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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菱一下班就會固定來到方家,找她的好友方雨儂聊聊天。

    這時方雨儂的父親說了:“多虧有你和夏鄖常來陪陪她,要不然雨儂可是會愈來愈孤寂。”

    “方伯伯,你快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夏菱笑了笑。

    “今天就留在這吃飯吧,別老是來匆匆的。”方伯母也有意留她,心想若非雨揚命薄,夏菱就是他們的媳婦了。

    只是雨揚的犧牲不知有沒有代價,他們兩個老的年紀雖大了,可也明明白白感覺到夏鄖只是將雨儂當成妹妹,可雨儂卻是個死心眼,讓他們不知是該撮合他們,完成雨揚的心願,或是讓年輕人順其自然呀!

    “好,謝謝伯母,雨儂在房裡嗎?”夏菱點點頭。

    “對,她在房裡,你自己進去吧。”方伯母和藹地說。

    “嗯。”夏菱主動的打開雨儂位於一樓的房門,一看見她就問:“雨儂,今天感覺怎麼樣?”

    方雨儂不但是她的手帕交,兩家背景也相當,因此彼此的交情可說是從小維繫到大。

    就在夏菱從青春期漸漸長成少女的這段期間,和雨儂的大哥方雨揚談起了感情,兩人愛得深;而方雨揚和夏鄖亦成為知己好友,兩人無話不談,比親兄弟還親。

    無奈兩年前,雨揚與夏鄖相偕登山,在夏鄖失足差點兒落崖之際,雨揚一把拉住他,自己卻因反彈力道而墜落崖底。

    當夏鄖急速的衝下崖找到他時,雨揚只交代了一句話便斷氣了。

    那句話便是——替我好好照顧雨儂。

    就此,夏鄖因為這筆恩情被雨儂給綁縛住。

    可他根本不愛她,從小就當她是妹妹,但雨儂心臟不好,他又不願刺激她,只好經常去安慰她,說笑話給她聽,卻堅持不肯給她任何承諾。

    夏菱罵他無情,他卻說:“我願意照顧雨儂一輩子,可是我絕不能娶她,這隻會帶給她不幸而已。”

    既不愛她,若是硬要湊成對,不但他苦,她也苦。

    可夏菱卻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因為她愛的男人是為他而死,他就要完成雨揚臨死前交代的事。“嗯,好些了。”雨儂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飄忽的笑。

    “那就好。我哥來看過你嗎?”夏菱現在的責任好似就在監控著她老哥的行動,這可讓夏鄖感到不勝其煩。

    “他來過了,還帶了我愛吃的小蛋糕。”說起夏鄖,雨儂嘴角的笑容顯得濃郁了些。

    “那太好了。”聽雨儂這麼說,夏菱才放下心。

    想想一表人才的大哥,外頭有多少倒追的女人,她們個個貌美動人,就怕他會把持不住。現在家裡又有一個已經擄獲老爸與老哥胃口的女人,雖然沒什麼姿色,可老哥偏愛和她說話,讓她不起疑都難。

    “可是我發覺他之所以來看我,全是為了履行我哥的遺願。”雨儂斂下眼,有絲心碎地說。

    “快別這麼想,你是那麼漂亮、那麼溫柔,家世背景也再配我哥不過了,放心吧,他遲早會是屬於你的。”

    她一定會盡力撮合雨儂和她哥,以慰雨揚在天之靈。

    “可我身體不好。”雨儂愁起一雙眉。

    “就是因為這樣,才需要我哥照顧你一輩子呀。”夏菱可是說的非常理所當然,“他敢不管你,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謝謝你,夏菱,若不是你和夏鄖經常來看我,我的人生一定會很枯燥乏味。”握住她的手,雨儂眼底滑過太多失意。

    “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要我老哥把你娶進門,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經常黏在一起了。”夏菱露出她獨有的風情,直讓雨儂看得羨慕不已。

    “夏菱,這兩年,你好像變得成熟了。”夏菱比以前更會化妝、更會打扮了。

    “是啊,雨揚在的時候,就常說我怎麼不喜歡打扮、不喜歡跟朋友出去玩,所以我現在就照他的意思活著,希望他在天上看見我也能高興。”說著,夏菱眼角不禁泌出了淚。

    “你真傻。”雨儂搖搖頭,輕嘆了聲。

    “好了,別說了。想不想出去走走?我推你四處看看。”從十二歲起,雨儂便坐在輪椅上,之後就沒再站起來過了。

    “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到了自家的花園裡,雨儂突然問道。

    “你問呀。”夏菱停下動作,走到她面前。

    “你可知道夏鄖最近在忙些什麼?我感覺得出來,雖然他陪我說話,可是心底卻直想回家。”

    由於她非常愛夏鄖,又有心臟方面的疾病,所以非常沒安全感,對夏鄖的佔有慾也表現得極為明顯。

    “這……”夏菱柳眉一攏,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件事。

    “你有難言之隱?”在極度希望得到夏鄖的心態下,雨儂對於她的反應是非常敏感的。

    “也不是,是因為我們家來了位女傭,廚藝非常好,我老哥大概想早點回家吃飯吧。”她不敢說得太明白,免得讓雨儂緊張。

    “女慵?很美了?”據雨儂所知,夠格到夏家做僕傭的,必須有一定的姿色。

    “這回你倒是猜錯了,在我家她完全是廚藝取勝,外表只是普通平凡而已。”夏菱安撫起她。

    “是嗎?”雨儂眸底泛出了一絲鋒冷星芒,“改天我去你家作客,也嚐嚐那個傭人的手藝好嗎?”“當然沒問題了。”夏菱蹺在她面前,意會出她心底的擔憂,“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放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有我在。”

    方雨儂回以一笑,“那就好,謝謝你,夏菱,凡事拜託你了。”

    ◎◎◎◎

    吃過了晚飯也洗了碗,這才是初妍一天工作的結束,捶捶痠疼的雙肩,想想這份工作也著實不輕鬆。

    光弄那頓最重要的晚餐,就花掉她大半體力,白天空閒下來還得找食譜研究新料理,所以幾乎沒什麼時間休息。

    可想想明天就是星期日,可好好睡個飽,然後出外透透氣,她的精神就來了。

    既然今晚不用再想明天的菜單,她便想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到附近走走。

    八點,正是晚風徐徐的時候,邵初妍一個人走出夏家,直往遠處的山坡地走去……

    依稀記得,有一天她因為睡不著,一早起來運動時發現了這個地方,可以鳥瞰整個臺北街景。若這時候去看,肯定能夠看見一片耀眼的燈海,那種感覺一定會更不一樣。

    走了約莫快半個小時,就快到達那地方時,她突然聽見一陣很悠揚、很美,可隱約帶了股無奈的口琴聲。

    於是她放慢了腳步,緩緩朝那口琴聲發源處走去,這才發現有個人就坐在山坡地上,那口琴聲定是他吹的!

    初妍繼續朝前走,當距離一拉近,就著月光與遠處稀微的路燈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是他。

    夏鄖也同樣聽見了腳步聲,回頭一瞧,當看見她時,立刻展開歡顏。

    “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前幾天晨跑的時候經過這裡,發覺視野很好,正好我有閒嘛,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我期待中的燈海。”

    她邊說邊眯起眸光看過去,在乍見到那萬家燈火時,驚歎了聲氣,“哇……真美!”

    “嗯,我只要是煩悶的時候,都會來這吹吹晚風、吹吹口琴,心情就會好轉了。”夏鄖也看了過去,眼底暗藏了幾許她不懂的心事。

    “你們這種人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呀?”她抿起嘴,悶笑地看著他。

    “什麼叫作我們這種人?”他炯亮的眸光忽地瞟向她。

    “就是有錢人呀。”初妍也學著他坐在草坪上,笑睨著他,“像你們這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壓根不必為了五臟廟煩惱的人,還會有心事?”

    “哈……在你眼中人生除了‘吃’,就沒別的事了?”他似乎在苦中作樂,笑得有些不由衷。因為他腦海裡想到的,是方雨儂近來極度刻意的糾纏。

    方雨揚的救命之恩他謹記於心,也會依照他的承諾照顧雨儂一生,可是婚姻卻是他從沒想過的。

    畢竟人生是自己的,他只想與他心愛的女人過一生,他也相信雨儂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若真無法如願,照顧她的職責他也絕不會推卸。

    “你怎麼這麼說?我也有煩惱呀。”她獗起唇。

    “你有什麼煩惱?”夏鄖倒是對這個挺有興趣的。

    “長相呀,瞧我相貌那麼平凡,無論去哪兒都不吃香,做什麼都惹人嫌,真是吃虧。”拔起地上一根草,用力遠的扔了出去以示發洩。想起夏菱這陣子一見到她,就對著她明嘲暗諷,她的眼眶就不自覺熱了起來。

    “我可從沒嫌過你。”夏鄖很認真的坐直身軀,看著她的頹喪表情。

    不僅如此,他還被她那天真的內在所感動,甚至有些喜歡她、愛上她了呢。

    “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少爺。”也是她心儀的男人,但這話可是她心底永永遠遠的秘密。

    “你又來了!什麼少爺,活像在演戲,還是喊我的名字吧。”他就是不喜歡她老愛將他們的關係加上階級的隔閡。

    看著手中的口琴,他遞了出去,“這個送你,心情不好時就來這裡吹一吹,對抒解壓力很有效。”“可我不會吹。”看著那把精緻的純黑桃木口琴,就能猜得出它一定價值不菲,她怎能真的接受呢?

    “那我教你好了。”他笑著說:“以後每晚八點半來這裡,我撥一個小時每天教你一點點,吹口琴不難,你一定很快就能上手。”

    “這……這多不好意思!你那麼忙。”

    此時在初妍心底浮現的,不是她能學口琴的喜悅,而是她每晚都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看著他,那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呀!

    “沒關係,學這很快,不需要太久。”他眯起眸等她的答案。

    “哦。”不需要太久,那她學鋼琴好不好?依她的愚笨程度可以學上好幾年,那她就可以每晚與他私下見面……還真像幽會。

    想著,初妍竟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你到底肯不肯?”這女孩就是這樣,經常會有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表情反應,還真是惹人發笑呢!

    “好,我學學看。但我得先提醒你,我是音痴,很笨的。”想她一首“小蜜蜂”都會唱得五音不全,是學口琴的料嗎?

    “那你就找對人了,我就是音痴的最大剋星。”夏鄖被她臉上那滑稽的表情給逗得笑不可抑,接著又說:“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現在!嗯……好吧。”初妍於是探出手,接過那把漂亮的口琴。

    “我先教你最基本音的位置。”

    由於夜色太暗,為了讓她看清楚,夏鄖不得不更接近她,然後吹出最標準的八個音階。

    “來,你試試。”他將口琴往身上擦了擦後,才拿給她。

    “好,我試試。”初妍拿著它,然後依照著他示範的方式吹著,可怎麼吹那聲音就是“漏風”,還吹了一堆口水在上面。

    “對……對不起,我幫你擦擦。”她難堪的正想從口袋中掏出面紙,可手中的口琴卻被他拿了過去。

    “別麻煩了,我再吹一次給你看。”說著,夏鄖居然就將口附在上頭吹了起來。

    就在這剎那間,邵初妍的心亂了,她壓根無法專心聽他說什麼,只知道他……他竟吃了她的口水!

    “看清楚了沒?就是這樣。”

    他是很認真的教授,可心亂如麻的初妍卻根本聽不進心裡,一雙眼就直盯著那張迷人性感的唇瞧!

    “嗯……我懂了。”她一顆芳心張狂悸動,他就是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就令她傾心。

    “那再試試。”他將口琴再一次交給她,可之前他又往身上擦了下。

    初妍好想告訴他,求你別擦了,她還要拿回去保存一輩子呢。

    “好,我再試試。”她雙腮泛著桃紅,手裡拿著口琴,卻早忘了該從哪兒下“口”。

    “這裡是Do,這裡是Re,開始吧。”見她傻愣在那兒,夏鄖好心的提醒。

    “哦。”看著口琴,初妍依他所言貼在滿是他味道的口琴上,又試了一式。

    就算是笨,可在那麼有耐性的老師教導下,也會稍有進展,她終於可以發出正確的音階。

    “嗯……很好,有進步。”

    見夏鄖總算是鬆口氣,初妍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對不起,讓你都那麼久。”

    “沒關係,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忘了嗎?你賣給我三年。”夏鄖對她眨眨眼,露出一抹屬於他慣有的笑容。

    初妍小臉微微一紅,“我還不知道三年學不學得會呢!”

    “若還不會,那就是我這個老師太失敗了。”

    說著,夏鄖便雙手撐在身後,仰首看著天上星辰。

    “瞧,以後他們都會等我們來。你要加油,證明給那些星星看,你總有一天會吹出一首動聽、扣人心絃的好曲子出來。”

    “好,我一定會努力。”初妍轉首看向他,“你真要將這把口琴送我?”

    “就送你。”他回答得很乾脆。

    “我看得出來它很名貴的,有錢人就是那麼好,說送就送。”在初妍的話意裡多了些嘆息。

    哪像他們這些“平民”,經常為了求一頓飯得四處向人低頭、打躬作揖,人家才肯賞口飯吃。

    “沒錯,它是很貴,可不是指它的價格,而是陪伴我的時間。”他坐直身軀,好整以暇地說著。

    “這麼說它陪你很久了?”她也連忙坐直,認真的看著他。

    “嗯……十歲的時候吧,那時候我才剛觸碰口琴,就一直將它帶在身邊了。”他仰起臉回憶著。“那我不能收。”初妍連忙將它遞給他,“它對你這麼有紀念價值,我又怎能收呢?!”

    “別那麼緊張,送給好朋友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好好學、認真練,這把口琴就等於造就了第二個人。”夏鄖笑得灑脫,似乎當真不以為意。

    看著它,初妍用力的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的。不過……我能不能有1個小小的要求?”

    “說說看。”夏鄖一派神色自若。

    “再吹一次剛剛那首歌讓我聽聽,好嗎?”她喜歡他剛剛吹口琴那專注、投入的感覺。

    “好,這首叫‘深情’,聽聽看。”接過初妍手中的口琴,他開始吹出動人的旋律,尤其是襯著夜晚的靜謐,更是撼動人心。

    初妍情不自禁地躺在草坪上,閉上眼,讓那帶點兒淒涼的音律迴盪在耳際,可突然她好奇的張開眼,看著他的表情。

    為何一向給她爽朗、灑脫感覺的夏鄖,會吹出這麼無奈的曲調?

    他一樣閉著眼,像是沉浸在自己所營造的氛圍中,與世隔絕那般。

    看在初妍眼中不禁心頭猛然一抽,那股暗藏在胸膛的悸動,似乎也更深了……

    ◎◎◎◎

    今天夏菱一下班,就將雨儂接來家中作客。

    一見到雨儂來到家中,夏鄖立刻上前捧高她的輪椅,讓她能平安越過門檻。

    “要來怎麼不說一聲,我可以去接你。”他掛著笑容對她說,可在雨儂眼中,那笑是這般的刻意。“不用了,我去就成了。”夏菱搶著便將她推往客廳。

    “雨儂,歡迎你呀,瞧你愈來愈漂亮了。”夏文淵一邊抽著菸斗一邊說。

    “哪裡,謝謝夏伯伯誇獎。”雨儂含羞帶怯地低下頭。

    夏文淵笑了笑,又問:“最近身體還好吧?看你臉色紅潤不少。”

    對於雨儂心底所打的念頭,夏文淵不是不清楚,她一心期望能嫁給夏鄖,但夏鄖可是他們家的獨子,娶一個那樣的女人,如何能傳遞香火呢?

    偏偏方家與他們夏家是世交,而且雨揚也是為了救夏鄖才丟掉一條命,這讓他陷於不知該不該成全他們的猶豫中。

    既然他不好加入意見,就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作主吧。

    “是好了些,所以才能來走走。”她儘可能綻放出最美的笑容,好讓夏文淵接納她。

    “以後若體力可以,一定要常來,只要打通電話,夏鄖定會去接你。”夏文淵客氣地說。

    “是呀,你只要撥一通電話,我定會去接你。”夏鄖也應和著。

    “嗯,那我以後定會時常來叨擾你。”她難得露出頑皮的笑容。

    “隨時歡迎。”他扯開嘴角,笑得颯爽。

    “真的?”

    “做哥哥的永遠都歡迎妹妹,不是嗎?”夏鄖非常技巧地回應她的話。

    這話卻讓雨儂瞬間變了臉色。

    她正想說什麼,初妍剛好從餐廳裡跑了出來,當瞧見那模樣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雨儂時,當場看傻了眼!

    “哇……今天有美麗的客人喔。”初妍笑咪咪地又說:“老太爺、少爺、小姐,還有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開飯了。”

    “開飯了?!那快去吧。”想當然爾,第一個衝進餐廳的就是夏文淵。

    雨儂瞧見長相平凡無奇的初妍,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這個能抓住夏伯伯胄的女孩,當真是一點兒也不起眼,害她擔心了好幾天。

    可是初妍在接收到雨儂那雙觀察著她的炯迫目光時,心下不免一驚。接著又看見夏鄖溫柔的將她推進餐廳,這才瞧清楚她原來是坐著輪椅,心底的震愕也更深了!

    好可惜喔,那麼美的女孩子居然……

    “初妍,不是可以開飯了?飯還沒盛呢。”夏文淵一聲吆喝,立刻喚醒了她。

    她連忙轉頭喊道:“老太爺等等,我這就來。”

    接著,就是一場冗長的吃飯時間。通常在夏家都是主人們吃完後,才輪得到傭人吃飯,而初妍就必須站在一旁伺候他們,還得負責盛飯、盛湯的工作。

    往往見她如此,夏鄖總是吃不下去,他真不明白老爸在想些什麼,現在是什麼時代了,還用這種專制方式折騰人。

    初妍煮一頓飯已經很累了,還讓她站著伺候,他怎麼能若無其事般麼自顧自的吃呢?即便飯菜再香,他也食之無味。

    但為何以前阿珠在的時候,他沒有這份難受又怪異的感覺呢?

    終於,他忍不住地對著初妍說:“初妍,你也去拿一副碗筷吧,桌子那麼大,一塊吃。”

    他這話一脫口,其他人乍然停下所有的動作,並以一種愕然的眼神看著地。

    “你們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夏鄖當然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讓他們錯愕的話,不過他說的是事實,他實在看不慣這種惟我獨尊的做法。

    “你當然說錯了。老哥,真不知道你最近是怎麼了?她不過是個每個月拿我們十萬塊、聽我們使喚的傭人,你老這麼寵她,以後我們這些作主人的,怎麼命令她做事?”夏菱挑起眉,惡狠的一光又瞟向一臉怔忡的初妍。

    “夏菱說的對,這女傭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跟我們一起吃飯呢?”居然連看似沉靜的雨儂也這麼說。

    “沒錯,初妍是我們花錢僱用的,可是她有做人的基本尊嚴,你們這種口氣未免太糟了。”他眉頭一緊,氣的站了起來。

    見狀,初妍無措到了極點,只好連忙安撫著他們。

    “少爺、小姐,你們不要為了我爭吵,我的職責本來就是伺候你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少爺……謝謝你,我真的不需要。”

    夏鄖看著她那副急促解釋的模樣,霍然發覺自己太過率性的說出這句話可能會害了她。

    糟!原是為她好,沒想到卻造成了她的困擾。

    “你還說什麼,都是你,我哥以前不是這樣子的,真不知道你是對他下了什麼迷藥,老讓他幫你說話。”夏菱一憤怒便口無遮攔了起來。

    “小姐,我沒有……”初妍臉色霍然發白,就連眼眶也逸出了淚水。

    “夏菱,我要她添副碗筷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幹嘛這麼說她?”夏鄖當真受不了他這個嬌氣又無理的妹妹。

    “鄖,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夏菱說話呢?這本來就是你不對,我以前來吃飯,也從沒見你對哪個傭人那麼好,難道你敢說你對她沒私心?你這麼做又怎麼對得起我哥?枉費他為了救你而丟了一條命。”

    雨儂見狀心頭益感不安,雖然這女人的外貌不足以威脅到她,可是夏鄖對她的態度,的確有如夏菱所言的那麼奇怪,這不禁讓她的心頭產生了一股不安。

    “你們幾個說夠了沒!要吃就吃,不吃就給我離開,別壞了我吃飯的興致。”

    夏文淵挑起眉,看了一眼初妍那雙微紅的眼眶,“初妍,不用你招呼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謝謝老太爺。”點點頭,初妍立刻離開飯廳,奔回自己的房間。

    她不懂,真的不懂,難道自己就這麼惹人厭?

    她心底也明白夏鄖待她好,可是她更清楚他這種好,只是一種純友情的幫忙,絕不是夏菱她們所想的那樣,為什麼她們的反應那麼大呢?

    其實,如果她要為自己留點顏面,早就在剛才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她卻厚顏的留下了,她為的絕對不是那十萬塊的薪水,而是為了他。

    她所求的也不過是能夠天天看到他,看他在她眼前說話時,那副自信又俊朗的神采,看著他在教她這個笨學生吹口琴時,那副撫額大嘆的挫折樣;還有那每晚一個小時的相約……

    如果這一走,以後要再見到他,可比登天還難。

    想著,初妍便走到書桌旁,打開抽屜,看著那把精緻的口琴。

    如果有天她真的必須離開他、離開這裡,能帶走的也只有它而已。

    趴在窗口,她看著外頭沉隱的夕陽,心頭不禁懷疑,她真能在這兒待上三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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