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俠自泰山玉皇峰與仇恨分手,雖是借前往名山絕嶺搜尋藥材為名,其實乃是暗中追隨著他,看他是否能單身行走江湖,故此仇恨買舟而下,駝俠卻沿江追蹤,暗裡也會打聽長江一帶情形,又知仇恨所乘之船,船主杜老大祖孫三人為人耿直,長江之中頗有好評,且於無意中得知長江黑鰻杜保之妻為飛天雙環派人所害,誰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長江黑鰻一聽駝俠道出其妻死因,多年積怨齊攻心頭,怒吼一聲,不顧死活地縱身躍過船頭,撲向飛天雙環李慶而去。
飛天雙環李慶一心只注意駝俠父子,沒有提防杜保突襲,若不是閃身得快,險些就被杜保拖下江去,然而身形閃過,卻被杜保帶著衣袖,“嗤”的一聲,拉下一截袖子。杜保因為衝勁過猛,一時收腳不住,“撲通”一聲,越過敵船,落下江中。人至水裡,但見浪頭一翻,長江黑鰻又已竄出水面,伸手一搭敵船之舷,翻上船來又要找飛天雙環拼命。
駝俠深知杜保不是飛天雙環對手,唯恐他有失,連忙高聲叫道:“且慢!此事有我邵松父子在此,定然為你了斷,暫回船來稍候一時。”
這時,駝俠凝視飛天雙環李慶,又道:“剛才聽你說你的飛天雙環厲害,機會難得,老兄,你就亮傢伙呀!”
飛天雙環李慶正想探手取環,倏然百毒天君跨前一步,道:“看來天色已然不早,咱們改期再戰如何?”說話之間,兩眼飄向駝俠,似是徵求他的同意。
駝俠突聞此言,有如跌入迷魂陣中,心想:“百毒天君魏三省一代魔頭,前在西湖擊敗數派領袖,奪得武林至尊,無上信符‘武林帖’掌主地位,為甚麼三番兩次卻顯得軟弱無能呢?”
“五條沙上不過數十招內,被仇恨斷了一臂,今日自己到來還未經交手,卻又發出類似求和的話,前後兩事連貫一想,豈不奇哉怪也!當日紫陽真人與少林寺掌門人慧悟大師是怎麼敗的?”
心念未已,仇恨已哼了一聲,道:“你倒說得容易,還沒分個勝負,你們就想逃走呀?哪有這麼簡單!”
說罷,右手閃電般向百毒天君抓去,百毒天君一閃身避開來勢,驟見飛天雙環手臂一揚,大船已然“譁”的一聲,撐離駝俠立身之船一丈開外,仇恨本想躍過船頭迫而殺之,忽聽“當”的一聲鑼響,那包成半圓形的數十隻小船,齊擁上前,就在飛天雙環李慶的大船前後圍得密密麻麻的,每支小船上都冒出幾個人身,個個手執弓箭,候命待發。
駝俠嘆了一聲,道:“讓他們去吧!”
仇恨眼看目前情勢,也莫奈何,長江黑經杜保雖然未雪殺妻之恨,此時卻也無法可施,只好招呼眾人,人艙坐下。
進入艙中,仇恨特為義父一一引見杜老大祖孫三人,連邵松也自暗中讚歎。
長江黑鰻本是一陣氣憤,經過駝俠一勸,也自省語自己自寒喧過後,只聽駝俠說道:“杜兄亡妻之恨,日內當設法圖報,不必記掛在心。”
杜保、杜全,一個痛妻,一個念母,俱都面色戚然,艙中一片悲切氣氛。
駝俠正感無言安慰,不知如何是好,驀的,仇恨一個翻身,竄出艙去,駝俠心知有異,連忙尾隨而出。
原來仇恨坐的位置,正好面對艙外,忽見江邊遠處有一黑影閃動,是以翻身而出。二人立身船頭,定神看時,不由得齊都驚呆了。
來人非別,又是剛才出言求和的百毒天君魏三省,明明看他隨著飛天雙環李慶揚帆過江而去,不過盞茶工夫,忽地卻由岸上追來,長江江面遼闊,乘船擺渡尚需半個時辰,百毒天君豈非懷有飛天本領?
百毒天君來得近切,並不理會駝俠,而朝仇恨陰陰一笑,道:“小子,咱們又碰頭啦!幾年不見倒是長大了不少呀!”
仇恨一聽,心想:“你這狡猾老賊又來弄的什麼玄虛,剛剛才交過手,如今又說幾年不見,誰會聽你這套。”理也不理,肩頭略晃,一躍跳到岸上,右掌猛推,一股潛力,挾有雷霆萬鈞之勢,直逼百毒天君而去。
百毒天君閃身一讓,避過掌風,卻不還手,仍然陰笑道:“怎麼一語不發,見面就要打?”
仇恨一掌落空,心頭更怒,左掌“呼”的一聲,一股強勁罡風又向百毒天君劈去,這一擊直似江河堤潰,力道何止千斤。
這一掌勁道奇大,迅疾無比,若換旁人定難逃過,只見百毒天君縱身一拔,凌空而起,避得恰到好處,甚至連駝俠與人相鬥,無異以卵擊石,恨恨地回到仇恨身旁。
百毒天君縱身避過了掌勢,只見一陣急猛勁風過處,飛砂走石,岸邊一排樹林,斷枝紛飛。
仇恨兩掌傷他不著,心中也是疑竇叢生,怎地此刻百毒天君恁地了得?適才與飛天雙環兩人合鬥自己,也未見有什麼出奇功夫,怎麼忽然變得功力奇高起來?
百毒天君飄然落地,仍無怒色,又道:“你這小子敢情吃了癲狗藥呀!不分清紅皂白就狠下殺手,要不是我魏三省還有兩手的話,豈不讓你給打得粉身碎骨?我這是急著有事,並非找你打架來的,你要識相才好!”
仇恨只當他是花言巧語,欺身又要進招,駝俠似乎已然看出其中必有蹊蹺,連忙發聲道:“恨兒暫緩,且聽他要說些什麼。”
仇恨突聞義父喝止,當下收斂身形,指著百毒天君道:“有什麼話快說,少賣貧嘴!”
百毒天君正顏問道:“我只請問你剛才可曾在這附近遇見什麼人沒有?”
仇恨聞言,一陣冷笑,心想:“你這老狐狸明知故問,到底搞些什麼名堂?”內心雖然好氣又好笑,但仍反問道:“我倒問你,你剛才在什麼地方?”
百毒天君本來問他,倒被他反過來一問,隱也覺得奇怪,又道:“是我問你,你怎麼例反問起我來了?”
駝俠一旁忍耐不住,插言道:“你自己做的事還問別人則甚?”
百毒天君聽他兩人之言,已知其中必有道理,老實答道:“我是連夜趕路,馬不停蹄,剛剛才到此處,我的話已答覆了,你們該回答我的問話啦!”
仇恨懷疑的眼光注視著百毒天君,道:“怎麼?你連夜趕路……剛剛才到此處……你這是騙鬼,明明剛才你跟飛天雙環李慶兩人鬥我,怎麼卻說剛剛才到?此話怎講?”
百毒天君低頭長嘆一聲,道:“家門不幸,二位以後就可得知,恕我有事在身,不能詳告。”說罷,一個騰步,宛如巨鳥凌空,消失在黑暗之中。
仇恨聽他說來無頭無尾,一閃身就要追他回來問個真切,驀地,林中傳出一聲佛號。
一語甫落,只見一個黑影,捷逾流星飄風,剎那工夫,已近二人。
來人是個羽衣星冠,面目嬌好的中年道姑,只見她手執拂塵,背插長劍,一臉嚴肅神情,冷冰冰的使人見之生畏。
駝俠看清來人,連忙走前一步,雙手一揖到地,道:“師太飄然世外多年,今日怎也來到江邊?”
中年道姑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目前武林中,黑道實力大有凌駕正派之上的趨勢,自從西湖三次印證武學,貧尼已然略窺端倪,打算從此以後不再過問武林中事,數年來我已漸漸修行得心境平靜下來。哪知年前收得一個徒兒,為了她的一點恩怨糾纏,竟自無法擺落,是以跟蹤魏三省到了此地。”
中年道姑言畢,雙目忽向仇恨上下打量,又道:“聞說邵大俠收得一個義子,不但人材出眾,武功更是高不可仰,敢情就是身旁這位?”
駝俠嘴角含笑一點頭,轉過來對仇恨言道:“見過了塵師太!”
仇恨遵命上前要行大禮,了塵師太拂塵一擺,阻住仇恨下跪之軀,道:“貧尼哪敢接受如此大禮,快快免過。”
仇恨聽說眼前道姑是了塵師太,正是萍萍姑娘的師父到來,連忙以師承之禮待之,見她攔阻,旋即言道:“萍萍師父就如同我師一樣,當能受我大禮參拜。”
了塵師太執意不肯,勉強接受仇恨半禮,本來冰冷的臉容,略現笑意,道:“果然名不虛傳,年紀雖小而能知書達理,將來前途定然無量。”
駝俠打從心裡笑道:“還望師太以後多為指教。”
三人進入艙中,了塵師太言道:“你們父子剛才是不是碰著了百毒天君?須知,百毒天君魏三省有真有假……”
仇恨不待她把話說完,急急問道:“怎麼會有真有假,難道百毒天君魏三省還有兩個麼?”
了塵師太道:“正是有兩個,你在黃山與剛才在岸上所遇到的乃是同一個人,這個是真的,五條沙與你大戰,被你斬去一條左臂,現在又和飛天雙環李慶混在一起的那個乃是假的。他們兩人本是同胞孿生兄弟,生得一模一樣,絲毫不差,別說你們分他不出,甚至連她女兒魏葦也難認出誰是其父,誰是其叔。”
仇恨愈聽愈感覺有趣,又問道:“怎麼那個假的也有‘武林帖’呢?”
了塵師太點了點頭,道:“這話說來很長,你且慢慢聽我細說。魏三省是老大,他弟弟取名魏平省,自幼同被百毒門下收授為徒,魏三省為人陰毒,甚會奉承其師,又肯認真學藝,因此頗得師父歡心,故將全身武功傾囊相授,魏平省則好玩成性,只學得一些半吊子的功夫。他們師父逝世那年,兩人都已二十出頭,臨終之時他師父將百毒門掌門人之位傳結了老大魏三省,魏平省雖是心中不服,但自論武功不如其兄,故此懷恨負氣出走。”
“魏三省自得掌門人之位後,潛心又修煉了幾年,非但武功大有增進,且有青出於藍之勢,又因為他極有才略,富有野心,不出數年,竟將百毒門的聲勢整頓得有聲有色,大有凌駕各派以上的情勢,當年第二次西湖印證武學,恰逢他正新婚,又以‘追魂索命九九扇’和‘迷天漫地百毒陣’尚未練成,不敢出山赴會。”
“十餘年來隱居深山,閉門苦練,有心要在第三次印證武學時奪取武林至尊的無上信符‘武林帖’。”
“第三次西湖論劍,魏三省果然擊敗紫陽真人,殺傷慧悟大師而奪得‘武林帖’掌主的地位。”
“魏平省自負氣出走,淪落江湖數十年,除了學幾種歹毒的暗器之外,仍然一事無成,獲知其兄取得‘武林帖’掌主之尊,心中暗生詭計,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施下一種奇特迷藥,將百毒天君魏三省迷暈,禁錮起來,並盜取了‘武林帖’,冒名替之,挾著‘武林帖’之威,橫行武林,無惡不作。”
“‘百毒天君’魏三省之女不察,誤以其叔為父。要不是魏三省功力深厚,自行解除禁錮逃了出來,此謎恐非短期可以揭破。”
“魏葦得逢其生父後,始識其叔所為,所以將翠兒無由釋放,這就是真假百毒天君的來由……”
駝俠仇恨聽她說出這番話來,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五條沙中的百毒天君功力如此的不濟。
了塵師太停了停,又道:“真的百毒天君當年在西湖第三次印證武學之時,已被紫陽真人斷去左臂,魏平省在五條沙時不是也被仇小俠斷去左臂嗎?”
仇恨點點頭道:“如此採說,師太所言不虛也!”
仇恨說至此,略頓之後,又以懇求的眼光望著了塵師太道:“聽萍萍說,家師乃是喪命在白衣婆婆之手,當時師太在場,能否詳細告訴我?”說罷,跟含淚光,面上現出悲切戚容,低著頭靜待了塵師太答話。
了塵師太見了此情,也是黯然神傷,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慚愧,只怪我當時距離較遠,看得不十分真切,誤將好人當惡人,如今反害了一條性命,說起來真是作孽!”
駝俠聽她道出此語,也覺得十分奇異,問道:“師太此語作何解釋?願聞其詳!”
了塵師太端正身形,整了整衣冠,道:“這件事該從仇小俠師父紫陽真說起。當年紫陽真人尚未出道之時,本也是個風流人物,遇著白衣婆婆,兩人一見鍾情,年輕人容易衝動,一夜春宵後,白衣婆婆已是珠胎暗結,這事被白衣婆婆的師父發覺,痛斥了一頓,說紫陽真人是個風流成性而毫無出息的人,嚴禁白衣婆婆再和紫陽真人來往。紫陽真人得悉此情,也自猛然省悟,一改過去作風,痛下決心,誓言要奪取武林至尊的‘武林帖’而後迎娶白衣婆婆來歸,不達此願絕不甘休。”
“白衣婆婆含辛茹苦,撫養雪兒成人,但卻為了師出無名,自幼不許雪兒稱她為母,為了紫陽真人立志爭取‘武林帖’的事,白衣婆婆也不知道流過多少次淚,勸他放棄,然而他立志甚堅,執意不肯中途罷休,第三次西湖印證武學,白衣婆婆趕去過遲,紫陽真人已然傷在百毒天君之手。”
“按理說,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紫陽真人傷的也並非要害,本不致死,卻因三番兩次均未奪得‘帖’歸,沒有顏面再見白衣婆婆,故而自行斷舌而亡,並非白衣婆婆所害……”
駝俠問道:“師太怎的又說害了一條性命?”
了塵師太聞言,淚出如梭,悽然道:“只怪我多嘴,閒時與徒兒談起武林軼事,無意中透露出來,實則是我自己看不真切,誤以是紫陽真人為白衣婆婆所傷,這件事讓徒兒傳給了仇小俠,卻又被雪兒偷聽到。雪兒尋到了白衣婆婆,追問紫陽真人死因,並責問她為何傷害紫陽真人,白衣婆婆自從紫陽真人一死,已是萬念俱灰,柔腸寸斷,今反被世人誤為自己所殺,一氣之下,揹著雪兒自刎了,臨死時留下血書,囑咐雪兒送至武當山紫虛道長,說明了一切經過,日前貧尼路過武當山,才全盤瞭然。”言罷,珠淚滾滾,悲切不已。
駝俠父子,聞悉紫陽真人死因,自也不勝唏噓。尤其是仇恨,悲痛之餘更感迷惘,他想道:“世上多少男女為情所苦,為情而傷,為什麼世上有情人不能都成眷屬?偏偏遭遇到無情的折磨!”
艙中一片寂靜,眾人黯然無語。駝俠感到氣氛低沉,忽然腦中找到話題,微微抬頭,道:“師太此次追蹤百毒天君又為何事?”
了塵師太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還不就是為了徒兒的一點怨孽!這孩子心地良好,慧根也厚,很可以造就一番,自從貧尼收她為徒後,名義上我們是師徒,實際上我們有如母女一般。可是這孩子始終忘不了她爺爺和父母的血海深仇,每天揹著我以淚洗面。本來一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如今變得沉默寡言,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你想,我又怎麼忍得下這份心腸!”
“為了解除她的痛苦,我曾經誆她說代她報仇雪恨,就為了這句戲言,她不知道跪在我面前多少次,流過多少淚,要我務必出面,否則她就絕食,為了成全她的一片孝心,我當然義不容辭,只好下山來找百毒天君算帳了。”
駝俠道:“看來百毒天君勢必已往九姑嶺找他弟弟魏平省索取‘武林帖’去了,師太是不是也要上九姑嶺去?”
了塵師太道:“那是當然。”
駝俠又道:“九姑嶺三面環水,另一面盡是懸崖絕壁,禽鳥尚且難以飛渡,師太卻又奈何?”
了塵師太被他一言問住,低頭想了一想道:“看來上不了九姑嶺,只好在嶺下等了!”
駝俠道:“九姑嶺下,三湖連貫,而且湖面廣闊,師太又如何而知他是打從哪條路下來呢?”
這一問,問得了塵師太啞口無言,忽然仇恨言道:“百毒天君過於險惡,人人得而誅之,我們不妨殺上九姑嶺去,把九姑嶺這一批惡人一起除去,免得他們霸住長江為非作歹。”
駝俠微微一笑,道:“恨兒,你該不是沒有耳朵吧!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九姑嶺是不容易上去的呀!”
仇恨神秘地一笑,用手指著後艙,道:“孩兒不是沒有想到這點,爹!你看,後面不是有現成的人手嗎?長江黑鰻、抓魚聖手這兩個長江的好手都在,還怕他三面環水不成?”
駝俠哈哈一笑,道:“不是你一言提醒我倒忘了,有他們兩位同行一切當然不成問題……”
言到此處,倏然雙眉緊皺,面現難色,又道:“可是不知道他們兩位是否又肯捨身同去?”
仇恨稍為沉思一下,道:“依孩兒看,杜老大祖孫三人都是正直之輩,這種除暴安良的事,相信他們不會推辭的。”
了塵師太本是愁眉不展,聽他父子對話,顯然有了一線希望,連忙道:“不妨請他們過來商量一下,如何?”
仇恨點了點頭,道:“師太此言甚是。”說罷就要起身轉入後艙。
那邊長江黑鰻杜保已不請自來,就在仇恨身邊坐下道:“這位師父和大俠不必擔心,小的雖是出身船家,倒也懂得正義二字,九姑嶺一班強人不但危害過往客商,而且我們這些靠水吃飯的窮人也每每受他們的威脅勒索,實在苦不堪言,真是啞子吃黃蓮,苦在心裡。小的雖然懂得兩下水下功夫,可是勢單力薄,獨木難以成林,現在有諸位肯出頭為我們除此大害,縱然拼了性命,小的也要走上這遭,慢說小的還有殺妻之仇未報。”
“再說咱們這次已然撕破臉皮,這江下生理也已不打算做了,三位有用得著小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小的父子絕對從命!”
一番話說得人情人理,三人均深為感動,隔了良久,駝俠開口道:“難得杜老弟有此一番熱心,我等深為感激,如果此事有成,老弟當居首功。”
長江黑鰻杜保一笑,道:“為了除害,小的但求心安,何謂功過之有!”
此刻,夜幕已退,天邊浮現魚肚白之激光,看來天色就要大亮,駝俠望望艙外道:“天已快亮,大家休息一會兒,好待晚間行事!”
這天,眾人就在艙內打坐調息,直到午後方始揚帆橫渡長江。
過了長江,距離九姑嶺尚有數十里地。以他們三人輕功來言,不消多少時候就可到達,本擬傍晚時分動身,可是長江黑鰻杜保父子腳程較差,這就不能不提早行動了。飽餐一領後,留下杜老大守住船隻,一行五人如飛似的直奔九姑嶺而去。
到得湖濱之時,早已晚霞四起,暮色朦朧的時分,只見湖水茫茫一片,乃是曠野荒郊的地帶,眾人正感不知從何著手之際,倏然遠處一條人影,沿著湖邊,有如風馳電掣般飛奔而來。
來人尚未行近,了塵師太一甩拂塵,迎了上去,大聲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冤家路窄,百毒天君你也有碰到我的時候啊!”
百毒天君穩住身形,面現異色,道:“西湖一別,師太可好?”
百毒天君素來與了塵師太沒有什麼恩怨,驟聽她口出挑戰之言,心中甚感驚異,但表面上仍裝著若無其事地請安問好。
了塵師太冷笑道:“少在這裡假充道學,貧尼萬里追蹤,今日得會‘武林帖’,第三代掌主,總算不負此行了!”
百毒天君聽她出言不遜,而且帶有挖苦之意,內心自是不大受用,但他為人生性陰險,在未判明對方來意之前,仍然裝著滿臉笑意,道:“在下自思與師太從無過節,希望你不要聽信小人之言,傷了彼此和氣才好!”
了塵師太打鼻子裡哼了一聲,道:“黃山蓮花峰仲平煥一家老小被你殺盡,臨走時還放了一把野火,燒得片瓦無存,這難道也是小人挑撥?”
百毒天君沉默未語,了塵師太又道:“西湖第三次印證武學,你既然已經取得‘武林帖’第三代掌主之位,為什麼還要暗中施以毒手,殘害慧悟大師一命,這也是貧尼聽信別人之言嗎?”
黃山蓮花峰仲平煥一門大小被害之事,百毒天君聽了無動於衷,然而聽那了塵師太說出慧悟大師的死因,卻不由他不心驚肉跳。
昔日西湖之會,了塵師太負氣而走,紫陽真人斷舌,屍首被那白衣婆婆帶去,他暗下殺手傷害慧悟大師,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裡知道了塵師太雖走未去,仍然掩身附近而窺知一切。
百毒不君雖是暗中吃驚,但又恐繫了塵師太相詐,故而微笑道:“慧悟大師如何身亡,連我都不知詳情,師太怎麼說他是被我所害?須知我百毒天君魏三省可不容許人惡意栽贓的。”
了塵師太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什麼!你這沒有人性的東西,還想抵賴?”
百毒天君故作鎮定,道:“什麼抵賴不抵賴,一件事自然要有人證、物證,豈能容你血口噴人!”
了塵師太一抖手中拂塵,指著百毒天君,道:“我不說出來,諒你死也不甘心……那天慧悟大師要你把當天印證武學的經過全部記載到‘武林帖’上去,你假裝不知如何記法,慧悟大師還以你真的不會記載,當即以第二代‘武林帖’掌主的身份向前指點於你,誰知你卻凝聚了十成真力貫注‘武林帖’上,趁慧悟大師伸手來接之際,猛然打出那‘帖’,正好擊中慧悟大師胸前要害。當時我還不知慧悟大師有致命之傷,如果那時讓我發覺,相信也不致於容你橫行至今。這件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還不肯承認?”
事到如今,百毒天君不承認也不行了,只見他兩眼一翻,道:“承認怎麼樣?不承認又怎麼樣?慧悟大師是少林派的人,少林派的人不來找我,卻要你華山派的強出什麼頭!豈有此理!”
了塵師太強自抑制心中氣憤,冷笑道:“少林派的事與我華山派不相干不錯,我沒有理由找你算這筆帳,但是黃山仲平煥一家大小的那筆血債我總可以伸手管管吧!”
百毒天君聞聽此言,心中暗付:“這尼姑怎地那麼不講理,黃山仲平煥與少林派慧悟大師均和她毫無瓜葛,為什麼一再提出這兩個問題來相纏?如果不是存心找麻煩的話,那麼就是她神經失常了,想我魏三省一向怕過誰來,你要再不識相,則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暗忖至此,突然橫眉怒目道:“黃山仲平煥又與你有什麼關係?要你伸手管事!”
了塵師太道:“這就要歸到你做事不夠周詳了,俗語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百毒天君雙眉微揚,道:“此話又作何解釋?”
了塵師太此時臉罩寒霜,道:“你可知仲平煥有一個孫女逃過此劫?現在是我的徒兒,也是我的義女麼?這筆血債我是不是可以算算?我是不是可以管管?”
百毒天君露出似笑非笑的面容,冷哼一聲道:“要算要管,悉聽尊便,但要看你是否管得了!”
了塵師太一聲怒斥,一抖手中拂塵後就要欺身上前,倏然,仇恨打從橫裡竄出,立在百毒天君與了塵師太之間,舉手一擋,道:“黃山仲老前輩是為了晚輩而遭受全家傷亡之累,這件事應該由晚輩來挑起這付擔子,師太不必捲入……”
百毒天君突然哈哈一笑,插言道,“我正要找你算帳,你在黃山現出的‘武林帖’一事未了,又將魏平省的‘武林帖’搶去,現在又要出面替那仲老頭挑這檔事,也好,咱們兩件事做一次解決。”。
仇恨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冷笑道:“一次不解決還能留到第二次嗎?我看你是惡貫滿盈,劫數到了。”
言畢,突然拔身縱去,奇怪的是他不向面前百毒天君縱去,卻是反過身形往自己人堆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