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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海風怒吼,

    黃沙蓋天。

    驚濤駭浪,

    掀天而起。

    在那狂風大作的五條沙中,那流沙環繞的石屋之上;只見仇恨雙膝跪在一個童顏鶴髮,慈祥和藹的老人身前。

    五爪金龍和滾地一龍,早巳倒吸一口涼風,竄身逃去。

    駝俠自也心中一凜,茫然不解,何以老人竟在此時此地出現?

    仇恨身前老人並非別人,乃是紫陽真人師兄,仇恨的師伯紫虛道長。

    且說紫虛道長因何不在武當山中修真,反而來到五條沙這神秘之所?原來是百毒天君傳下“帖”今,把他召來,一方面又將翠兒擒到,作為人質,以引誘仇恨來此。好叫紫虛道長制服仇恨,用心之毒,無以復加。

    紫虛道長一向深愛仇恨,加之紫陽真人一死,更是視仇恨如是己出,明知此去,必然是對仇恨不利。然而在那百毒天君的“武林帖”挾持之下,他又怎敢違抗那武林至尊的無上的信符?

    就在那仇恨翻身跪下之際,髮鬢俱白的紫虛道長一挽長劍,道:“恨兒,因何不遵‘帖’令,違犯武林之規。難道你還不知這是武林之中,各家各派的公議嗎?”

    紫虛道長此語含有維護仇恨之意,話語中暗示仇恨可以承認年少無知,以免被處欺師滅祖之罪。

    說話之間,驀聽屋下傳來話語:“道長,請屋裡說話。”

    紫虛道長聽音知系百毒天君所發,心中一凜。面色凝重道:“邵兄,恨兒,請隨我來!”

    三人接踵飄身下屋,只見北面屋內,燭火通明,室深五丈,闊達三丈有餘,深處倚壁擺著一張高桌,桌中斜供“武林帖”,兩旁一雙臂粗紅燭,桌前一張矮几,香菸繚繞。幾前左右,分坐著百毒天君和一個身著玄色道袍、面容清癯而壽眉極長的老道,左下首垂立著五爪金龍毛奎、滾地一龍丁三傑,右下首一字排著四五個名不見經傳的漢子,一個個怒目圓睜,氣勢森嚴。

    駝俠、仇恨隨著紫虛道長進入室中,只見百毒天君似笑非笑,一臉驕傲的神色,緩緩言道:“大膽狂徒,黃山之日,竟敢公然侮辱武林至尊,適才又殺傷本門門下,頑強拒捕,還不跪下,聽候處決!”

    仇恨本當反唇相譏,由於師伯在場,不敢造次,可是要他平白無故領罪,心憤難平,一時竟無對策,急得滿臉通紅。

    正在這滿室空氣顯得十分緊張的時候。猛聽駝俠說道:“魏三省,你別挾天子以令諸侯,假公濟私,侮辱‘武林帖’一回事,殺傷百毒神怪又是一回事,兩事何能混為一談!”

    駝俠話說到此,遊目一掠,只見在場眾人,皆以驚異的目光朝他望著,遂又接著說道:“百毒神怪,不遵‘帖’規,私自殘殺幼齡女童,練那‘寒冰陰風掌’,做下傷天害理之事,人人得以誅之,仇恨何罪之有?”

    百毒天君自知失言,一時難圓其說,臉上顯得十分尷尬,連忙以眼斜視一旁坐著的玄衣道長,似是祈求他能及時講話,以解其窘。

    玄衣道長倒也頗解人意,及時說道:“此時無你說話餘地,休得在此多言饒舌!”

    百毒天君魏三省聞言,有如茅塞頓開,接著說道:“咱們是奉‘帖’規,設堂審問武林叛徒,與你無干,如再多言,當以藐視法堂治罪!”

    仇恨見有義父撐腰,膽量一壯,伸手指著玄衣道長,道:“你是何人?居然干涉別人講話!”

    紫虛道長惟恐鬧成僵局,連忙言道:“恨兒,休得無禮!”

    玄衣道長忽聽仇恨那目無尊長的話,面色俱變,冷冷笑道:“貧道不說,諒你這黃毛未退的大膽狂徒不知,鷹遊山,清真道觀觀土,五條沙,仙掌石堡堡主。人稱長眉道人長清是也!”

    長眉道人一字不漏,詳細道出自己的名號,其用意是想一挫二人銳氣,別再目中無人。誰知駝俠聞言,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隱居江湖數十餘年的長毛老道,難怪連我老頭都認你不出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長毛老道,數十年之功力,想必大有進展了。練成了什麼蓋世武功,顯出來讓老頭開開眼!”

    駝俠並非不識長眉道人,只是見他大刺刺地坐在上面:一本正經,故此裝作不認識似的,乘機挖苦一番。

    百毒天君魏三省心知駝俠有意搗亂,如不及時制止,勢必影響大局,就在駝俠話聲甫落之際,猛然站起身來,大聲喝道:“諸位休再多言,仇恨跪下領罪!”

    百毒天君一言出後,全場為之鴉雀無聲。只見仇恨雙眼一翻,道:“憑什麼指名要我跪下?我又領的是什麼罪?”

    駝俠一旁助威,道:“沒罪,沒罪!不跪!”

    紫虛道長顧慮百毒天君臉上無光,故作怒狀,大聲道:“恨兒,休得無禮,還不跪下!”

    仇恨垂手道:“並非孩子無禮,但不知要孩子朝誰跪來?”

    百毒天君本來白晰的臉孔,此時氣得發青,手一擺道:“朝上跪下!”

    仇恨故作不知,道:“上面供的什麼玩意兒?”

    駝俠接道:“誰曉得兩張羊皮裡包的是啥玩意兒?”

    紫虛道長為人忠厚,武林皆知。他倒真以為仇恨不知上面所供何物,遂輕輕說道:“恨兒,上面供的乃是武林至尊,無上信符‘武林帖’,趕快跪下!”

    仇恨故意眨眨眼睛,以懷疑的眼光凝視桌面,大聲說道:“但不知上面供著的‘武林帖’,是真的呢,還是假的?我跪了豈不冤哉!”

    長眉道長此時竟也忍耐不住,開口道:“‘武林帖’世上只得其一,哪有什麼真的假的,分明就是強辯!”

    仇恨道:“‘武林帖’我雖沒見過,不管是真是假,總不能任憑你們兩人就能將我定罪,需要請出三派以上掌門人到場,才為合理!”。

    仇恨對“武林帖”上一字一句,均已熟讀不忘,故而“帖”中所訂條規。皆能一一背出。是以靈機一動,想到此點。

    一語道出,全場為之震驚不已。

    然而在這震驚之中,卻是喜憂各半。憂的是百毒天君魏三省和長眉道人長清,想不到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竟然能深諸“帖”規,道出自己不法之處,焉不為之擔憂!

    喜的倒是紫虛道長,正當危急之際,仇恨卻能及時道出真理,揭穿百毒天君不法行為。

    駝俠卻有另外一種想法,既然目前真的“武林帖”不便於此時出現,然而又如何能解除當前困境?正在苦費心思,愁眉不展,沒想到仇恨卻機智過人,一語而解心中難題,故而喜上眉梢。一來喜的是仇恨聰明,二來喜的是百毒天君吃癟!

    百毒天君雖然擔憂不已,但仍強作鎮定,厲聲喝道:“明知罪孽深重。兀自強詞奪理……”

    紫虛道長本來就有袒護仇恨之意,今見魏三省仍是執迷不悟,一味蠻不講理,遂不待他說完,猛然面色凝重,插嘴說道:“魏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貧道雖未拜識‘武林帖’,但也知道‘帖’規。舉凡論斷一件案子,必須當著至少三派,掌門人之面,始為公論,目前似乎不合規定,也是貧道老糊塗了。一時沒有察覺,險些被你一己之見,喪了仇恨前途,如果仍然逞強用蠻,到時休怪貧道無禮了!”

    百毒天君聽了紫虛道長一篇義正辭嚴的道理,頗為心折,可是為了本門面子,難以下臺。如若仍然逞強,五爪金龍毛奎,滾地一龍丁三傑已是人家手下敗將,而右下首的幾個又是不堪一擊之輩,一旦翻起臉來,只有自己與長眉道人可以對敵,但紫虛道長和駝俠邵松俱是武功蓋世,加上那莫測高深的大小孩,勝負仍是未知之數,而且,將來傳揚開去,勝還罷了,萬一敗下陣來,豈不貽羞武林?

    一霎時,腦裡轉了幾個念頭,但卻忘了回話。

    長眉道人以為魏三省是懾於紫虛道長神威,二則自負武功曾經二十餘年之磨練,正好藉此機會,一舉揚名,遂行大聲喝叫道:“紫虛道長竟然袒護本門門徒,不顧武林公議,本堡堡主在此,豈能容你師徒撒野?”

    仇恨一聽,氣沖牛斗,也大聲道:“老頭,你說話得有點兒分寸,如果你再侮辱我的師伯,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長眉道人生平未曾受人公然辱罵,今聽仇恨當眾指責,一口氣哪能忍吞得下。只見他雙眉一皺,旋即怒目圓睜,喝道:“本人三十餘年未動肝火,今天被你這娃兒挑燃,好!讓我送你師徒橫屍黃沙!”

    言畢,本是坐著的身子,突然站了起來,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駝俠半天沒有言語,已是憋得難受,忽聞長眉道人誇下海口,心中更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只見他走近兩步,嬉皮笑臉道:“長毛老道,俺早就活得不耐煩了,死是死過好幾趟,老是沒死成功,你老發發慈悲之心,一道成全成全!俺在九泉之下,定會感激你的大思大德!”

    說著說著,駝俠竟自坐了下來,這一坐,正好阻在長眉逗人與紫虛道長、仇恨之間。

    駝俠坐下身來,表面上看,似乎是近乎撒賴,但骨子裡,卻另有安排。因為長眉道人的確曾下一番苦心,三十餘年,究竟武功如何,未知深淺,仇恨年少,缺乏臨場經驗,萬一暗遭殺手,遠水難救近火,是以擋身其間,以防不測。

    百毒天君魏三省本擬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說開算了,可是眼看駝俠那近乎耍賴和目中無人的狂態,不禁十分慢怒,而且長眉道人為了自己都不惜卷身其中,自己若再退讓,老友面前如何交代得下,將來又如何稱雄武林?

    這個念頭在百毒天君心中,快如電光石火般的一掠而過,心思一變,旋即面浮陰笑,道:“臭駝子,你要尋死還不容易,待我成全你吧!”

    眼看已到劍拔弓張、一觸即發之勢,驀地,仇恨槍步上前,正待說話,卻見百毒天君同樣搶橫一步,伸手一把,將那本“武林帖”奪到手中,旋即塞入懷內,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由使仇恨失聲大笑不已。

    滿室緊張空氣,頓被百毒天君的失態舉動和仇恨的笑聲,緩解下來。

    但見仇恨笑聲驟停,緩緩說道:“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稀羊這兩張羊皮!倒是把我翠姊姊放出便罷!如若不然,你是自討苦吃活受罪!”

    百毒天君聞言,哈哈笑道:“要我放你心上人,這並不難,不過,要吃龍肉,親自下海!”

    仇恨一時會不過意,急道:“此話怎講?”

    滾地一龍丁三傑突然哈哈一笑,道:“枉你身為武當之後,竟連這兩句話也不懂!實在令人好笑,哈哈……”

    仇恨一時羞愧難當,面紅耳熱,含怒說道:“手下敗將,還來笑人!吃我一掌!”

    話聲未落,已是一掌推出,滾地一龍丁三傑驟斂笑意,聞聲要躲,已然不及,連用身旁的五抓金龍毛奎也遭池魚之殃,但見兩人“蹬蹬蹬”的連退幾步,“通”的一聲,碰上石壁,方始定上身形。

    右下首的四五條大漢,猛見同門被欺,不知天高地厚,一聲呼喝,蜂湧上前。

    百毒天君心知數人非但不敵仇恨,反將丟人現眼;及時大喝一聲,道:“且慢!倚多勝少,非我百毒門人所為,汝等還不與我退出!毛兄亦請退下休息,順便去看看翠姑娘帶她來此。”

    說畢,暗中使了一個眼色,毛奎會意,率同滾地一龍丁三傑和數條大漢,魚貫地走出屋去。

    仇恨看出百毒夫君眼色有異,又聽提到翠兒,放心不下,翻身就要退出,陡覺身前人影一閃,百毒天君正擋住去路,說道:“小子,咱們話沒說完,怎就急急求去?”

    仇恨生來就怕別人說他貪生怕死,然而百毒天君的話語中,分明含有此意,只見他頓時橫眉豎目,大聲說道:“誰還怕你不成!”。

    紫虛道長雖然心地仁厚,但見目前情勢,也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解決,事到臨頭,忍讓也不是辦法,遂提高嗓門,徐徐說道:“二位如果定要比個高低,貧道負責走上兩招就是,不過斗室之中,彼此施展不開,依貧道之意,咱們去到空曠之地如何?”

    駝俠聽了,拍手笑道:“沙地比武,妙哉!妙哉!”

    這時,海風息止,砂土不揚,天邊一鉤明月,透過稀疏雲層,斜照大地。

    五人縱出石屋,來到一片平坦沙地,無形中分成一個“二”字。

    眾人立穩身形,只見長眉道人橫劍在手,踏前一步,道:“聽說武當劍法天下無雙,你們師徒誰來賜教兩招?”

    仇恨正待上前,紫虛道長已然搶先而進,雙手一拱,說道:“咱們互相研究,還以拳腳為上,不必動用兵刃,閣下之意如何?”

    長眉道人哈哈笑道:“咱們武人,講究乾淨利落。一刀兩洞,爽爽快快的,誰跟你比手劃腳!”

    駝俠不由氣往上衝,一抽腰間鐵旱菸杆,“刷”的一聲,縱上前去,說道:“小老頭接你兩招。”

    聲到人到,鐵旱菸杆快逾飄風,直點長眉道人面門。長眉道人叫聲:“來得好!”猛縮身形,避過一招,旋即橫劍一封,把他封出外門。

    駝俠一招落空,不慢不怒,招式倏變,鐵早煙桿點如雨落繽紛,直朝長眉道人迎頭罩去!

    長眉道人不愧苦修三十餘年,一見駝俠攻來,一柄長劍招式亦變,忽上忽下,一左一右,指東打西,比南擊北,運劍如飛。直無半點破綻。

    駝俠雖是大敵當前,卻仍嬉皮笑臉,道:“長毛老道,三十年工夫就學會了躲呀讓呀?”

    長眉道人一語不發,長眉一振,劍法又變,反守為攻,大展神威之下,真是寒光閃閃,劍勢如虹,數招之內,已將駝俠逼得連連後退,長眉道人一看駝俠頹勢畢現,更是心膽俱壯,展開數十年之苦學絕招,猛攻疾掃,有如狂風折樹,怒潮奔騰。

    駝俠武功本非長眉道人之下,只因手中兵器較弱,而敵人卻偏揀弱的一環進攻,心存顧忌,不免精神難以集中,是以頓落下風,險象環生。

    紫虛道長和仇恨不禁暗為駝俠捏汗,驀地,突見長眉道人手上一緊,一片劍光,頓將駝俠籠罩其中,但聽得一陣“叮噹”響亮,劍影忽散,只見長眉道人長劍一送,直刺駝俠的咽喉。

    仇恨不由失聲叫道:“不好!”好字尚未出口,形勢已大變。

    原來駝俠步步後退之時,右足突被身後碎石一絆,身子頓失平衡,長眉道人見機進招,劍尖眼看刺到。駝俠到底不愧當代奇俠,雖是危險萬分,然而臨危不亂,也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只見他左足撐地,右足憑空,整個身子往後一仰,長劍“刷”的一聲,打從駝俠面門掠過。

    駝俠避過險招,暗道一聲:“好險!”旋即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就是一杆,快如電光石火,攔腰掃去,長眉道人霍地晃身一躍,鐵旱菸杆貼著鞋底,氣掠而過。

    再戰之時,情勢自又不同,駝俠忽掌忽杆,一支鐵桿,使得神出鬼沒,只見他上六杆,下六杆,左六杆,右六杆,連點四六二十四杆。這是山西雲中山的雲中二十四劍,被駝俠融會貫通練成杆式,卻更勝過原來二十四劍,凌厲之極,無以倫比。

    仇恨自從西湖鳳凰山上見識過駝俠的“隔牆點穴”神功之外,這些日子裡,尚未見他顯露過什麼罕世絕招,可是此時卻不由他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時的仇恨,他才領會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自古名言而感到自己實在欠缺太多。仇恨得此啟示,日後獲益非淺,這是後話。

    再說長眉道人奮力解過二十杆後,已是身心俱疲,到了無力施為的地步,可是駝俠卻象有用不完的精力,越鬥越勇,運杆如風,呼呼而響。

    驀地,但聽得“錚”的一聲,長眉道人突然退出尋丈以外,長劍脫手,飛上半空。

    駝俠不加追趕,伸手接下落下之劍,抖手拋給長眉道人,隨道,“再來過,這次可得當心,別讓它跑了!”

    長眉道人見他停身不迫,反而拋回劍來,覺得十分慚愧,卻又聽他冷言冷語,心中反比劍刺更為難過,不禁心頭火起,倏的一個閃身,就要撲身拼命,百毒天君手搖招扇,近前擋住去路,說道:“辰光不早,該看我的啦!”

    長眉道人也是一時火起,既經百毒天君一擋,正好看風轉舵,恨恨說道:“下次相逢,絕不饒你。”

    駝俠哈哈一笑,道:“隨時領教……怎麼著,換你啦!”

    就在百毒天君說話之時,仇恨也已縱至駝俠身旁,一拉義父袖子,駝俠會意。

    仇恨等待義父把話說完,接著說道:“換孩兒跟他走上兩招。”

    駝俠對著百毒天君雙手一拱,說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老兄手下留情!”

    百毒天君心知他是出言調侃,不禁暗想,揮起招扇,就朝仇恨撲去。

    仇恨身子靈如猿猴,百毒天君扇風未到,他已旋轉身形,繞著百毒天君轉了兩圈,間中遞出數招,真個快如光閃,矯捷無倫,任是百毒天君武功深厚,也不能不為之暗暗心折。

    紫虛道長和駝俠見了,更是喜悅萬分。

    仇恨施展絕頂輕功,尤其在那沙地之上,身體輕巧的更是佔了絕大使宜,只見他進如風,退如電,閃躍不定,變化無窮。百毒天君初時以快對快,竟是技遜-躊,立時捉襟見肘,陷入險境。

    數十招後,百毒天君自知輕功不如仇恨,不該以自己之短對敵人之長,枉費力氣而增危險,想通這點,旋即改攻為守,聚精會神,不管仇恨攻得如何凌厲,他都沉穩應戰,見招拆招,逢式解式。

    仇恨在敵人穩守之下,一時也沒佔到絲毫便宜。雙方攻防百招過後,百毒天君始終無法摸透仇恨的路數,心中又驚又愧,且見敵人一劍緊似一劍,連忙展出“百毒門”的鎮門絕技“追魂索命九九扇”,扇影幢幢,白光閃閃,自又是一番氣勢。

    仇恨初出手時,心中尚有怯意,擔心自己武功不如對方,因此雖快,卻極為謹慎,每一招一式都是倏發倏收,儘量避免和百毒天君硬碰硬接,故而連攻百招,仍是徒勞無功,僅是佔得主動而已。

    可是百招過後,他已深知百毒天君的功力與自己不相上下,而“百毒門”的絕技“追魂索命九九扇”也不過如此,也就膽壯心寬了,心中毫無顧忌,攻勢自又不同,一揮金龍赤火劍,“刷刷刷”一連七招,使出九州八奇之首、儒俠孔達威震武林的“七絕劍”,直將百毒天君逼得冷汗直冒。仇恨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攻撲中招式又換,只見他手腕一抖,劍身受到震盪,發出“嗡嗡”之聲,響聲歷久不絕,震人耳膜,懾人心絃。

    百毒天君魏三省不料仇恨有此深厚功力,一時也被震得心神不寧,隨著招式也就無形中遲緩下來。

    仇恨一瞥之下,見他招式緩慢,內心暗喜,猛出一招藥道人的絕技“涼龍震校”,又狠又辣,等到百毒天君驀然發覺時,已是閃躲不及,只聽“卡嚓”一聲,百毒天君左臂齊肩而斷,鮮血淋漓,好不嚇人。

    眾人皆吃一驚,仇恨更是驚愕且又高興不已,他驚的是百毒天君遭受斷臂之痛,會不會立即引起翠兒的安全問題,擔心百毒天君因而遷怒,加到翠兒之身。高興的是果然自己武功大有進展,居然連稱雄一世的百毒天君都傷在自己的手下,這份喜說,又豈是作者一枝禿筆所可形容。

    駝俠顯然也被這目前情景困擾,仇恨競能戰勝一代魔頭,自是高興萬分,然而西湖第三次印證武學、擊敗群雄、奪得武林無上信符、自誇武功天下第一的百毒天君,因何如此功力不濟,軟弱無能?

    交手不過百招左右,即已受傷敗下,如說其中有詐,斷臂乃是事實,如說其中無詐,顯然又與他的身份名望不符,實在令人費解。

    眾人正自驚愕當中,驀覺眼前人影閃動,定睛看時,百毒天君與長眉道人已然逃出十丈以外,仇恨急忙雙肩一晃,展開絕頂輕功,追了上去。

    仇恨心念翠兒安危,腳底加勁,眨眼間已逼到僅隔數丈之遙,眼看就要追上,驀地,只見長眉道人雙手一揚,朗聲叫道:“小子,接著!”

    仇恨只道是有暗器來襲,連忙定神,原來是一陣砂土,蓋頭罩下,仇恨不得不煞住身形,以袖掩目,就在這停身之時,百毒天君兩人已縱上石堡,消失得無影無蹤。

    砂落土散,紫虛道長連同駝俠已並肩來到,三人會合,飛入石堡,已是人影杏然,無聲無息。

    天井中東南西北四向,屋門洞開,分明已成空室狀態,三人不禁大奇,陡然仇恨叫道:“明明看他躍進此屋,因何霎時不見?其中一定有鬼,咱們分頭察看,當必分曉!”

    言畢,已是一個箭步,奔向北面屋去,紫虛道長與駝俠也覺言之有理,也就分向其他屋內搜查去了。

    約有片刻,驀地仇恨一聲驚叫:“在這裡啦!在這裡啦!”

    紫虛道長與駝俠兩人同時聽見呼叫,分別從東、西屋內草出,齊至北屋,入屋一看,屋內擺設如同普通人家臥房,有桌有椅,一張棗木雕刻而極其精緻的床下,豁然有個黑洞,仇恨就在床邊呆呆出神。

    洞中奇黑無比,伸手難分五指,仇恨的夜明眼能在暗中明察秋毫,是以自告奮勇,領頭而下。

    下了約有十來級石階,已是一條地道,三人循著地道,徐徐而進,走了約有盞茶時分,地道折向右轉,行至轉角之處,眼前已現微弱亮光,眾人不敢大意,屏息靜氣,悄悄而行,如是約有二十餘步,卻見一個陰森石洞。

    石洞甚異,四壁光滑如鏡,約有兩丈見方,偌大洞內,除了東南兩壁接角之處插有一支松脂火把外,竟然空無一物,三人無心研究,尤其仇恨,一心只念翠兒安危,哪有閒情管他此洞作何用處?

    伸手抓下火把,穿過石洞,又已進入漆黑如墨的地道,此時地道卻不如前,彎彎曲曲,東折西轉,仇恨高舉火把在前,駝俠和紫虛道長跟隨於後,走著走著,陡然間,仇恨猛地一下停步。

    後面兩人,一時收足不住,直把仇恨撞出兩步,同聲驚叫道:“恨兒,發現什麼?”

    仇恨轉回身來,在駝俠腳下拾起一物,拿起展露,原來是條女用手帕,餘香獨存,似是被人遺落於地。

    定睛看時,帕上顯然留有字跡,仇恨連忙移近火把,將帕抖開,只見帕上留有字語:

    “翠兒有驚無險,

    時機到時可會。葦。”

    字跡潦草,似是寫得十分倉促。

    仇恨見字,心境為之一寬,驀聽紫虛道長問道:“恨兒,這署名葦字的又是何人?”

    駝俠朝紫虛道長做個鬼臉,急道:“這種事兒,你老頭兒就別問啦!走吧!”

    仇恨正感難以回答,駝俠卻已替他解了窘境,一聽義父說走,手帕往腰裡一揣,撒腿就跑。

    片刻工夫,已到盡頭,步上石級,又見頭頂青石蓋住,仇恨把火把遞給師伯,雙手一託,石板雖重逾千斤,卻被他雙手輕輕托起,拋了開去。

    竄出洞口,只見浪濤洶湧,竟是黃河河岸。

    月明星稀,萬簌俱寂,四周靜得有如荒郊墓地一般。

    涼風習習,三人突感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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