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素菜,幾個豆餅,一碗已經涼了的清湯。
“大冷天的,不由分說把咱們關起來,還給我們吃這種東西!王爺怎麼派了這種人來?”
“算了。”我笑著接過飯菜,“以前打仗的時候,士兵們恐怕還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
“可是……”
“我也不願意。只是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我們現在可是奸細同夥,沒關大牢就已經不錯了。”
桐兒氣得臉發紅,“王爺也是,說關起來就關起來,這麼多天都不過問一下。即便是審犯人,也要過堂的吧?”
我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低聲說:“男人,總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起先派人來保護住我,就已經和陸家鬧僵,若再急著為我洗刷冤屈,只有給兩方關係雪上加霜。最好的做法,就是將此事放一下,等熱度過去,塵埃停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
“有陸小姐的消息嗎?”我問。
桐兒說:“我聽看守我們的士兵說,陸穎之的命倒是救回來了,不過要落下心口疼的宿疾,這些日子一直臥病在床。”
外面突然響起了騷亂聲,有人在大聲呵斥著什麼,然後門被猛地一腳踢開了。
我們跑出去,看到臉色蒼白的鄭文浩踉蹌著走進來。
我等了他六天了,聽說他受了很重的傷,看得出來,他能來並不容易。
他一步步走過來,“雲香……在哪裡?”
我嘆了一口氣,和桐兒扶著他進了屋。
雖然做了防腐措施,可是屋裡的氣味並不是很好聞。鄭文浩兩眼赤紅,身體顫抖,跪在床前,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把腦袋埋進手裡哭了起來。
我說:“我希望你能將她下葬。還有,她的母親……”
“她娘……”鄭文浩抬起頭來說,“她娘,已經去世有大半年了……說是癆病……”
已經去世了?
我頹廢地坐在一旁,半晌才說:“也好……她們母女倆,在地下也可以團聚了。”
鄭文浩抹了一把臉,站起來,“我要帶她走。敏姑娘,你也隨我出去吧。”
我搖頭,“算了。我還是聽王爺吩咐吧。”
鄭文浩一聽我提就來氣,“姐夫還不是都給陸老頭子逼的!仗恃著自己手握兵權,又有擁立大功,就想掌控姐夫。他做夢!”
“擁立?外面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鄭文浩說:“姐夫進宮見到了皇上最後一面,皇上當著眾大臣的面,把位傳給了姐夫。敏姑娘,現在,姐夫正在準備大喪和登基之事,忙得焦頭爛額,陸懷民這老賊趕緊乘機為自己撈權,鞏固勢力。姐夫看在眼裡,可是一時也沒有辦法。”
我幽幽地說:“他就要登基做皇帝了啊。”
雖然老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私下也常把此事掛在嘴邊,可是真的等到原本身邊親近的人搖身變作九五之尊,站在萬眾之上,才發覺距離是可以在一夕之間拉得那麼遠。
鄭文浩氣憤道:“陸小姐一下發熱一下氣短,三天兩頭出狀況,陸老頭子最愛當著眾人對姐夫掉眼淚抹鼻涕,說自己夫人去得早,只有一個女兒,又說願意獻出身家以求姐夫照顧好陸穎之。姐夫拉不下面子,想拒絕也不能。”
桐兒咳了一聲,鄭文浩閉上了嘴。
我忍不住冷笑道:“陸老頭子空口白話做文章,也沒見他真把全部身家獻出來!”
鄭文浩氣道:“他當然不過是說說!沒了兵權,陸家父女就什麼都不是,又拿什麼來要挾姐夫?”
兵權。
我沒有吭聲。
東軍百萬雄師,只要有三分之一死忠陸家,就可以叫這片江山再度來個顛覆。北遼袖手旁觀,是因為押準了蕭暄不敗,而不是賣我救他們太后的面子。如果看著這邊兩敗俱傷,我賭一兩銀子他們隔日就揮兵南侵。
鄭文浩抱起雲香,大步走了出去。越風不知道何時趕了回來,見他這架勢,衡量片刻,還是揮手遣退了士兵,放他離去。
我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心裡默默同雲香道別。
越風護送我們回房。屋裡沒有火爐,只有一盞煤油燈,飯菜都還擺在桌上沒有收。
我把手一攤,“沒有茶水,也就不招待你了。”
結果越風把臉一板,轉身走了出去。
不至於吧,不就是一杯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