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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紐約之夜

    時間不停地流逝。

    偶爾會想一想這多災多難的生活。生活是什麼?瑣碎的日常小事的重複就是生活嗎?這不應該用頭腦來想,而應該用心來思考。深夜開車從街上走過,突然注意到路燈光暈的孤寂與寧靜;等人的時候,發現桌子上別人留下的煙盒裡還有一支菸;在辦公室裡鬆開領帶低頭看文件時,偶然發現窗外染紅整座城市的晚霞也染紅了自己的臉和手……這樣的瞬間,常常會引發我們對生活的認真思考。

    我,愛我嗎?我思念的人,依然思念我嗎?愛又是什麼?我心裡留下的快樂的數量足夠我度過餘生嗎?很緊張嗎?我生活的一部分是否像錢包裡的銀行卡和錢的限額一樣立刻就能到手使用?所有的建築物都會變老,玻璃窗也會變花,我的身體也有什麼地方開始嘎吱作響,視力開始減退,感受著這一切,是否會突然對生活產生懷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不知道現在正在去往何地,失去了生活的位置感和方向感?但是,那都是瞬間的事,晃晃頭,拍拍胸脯,做個深呼吸,然後就會像自己命中註定要走向某個方向一樣收起情感的觸角,繼續走以前走的路。也許會暫時停下來歪一下腦袋:這……是正確的嗎?

    “我在這兒!”

    2003年5月24日,下午6點20分。

    承宇一走出約翰·肯尼迪國際機場入境口,就看到眉開眼笑的慶恩高舉著雙臂向自己招手。

    “啊……慶恩!”

    慶恩快步迎上來,握住承宇的手,端詳著他的臉,關切地問:

    “很疲倦吧?怎麼樣?您不是第一次來美國吧?”

    “嗯,是第三次了,前兩次都是去洛杉磯。來紐約,還真是第一次呢。”

    “原來是這樣。那就多待幾天吧!紐約可是個好玩的地方。”

    機場外面,黑色已經滲入了藍色的空氣中,路燈已經亮了。他們坐上了出租車,司機是個50多歲的金髮白人,慶恩對司機說:

    “去赫德遜江83號碼頭。”

    承宇不解地轉頭看了看慶恩,慶恩解釋說:

    “那裡很美,從那裡遠眺城市,景色很好。”

    “哦。”

    “肚子餓嗎?”

    “嗯……還不餓。”

    “那好,我約了人在那兒見面,要是能一起吃飯的話,就在那裡吃吧!”

    “嗯,已經談過費用了嗎?”

    “談過,大概得10萬美元,怎麼樣?”

    “那就是1億……2000萬韓元……這個數,對我們公司來說確實有點兒高。”承宇顯得有些為難。

    “噢……對方是世界頂級樂隊,要價自然不會太低,好在這個價格不是最終的,今天還可以再商量。今天要見的人是羅伯特·特魯吉羅,是個非常浪漫的人,堅持說錢不是主要問題,非要先見見準備使用音樂的人不可,不得已,只好把您請來了。”

    “哦,就是金屬樂隊演奏重音吉他的那個人?他還直接參與這樣的事情嗎?”

    “本來不管大事小事都是綽號‘紅鳥’的經紀人一手經管的,可是他近來在日本忙於跟索尼公司簽訂廣告合同的事,我們這件事比較小,可能他就讓羅伯特看著處理了,當然,會有一個律師跟他一起來。另外……兩小時後,在同一個地方,我還約了另一個人,是今天上午通電話時臨時決定的。您知道JimBrickman(吉姆·布里克曼)吧?”

    “他是個鋼琴家啊!”

    “對。我跟他是朋友,又覺得您跟他認識一下也有好處,就跟他說韓國有這樣一位先生要來,問他能不能一起見個面,他很爽快地答應了。沒能事先告訴您,我心裡有點兒忐忑不安,您看可以嗎?”

    “那當然。”

    “我後來才知道,那個人正好下個月11號要去韓國演出,在‘藝術殿堂’音樂廳。這樣,如果需要使用他演奏的音樂,現在見了面,到那個時候就熟悉了,談起事情來就會比較自然,也比較容易了。不管怎麼說,他的確是個值得認識的好朋友,我敢保證。”

    “哈哈!我也很喜歡他的音樂。”

    JimBrickman是美國著名鋼琴演奏家,1994年發佈首張唱片NoWords後,不斷推出以愛情為主題的美妙的鋼琴曲,被評為最受戀人歡迎、最羅曼蒂克的音樂家。他原本是做廣告音樂的,目前作為新時代鋼琴音樂巨匠GeorgeWiton(喬治·溫斯頓)的接班人而引人注目,實際上,在受歡迎的程度方面,他甚至已經超越了溫斯頓。能跟他在私人場合會面這件事本身已經足以讓人激動了。

    “到約會地點大概需要……30分鐘,如果堵車可能需要40分鐘。”

    承宇點了點頭,把視線轉向車外的風景。直衝雲霄的摩天大樓一棟挨著一棟,上面的幾萬扇窗戶像它們的眼睛,每一棟樓看上去都輝煌燦爛,像一個小城市一樣。

    欣賞著城市夜景的承宇心裡並不輕鬆。10萬美元,對金屬樂隊來說或許只是一頓飯,或許一晚上就能花光,但對M-JM來說可是一大筆錢。承宇估算的最高限額是7萬美元,即便那樣,也有一半的錢需要通過銀行貸款。

    幹一番事業,在資金方面真像往沒有底的缸裡倒水一樣,永遠也填不滿嗎?如果捨不得投入,不搶佔有價值的音樂,生意就無法擴大……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花費鉅額資金引進的音樂,又未必一定賣得出去……

    幾年來,韓國的經濟一直不景氣,所有企業都在裁員減負,在廣告方面的投入自然首先被削減,面對這樣的情況,高價引進的音樂就很難獲得利潤。如果合同的期限不是一年,而是三年,花那麼多的錢引進也是值得的,否則只有放棄引進了……可是,為了促成這件事,慶恩花費了那麼多的心血,全力以赴奔走,“放棄”兩字又怎麼說得出口呢?

    承宇無意識中嘆了口氣。慶恩正把手伸向他,似乎想挽他的胳膊,聽到嘆息聲又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有點兒累。”

    “大概是因為時差吧。您稍微閉一會兒眼睛,會好受一些。”

    “沒關係。”

    就是,何必庸人自擾呢,要面對的終究要面對。承宇挺了挺胸,嘴角露出了微笑。

    “雖然是來出差,感覺卻像來旅行一樣,心情十分激動。哎呀!紐約果然夠大的!借用一位朋友的話———如果把紐約比喻成大型商場,那漢城就只不過是個小賣店而已。當時我另一位朋友聽後大發雷霆,說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怎麼還把美國當做肯德基老爺爺擁戴呢,就因為有他那樣的人韓國才一直不能揚眉吐氣。那時,我只去過洛杉磯,對第二位朋友的看法也表示贊成,但真到了紐約,對第一位朋友的話才有了切身體會。不可否認,紐約的確是個叫人不由自主發出讚歎的國際大都市啊!”

    隨後的路上,承宇高談闊論,引得慶恩格格地笑個不停。

    約會地點在第43街西邊,哈德遜江邊83號碼頭附近一棟38層高的大樓頂層,是個叫“後面(Behind)”的空中休閒室一類的咖啡館。那裡緊鄰大海,不夜城紐約的夜景盡收眼底。

    承宇和慶恩一人點了一杯軟飲料,坐下20多分鐘後,兩個男人出現了,一個戴著墨鏡留著長卷發,是羅伯特·特魯吉羅,另一個穿著阿曼尼西裝提著褐色公文包,是他的律師。羅伯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灑脫,嘴角帶著一絲頑皮的微笑,看到站起來的承宇,微笑著點了點頭。慶恩介紹後,羅伯特快活地向承宇伸出手。他的舉止和表情告訴承宇,這是一個不拘小節、性情豪放的人。

    “讓您遠路趕來真是不好意思。”

    羅伯特看承宇的目光裡閃爍著好感,他的舉止更活潑,表情更愉快了。

    “瞧您說的,託您的福,我才能充分享受紐約這麼美麗的夜晚呀!”

    “哈哈哈!聽您這麼說,我感覺輕鬆多了。對了,為了紀念您來到紐約,我應該送點兒禮物才對。嗯,好吧,雖然紐約不全都是我的,但只要您想要,我差不多都能給……對不起,您的名字是……”

    “承宇,金承宇。”

    “哦,對不起!剛才聽蘇珊說過了,但我的記憶力不是太好……嗯,我的意思就是說,金先生想從紐約帶走什麼儘管帶走吧,算是我的禮物,比如世貿中心或帝國大廈,您走的時候儘管放進手提包裡帶走吧!不管要什麼,儘管開口吧,我一定像無條件一樣送您。”

    “哈哈哈!真的可以嗎?”

    “我發誓。”

    “哈哈哈!要是真的可以,不知道為什麼,我想把下面那個小小的自由女神像帶走。”

    “噢!No!那個可不行。”

    “不行?為什麼?”

    “是的,那個來自法國的女人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堅決不行。我天生喜歡巴黎風情的女人。”

    羅伯特一邊說,還一邊誇張地用雙手畫著線條,意思是自由女神是個體形非常美麗的女人。

    “是嗎?您越這麼說我越感興趣呢!剛才您也說過了,不管什麼都行,可沒說自由女神像不行呀。哈哈哈!那可怎麼辦呢?恐怕明天早上您會匆匆忙忙跑來找我了。”

    “什麼?怎麼可能?為什麼?”

    “韓國有這樣一個謎語:世界上最大最美的包是什麼?答案呢,就是眼睛,只要眨一眨眼睛,不管什麼都可以存進去。所以,我不打算把她放進我的手提包裡,而是放進我的眼睛裡,因為她實在太美了,我也愛上她了。要是明天早上那個女神像突然不見了,那一定是她鑽進我的眼睛裡睡著了。要想叫醒她把她帶回去,恐怕您得唱一千遍小夜曲才行,即便您唱了,還得看她是不是捨得離開我呢!”

    嗬!這個朋友還真不能小看呀!

    羅伯特把墨鏡推到額頭上,神情嚴肅地轉頭看著微笑的律師說:

    “喂,我們是不是該給警察打電話了?”

    “為什麼?”

    “你聽這位東方來的朋友說的話,分明是說今晚就要搶走別人的女朋友,連夜越過太平洋!這……難道不是綁架嗎?”

    “什麼綁架呀,明明是巨大的白人女子和相當於自己一截手指大小的東方男子之間的一段浪漫的千古佳話嘛!這是沒有人能阻止的,因為法律規定,跨國婚姻和愛情都是個人私生活的自由和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

    “嗬!是嗎?那樣的話……明晚我在自由島上的家恐怕會因為她的離開而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了。我一定活不下去了……真的,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帶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啊!馬丁!你有一把取得了許可證的槍吧?”

    “怎麼了?在家裡。”

    “快叫你妻子把槍拿來!”

    律師神情複雜地打開手機翻蓋,按下電話號碼,把手機貼到耳朵上。

    “她說馬上送來。可是,你要射哪兒呢?那位朋友的腦袋還是你自己的腦袋?”

    “幹嗎射我的腦袋?本來我的腦袋就不怎麼好使,智商連100都不到,它卻為我立下了汗馬功勞。我要射的只能是這裡,一定是這裡,我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這種悲哀。”羅伯特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胸口,臉上露出悲痛欲絕的表情。

    “天哪!明天《紐約時報》和《新聞》週刊的頭版頭條有了!”

    “是啊,不過,不知道是關於陷入愛河越洋逃跑的自由女神像的報道會佔據更加顯著的位置呢,還是偉大的搖滾樂隊成員舉槍自殺的報道更引人注目?”

    “太好了,這樣的話金屬樂隊也只能解體了,換句話說,就會變成一代傳奇,你成了第二個約翰·列儂,繼詹姆斯·迪恩、約翰·肯尼迪、約翰·列儂之後,你成為21世紀第一個不朽的偶像。”

    “是嗎?聽起來也挺不錯的,要不我就索性真的自殺?”

    玩笑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後來羅伯特又跟承宇、慶恩和律師馬丁神情嚴肅地談了20多分鐘。他們看上去全都嚴肅極了,但實際上都在暗暗發笑。他們一點兒也不像是談合同,似乎就是為了在紐約美麗的夜色籠罩著的空中休閒室裡鬥嘴取樂,消磨時間。

    “真了不起!”

    在去往定好的賓館的出租車裡,慶恩看了一眼手錶,轉向承宇讚歎道。

    時間已經是晚上11點10分了,吉姆·布里克曼也已經見過了,慶恩送承宇去賓館。

    “什麼?”

    “所有這一切。”

    “一切?啊哈,是說我的英語會話水平嗎?那是因為我是在菲律賓長大的。我好像跟你說過,那個國家也是說英語的,雖然語調有些差別,但90%以上都是相通的。”

    “不只是這一點。嗯,沒想到承宇君這麼有親和力,自然而然就能吸引初次見面的人。”

    “哈哈哈!你過獎了。”

    這是真的。今天在空中休閒室,他們開了一個多小時的玩笑,處理合同只花了5分鐘。開始談論合同的時候,首先提到金額的是那個叫馬丁的律師,他要求支付12萬美元,音樂使用期限是兩年,使用範圍僅限於韓國。慶恩說太多了,要求降到10萬美元。這時羅伯特摸著下巴思考了幾秒鐘,然後問承宇覺得多少合適。承宇說7萬美元,並坦言相告韓國的經濟情況不好以及自己的公司尚處於起步階段。一聽到7萬美元這個數字,馬丁立刻收拾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因為他覺得那根本不可能。但羅伯特卻抽了一口煙,微笑著說:

    “這樣怎麼樣?如果我同意您的條件,您就得答應不帶走我的女朋友,就是那尊自由女神像。怎麼樣?”

    “哦?啊!是的,當然了!我一定連看都不看。本來這次在紐約待的時間就很短,恐怕根本沒時間去見她呢。”

    “好!就這麼定了。馬丁,做合同,5萬美元!”

    “什麼?5萬?金先生說的是7萬哪!”

    “不,5萬美元就合適。”

    “5萬美元?羅伯特,你真的清醒嗎?”

    “你這個人呀,他不是說跟我女朋友連面都不見了嗎,不然的話,就算這位朋友遵守約定,我女朋友個子那麼高,視力又那麼好,先發現了他,非要跟他去怎麼辦?遊過太平洋跟去了的話,我怎麼辦?金先生,要是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你馬上就會說服她,讓她回來是不是?”

    看到承宇認真地點了點頭,羅伯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瞧!為了幾萬美元害得我失去女朋友,最後連命都丟了又何必呢?快做好合同吧!在他改變主意之前。有什麼事都由我負責。”

    “真是的,簡直不可思議!”

    “把合同文件都拿出來吧!”

    就這樣,雙方都在約20頁的合同上籤了字。

    分手時,羅伯特握著承宇的手說:

    “好久沒這麼高興了!以後我一定要去韓國演出。您再來美國的話,一定記住跟我聯繫!”

    他寫了電話號碼交給承宇,然後又跟慶恩擁抱吻別,說:

    “蘇珊,多謝你介紹了位好朋友給我認識!”

    慶恩認為合同之所以能以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簽訂,都得歸功於承宇的個人魅力和幽默感。美國人一般都把人際關係和工作關係分得清清楚楚,但在非常偶然的情況下,也有不那麼在乎金錢的事例,尤其是在藝術界,有一部分人就是依據“一個玩笑決定一切”的標準來行事的。羅伯特·特魯吉羅雖然是個具有浪漫氣質的人,但他今晚的舉動卻是始料不及的,顯然是承宇的表現贏得了這位藝術家的好感。

    玩笑並不只是為了逗人發笑的,也包含著面對生命的哲學和靈活的智慧。在慶恩眼裡,羅伯特之所以對承宇評價那麼高,是因為承宇的不卑不亢和才華橫溢。在談合同的時候,處於被動地位的一方要保持風度不卑不亢,這話說起來容易,可真要做到就不那麼容易了。

    “那麼機智風趣的幽默,不知道您是怎麼學會的!”

    “幽默?啊哈,你說的是那尊美國獨立100週年時法國送來的禮物———自由女神像啊,那隻不過是基本水平而已,韓國人的幽默具有世界領先水平呢,尤其是在汝矣島上吃電臺這碗飯的人。你不知道嗎?”

    “一點兒都不知道。”

    “嗯,回韓國後你好好聽聽,相聲演員自不用說,一般人的幽默水平也非同小可呢,從小孩子到老爺爺,要是不能在一分鐘之內逗笑身邊的人,就根本交不到朋友,更不用說交女朋友了。”

    “哎呀!我不信。”

    “哈哈……真的!”

    “那……為什麼您從來都沒逗我笑過?”

    “你自己已經很喜歡笑了,又哪裡需要我逗呢?而且,主要還是因為我想給你留個好印象,怕一不小心搞得自己下不了臺。”

    “哎呀,您怎麼越來越……真是的!果然是一個人換個地方才能顯示出他的真正價值來呀!”

    “怎麼樣?就憑我的水平,是不是在紐約也能活下去?”

    “憑您的實力,在曼哈頓中心區也能輕鬆成功,遊刃有餘。您打算來嗎?”

    “哈哈……謝謝你這麼說!不過,我還是喜歡漢城,韓國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廣闊的天地了。”

    誰真的叫你來嗎?

    這個嘛,隨便怎樣。

    兩個人互相斜眼看了看對方,一起大笑起來。心情這麼好,紐約的夜晚顯得更加迷人了。

    慶恩知道,金屬樂隊的音樂使用權,按發達國家標準至少是以10萬美元為單位計算的,因此,即使以10萬美元成交也已經算是成功的合同了。慶恩在撮合這件事之前已經想好了,如果承宇的資金不足,自己就借給他一部分。可是,居然以5萬美元成交!合同專家馬丁在跟他們分手前連連搖頭,甚至半玩笑半威脅地說,如果合同內容外洩了,這個合同就立刻失去效力,並會索賠。他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承宇預訂的是斯坦福酒店,緊鄰帝國大廈。慶恩從前臺拿到1102號房間的鑰匙,遞給承宇。

    “今天您一定很累了,又有時差,早點兒休息吧。我明天10點來。”

    慶恩心裡當然希望跟他一起盡情享受紐約的夜晚,著名爵士俱樂部SweetBasil就在不遠處,VillageVanguard、BlueNote、VillageGate等有名的爵士吧也近在咫尺,而且還有徹夜演出的百老匯音樂劇場,有音樂會,還可以乘遊艇順哈德遜河而下,徹夜享受美味的食物,跳舞,欣賞曼哈頓的夜景。真的應該為成功舉杯徹夜慶祝,但承宇已經疲倦得有點兒睜不開眼了。雖然覺得很遺憾,但慶恩也只能把所有的安排留到第二天了。

    慶恩的家在紐約的綠洲———中央公園旁邊,坐出租車二三十分鐘能到。

    “再見!祝您睡個好覺!”

    “也祝你睡個好覺!”

    慶恩剛回過頭走了幾步,承宇叫住了她:

    “慶恩,我會記住的,今天這一切好事都是你費心幫忙的結果。”

    “瞧您說的。完全是靠您的實力。”

    “不……不管怎麼樣,慶恩,睡個好覺!”

    “嗯……對了,瞧我都忙糊塗了,有件事要跟您商量,明天晚上去我們家吃飯,行嗎?”

    “啊?”

    “我告訴爸爸媽媽了,說您要來,爸爸媽媽叫我轉告您到家裡吃頓飯。”

    “……”

    看著慶恩向自己走過來,停在自己面前,承宇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

    “別當成什麼負擔,我爸爸只是想跟我的事業夥伴———著名導播出身的音樂人金承宇先生一起吃頓飯而已。”

    “事業夥伴?”

    “是啊,我告訴爸爸媽媽,承宇君是幫助我在韓國立足的一等功臣。”

    “哎呀……怎麼能那麼說呢?事實明明是反過來的。”

    慶恩微笑著後退了幾步。

    “好,就這樣吧,快上去洗洗睡吧,再說下去您的眼皮就該撐不住了。我要走的路比您遠,我先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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