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貓想是聞到魚肉的香味,來到了楊婉的房間,但見有人,卻又不敢跳上桌子,於是對著楊婉,眯眯地叫。
楊婉忽地靈機一動,心道:“我何不將這隻小貓試試,倘若真是迷藥,那也不會毒死了它。”於是夾了一塊魚肉,蘸了地上未乾的殘酒,說道:“別吵,別吵,我餵你吃個飽,吃飽了好好睡一覺。”
哪知這隻貓只吃了一小塊魚肉,距離吃飽還差得遠,忽地就口吐白沫,閉上眼睛,果然就暈了過去了。
楊婉嚇得冷汗直流,呆了半晌,驀地跳了起來,叫道:“果然杜雄在這酒中下了迷藥。”
這剎那間,楊婉又是吃驚,又是憤怒,而更令她感到難受的是人心難測的悲哀。一個她認為是正人君子的人,原來竟是如此一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楊婉只覺一陣陣冷意直透心頭。
楊婉驀地想道:“那人指斥杜雄說謊,又提起南哥的名字,想必一定是有關於南哥的消息要告訴我!對,我非找著他不可!還有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我也非找他算帳不可!”
客店主人聞聲趕至,剛好見到楊婉像大鳥一般從窗口“飛”出去,嚇得他目瞪口呆,暗自想道:“想不到竟是個女飛賊,幸好我已收了他們的雙倍房錢。”
楊婉不知石璞逃向何方,出了小鎮,先向東面尋找,恰恰走了個相反的方向。
且說屠龍追上了石璞,一抖手就是一支毒龍鏢徑射過去,石璞反劍一拍,“鐺”的一聲,毒龍鏢幾乎是擦著他的額角飛過。屠龍的腕力甚強,石璞只能稍稍撥歪他的飛鏢,卻不能將它打落。
石璞深知毒龍鏢的厲害,不敢讓他再發,既然是跑不脫,只好主動採取攻勢來制止他。當下石璞一咬牙根,猛撲上去,喝道:“你害死了二師哥還要害我,你我同門之義已絕,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劍!”
屠龍冷笑道:“你受我家傳藝的恩德,不思報答,反而勾引我的妹妹,誤了她大好婚姻,我才不肯饒你呢!好!你要拼命,那就來吧,但只怕你縱然是要與我拼命,也還差太遠!”
屠龍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一口青鋼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就在說這幾句話的時間,已是向石璞攻出了連環十八劍,劍劍都是指向石璞的要害穴道。
幸虧石璞深諸本門劍法,這才能夠勉強抵擋,但屠龍的功力遠勝於他,臨敵的經驗更是比他豐富,石璞使出渾身本領,兀是無法反撲。五十招過後,石璞險象環生,整個身形已在屠龍劍光籠罩之下。
石璞眼看支持不住,正要施展一招兩敗俱傷的劍法,忽聽得有人叫道:“咦,那不是石璞吧?石璞,你怎麼和大師兄打起來了?”石璞一看,喜出望外。原來飛奔而來的這個人是宋鐵輪。在山寨的七八個大頭目之中,石璞和他相交最厚,而且在不到一個月之前,他們還曾經在蝴蝶谷的附近見過面,屠龍殺害龍剛之事,他也是已經知道的了。
石璞連忙叫道:“宋大哥,你來評評這個道理。他剛才迷姦一個有夫之婦,給我撞破,他就要殺我!”
屠龍喝道:“胡說八道。我懲治他是因為他犯了門規!”
石璞冷笑道:“我犯了什麼規?你才真正是本門的叛徒呢!你謀害了二師哥,又勾結外人,逼嫁師妹……”
屠龍大怒道:“你有什麼憑據,敢說我是謀殺龍剛?爹爹已死,如今我就是山寨之主,你對我不敬,我就可以把你處死!”一口劍盤旋飛舞,著著進逼,攻得越發兇狠。
宋鐵輪一看不妙,連忙把日月雙輪架住屠龍的長劍,叫道:“少寨主,有話好說。別傷了師兄弟的和氣。”
屠龍怒道:“宋鐵輪,你是要幫這小子和我作對麼?”
宋鐵輪本來是個嫉惡如仇的漢子,但因一來屠龍畢竟還是少寨主的身份,在未曾將他的罪惡揭露,未曾經過眾議將他聲討之前,宋鐵輪不便以下犯上;二來宋鐵輪深知屠龍的本領,他和石璞聯手,只怕也還是打不過屠龍。屠龍若是發起狠來,石璞固然是性命難保,連宋鐵輪只怕也要給他殺了滅口。
宋鐵輪忍住了氣,說道:“少寨主,我是幫理不幫親。你們先住了手,待我去查明此事,倘若石璞對你的指控乃是謊言,那時就是你肯饒他,我也不肯放過他的!”宋鐵輪當然知道曲在屠龍,他說這話,不過是給屠龍找個臺階讓他自己下來罷了。要知查明真相,總得費一些時候,屠龍心虛膽怯,自會一走了之。
豈知屠龍雖然是心虛膽怯,卻也不肯一走了之。石璞不揭破他的罪惡猶可,如今他已知道石璞洞悉他的罪行,焉能還容得石璞活在世上?
屠龍躊躇片刻,終於是“殺人滅口”的念頭佔了上風,當下猛的一劍,推開了宋鐵輪的日月雙輪,喝道:“宋頭領,此事與你無關。我是以掌門師兄的身份清理門戶,你大可不必多管閒事!”
屠龍一來是怕夜長夢多,二來因為宋鐵輪是他父親生前最得力的手下,屠龍對他還多少有點顧忌,這才把宋鐵輪撇開,而只是聲言要對付石璞的。
宋鐵輪只退了一步,屠龍一劍刺出,他立即又跳上來,擋著石璞,叫道:“且慢!”
屠龍按劍斥道:“宋頭領,你是有意和我過不去麼?我已經告訴了你,這事不必你來多管!”
宋鐵輪淡淡說道:“不錯,這是你本門之事,我管不著。但卻有一個人卻管得著!”
屠龍喝道:“誰?”
宋鐵輪道:“你的妹妹鳳姑娘。她正要找尋石璞,也曾吩咐過找,叫找幫她留心。如今你們鬧成這個樣子,我受了令妹之託,似乎也個能不管一管了!”
屠龍吃了一驚,說道:“這丫頭現在哪兒?”
宋鐵輪先不答話,忽地把手一揚,一枝蛇焰箭射上天空,說道:“你等會兒。她就來到!”
屠龍怒道:“我正要管教她呢,她倒想來管我了?”
宋鐵輪道:“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不便多嘴。不過,你就是要懲治石璞,也不差這一會兒。待令妹來了,你們說個清楚,再懲治也還不遲,免得傷了兄妹的和氣。”
屠龍冷笑說道:“這丫頭眼裡只有一個石璞,哪裡還有我這個哥哥。哼,我偏不能叫她如願,宋鐵輪,你既然知道這是我們的家事,那你就別擋在中間。”言下之意,實是想趁屠鳳未到之前,先殺了石璞。
宋軼輪道:“我受了風姑娘之託,必須讓石璞見她一面。你要殺他,等你妹妹來了再說。”言下之意,屠龍若想現在動手,他只有和石璞聯手應付。
屠龍並非怕他妹妹,只因他如今只是單身一人,倘若屠鳳來到,屠鳳的本領不過比他稍遜一籌,加上一個石璞,他是必敗無疑。即使屠鳳未到,石璞和宋鐵輪聯手,他也不易取勝;他剛才聲勢洶洶,其實就是想探探宋鐵輪的口風。宋鐵輪堅決的表示了態度,他就不能不多加考慮了。
屠龍心想:“宋鐵輪幫定了這小子,我要殺他,至少也得在百招開外。鳳丫頭一到,只似反而是我跑不掉。”
屠龍想至此處,不由得膽怯起來,當下虛張聲勢,“哼”了一聲,說道:“我不耐煩等她。她來了,你叫她和石璞到鎮上最大的那家客店找我。”
宋鐵輪忍著了笑,故意大聲叫道:“鳳姑娘就要來了,嗯。我好像已經聽得馬蹄的響聲啦!你何不多等會兒?”屠龍一股勁兒地飛跑,裝作沒有聽見宋鐵輪的話。
待到看不見屠龍的背影,宋鐵輪這才哈哈地笑出聲來。
石璞正自望眼欲穿,心中想道:“師妹怎麼還不前來?”忽地聽得宋鐵輪的笑聲,不覺一楞,隨即恍然大悟,說道:“宋大哥,敢情你是騙他的麼?”
宋鐵輪笑道:“不錯。若不是我謊說你的師妹就要到來,焉能嚇得他走?”
石璞好生失望,宋鐵輪道:“但你的師妹託我找你,這卻是真的。她的確是非常惦記你呢!”
石璞道:“你見到了屠鳳?”
宋鐵輪道:“我和你分手之後的第五天,就在白狼河畔追上了她們,她是和孟大俠的女兒孟明霞同在一起的。我把你的消息告訴她,她很歡喜。不過,她因為要和孟明霞趕著回去,聽說是準備請孟大俠來為你的師父報仇。所以她只有託我單獨回來找你。”
石璞又是歡喜,又是失望。歡喜的是得到了屠鳳確切的消息,失望的是她沒有來。石璞嘆了口氣說道:“師妹未來不打緊,只是我怕屠龍回去不肯放過那似姑娘,咱們兩人沒有師妹幫忙。也是無法救她。”
宋鐵輪道:“你說這位姑娘是你一位好朋友的未婚妻子,這託人是誰?”
石璞道:“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位李思南。”
宋鐵輪哈哈大笑道:“原來是李思南,這就不必擔憂了。”
石璞詫道:“為什麼?”
宋鐵輪道:“他的未婚妻子名叫楊婉,曾經和我交過手的,劍法很是精妙。屠龍的本領或會更比她高明一些,但也不容易勝得她的。何況,你一拆穿了屠龍的騙局,她還不會逃走?”
石璞放了一點心,說道:“雖然如此,咱們還是找著她的好。李思南有恩於我,我還未得機會報答他呢。”
宋鐵輪道:“好吧,咱們這就回去,見機而行。”
路上石璞問道:“你怎麼會同李思南夫妻打起來的。”
宋鐵輪道:“說來慚愧,我誤會他的父親是投靠韃子的奸賊,誰知那個奸賊卻是一個冒名的小人,這事的真相,我還是見到你的師妹之後,方才完全明白的。”
石璞道:“不錯,李思南曾經和我說過,他在蝴蝶谷見過我的師妹。那麼那位楊姑娘想必也是和她相識的了?”
宋鐵輪笑道:“當然相識。她和孟女俠聽到了楊婉已死的消息,還曾哭了一場呢。怎麼你傳的這個消息乃是假的。”
石璞笑道:“那位楊姑娘正是無處可以安身,咱們找到她,就請她到山寨去,好叫師妹歡喜。”
石璞哪裡知道,楊婉此時也正在找他。
且說楊婉懷著滿腔怒火,一心要找屠龍算帳,出了客店!便即施展輕功。一口氣跑了十幾里路,既未發現屠龍,也未發現那個賣刀的漢子!
楊婉心想:“莫非他們走的不是這一條路?”楊婉跑了十幾里路,香汗淋漓,臉士敷的粉給汗水溶化,溼膩膩的覺得不大舒服,便掏出一條手帖,揩抹汗水,準備歇息會兒,再往西面尋找。
這晚月色很好,手帕上繡著的一對色彩明豔的鴛鴦映入了楊婉的眼簾。楊婉怔了一怔,想了起來,原來這條手帕正是卡洛絲與她分手之時,送給她做紀念的那條手帖。她一直貼身收藏,在路上舍不得使用,此時卻於無意中掏了出來。
楊婉對著這條手帕,不禁生出許多感觸。她想起了她當時被卡洛絲的歌聲所吸引,追縱前往,發現卡洛絲被西夏武士所俘,她和李思南一起將卡洛絲救出虎口的往事。如今卻只剩下她形單影隻,對月懷人。她又想起卡洛絲千里迢迢隨她的情郎之事,那樣痴心的女子,實是世間罕見。同病相憐,楊婉不禁肝腸寸斷,暗自想道:“卡洛絲回家等待,或者還有等得著她的情郎回來的一日,我卻是隻怕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南哥了。”
淚光中忽地閃出一絲希望的光芒,楊婉想起了那個寶刀漢子說了一半便給屠龍打斷的說話:“楊姑娘,你別聽他的謊話,李思南他、他——”“他怎麼樣呢?”
楊婉仔細推敲,那人已經揭破了他給我喝的乃是毒酒,那麼他所指的“謊話”必定是另外一樁事情。他在說了這句話之後,跟著便提到南哥的名字,想來是應該和南哥有關的了。嗯,莫非南哥還在人間。杜雄這賊子說他死了,其實是騙我的!”
楊婉抓著了這一線希望,恨不得馬上找著那個賣刀的漢子,向他問個水落石出,當下她隨手將那條手帕系在腰上,便往西走。
剛走得不遠,忽聽得樹林裡似有馬蹄馳驟的聲響,還未怎麼聽得清楚。楊婉心想:“這麼晚了,什麼人在趕路呢?趕路何以又舍大路不走了?”
楊婉起了疑團,推想多半是江湖人物,可能有那個賣刀的漢子在內。楊婉也知道這個希望甚是渺茫,但她怕萬一錯過,終生遺憾,於是便悄悄地走入林中,偷看來的是誰。
那隊人馬來得快極,楊婉一入林中,已聽出有十數騎之多,楊婉吃了一驚,慌忙躲到一塊大石後面,可是月光已把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恰好那是一塊寸草不生的荒地,飛騎而來的那些人遠遠的就看見了她的影子。
為首的一個軍官喝道:“是誰躲在那兒?還不快快給我滾出來!”說的是蒙古話。原來這是一隊蒙古騎兵,擔當大軍的“斥準”偵察兵,夜晚行軍,突破邊境,準備給侵入金境的蒙古大軍開路的人數不多,總共只有十騎。那軍官一聲呼喝!騎快馬,齊都向著楊婉藏匿之處衝擊。
“好,奪他們一匹坐騎。”索性站了出來,先發制人。
說時遲,那時快,前面一騎已經衝到。楊婉把手一揚,一顆石子飛了出去,這是她剛才隨手拾起當作暗器的,使的是暗器打穴的手法,正中對方胸膛“蟒礬穴”的方位,只聽得叩當,的一聲,石子反彈落地。原來那個士兵是披著盔甲的,隔了一重盔甲,自是收不到打穴的功效,楊婉匆忙中沒有想到這層,空自費了氣力。
可是雖沒收到打穴功效,那人給石子擊中胸膛,也是痛得難受,“哎喲”一聲,險些跌下馬來。控制不住繩綴,那匹馬斜刺衝出去了。
後面一騎飛快奔上,叫道:“這小姑娘倒似有點本領!”楊婉拔刀出鞘,斜身一竄,刀鋒橫削馬足。那人使的是柄長矛,從馬背上直擲下來。只見刀光過處,火花飛濺,那人的矛頭給楊婉的寶刀所斷,但楊婉也沒有斫著馬足,那匹馬飛快的也過去了。
楊婉虎口微感痠麻,心裡想道:“這幾個韃子倒也不是泛泛之輩。”心念未已,又有兩騎快馬向她左右夾擊,這兩人使的乃是長槍大矛,楊婉的刀只有二尺八寸,雖然鋒利也是吃虧。而且一在馬上,一在地下,對楊婉更是不利。
說時遲,那時快,兩匹快馬眼看就要撞到楊婉身上,楊婉一看勢難兼顧,百忙中只好施展輕功,腳尖一點,登時如大鳥般地斜掠出去,恰恰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長槍大戟的穿梭攻擊。
那軍官叫道:“小姑娘好俊的功夫!但你也不必拼命,我們並不想將你難為,只是要向你問個明白?”
楊婉怎能相信他的說話。眼看又有一騎衝到,楊婉心裡想道:“這次可不能放過他了。”身形疾起,再一次施展超卓的輕功,徑向騎在馬上的那個蒙古兵撲去,腳尖未點著馬韃,刀鋒已是朝著對方的咽喉抹去。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楊婉的刀尚未觸及那人的身體,只所得“砰”的一聲,楊碗的身體先給一條繩圈套住。原來那個軍官乃是豬戶出身,打獵的本領在蒙古數一數二。用繩索活擒猛獸,正是他拿手的絕技,楊婉身子懸空,給繩圈套住,哪還能掙扎。
楊婉給他曳了落地,運力一掙,豈知這條繩索並非普通的麻繩,乃是用犀牛的筋製成的,楊婉掙扎不脫,眨眼間,連手臂也給縛住了,楊婉的寶刀咣啷墜地。
楊婉喝道:“你敢碰一碰我,我與你同歸於盡!”楊婉此言,倒也不是虛聲恫嚇,她雖然雙手被縛,指頭還有點穴的功夫。
那軍官皺了皺眉頭,說遁:“我們蒙古武士也並非如你所想象那樣都是壞人。你放心,我決不會欺侮你的。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你這身本領是從哪裡學來的,又為什麼三更半夜躲在這樹林裡面?”
楊婉冷冷說道:“要嘛你就殺我,要嘛你就放我。我可不能受你盤問!”
那軍官笑道:“好個倔強的姑娘。但這卻教我為難了。我當然不會殺你,但格於軍規,未經審間,卻也不能隨便就放了你!”
那軍官仔細打量了楊婉一番,覺得面貌好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似的,但卻想不起來,心中很是奇怪,遂緩緩地向她走近。楊婉反正是拼了一死,也不理他。
那軍官眼光一瞥,瞧見楊婉系在腰間的那條手帕,忽地“咦”了一聲,說道:“你這條手帕是從哪裡得來的?”
楊婉怔了一怔,道:“你問這個幹嘛?”那軍官驚疑不定,先不言語,連忙就用他那柄長長的馬刀連著刀鞘往前一伸,把這條手帕挑了過夾,他果然遵守楊婉的禁約,雖然是急於得到這條手帕,也沒有挨著楊婉的身體。
那軍官展開手帕一看,心裡想道:“一點不錯,這是卡洛絲親手所繡的手帕。”慌忙再問:“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條手帕是什麼人給你的?”
楊婉心中一動,說道:“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有一條同樣的手帕?”
那軍官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說罷,解開盔甲!從貼身的汗衫袋中掏出一條手帖,展開來給楊婉看,上面果然是繡著一式一樣的一隻兀鷹。
楊婉這才說道:“是一個名叫卡洛絲的蒙古姑娘送給我的。他說她一共繡了三條,一條給了她的未婚夫婿,一條她自己保存,這一條她卻送給了我。”
那軍官又喜又驚,說道:“我就是她的未婚夫阿蓋,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著她的?為何她送你這條手帕?”原來卡洛絲曾經和他說過,這第三條手帕她是準備送給她最好的一位女友,如今送給了楊婉,顯然在她的心目之中,楊婉已是替代了她原來的那位朋友的位置。
楊婉早已從卡治絲的口中知道阿蓋的為人,此時也是不禁又驚又喜,但卻還想試他一試,故意板起面孔不理會他。
阿蓋瞿然一省,連忙解了楊婉的捆縛,賠禮說道:“我不知你是卡洛絲的好朋友,冒犯了姑娘,還請恕罪。”
楊婉這才說出那日與卡洛絲相遇的事情。阿蓋聽了,大吃一驚,說道:“原來你還是卡洛絲的救命恩人,我真是該死,該死!”說罷,竟然伏在地上,以首頓地,給楊婉行了一個大禮。蒙古人最尊重的禮節是伏在地上嗅對方的腳,幸虧阿蓋知道漢人男女有別,禮儀不同,只是伏而不嗅。
楊婉不便扶他起來,便還了一禮,說道:“你依軍令行事,我也不能怪你。但你現在可以放我了吧。”
阿蓋躊躇片刻,說道:“我無意留難姑娘。不過,我為姑娘著想,你一個單身女子,這條路只怕很不好走哪!對啦,我還未請教姑娘的高姓大名,何以會一個人來到此地?姑娘剛才不是說,那日救卡洛絲的時候,你是有一位朋友同在一起的嗎?”
楊婉心念一動,想道:“這人倒似個有血性的漢子,我又於他有恩,想來他不至於害我。我何不向他打聽打聽南哥的消息,是死是生,說不定他可能知道。”
楊婉低聲說道:“你懂得漢語嗎?”
阿蓋點了點頭,說道:“說得不好。”……言下之急,至少他是聽得懂的了。
楊婉道:“請你摒退左右。”
阿蓋會意,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到樹林裡搭個帳篷。”馬童問道:“今晚不走了嗎?”阿蓋道:“待會兒再走。搭好了你們來告訴我。好,都去吧。”
阿蓋的手下退下之後,阿蓋說道:“這些人都是和我同時投軍的同一族人,都是與我從小一同長大的。其實姑娘大可放心,即使他們在旁,你說些什麼秘密,他們也決不會洩漏出去。”
楊婉道:“不是我不放心,只因我這位朋友的名字是不便對人說的。”
阿蓋道:“可以告訴我麼?”
楊婉道:“你是卡洛絲的未婚夫,告訴你自是無妨。他叫做李思南,你可聽過這個名字?”
阿蓋用蒙古話和漢語把“李思南”這個名字唸了兩遍,驀地大吃一驚,夾聲叫道:“李思南?啊呀,敢情你這位朋友就是我們的元帥所要搜捕的人了。
楊婉道:“不錯,豈只你們的元帥要搜捕他,你們的大汗也要捉拿他呢!你怕不怕?”
阿蓋一拍胸膛,說道:“你救了我的卡洛絲,我就是賠了性命也不足報答你的大恩。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我決不怕受累。”
楊婉道:“我不要你幫什麼忙,只是想打聽他的消息。”
阿蓋道:“我只知道我們的元帥叫畫師畫了他的圖像,傳令各營,說是要捉拿此人。此外,我就不知什麼消息了。”
楊婉再問:“聽說他已給你們國中最出名的神箭手哲別將軍一箭射死,這樣重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嗎?”
阿蓋道:“哦,有這樣的事?我可沒有聽人說過!不過,恐怕這個消息是假的吧?”
楊婉道:“何以見得?”
阿蓋道:“若是真的,元帥就該通令各營總兵,取消這一命令,免得將士白費精神。但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接到這樣的通告。”
楊婉喜出望外,心裡想道:“這樣說來,南哥或許還真的活在人間。”
楊婉正要告辭,阿蓋忽道:“楊姑娘,你不能走!”
楊婉怔了一怔,問道:“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姓名,你怎麼就知道了?”
阿蓋道:“我正要告訴你,在我們的元帥分發了李思南的圖像之後,神翼營的木華黎將軍又送來一個少女的畫像,元帥叫畫師復畫了許多張,我們左營的總兵也得到一張,我曾經見過。”
楊婉道:“哦,那少女想來就是我了?”
阿蓋道:“不錯。總兵說,元帥告訴他,這位姑娘姓楊名婉,是和李思南一起的,叫我們一併留神。”原來阿蓋一見了楊婉,就覺得面貌好熟,但直到楊婉說出了李思南的名字——他才想得起來。
阿蓋接著說道:“實不相瞞,我們是給大軍打前站的,大軍明天就會從這條路來,你若是繼續向前行,定將遇上戰事!”
楊婉道:“那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阿蓋道:“姑娘若是遇上金國的潰軍,雖然危險,也還好些,倘若遇上見過你的圖像的我們的軍官,那是決不會把你放過的。我們的騎兵行動迅速,姑娘,你向前走,不出兩天,一定會給發現。我不遇見你便罷,既然相遇,我怎能讓你聽天由命?”
楊婉道:“那又如何?”
阿蓋道:“我倒有個主意,不知姑娘肯不肯依從?”
楊婉道:“你先說來聽聽!”
阿蓋道:“你家住何處?”
楊婉道:“薊州的一個鄉下。”
阿蓋道:“薊州,那是離大都不太遠的地方吧?”
楊婉道:“也有四五百里。”
阿蓋道:“那就便當了,我們要從河南進兵,攻取大都,正要經過貴鄉。”
楊婉道:“那又怎樣?”
阿蓋道:“我想請姑娘暫受委屈,充當我的馬童。女扮男裝,混在我的營中。到了你的鄉下,那時你再偷偷回去。要捉拿你的人,決不會想到你躲在軍中的。這樣,看來危險,其實卻是平安得多
楊婉心想:“我一個女子,怎能和士兵混在一起?”躊躇片刻,說道:“恐怕不方便吧。而且只怕也瞞不過眾人耳目,要是洩露出去,我不打緊,因為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了,但卻難免連累了將軍。”
阿蓋笑道:“第一,我不是什麼將軍。我只是小小的一個百夫長,將軍們是不會纖尊降貴來到我的營中巡查的;第二,我手下的人都是和我同一族的朋友,尤其是這十個人更是如同兄弟一般,我對他們交代過後,他們決不會洩露出去;第三,我們住的是帳幕,我讓你單獨一個帳幕,儘量給你方便。楊姑娘,有我給你擔保,你也應該相信得過我的手下不會騷擾你吧?”
楊婉聽他為自己設想得這樣周到,很是感激,說道:“我當然信得過你。不過,裝束可改,我的相貌——”
阿蓋道:“要改變相貌,又有何難?只要你願意忍受委屈,我立即教你改容易貌的法子。”
楊婉聽他說得這樣肯定,不禁動了好奇之心,笑道:“你先讓我試試,看看是否真的能夠改容易貌?”
阿蓋道:“你腳邊的這些青草,就是改容易貌的妙藥,你拔一把,將它嚼爛,把草汁塗在面上,再和一點爛泥敷一遍,然後小心的抹掉它。你試試看。”
楊婉依他所教,塗上草汁爛泥之後,到河邊一瞧,只見水中映出一個青紫色的面龐,果然是先後判若兩人,心想:“我再換上馬童的衣裳,只怕就是南哥,也未必認得我了。
阿蓋說道:“我是一個獵人,長年累月在深山之中,對這些草藥很是熟悉,小時候我就常常用這種青草改了面貌,扮鬼嚇人的。恰巧這裡就有這種青草,這正是天助你了。你可以多采一些備用。”
楊婉默不作聲,阿蓋又道:“怎麼樣了?你看還有什麼破綻沒有?主意可以拿定了吧?”
楊婉心中一動,想起一事,問道:“聽說你們這一路的副元帥是個漢人,是嗎?”
阿蓋道:“不錯,這人名叫李希浩,很得大汗的信任,故而破例提拔他做了這一路的副元帥。楊姑娘,你可是說得此人?”
楊婉道:“不認識。只因他是漢人,漢人當你們的大官的極為少有,故此問問,他來了沒有?”
阿蓋道:“他和元帥同在中軍,來是一定要來的,但要稍遲幾天。”他信了楊婉的話,只道楊婉因為同是漢人的關係,故此好奇多問。卻不知道這冒名“李希浩”真名餘一中的傢伙,正是李思南和楊婉的大仇人,李思南的父親固然是給他害死,楊婉的哥哥也可以說是間接死在他的手上。
楊婉暗自思量:“南哥死生未卜,但不管他是死是生,他的大仇我總是要替他報的。我若混在蒙古軍中,倒是一個可以刺殺餘一中的機會。”
楊婉打定了主意,便與阿蓋說道:“多謝你給我想得這樣周到。我也只有倚靠你的照顧了。不過,我還有兩個要求,要請你諒解的。”
阿蓋道:“你是卡洛絲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你有什麼說話,儘管吩咐好了。用不著客氣。”
楊婉說道:“第一個要求,你要讓我來去自主。我可能隨時離營而去,不一定等到回至家鄉。”
阿蓋道:“但求你能夠平安脫險,你覺得什麼時候離開最好,我都可以給你幫忙。”
楊婉再道:“第二個要求,你們倘若是和金軍交戰,我可以隨你上陣;你們若是殺戮百姓,我可不能依從。”
阿蓋道:“卡洛絲也曾和我說過這樣的話。不瞞你說,我其實是討厭這場戰爭,倘若不是顧及蒙古武士的榮譽,我早就想逃回家去與卡洛絲相聚了。你放心,我決不會殺害無辜的老百姓,即使軍令難違,要我去搜索民居的話,我也只有敷衍過去,寧劫財物,也不傷人。”
楊婉笑道:“你倒說得很是坦率。那麼,我也有言在先,你們打的雖是金國,但金國的大部分地方,本來是我們的,居住的老百姓也大半是漢人。我若逃了回去,說不定有一日會和你在沙場相見,你我變作敵人。”
阿蓋嘆了口氣,說道:“侵佔別國地方,欺侮別國百姓,這本來是我們理虧,但大汗有命,我們也是身不由主,只有聽他差遣了。我唯求報答你的恩情,將來就是死在你的手上,我也決不怨你。”
楊婉心裡想道:“他雖然還有一些糊塗,但在蒙古人中,總算得是個比較明白事理的了。要一個人大徹大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急也急不來的。我只能將來有機會再勸勸他了。”
經過了這場談話,彼此都能諒解,楊婉聽取了阿蓋替她的安排。阿蓋吹響號角,把他的手下招來,此時已是將近天明的時分,阿蓋要他們搭的帳篷也早已搭好。
他們看見楊婉相貌改變,都很詫異。阿蓋說道:“這位楊姑娘是卡洛絲的恩人,她獨自回鄉,恐怕路不好走。因此,我想讓她女扮男裝,留在軍中,你們可不許洩漏出去。”
這些人和卡洛絲也都是相熟的,異口同聲說道:“既然如此,咱們理應報答。”有的還道:“楊姑娘武藝高強,倘能留在軍中,教我們幾招本領,正是求之不得!”蒙古民風尚武,最佩服有本領的人。楊婉以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剛才接連打敗了他們幾個人,他們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阿蓋的馬童年方十五,但骨格粗壯,長得比楊婉還稍微高些。阿蓋叫他拿出一套衣裳送給楊婉,笑道:“從今之後,你們應該叫她做楊大哥,可不能再叫楊姑娘。楊大哥,請你到帳篷裡更衣,看看合不合身。其他一些細節,我會和他們說的。”
楊婉看得出這些人都是戇直漢子,而且是真心地佩服她,心裡很是高興,想道:“阿蓋說得不錯,蒙古人裡面也有好的。其實這些士兵也大都是窮苦的老百姓,他們並不想要打仗,窮兵黷武的只是他們的首領。”又道:“想不到我在這裡找得個安身之地,但不知南大哥如今卻是流落何方?”從阿蓋的口中已經證明了杜雄那廝說的乃是假話,那麼,南哥想必是應該還活在人間!”
楊婉哪裡知道,就在此刻思念李思南之際,李思南正在那個小鎮上找她。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楊婉在阿蓋的營中既然暫時找到了安身之地,按下不表。且說李思南僕僕風塵,歷盡艱難險阻,好不容易躲過了敵人的搜索追蹤,溜過了西夏的邊界,終於也來到了這個邊境的小鎮。
來到了這個戰火尚未波及的地方,李思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楊婉的消息。這個小鎮是從西夏逃來的難民必經之地,李思南心想,倘若楊婉那日能夠僥倖逃生,說不定就可以在這個小鎮打聽到她的消息。
於是李思南在理了個發,換了一件新衣之後,便開始進行查訪,他知道人情勢利,是以必須打扮得像個闊綽的富家子弟,才不至遭人白眼,便於訪查。
李思南猜得不錯,這間客店正是楊婉和屠龍昨晚投宿的那間客店,李思南來到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屠龍還未回來。店主人正在為昨晚鬧飛賊之事忡忡不安,但見李思南一派貴家公子的氣派,只好打點精神,上前接待。
李思南大模大樣地說道:“我要一間上房,銀子我不在乎。多貴也要。”旁邊一個夥計訴冤道:“我已經告訴這位相公,說是沒有房間,他不相信,老闆你和他說吧。”李思南淡淡說道:“這麼說,倒是我不該驚動你們的老闆了。”
店主人是個見錢眼開的傢伙,連忙說道:“哪裡的話,貴客上門,我是理該招待的。小二,倒茶。相公,請你先坐下來,咱們慢慢商量。”
李思南道:“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還要商量什麼?”
客店的一般規矩,過了中午就算一天。屠龍昨晚要的那間房間,雖然說明了是隻住一晚的,但他沒有回來退房,依照規矩,必須過了正午,方能租給別人。
店主人心裡想道:“這兩兄妹半夜三更從窗子跳出去,現在還未回來,只怕當真是一對飛賊。”想起飛賊的可怕,不由得心裡不慌。可是他又捨不得推掉上門的財神。
店主人暗自思量:“只有一個時辰就過中午了,他們出去了這樣久不見蹤影,未必就有那麼巧?中午之前趕回來吧。好,這個險我倒不妨冒一冒它。”主意打定,於是說道:“小店委實是沒有房間,不過有兩位客人是準備今天走的,所以、所以,我說還有商量。”
李思南詫道:“那還有什麼問題,就要他們留下的這間空房好。”
店主人吞吞吐吐地說道:“但現在還不是‘空房’。是、是這樣的,他們已經出去了,現在尚未回來。依照規矩,須得過了中午方可出租。而且假如他們改變進意,要繼續住下去的話,我們也得先讓他住。可是我又不知道他們什公時候回來。”店主人有所顧忌,只說他們“已經”出去,不敢說出他們是半夜出去的。
李思南道:“這個好辦。他付了多少房錢,我雙倍賠給你。另外,我住一晚,也是雙倍付你房錢。即使他回來還要房間,你雙倍賠錢,他也該沒話說了。他房中若有行李,你可以給他暫時保管。”
店主人道:“那男客人很兇,他若是回來責怪,我可是有點害怕擔當不起。”
李思南笑道:“想來他們也不至於留下什麼貴重的東西在無人看守的房間。不過,你既然怕擔當不起,我也不妨多等一個時辰。過了中午,他們若是還不回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他們的東西封存起來了。”李思南的主要目的是打聽消息,有沒有房間住倒在其次,樂得趁這空暇與店主閒聊。
李思南笑道:“大家都不願意有戰事發生,唯有你們開客店的倒是可以乘機發個小財。這次逃難的人很多,你們這間客店當真是客似雲來了!”
店主人道:“托賴,托賴,生意還過得去。但逃出來的難民,也都是窮的多。像你這樣有錢的大爺,十中沒有一二。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戰禍會蔓延到這兒來,不過是做一天生意算一天罷了。還是太平的好。”
李思南道:“你說得是。我好在是單身男子,身體也還強壯,逃難比較容易。一路上我看見許多老弱婦孺,流孰道左,那才真是叫悽慘呢。對啦,說到這裡,我倒想問問你了,你這間客店可常有逃難來的女子投宿麼?”
店主人誤會了李思南的意思,微笑說道:“小店女客來投宿的不多,來投宿也都是有主兒的。不過,你若是想買個人服侍,我倒可以替你設法。有好些窮人家的女兒,逃難到鎮上,沒地方住,沒錢買東西吃,只要你餵飽她,她就乖乖地跟你了。”
李思南為之愕然,連忙搖手說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店主人道。“什麼人?曾經住過小店的女客不多,你說說看,要是我見過的,或許還會記得。”
李思南道:“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單身女子。”當下詳細的描繪了楊婉的容貌特徵。店主人聽了,大吃一驚,沉吟不語,心裡想道:“原來他是和那女飛賊熟識的,如今又恰巧是租了那女飛賊昨晚所住的房間。告不告訴他呢?”
李思南拿出一錠十兩重的紋銀,遞了過去,說道:“一點點小意思,給你當茶資。”
店主人想要又不敢要,支吾說道:“我好像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厚賜我可不敢受。”
李思南道:“你想想看,就是你不知道,送點茶資我也還是要給你的。”
店主人愛財如命,心裡雖然有點害怕,雙手卻把銀子接了過去,口中則故作推辭:“茶資也用不了這許多。”
李思南笑道:“你若是願意和我交個朋友的話,這一杯茶就不止值十兩銀子了!”邊說邊把茶杯旋轉,說完之後,將茶杯端起來喝,只見茶几上留下一個凹陷的杯痕!
店主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也是個老江湖了,當然聽得懂李思南的話,李思南實是在向他暗示:“你若是夠朋友的話,我可以給你更多的錢;你若是不夠朋友,將消息瞞住,給我知道!可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店主人在李思南的威脅利誘之下,暗自思道:“這人或許是飛賊一夥,或許是來捉拿飛賊的,但看來對我卻是沒有惡意。”又想:“他的功夫這樣好,不管他和飛賊是友是敵,即使飛賊回來,我也可以推給他去對付,對啦,我還是識相一點的好,免得當真變成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店主人盤算好了,裝作突然想起的樣子,說道:“不錯,是有這麼一個女子曾經到此投宿。不過她卻並非單身,你剛才說她是單身女子,我一時倒想不起了。”
李思南怔了一怔,說道:“哦,不是單身?那麼,她是和誰一道來的?”
店主人道:“和一個少年男子,她說是她的哥哥。”
李思南更為詫異道:“那人是什麼相貌,她真的是認那人作什麼?”
店主人試探道:“你大約知道她的身世吧?我卻不知道她有沒有哥哥,只是她這樣說,我們當然也只能相信她。”
李思南道:“她的哥哥早已死了。”
店主人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兄妹的相貌全不相似。”
李思南心急如焚,連忙問道:“他們還在這裡不在?”
店主人這才說道:“你剛才租的這間房,正就是他們昨晚住的那一間房。實不相瞞,他們是昨晚出去的,現在還未回來。”
李思南看窗天色,日頭正在當中,說道:“現在己是午時,好,你可以和找進那間房間了。”
屠龍、楊婉昨晚出去之後,店主人不敢私自進去,房中還是保持原狀。李思南推開了房門,一眼就看見滿桌的酒菜,不覺冷笑道:“他們倒是懂得享樂呀。”
店主人道:“那個男的一進來就叫找給他準備酒席。不過,酒卻是他自己買來的。”
店主人巡視一遍,說道:“酒杯打爛了一隻。咦,我的大花描怎麼睡在這兒?”原來那隻貓吃了沾有藥酒的一塊魚肉,兀自昏迷未醒。
李思南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一個包袱上,他認得這是楊婉所帶的包袱,在梳妝檯上,銅鏡旁邊,李思南又發現楊婉用剩的胭脂水粉,李思南不禁滿腹疑雲,心中想道:“她與我慘遭生離死別之痛,她怎的還有心思打扮?唉,女為悅己者容,莫非她真是已經變心了?”
店主人道:“我叫人馬上給你收拾這間房間,好嗎?”
李思南正自不好氣,說道:“好,你趕快叫人搬開這桌灑席吧,我可不想對著冷酒殘餚!”正是:
只因離合尋常事,冷酒殘餚便起疑。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