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恩回過神時,人已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
“我偷了殺人兇手的錢包?”
一想到這點,小恩就喘不過氣。
那殺人兇手肯定不知道自己住哪裡吧?
不,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住哪,卻不可能忘記是在哪裡搭上自己的,萬一給遇上了,一定……一定……
“一拳就會死了。”她打了個冷顫。
小恩在心中發誓,西門町在那殺人犯落網前是絕對不能再去的。
有種反胃的感覺。
不只如此,他們還做了愛。
先是一個接一個把女人當玩物的人渣,昨晚,則是剛做案的殺人犯。
小恩摸著肚子。
他射在裡面。
小恩立刻起身,先是快步,很快便忍不住快跑到最近的一間藥局。
買了事後避孕藥,還一口氣吞了比老闆說的兩倍份量,小恩連水都來不及買就將藥片嚼碎,用口水嚥進肚裡。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懷殺人犯的寶寶。”
小恩一想到那殺人犯,就直覺該從胃裡翻出東西來吐。
那人剛殺了人,連澡都沒洗就上了她,好像死人的氣息也跟著汗水、口水、精液,通通黏上小恩似的讓人作嘔。
然而出奇的,小恩並沒有真正想吐的感覺。
想一想,關於殺人,小恩不是全沒做過。
有個殺手,代號月。
月殺人,而且大大方方地殺。
他架了一個獵頭網站,在上面列出一長串“該死的人渣”名單。
緊跟在名單的背後,是一組瑞士銀行的帳號,與一串鉅額數字。
至於那串鉅額數字的尾巴擁有幾個零,則由全民決定。
如果你認同某人該死,便將你願意支付的金額匯進該銀行帳號,如果達到了月預先設定的標準,月就會出動。
地球上將少一個人渣,多很多掌聲,隔天加料趕印的蘋果日報將銷售一空。
如果“結標”金額達不到,月便不動聲色。驕傲的他用這種方式尊重廣大的民意。
沒有一個政治人物膽敢猛力批判月。
並非畏懼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獵頭網站上,而是害怕民意支持度會一瀉千里,連里長都選不上。
月是市井小民憤怒的出口。
總有一天,字典中關於正義的註解裡,將出現月的名字。
也許是對這個社會的一點點報復吧,小恩覺得月代替所有的臺灣人對那些自以為有錢有權就可以隻手遮天的暴發戶與政客,發動一次又一次的刺殺戰鬥,讓她感到很過癮。
冷血?
記得去年掏空麗霸集團三百億資產的負責人王又增,在企業申請重整前一天搭頭等艙逃亡美國後,整個臺灣不分族群藍綠群情激憤,數萬名小股東的股票頓成廢紙,只能眼睜睜看著將他們洗劫一空的王八蛋,在美國逍遙快活。
這股龐大的憤怒,月聽見了。
“兩千三百萬的各位,你們願意與我共下地獄嗎?”他在網站寫下。
獵頭網站上的金額在四天內湧進數倍的價錢,打破歷來記錄。
此時國際間的矚目讓王又增反而因禍得福,得到政治性的保護,美國為了顏面命令聯邦調查局須時刻注意王又增的安全,十幾名訓練有素的幹員在王又增的豪宅周圍大陣仗築起防線。
那又如何?
我們談的,可是月啊!
當灼熱的子彈鑽進王又增肥滿的後頸,再出來時已烙出拳頭大的窟窿。
神乎其技。
不知道有多少家長將隔天的蘋果日報頭條攤在餐桌上,得意洋洋告誡子女:“這就是壞人的下場,以後不可以像他那樣啊!”數百間學校在中走廊、教室佈告欄將報紙頭條釘在上頭,就連師長經過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甚至,有很多人將那天的報紙頭條表框起來,當作海報一樣收藏。
非常熱血。
就是這樣。在月的殺手世界裡,正義才有真正的形體,而不是任由那些權貴者用桌上印表機自由打印出來的、屬於他們的白紙黑字。
大多數會被月挑上的目標,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爛人,但小恩對什麼白領階級的犯罪沒太大興趣,而是對欺負女人的壞蛋憎惡最多。雖然月只殺過兩個罪孽深重的連續強姦犯,但那兩串數字裡都有小恩用身體產出的貢獻。
她將賣身的錢匯進月的指定帳戶,看著網站上的龐大數字裡有自己的一份,有時還會開心得哭出來。
如果將來閻羅王質問小恩:“你覺得你只是出了點錢,就不算殺人嗎?”
小恩會欣然接受。
那些凌辱女人的敗類都該死。
最好,月的網站也能列出變態的壞警察、愛說教的老校長、還有好多好多……
只不過用賣身錢贊助殺人,跟與殺人犯交媾,完全是兩碼子事。
仔細往深裡想,當街一拳行兇、頭也不回地走人,甚至還……叫了女人。
這種人絕對不能以殺人犯論之。
不需要福爾摩斯的大腦,小恩就可以斷定,他是個殺手。
職業殺手。
“……”小恩雙手環抱,起了雞皮疙瘩。
既然如此,昨天晚上那職業殺手在做愛前赤身裸體等待的故事“蟬堡”究竟是什麼呢?蟬堡又是誰拿來的呢?
是僱主?
還是地獄來的陰差?
他那種深深著迷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小恩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氣,猛地想起從偷來的一萬六千塊錢還放在隨身皮包裡,有種非將它們在最短時間內花完不可的衝動。
那可是殺人買命的錢,留在身邊一定不吉利。
於是她拿出手機,用3G連結到殺手月的獵頭網站,選了一個最接近被獵殺邊緣的準目標,熟練地將一萬六千元跨國轉入月的指定帳號。
對小恩來說,如此一來附著在皮包裡一萬六千元鈔票上的“亡靈指數”,也透過數據傳輸,轉交給殺手月啦。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小恩闔上手機。
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