的一時碩彥,有根有脈的武林名人,不得不使人相信。
黑衣女子略葉沉吟又道:“還有一個呢?”
歐陽昭眉飛色舞地道:“二姐吳娟娟,乃是雷音神尼的嫡傳弟子,該是叫得響的金字招牌吧!”
黑衣女子望著歐陽昭臉上一派正氣,又見他理直氣壯侃倔面談,似乎已相信他所言不虛,又對著賽哪叱江文龍道:“娃兒,還有什麼更好的憑據嗎?”
賽哪叱江文龍眉梢一掀,冷冷地一笑道:“這些算你給拖過去了,黃山小鎮,有一銀衣女子,你與她雙宿雙飛,卿卿我我,又是如何說法?”
“銀衣女子!”
黑衣女子忽然臉色一正,忙不迭地問道:“娃兒,那銀衣女子你見過?”
江文龍趕忙垂手恭敬地道:“晚輩見過,-絲毫不假。”
“她生得怎樣?”
“年若十七八歲,秀髮如雲,瓜子臉,不施粉脂,皮嫩如膩,只是雙眉不月彎而劍揚,與眾不同……”
黑衣女子聽到這裡,突然一探手,抓住了賽哪叱江文龍的肩胛,搖晃著道:“娃兒,這話全是真的?”
他問話的神情十分緊張,也十分的激動。
賽哪叱江文龍想是被她抓疼了,哭喪著臉道:“晚輩焉敢撒謊,姑姑只問歐陽昭好啦。”
歐陽昭不等黑衣女子發話,早已朗聲地道:“他說得不錯,果有其事!”
黑衣女子臉色大變,極不平常,嘴角連連抽搐幾下,才掙著問道:“你與她果真雙宿雙飛?”
“確是實情。”
“她是誰?”
這個誰字,黑衣女子是傾力而出,特別提高嗓門,聽來使人心頭一震。
歐陽昭心想:這是怪事,無論是誰,也與你無關,何必生這大的氣。這簡直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他想著,淡淡一笑道:“你何苦管這許多。”
“我管定了!”
“假若歐陽昭不願別人管我的家務私事呢?”
“家務?私事?”
“嗯?”
“你與那銀衣女子已成了婚禮,結為夫婦?”
“雖未完成合巹之禮,已有夫婦之實。”
“呸!不知恥的奴才!”
“怎地開口傷人?”
“我問你,那銀衣女郎是不是名叫江敏?”
歐陽昭心中一喜,暗道:這回可有了消息了!
原來他以為江敏被擄,自己絲毫沒有線索,這黑衣女子既知她的姓名,必與她有關,無論是敵是友,江敏的人總算有了下落了。
因此,精神一振道:“不錯。她現在何處?”
誰知黑衣女子聞言,勃然作色,怒容滿面,厲聲喝道:“我沒問你,你卻問起我來了!”
“你既然知道她的名諱,必定與此事有關,不問你要問哪一個?”
“什麼事?”
“江敏被擄的事,你還明知故問嗎?”
“江敏被擄?被誰擄去?”
“我尚不知,所以……”
那廂的賽哪叱江文龍卻大聲叫道:“姑姑,別聽他胡說八道,分明是他厭棄了那銀衣女子,不然以他的三絕功力,還怕保不住一個姑娘家!”
黑衣女子氣得花容變色,臉色鐵青,一揮手中天蠶玄帕,帶起一股勁風,暴怒如雷地道:“我替武林三絕清理門戶,替歐陽丹夫妻教訓這不屑的兒子!”
口中喝道,手中的玄帕早已舞動如風,像一團黑雲般急滾狂卷,風雷似地撲到。
歐陽昭不知她為什麼這等生嗔。但此時已不容許稍微遲疑,一面震功揮旗,還招接勢,一面大聲叫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那黑衣女子,手中天蠶玄帕舞得風雨不透,灑水不進,一招一式全都卷向歐陽昭全身大穴。帕的尾端,彷彿一條靈蛇、點、戳、刺、指,把歐陽昭罩在帕影勁力之中,寸寸都足以致命,步步都是險如履冰。
她一面手上不停,一面叫道:“好小子!你有資格叫我做姑娘,太也狂妄了吧!”
歐陽昭心中七上八下,弄不清黑衣女子的來路,小心翼翼的只化來招,很少還手,終於喊道:“你既不通名,又不揚萬,要我喊你什麼?”
黑衣女子果然手中玄帕略松,陡的一躍射出圈子,臉上神色蒼白,怒猶未息地道:“歐陽昭。江敏可曾同你說過,她有一個不中用的師父沒有?”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靂,歐陽昭登時呆在那裡;如醉如痴的,吶吶地道:“你老人家是羅老前輩?”
黑衣女子寒著臉道:“你眼中還有我玄玄玉女羅冷芳這一號嗎?”
歐陽昭頓時冷汗一冒,趕忙肅容道:“不知者不罪,晚輩實在不知道是你老人家!”
玄玄玉女羅冷芳,依然端肅地道:“我門規不嚴不能怪你,但我有一個不近情理的條件,你可得給我這老不死的一個面子!”
她說話的語音悽蒼萬分,顯見出對江敏的既愛又氣,一種天性的愛,怒極的氣。
歐陽昭見她忽然由極怒變為悲切,不由也感到一陣難過,收起寶旗恭敬地道:“前輩儘管吩咐!”
“我要你在一月之內,把江敏找到,我當面要問問你們之間的事實!”
“晚輩一定盡力照辦,因為晚輩也憂心忡忡,急欲……”
“我不管你的事!”
“是的。”
“假若是你引誘江敏,到時少不得還我一個公道!”
“這絕不會。”
“若是江敏犯了門規,我要執行戒律!”
“前輩……”
“閒話少說。小娃兒,歐陽丹與我羅冷芳的一身清譽,不料竟壞在你兩個奴才的身上!”
“前輩,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一月之後,江夏黃鶴樓等你!”
玄玄玉女羅冷芳說著,人也一射而起,空中只留下她一聲深深的嘆息。
玄玄玉女羅冷芳好快的身法,一閃而沒。
歐陽昭再見時,連賽哪叱江文龍也早已溜走。
他一個人懷了滿肚皮的悶氣,垂頭喪氣,一時之間彷彿感到特別孤單。無精打彩地愣了一陣,才打起精神向北而行。
行行復行行。眼看離迷仙谷已自不遠。
這時,日近黃昏,天氣陰霾,密雲不雨的仲夏天氣,格外顯得鬱悶異常。
歐陽昭展起輕功,幾個騰躍,已穿進迷仙谷口。
但見,花樹凌亂,蓬斷草枯,光景淒涼大非昔比,連那神秘之林的花樹迷仙陣,也枝斷乾折,顯然是被甚多的高手一齊發出勁力所震毀。
進去後谷,那間供著自己父母神像遺容的小竹屋,只剩下燒焦的殘跡。
突然一聲慘厲欲絕的吼叫,起自後谷深處響起,裂帛入雲,其音高絕,其調駭人。說不出的一種寒峭,使人聞之毛髮直豎,心動神搖。
歐陽昭悚然而驚,無心憑弔這荒涼的景況,大鵬展翅一射而起,雙袖抖處,徑向發聲之處瀉去。
空山寂靜,林木蕭蕭。
驀地一條瘦小的白影,在山谷深處疾閃而沒,曳起一溜螢光,快逾追風。
歐陽昭怎肯放過,追蹤下落。
怎奈那點白影,眨眼之間又穿枝拂葉,沒於叢茂的林子裡去。
此時,歐陽昭已降身林子之中,反而沒有在谷頂時居高臨下看得清楚。只好順著那白影消失之處迫去。
勁風起處,又是一聲厲叫,與先前一聲毫無二致。
歐陽昭一震身形,尋聲追去。已遠遠地看出,原來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在叢林之中一起一落,奔騰縱躍,彷彿追逐什麼,毫不稍停。
他心中不由一陣猶疑,那女子前面分明沒見到什麼東西,為何她竟活見鬼似的東撲西躍。他提氣凝神,展起無上輕功,要看個仔細,弄個明白。
那白衣女子的輕功雖高,耳目似乎並不靈敏,歐陽昭快逾閃電,衣袂震動獵獵作響追蹤著她,而她竟仿如不覺,沒事的人一般,一味地兔起鶻落,奔馳不已。
眼看追到切近,已成了首尾相接的時候,歐陽昭不覺失聲叫了起來道:“凌姑娘!凌姑娘!凌瑤姬!”
敢情那點白影乃是迷仙谷的小主人,吹簫引鳳凌瑤姬。
她那美好的花容月貌,此時已變成披頭散髮,猙獰恐怖的鬼怪一般。雪肌凝霜蛾眉淡掃的臉上,也泥汙滿面,白羅的宮裝除了東一片西一片的零碎破壞而外,上面染滿了泥灰,血漬、髒極。
她似已聽到歐陽昭的喊叫,猛然改前撲之勢,一招綵鳳還巢霍地裡騰起二丈反撲而回,人未落招先發,左前右後,掌使彎弓射日,一股凌厲的掌風,連人帶掌直向歐陽昭壓下。
歐陽昭全然未防,不由大吃一驚,噫了一聲,斜刺裡穿出三丈,險險避過這招,趕快叫道:“凌姑娘!是我!”
誰知那吹簫引鳳凌瑤姬直是沒聽見一般,一震雙掌,嗖嗖風起,又是一招橫掃而出。
這一招玉女掃花,比前一招更見功力,周圍三丈之內,全在掌風之中。
歐陽昭越發不解,只好一矮式子,狡兔覓穴,一連在枝梢上點了三點,轉眼間遊縱五丈。
說來遲,當時快。轟一聲大響,嘿嘿之聲不絕,碗口粗的枝幹,全被勁風吹斷,整個五丈方圓的林子,掃得平禿禿的,好似刀斬斧截一般。
歐陽昭暗喊一聲:好險!
再看那吹簫引鳳凌瑤姬,兩招落空,廣搖滿頭亂髮,如同一匹瘋虎,揉掌振臂,又已成招待發。
此時,歐陽昭方知其中必有蹊蹺,遠望去,凌瑤姬的一雙眼,原來像兩個清澈的淨潭,一泓明豔的秋水,目前不但佈滿了血絲,而且遲鈍毫無情感,也毫無威儀。
百忙之中,歐陽昭趁著她招式已成未發的千鈞一髮當兒,陡地彈腿一射前穿三丈,探臂就向凌瑤姬的手腕抓去。
吹簫引風凌瑤姬乍見之下,猛地一抖袖。白羅宮裝的長袖,竟被歐陽昭撕下一大片來。凌瑤姬的人,也像條漏網之魚,搖頭擺尾,一滑掙脫七尺之外。
她一掙脫衣袖,似乎瘋狂了一般,哇地一聲,抖臂振掌又已拍出。
歐陽昭眼見這等情勢,怎肯與她對掌,略一分掌,一招春風化雨,微卸來招之後,人已閃在凌瑤姬的背後,打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施用擒龍手把她制住。
誰知吹簫引鳳凌瑤姬功力絲毫未減,抖袖揚臂,一招犀牛望月,人又轉了過來。
勁風乍起綿綿不絕,她已認定歐陽昭立身之所,一連拍出五掌,口中不住吱吱亂叫。
這五掌全是狠命的招數,詭怪異常,大非一般高手可比,堪稱武林少見的精華絕招。
歐陽昭若不還手,眼看要被她拍上,這五掌之中,只要讓她一掌得手,縱不橫屍當場,也必落個骨斷筋折,終身殘廢。
因此,歐陽昭也不再閃躲,奮掌蓄勁。一方面化解來勢,一方面尋空鑽隙,意存制下她再說。
兩個人,一個是拼命狂攻猛擊,一個是招架卸力,伺機下手。
無奈以目前情勢來說,歐陽昭分明已看出凌瑤姬如瘋如狂,理智全失,救她猶恐不及,怎能認真與她以真功實學拼鬥呢?
因此,眼看三十招下去,還是見不出高低,凌瑤姬仍然撈不到半點便宜,而歐陽昭也毫無辦法制下顛狂的吹簫引鳳凌瑤姬。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兩人都是以快如電光石火的打法,轉眼之間,又已走了十餘招。
吹簫引鳳凌瑤姬呼呼氣喘,額上的汗珠如黃豆大小,順著前面的亂髮,滴滴下落如泣。
而歐陽昭也是累成呼吸不勻,喘息不已。久戰不下。他一則怕有損凌瑤姬帶病的內力,二則生恐耽擱了要緊的時間,忽然掌式一變,展開父親臨終傳下的神風十式來。
卻說歐陽昭一急之下,展開神風十式,這套掌法乃是神劍震八荒歐陽丹半生心血結晶,堪稱絕世之學,一旦施出焉能弱了。
兩招之內,已逼得吹簫引鳳凌瑤姬吱吱亂叫,怪吼連連。
歐陽昭一面逼住了她一面大聲叫道:“凌姑娘!凌瑤姬!
你是怎麼啦?”
說話分神,少不得手上略略遲滯。
他這一遲不要緊,吹簫引鳳凌瑤姬相反的掌勢一緊,揉身進步,狠狠地又自撲到。
歐陽昭心知她的神智不清,神經上或是受了刺激,或是遭了毒手所害,一咬牙橫著心腸,又是兩招快捷無倫地逼了上去,口中叫道:“凌姑娘。在下失禮了!”
說著,一招奇峰陡起,舒猿臂探掌已抓緊了她的右腕腕脈,尷尬地叫道:“凌姑娘,我這可是出於不得已的。你安靜些兒也罷。不然……”
“住手!”
忽然一聲叱喝,由谷頂傳了下來。
接著一條淡灰的身影,直瀉下來,頭下腳上快如御風,美妙剛勁。
那灰影來得切近,才看出乃是一位慈眉善目,清秀超俗的老尼。
灰衣老尼一聲暴喝未落,人已凌虛發掌,未見風起已覺潛力。看似輕描淡寫,其實隱隱之中勁道奇絕,單奔歐陽昭的九大要穴,壓力頗為驚人,絲絲入扣。
歐陽昭抓住了凌瑤姬,左掌雖已在百忙之中劃出一招暗拒來勢,但運功未成,虛而不實,只好一撒手,平地後躍七尺,才算逃出勁風之外。
灰衣老尼眉頭一皺,噫了一聲,似乎覺著歐陽昭的身法遞掌奇妙不凡,然後略一凝視吹簫引鳳凌瑤姬,右手突地一伸,快得幾乎使人肉眼看不出,隨著低誦一聲聲號,已點上.了凌瑤姬的睡穴。
吹簫引鳳凌瑤姬的人頹然倒在地上。
歐陽昭乍見灰衣老尼來得突然,一招逼退自己,又點倒了凌瑤姬,這喝止,下落,發掌,點穴,一氣呵成,還不露半點怯意,心頭不覺一震,暗道聲:好極妙極的手法啊!
他心神一動,又想:敢莫是這老尼姑做的手腳?
想著,含怒震掌,喝道:“出家人意欲何為?”
灰衣老尼唸了句佛:“阿彌陀佛!”
然後慢條斯理地道:“老尼沒問你,你卻問起我來了。”
歐陽昭一愣神道:“問我?你問我什麼?”
灰衣老尼寒著臉色道:“我問你一個持技作惡,欺凌婦女,有違武林道義之罪不可以嗎?”
“胡說八道!你知道她是誰?”
“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就……”
“她乃是玉簫倩女柳薇的入室弟子,自幼孤單單的凌瑤姬。”
“那麼你……”
“我問你!”
灰衣老尼搶著道:“你既點了她的啞穴,又用殘酷至極的絕戶手法,分亂了她的神經,你還打算怎麼樣?”
歐陽昭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點了啞穴,尚可以由內功修為到了極限的高手解開,而分亂了神經,卻是武林少見的絕活,只是傳說中的手段,武林少見。
便趕忙接著道:“她的神經已被分亂?”
灰衣老尼的雙眼突睜,不怒而威,沉聲道:“你明知故問,還想推拖嗎?”
歐陽昭不由怔忡忡地道:“你以為是在下所為?”
“這谷中還有第二個人嗎?”
“在下到此不久……”
“這種手法,也不過是舉手投足之間,難道要一年半截十日半月不成!”
“天大的誤會!”
“你拿出真憑實據,貧尼自可相信。”
“什麼真憑實據?”
“報出師承門派。”
“這與師承門派何關?”
“自然瞞不過貧尼的一雙肉眼。”
“真的?”
“貧尼有此自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