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尊者慢條斯理地捲起衣袖:“老可扎,閣下還等什麼?今天本尊者要代替門主懲治你這叛徒!”
可扎欽漢狂笑一聲,道:“查百川,你敢對老夫如此放肆,來吧!二位還是一起上,看老夫能否讓你們歸位!”
斷玉掌毛清聞言之下,狂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老可扎,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
可扎欽漢踏上一步,厲聲道:“正是,老夫早已看出你們兩個存心何在,百毒門如果懂得武林中的意義,早已飛黃騰達了。”
黑衣尊者查百川不理這些,向毛清拋了一個眼色,二人站立的身形,又在暗中向可扎欽漢移近了一尺,而這時,雙方的距離,已夠到了一進步便可擊著敵人的位置。
黑衣尊者查百川故意顯出一股輕蔑的神態,道:“老可扎,眼前已是時候了!”
他“了”,字才出口,斷玉掌毛清的功勢已驟然發動,但是,另一陣呼轟如浪的勁力,亦在同時倏然暴卷而至,抗拒毛清的攻擊。
在眨眼之間,場中兩條人影急合又分,二人已在這電光石火的接觸中,相互攻拒了七招之多。
顯然,斷玉掌毛清已吃了一絲小虧,只見他身形猝然退出三步之外站定。
黑衣尊者查百川適時而動,雙掌一陰一陽,兩股剛柔互濟的綿綿勁力,宛似忽浪般罩向老可扎身側。
可扎欽漢身軀在一陣急晃猛旋中,迅疾有若飄風似的,向黑衣尊者查百川攻出九腿十一掌。
他掌、腿始出,斷玉掌毛清忽然狂吼一聲,雙掌挾著一股凌厲勁風,轟然劈向可扎欽漢前胸而來!
老可扎雙臂伸縮如電,分向查百川及毛清攻出,身形亦在這狂厲的勁風交擊中,飈然閃晃。
黑衣尊者查百川身為“百毒門”執法,功力精絕無比,但較之可扎欽漢卻遜一籌,但查百川得斷玉掌毛清之助,二人在這有如狂風暴雨的輪番急攻猛打下面,可扎欽漢的功勢似已受到阻遏。
但可扎欽漢儘量鎮定自己,在這百毒門兩個高手的夾擊下,身形旋動如風,招式伸縮中,稍沾即走。
在頃刻之間,雙方已激鬥了三十餘招。
黑衣尊者查百川心事已逐漸焦急,他十分清楚,今夜既已動手,便非要將對方折在當地不可,否則,若容對方得手,則百毒門今夜全盤計劃都會成空。
因為,百毒門此舉,是經過一番慎審的計劃,每一個人都有專人對付,只要一處失敗,而讓對方騰出人手支援,則後果不堪設想,為了以後百毒門在武林的擴張發展,查百川二人亦不得不傾出全力,給可扎欽漢一個致命打擊。
二人是同一心意,出手之間,也就越發凌厲。
斷玉掌毛清武功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再加上黑衣尊者那奇幻詭異的掌勢,剛柔相會於一擊的勁力,已予可扎欽漢一個極大的威脅。
三人如走馬燈般迴環交手,勁風四溢,沙石飛舞,三條人影,宛如三縷輕煙般不絕不息地穿走掠動。
可扎欽漢因為金陵一戰受創於仇恨,創傷初愈,元氣未復,這時已感到有些招架不靈,行動遲滯起來?
他知道查百川的功力甚高,他自己目前所遭受的最大威脅,便是那股虛虛實實,忽剛忽柔的陰陽掌力。
但是,可兒欽漢亦絕不願就此罷手,他咬緊牙關,儘量平心靜氣,找尋任何一絲可以發揮威力的空隙,絕招亦連綿而出。
又是三十招過去了,黑衣尊者查百川宛如迅雷奔電般,連連向可扎欽漢劈出十六掌,口中諷損道:“老可扎,閣下不是自認為邊疆第一高手麼?怎麼今日只這點玩意呢?連區區查百川也料理不了,還敢做出背叛本門之事,哼哼,今日將是你得到懲罰的時候!”
斷玉掌毛清雙臂交織圈出,連踢五腿,亦嗤道:“老匹夫,你下次投胎以後,若再胡吹亂語,可尋個較為風涼的地方,若再自吹自擂,包管得不了熱傷風。”
可扎欽漢仍然不言不怒,出掌,換腿,旋身,進步,全然行動似電,快打快攻。但是,他內心之中,早已為憤怒所填滿了!
黑衣尊者查百川又是一招“殊途同歸”,腳下一記“柺子腿”,冷然道:“老可扎,若你現在自絕於此,查某答應留你一具全屍!”
可扎欽漢鬚眉懼張,雙手倏而上下互拒。又閃身避過斷玉掌毛清攻向背後的一掌,仍自前護後擋,勇猛奮戰,看去威武,實際上已被對方勁力的壓迫,困窘到無暇開口。
忽然,一個清朗的語聲,響自黑暗中:“查執法,尊駕好大興致,現在尊駕戲也演夠了,目前尊駕是願意賠一隻手,還是一條腿?或者,保留一具全屍?”
黑衣尊省查百川一聽清朗的語聲,不禁心頭一驚,他感到這語聲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他目光向暗影中一掃,喝道:“是哪一路朋友至此窺探?老夫百毒門執法,黑衣尊者查百川,如朋友未與老夫結有樑子,尚請潔身自愛,莫趟這趟渾水!”
可扎欽漢這時卻陡然精神一震,他已聽出這突然響超的語聲,正是仇恨,這位武林後起的霸才。
他身形電轉中,“百步走蛇”、“弧光聚頂”、“風狂漠海”一連三招,連續施出,口中大笑道:“查老鬼,別那麼沒有骨氣,向你索命的人已經到了,呵呵,裝孫子是不行的!”
查百川狂吼連聲,掌勢有如雲舞風飄,縱橫來往,剛勁如削,柔勁如絲,形成一片奇異的勁網。
斷玉掌毛清亦修轉厲烈,他心中十分納罕,不知道橫裡插手之人是誰?
這時,查百川忽然嘿嘿而笑,陰惻惻的道:“可扎老狗,本執法險些中了你的詭計,這暗中出言的小狗,定然是你耍的詭謀!”
斷玉掌毛清急攻九掌,哈哈笑道:“小雜種,怎麼縮在烏龜洞裡不敢出來呢?哈哈,手把式不行,卻會用口把式唬人!”
他說罷,又轉首大叫道:“小雜種,出來領死吧!莫非你要眼看著老狗濺血五步麼?”
可扎欽漢縱聲長笑,左揮右劈,洪聲道:“媽巴子的,你們兩個瞎眼的奴才,竟然連適才說話之人聲音也聽不出來,哼哼,活該二位有樂子了!”
接著可扎欽漢的語聲,仇恨緩緩轉出,挪榆地一笑,道:“查執法,毛管事,尚認得在下仇恨麼?”
“仇恨”兩個字,宛如兩聲平地響起的焦雷,震得查百川、毛清二人腦際轟然一響,不由自主的倉皇躍出圈外!
二人急急回頭瞧去,在星月光輝之下,那一襲青衫,配合著爽朗灑脫的青年,不是仇恨是誰?
查百川感到心頭一震,腦子有些暈眩,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令他感到手足無措起來,斷玉掌毛清亦不由雙目圓睜,怔在當地。
由於仇恨的出現,今夜,百毒門的一切計謀都將變成泡影。無疑的“皮肉刀子”、“優煞五君”已經失手了,而這一起人,乃是今夜的主力。
仇恨昔日金陵賭棚,所顯示的超絕武功,他們皆有目共睹,而二人更深切明白,憑可扎欽漢及馮奇的那身驚人藝業,猶無法奈何對方,那麼,他們就更不用說了。
仇恨緩緩移前幾步,沉聲道:“逼人不能逼得太絕,百毒門暗襲在下於前,復又因襲在下於後,這種做法,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黑衣尊者查百川略一定神,舌頭有些轉動不靈地道:“仇……仇兄,老夫與仇兄以前之事,已一筆勾銷,嘿嘿,凡是奔走江湖,在刀刃上舐血的人,總是難免有些誤會,現在嘛,這誤會已經化解了,老夫等尚希望與仇兄交個朋友。”
仇恨一笑道:“承蒙抬愛,愧不敢當,這誤會也的確是太大了,仇某已向閻王殿打了幾個來回哩!”
黑衣尊者查百川十分尷尬地道:“啊,仇兄切莫誤解,今夜行動,完全是下屬傳報不實,仇兄乃明達之人,想必定然知道老夫所言,決無虛偽。”
可扎欽漢這時已休息過來,他大步行近,向查百川道:“查老兒,用不著掛羊頭,賣狗肉了,他孃的,若仇娃兒沒有來此,你們兩個會如此罷手麼?”
查百川怒氣倏升,但是轉念一想,他知道此刻萬萬發作不得,只有強自控制下去,狠狠地瞪了老可扎一眼。
可扎欽漢嘿嘿笑道:“查百川,少給老夫來這一套剝皮瞪眼,只怕你稍時不瞪也不行了!”
黑衣尊者查百川儘管氣得面色血紅,卻盡力壓制著,他心中急快地忖道:“看情形十分不妙,仇恨這小子,原本就是眶恥必報的人,老匹夫這一煽火,更是難以善了,唉!這種場面可真要慎重應付……”
他正在暗自打著算盤,仇恨已向可扎欽漢道:“義父(艾惠玫的稱呼),二位好朋友的興致很高,由我來接待他們,馮叔那邊煩你老人家去照應一下。”
可扎欽漢呵呵笑道:“好,好,他們適才要我老頭子這條賤命,不過索命的手段卻有點不甚高明,現在嘛,為父就交由你來處置好了!”
說罷,便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仇恨目送可扎欽漢走後,朗聲一笑、道:“查執法,閣下同意麼?由仇恨奉陪閣下走上兩招,若是仇某敗陣,非但仇某一命任由閣下處置,便是藍湖地盈也雙手奉上,不過,如閣下失手,仇某隻須閣下一腿一臂足矣!”
黑衣尊者查百川不由又驚又恐,有些無所適從。
他知道憑自己一身所學,決然不會是仇恨之敵。但是,在江湖上稱英雄,充字號,最重要的是名望重於生命,“寧可人亡,也要名存。”雖然明知不是對手,也不能過於窩囊。啊!
他再三思考之下,只得硬著頭皮道:“罷了,若仇兄一定要與老夫見個真章,在下與毛兄亦必捨命奉陪。”
查百川臨到此等關頭,說話之間,卻依然十分乖巧,他這輕淡的一言,便把斷玉掌毛清牽入,已等於告訴仇恨要合兩人之力來鬥他。
仇恨面色一沉,厲聲道:“查百川用不著言語交代,仇某既然要找你,自然把毛清算在內,百毒門本來就是倚眾欺寡的蛇鼠一窩。”
黑衣尊者查百川面孔倏青倏紅,他驀然狂吼一聲,已在眨眼之間,向仇恨攻出七腿十三掌。
仇恨星目驟圓睜,寒芒暴射,右掌圈超萬輪弧光,左掌瀉出朵朵星芒,在一片呼嘯銳風中,直襲查百川。
黑衣尊者查百川沉喝一聲,身形已退出五步,一旁的斷玉掌毛清,悶聲不響的搶上兩步,抖掌便向仇恨的脊樑劈下!
就在他身形始動之際,五股猛急的銳風,已自斜刺裡襲向他腦側“五營”、“承靈”、“腦空”、“頷厭”、“懸顱”五穴,來勢有如電掣星瀉,疾厲無比。
毛清掌力未及吐出,已逼得回身撤步,急躍而退。
一個蒼勁的語聲,竟於此時響起:“毛清,尊駕手癢,便由窮酸奉陪一番,又何苦如此迫不及待呢?”
斷玉掌一聽對方報出“萬兒”,全身一震,暗叫一聲:“苦也!”
一個修偉瘦削的身影,已有如行雲流水般掠到他的面前。
來人非別,卻是“八奇之首”“——儒俠”孔達。
毛清大叫一聲,駢指如戟,颯然點向對方的“喉頭穴”,雙腳已連環而起,踢向敵人丹田腹下。
“儒俠”孔達朗聲一笑,“風雨欲來”、“山霧迷漫”兩招候出,上架下劈中“點金腳”,宛如毒蛇吐信,自掌力隙縫中摔點而出。
“劈啪”連響聲,斷玉掌毛清已悶哼一聲,退出三步。
須知“儒俠”孔達功力之高,居於八奇之首,武功一道,最是不能有絲毫等差,毛清遇上這位奇人,哪裡會有便宜佔呢?
孔達洪聲一笑,絕不遲疑,身形翻飛中,又已呼呼襲轟的疾攻而上。
斷玉掌毛清傾力抵擋,身形卻已被“儒俠”孔達那潔瀚如浪的勁風中,步步向後倒退。
而黑衣尊者查百川此刻的情形,卻較毛清更為惡劣。
仇恨出手之下,施展的全為武當絕學,“七絕掌法”,那漫天的掌影、腿山,幾乎是永無間息迴環不絕的滔滔湧出!
那一招式間的威力勢如恢宏,其連續揮舞的速度是如此快捷而凌厲,使黑衣尊者查百川在驟然之間,全然處於被動的地位。
黑衣尊者查百川在仇恨一輪狠打猛攻之下,已逐漸有些招架不住,面紅氣喘。但是,他仍然一聲不哼,傾出他所能發揮的任何一份功力,與這位武林新起的俊傑,拼力死鬥。
掌影交織著,勁風四溢,身形閃掠中,叱喝如雷,這兩位百毒門有數的高手,已豁出性命,盡力與他們重現江湖以來,所遭的空前敵人狠拼。
於是,時間在人們不覺中一分一秒逝去,而黑衣尊者查百川與斷玉掌毛清二人,卻隨著時間的消逝,喘息更急,身手更形遲滯。
黑衣尊者查百川左掌一顫,揮出一股柔韌勁力,如長蛇般繞向仇恨頸項,右掌卻宛如迅雷巨錘,疾劈對方胸前!
他雙掌施出後,大聲狂吼道:“仇恨,本門已佈下了天羅地網,縱然你防得了姓查的,也將難逃另一劫。”
查百川吼叫之間,心神一浮,仇恨一招“浪花成煙”之後,蹬著又是一記“巨濤千里”。
呼轟迴盪的勁力,宛如瀚海例流,無盡無絕地湧向敵人。
黑衣尊者查百川此刻已不及提勁拒敵,大叫一聲,雙掌倉辭間急推而出,身形已似流矢般倒射三丈!
仇恨長笑一聲,如影隨形,抖手便是二十三掌。
查百川喘息未定,已覺一片凌厲勁風,彷彿天降地湧般將自己前、後、左、右,全然封閉,嚴密得就似那無際的雲層。
他魂驚魄散之下,在瞬息的空間中,已將體內能及時發揮的力量,在剎那間拼力施出,全身則猛然躍退。
但是,就在他身形後掠的剎那間,肩頭已是如中鐵椎,痛徹心肺,人已踉蹌退出五步。
仇恨適才一口氣將“七絕掌法”施出四招二十三掌,掌掌連銜相接,一氣呵成,他在無意中,已將儒俠孔達“七絕劍”法融進於掌了。
仇恨掌勢使出後,不由微感一怔,他心中大喜之下,又斷喝一聲,掌影隨著叱喝之聲,又漫天而起,來勢較之先前更為凌厲懾人,呼嘯之聲恍似怒濤飛卷,大有風雲變色之勢。
這次,他已將“七絕劍”中新的六個招式,共二十一腿三十二掌,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內施出。
黑衣尊者查百川這時正好躍到一棵巨松之前,而那股足可投山扛鼎的澎湃勁氣,已有如怒海中的暴風一般,呼轟跟上。
他不由心神大震,面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
這凌厲的形態,正是一個人面臨死亡之前,所具有驚、恐、悔、恨的神色啊!
在瞬息間,轟然巨響中,又起了一陣“嘩啦啦”的驚天動地之聲,那裸巨松,已象是被一位巨神一斧劈斷般,攔腰而折!
碎散的枝丫落葉,飛濺超數丈之高,姻矽晦迷,籠罩四周,曠地之上,已全然被一股濛濛的灰土布滿。
這超絕的威勢,已將場中任何一人震懾得目瞪曰果,鴉雀無聲——不論站在哪一方的人,不論是在交手的人。
四周是一片沉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終於,煙砂逐漸消逝了……
一聲低啞的呻吟,如一縷遊絲般,嫋嫋飄入各人的耳目。
愕立一旁,不知所以的斷玉掌毛清,驀然悲呼一聲,急忙搶向那呻吟傳來之處。
在一片枝丫粉碎的敗葉堆中,毛清已蹲身抱起一個滿身灰砂的軀體來,這乾瘦的軀體,無論衣衫、肌膚、全沾滿了塵土,在毛清的懷中簌簌顫抖……
最令人驚懼休目的,卻是他軟軟垂下的一條左腿,左臂。
場中孔達、毛清,俱為武林中成名人物,他們一眼便可以冒出,那條無力搖擺的左腿、左臂,內中骨筋,定然已經摺斷。
斷玉掌毛清痴迷地望著躺在自己懷裡,神智朦朧昏迷的黑衣尊者查百川,兩滴英雄淚,已輕輕灑落。
仇恨適才出手,本可將黑衣尊者查百川擊斃,但是,他終於在心念轉動中,突又將勁力移向那棵巨松。雖然如此,他那渾厚無鑄的勁力,仍有著極少的一部分掃到查百川的左半邊身子。
查百川左腿、左臂折斷,仇恨可以說是無心如此,但是,在他思付猶豫的剎那,所發出的掌力,已在他不知不覺中偏向敵人左半邊身子,因為仇恨在交手之前曾說過,要麼去對方一腿、一臂,所以,也可以說仇恨是有意的。
這就象我們不願意做一件事,但是,在剎那間又好象為另一種不可抑制的力量而改變做法,在局外人是當然不明所以,其實都是有原因啊!
這種原因,是勢非得已,或者受其他的顧慮、牽連,或諾言所影響。
仇恨有些後悔,但是,卻也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自己由一連串的拼命結果,是否出自本身所願意。
這時,斷玉掌毛清啞聲叫道:“姓仇的,你傷了本門執法,本門無論天涯海角,必然會尋你一報此仇!”
“儒俠”孔達雙目倏瞪,叱道:“毛清,你這是嚇唬誰,你能撿著一條命活著回去,已是老夫網開一面,告訴你,回去告訴你們主子——‘鬼母’江翠瑤,別以為她一手遮天導演這出以為沒有人知道的戲,只是她狐狸尾巴沒有露出來而已!”
斷玉掌毛清先是一怔,繼之瞪視著孔達,恨聲道:“好,既然孔大俠已經知道,百毒門也不用再隱諱了,毛某回去之後,自當一一向武后稟報,至於如何結算,自會有人找孔大俠!”
語聲一停,斷玉掌毛清抱著手中的黑衣尊者查百川,頭也不回地向暗影中躍去。
這時,百毒門的主力,傷的傷,走的走,死的死,一場激烈的戰鬥,這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朝陽明朗的接在天際,光度是明爽的,熱力是柔和的。
石家寨並不是什麼真的寨子,也沒有看見碉樓城堡,荷槍執刀的崗哨,只是較一般的村鎮較為遼闊,顯得險峻而已。
寨的東北角上,一行數人已行上了大道,道路兩側,一邊是田野,一邊是林叢,遠遠的,已可看見一片房舍村落分佈在一條蜿蜒的河水之濱。
可兒欽漢用手朝遠處的屋舍一指,道:“那裡就是‘石家寨’了,老夫知道那兒有一家好館子。”
孔達點點頭,忽道:“對了,這裡與‘九槐莊’是什麼方向?”
可扎欽漢朝周遭地勢估量了一下,道:“我們今晨曾繞過九槐莊,唔,這裡是它的正南。”
仇恨沉著地道:“此處仍在九槐莊勢力範圍之內,我們可要留點神。”
可扎欽漢道:“希望他們不要再找麻煩。”
現在,日頭已經爬得老高了,雖是深秋,陽光依然帶著那麼三分炙熱的味道,不覺令人有一絲渴望休息與吃喝一頓的感覺。
一行人,策騎前行,半個時辰之後,他們沿著河水已經半涸為堤邊驛繹道進入了這個不大的集鎮。
仇恨凝注著有些混濁的灰碧色河水,輕輕地道:“義父,這條河叫什麼名字?”
可扎欽漢正和馮奇商議,兩人先行馳入河頭渡打前站,聞言之下忙道:“哦,這條河叫‘西倉河’,周圍百里的莊稼都靠它灌溉哩,春夏時節河裡的水能升漲到堤邊上。”
仇恨沒有表情的點點頭,可扎欽漢又忙著調度,成為一路直線進入這所小集鎮的唯一一條街道里。
在四周的田野裡,有三五農夫正以好奇的目光注視著這些衣履鮮明的騎土,鎮集裡,不少居民也都駐足而觀,有些更從房屋裡跑出來,每一張淳樸的臉上,都帶著一片驚異而稀罕的表情,這個地方,恐怕少見如此威武的騎隊呢!
騎隊慢慢移動著,在一條簡陋的弄黨外停了下來,忽然,從弄黨內走出兩個中年彪形大漢,望著艾惠玖一施扎道:“屬下迎接來遲,望宮主怨罪。”
艾惠玫翻身下馬,嬌聲道,“李立、李用,我已脫離百毒門,無須如此稱呼,何況,我已允諾你們通裡省親,為何依然羈留遲遲不歸呢?”
左邊那中年漢子道:“屬下……屬下正被百毒門追殺著哩!”
艾惠玫“哦”了一聲,道:“這我倒沒有料到,百毒門規有‘背叛者死’‘中途脫離者死’的條文,難怪你們不敢露面……”
她停了停,續道:“百毒門已經不容於他們了,這樣好了,你們現在暫時跟隨仇相公,他現在是剷除百毒門的主力,等事情了結之後,你們再回去吧!”
李立、李用連忙恭聲道:“謝姑娘恩典。”
可扎欽漢吁了口長氣,道:“那間飯鋪子還在不?”
李立躬身道:“回前輩,還在,弟子這就去訂下飯食。”
眾人紛紛下馬,這條弄堂約有兩丈多長,大麻石鋪的路面,弄堂裡有幾家住戶,一所簡陋的客棧,最底下開著一間飯館,白木門外掛著一方招牌,招牌上寫的店名已經殘剝不清了。這時,一個圍自圍裙的胖大漢子,正從店門裡滿面堆笑的迎了出來。
可扎欽漢瞧著胖子微微一笑,道:“魏胖子,看你紅光滿面,大約發了財啦?”
被喚作魏胖子的就是這家飯館的老闆,他聞言哈哈一笑,笑出滿口黃牙:“可爺,你老在說笑了,這莊小店開在這窮鄉僻野,不倒了店已是萬幸,哪裡還有財可發?能夠勉強混口飯吃,也是仗著各位老主顧賜賞哩……”
可扎欽漢搖搖頭,道:“胖子,你真是掌勺的,越來越油滑了。”
魏胖子一面連稱不敢,一面殷勤地迎客入內,這家館子外面看起來十分窩囊,裡面的陳設卻倒乾淨,地方也很寬敞,十五、六張紅漆木桌整齊地擺置著,木條凳,牆壁粉得雪白,後面臨窗還靠著西倉河哩!
一行人在靠窗的兩張桌子坐下,店裡兩個年輕的夥計已在魏胖子的呦喝中,開始忙得馬不停蹄地端茶送水,團團打轉。
仇恨等大家坐下,才開始對“儒俠”孔達問道:“孔前輩,此次怎會如此湊巧,適逢其會?”
孔達哼了一聲,道:“還說呢!為了你,幾個老不死的差不多全出動了,只差沒有把整個地皮翻過來!”
話說江湖傳言,武林帖得主仇恨已被百毒門殺死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魏葦與雪兒耳朵裡,這晴天霹靂,差點震得二女粉身碎骨,經過數晝夜的磋商,作成了一個決議:
龍兒交由雪兒撫養,先至燕山孤老餘千那兒避難,魏葦則赴東海邀請八奇,為仇恨報仇。
東海距中原少說也有四五天的腳程才能趕到,魏葦心中掂著仇恨的安危,絲毫不敢歇下來,整整奔了四個大熱天,一一個寒夜………
此際已是黑幕籠罩,魏葦來到一個小鎮,兩天來的奔波,也確實使她感到疲倦,魏葦算算日程,以胯下坐腳的腳程,再有兩天就可趕到“銀角灣”見到“儒俠”孔這。這位八奇之首,對仇恨來說,介乎亦師,亦父,亦友之間,只要他出面,不難找到其他幾位。
吉星鎮座落於山腳下,魏葦初出江湖的時候,便打從此地經過,並且還宿了一宵。魏葦拐過街角,來到她曾經打點過的“迎祥客棧”……
一個瘦如竹杆的夥計迎了出來,哈腰說道:“嘿,姑娘,請進,您是要用膳,還是住店?”
“兩樣都是。”魏葦跨下馬鞍,愛憐地撫著坐騎,道:“夥計,你把我這匹馬給好好洗刷,並且用上待的草料餵它,賞錢回頭給你。”
夥計牽住馬韁,連聲點頭說道:“是,是!”
魏葦走進客棧,選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坐下,叫了兩盤菜,一個熱湯,和一份炒飯,獨自個兒默默吃著。
客棧裡不過六成不到的客人,稀稀疏疏的散落著,間雜著幾聲猜拳酒令聲,卻也不甚吵雜。
魏葦一面吃著,一面繫念著仇恨,忽然,她感到有一對眼睛正向她瞟來,不由撩起眼皮瞥去,只見注視自己的竟是鄰桌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身邊坐著兩名彪形大漢。暗忖:“莫非是百毒門的爪牙跟上來了?”
繼之一想,暗道:“別多凝了,也許她不過是好奇看自己兩眼,百毒門那些嘍羅再好的腳程,也不可能追上自己的愛馬。”
魏葦心中啞笑了一下,埋下眼光,繼續吃飯,但心中卻暗自盤算著,此次東海之行,除請八奇幾位老前輩幫助自己之外,她要利用“武林帖”召集備大門派以及各地豪雄,踩碎百毒門替仇哥哥報仇。
“姑娘,我們該回去了,時候不早了。”腰間接著一柄鬼頭刀,背向魏葦的大漢,仰頭幹了懷中酒,對著那紅衣少女說著。
坐在紅衣女子左側,腰間掛著一對吳鉤劍的另一名彪形大漢,也附和著道:“老熊說得不錯,姑娘,我們一早玩到現在,晚回去怕老爺要罵了呢!”
紅衣女子冷哼道:“這麼快回去幹嘛?咱們再待會!”
佩吳鉤劍的大漢叫了一聲:“姑娘……”
紅衣女子不等大漢說完,哼著鼻音嗤道:“老金,你要回去,就自個兒先回去!”
老金與老熊兩泣大漢見紅衣女子生氣,甚為畏懼,哼也沒哼地理下頭繼續喝悶酒。
魏葦飯菜吃得差不多了,拍了一下掌叫道:“夥計!”
“來了!”那乾瘦的夥計應聲而上,哈著腰問道:“姑娘,你是不是要酒?”
“不是,這些飯菜拿下去,你們這裡有熱水沒有?”說著,拿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又道:“剩下的,給你賞錢,馬兒可要好生照料,明兒我還得騎著它趕路。”
夥計眉飛色舞地拿起銀子,躬身不止地道:“謝姑娘,謝姑娘,小的這就去準備熱水,姑娘你隨時可以沐浴,姑娘那匹坐騎,的確是難得一見的駿馬,道地的馬中之馬,小的已經遵照你的吩咐給它刷洗過了,而且喂上好的草料,還用高梁酒拌黃豆……”
“好,夥計,你很會辦事,明兒個姑娘有賞。”
魏葦說著,站起身子就要離去。耳邊忽然響起了紅衣少女的聲音:“老熊,前些日子我叫你去打聽‘武林帖’得主仇恨的消息,究竟如何了?”
老熊點著頭道:“是,我這就要向姑娘稟報。”
姓金的大漢接著說道:“何止知道,我們還見過這位人王呢?”
他們三人的聲音似乎特別高了一些,引起四周的酒客都朝著這邊望來,但一聽說是名聞四海的武林帖得主,都不期然停下話音,靜下來聽他們講述。
魏葦一聽是仇恨的事情,芳心猛急跳著,又坐回身子,兩眼奇異地望著紅衣女子。
夥計見魏葦坐下,不解地問道:“姑娘,您不是說……”
“噢噢,我想休息一會兒,夥計,麻煩你給我沏懷濃茶來。”
“是,是!小的這就給您送來。”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
“老金,你見過他呀?”
老熊一聽老金說見過仇恨,連忙訝聲問道:“老金,聽說這位人王厲害極了,你說說他生得什麼長相!”
老金道:“前些日子,我奉老爺子之命,去中原採購一批東西,首先我聽到是說他死了,當時我確實傷感了一陣子,象這樣一位武林霸才,竟是如此快的凋謝,今後江湖泊不又要大亂了。其實,事實與傳言大有出入,原來仇盟主的死是百毒門故意製造的,百毒門的那位什麼宮主,已經跟他成了親……”
老金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地說著,似是講述著一件天下奇聞。
老熊瞪著兩眼,象是聽到一件神奇的事情,突然問道:“老金,百毒門為什麼要傳出這種偽消息呢!”
老金比手劃腳,津津有味地接著道:“道理很簡單,仇盟主已經結過了婚,而且有兩房,他們那位什麼宮主嫁給仇恨,自然不能做小,這樣一來,不就讓那兩位死了心麼?”
魏葦正凝心聽,這時夥計瑞上一杯熱茶,魏葦端起茶杯,猛猛地喝了一口,心中升起一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滋味的怒火,她想想,那大概就是醋火吧!
紅衣女子雖是引起話題的人,此刻卻是悶聲不響地獨坐著,反而四周的人嘰嘰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談論著仇恨,老金與老熊似乎忘記回去的事情,口沫滔天,繪形畫影地大談不停。
魏葦想起了婚後愉快的生活,夫婦二人輕聲細語,燈下纏綿,芳心一陣甜蜜喜說,唇角勾起一絲傲然的笑意,忖道:“哼,誰也沒法把我的仇哥哥搶走!”
魏葦覺得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心中想著明天的路程,想著剛才老金說的話,仇哥哥沒有死,仇哥哥與百毒門的宮主結了婚,雖然感到痠痛,但卻有著安慰,只要仇哥哥還活在人世,他一定會回來,因為他是那麼愛著自己和雪兒……
一夜漫長,又是旭日東昇,魏葦洗梳完畢,正用著早餐,準備一吃飽便上路。
四周也稀稀疏疏坐著兩三成客人在用早膳,一日之晨,對客棧來說該是“送往迎來”之始。
“嗨!客官爺,請裡面坐,裡面坐!”一名夥計在殷勤地接待著客人。
“夥計,你給我送一份雞蛋威豆漿,外加一籠小籠包……咦,你不是仇師嫂麼?”
魏葦只覺得來人聲音耳熟得很,不禁抬目望去:“嘖,林兄弟,是你?”
魏葦一見來人,竟是“儒俠”孔達的徒兒“玉扇書生”林伯駿,不禁脫口叫道。
林伯駿兩個箭步跨近魏葦,似是又驚又害,道:“師嫂,果然是你,這了可好了,我這雙尊腿可得少受點罪。”
魏葦站起身來,朝著林伯駿笑道:“兄弟,坐下來,有什麼話慢慢說。”
林伯駿笑著點頭,在魏葦面前坐了下來,魏葦也跟著坐下,夥計送上豆漿和小籠包。
魏葦想不到林伯駿會在這裡出現,心中的驚喜自是不說可知,她此次趕來東海,就是為了要請“儒俠”出面。
林伯駿風塵僕僕,似是經過兩夜的奔波,臉上微呈著倦意,可是,並不滅他明朝熠熠的風采,只見他長得一副好人材,標緻異常,烏黑的劍眉高聳入鬢,挺直的懸膽鼻,一雙有神的虎目,寬厚的紅唇,一望給人一種寬厚挺逸的感覺。
林伯駿身材高大,熊腰虎背,看來比魏葦要大些,其實,他才不過十八、九歲的大孩子。穿著一襲白色的衣衫,頭頂扎著鵝黃色的逍遙巾,一副書生打扮,此刻乍逢魏葦,俊臉上呈著說不出的高興。
兩人重新落坐,林伯駿道:“師嫂,你千里迢迢來此,是不是要到東海找幾位老人家?”
魏葦哽咽著道:“你師哥迄今下落不明,林兄弟,我只好走來找孔師伯替我作主,好歹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林伯駿忙安慰道:“師嫂,你先別急,以仇師哥那身功力,決不會發生意外,縱然遇到強敵,也是有驚無險,何況,還有邵前輩跟他在一起哩!”
他頓了頓,又道:“幾位老人家已經得到了消息,花子師叔更是下了‘竹令符’飭令丐幫尋仇師哥行蹤,而且也先後離開了東海。師嫂要不是碰到我,到了東海難撲空。”
魏葦聽了林伯駿這一說,心情逐漸開朗,草草用完早膳,連抉回到了中原。
八奇這幾位老一輩的人物,他們分作兩起,“儒俠”孔達、“醫俠”任重一路,他們沿新河、棗強、武城、茬平抵達中原。
另一起是“丐俠”勿棄、“瘋俠”吳名,沿臨邑、齊河、長清、東河這一帶查訪,任何一起發現仇恨行蹤,既由丐幫弟子迅速傳遞消息。
此外,他們又通知了“壽星”賽南山及“燕山孤老”餘千,請他們動用所有的人力,務必查出仇恨的下落。
這一來,一可以說是整個武林都沸騰了,仇恨沒有想到已身安危竟驚動了這些師門長輩,更使武林動盪,著實感動不已。
石家寨就在眼前,而“九槐山莊”卻分佈在“碎石山”十二條迂旋彎曲的拐路分左右延展上山,右邊的六條拐道,每隔一個彎折便高懸著一盞黃紗罩的燈籠,一直連串接到山頂,明晃晃的燈火映照得六條山路通亮輝燦,而每盞燈籠底下,都直挺挺相對並立著四名黑衣大漢,每四名大漢身邊又都蹲伏著一條高大凶惡的斑褐皮毛的惡犬。左邊的六條山道一片黑暗,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在黑暗中,卻更是蘊藏著無限的陰森與殺機。
仇恨隱伏在一塊灰白的山石之後,微微皺著眉往周遭打量。艾惠玫湊了上來,壓著嗓子,細聲道:“哥,咱們從哪邊上?”
仇恨目光炯然凝注著前面,好一陣,斷然道:“從左面黑暗的拐道上去。”
艾惠玫略一遲疑,道:“哥,我實在幫不上忙,這些地方都是司馬長雄的勢力,我每次來的時候,也只能看到表面。不過,我總覺得左邊的似乎較右邊的更為險惡,別看黑沉沉的,可能機關埋伏滿布。”
仇恨有力地握著她的玉手,淡淡地一笑,道:“不錯,但我們主要的目的是潛入裡面而不被人發覺,若是由右邊的拐道上去,卻斷無不被發覺之理。雖然他們不一定能發覺我們,打草驚蛇則毫無問題,自左邊黑暗的拐道上去,可能更危險。但是,玫,你卻須記住,在黑暗中,我們不容易行動,他們也是一樣如此!”
一股暖流自手心傳入了心窩,連連點頭,連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她陶醉在淚馨裡裡。仇恨閉閉眼,倏又睜開道:“走吧!”
於是,兩條人影宛若狸貓般在濃濃夜色掩遮下快速地飛躍,片刻間,他們已來到一條寬約尋丈,彎曲盤山而上的拐道之前。
拐道入口一片漆黑,兩側山壁高聳,拐道內靜悄悄沒有絲毫動靜,氣氛陰森而恐怖。第二條拐道,隔著這一條在兩丈之外。順序下去,每條拐道懼是如此,彷彿直接蜿蜒至修羅的魔宮。
仇恨略一注視,微微晃身,已閃電般躍上這第一拐道與另一條拐道中間的石脊上,石脊間生滿了枯藤雜草,腳下亦是凸凹不平的巖面沙土。他沒有帶出一點聲音地伏在雜草之中,好半晌才抬頭向四周注視。這一看,老天,在五步之外,有三名黑衣大漢伏著,正專神不懈地蹬著下面的拐道。三人身前,一具特製的連雲弩,有如一個大木架似的偽裝於草叢之內。這座特製的強弩有無數的機簧,因此,也有無數的箭矢安裝其上,上下一共有三排,藍汪汪的箭鏃對準拐道下邊,只要拔動機關,那狹窄的拐道里便會落下一片密密的箭雨,三丈之內,只怕連一隻老鼠也沒法躲過。
輕輕吐了口氣,仇恨凝眸在上面瞧去,不覺心中更是吃驚。這拐道與拐道間的山脊,雖是不規則的彎曲而上,卻仍然可以隱約看出每在三丈左近,便有這麼一具設備,而且,拐道的石脊上皆是如此。
仇恨慢慢地,又朝前摸進了兩步,這時,他聽到三人中有一個打了一下呵欠,低聲嘀咕著:“媽的,人家在上面摟著娘們逗樂子,我們卻在這裡喝他媽的西北風……”
另一個漢子急忙噓了-聲,道:“你就少放幾句狗屁,沒有人把你當啞巴……這幾天風聲緊,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位大哥七個回山來了,前些天‘黑衣尊者’又帶著‘血魂堂’的高手和對方幹了一場,那麼多好手全喪了命,尊者自己也丟掉一手、一足。”
原先那大漢不服氣地“呸”了一聲,道:“不用提‘血魂堂’了,他媽的就好象他們才是百毒門的樑柱一樣,吃的、拿的全比我們強上三分,做起事來卻一點也少不了咱們的幫襯,哪一次買賣咱們沒流過汗,灑過血?四哥帶的‘血魂堂’老是多分兩成,不過他們功夫強一點,裡頭多幾個黑道上的朋友替他拉拔,卻也不象四哥時常誇耀的那麼不怕死,他媽的,他們同樣是肉做的………”
一直沒有開腔的另一個憋不住了,低吼道:“潑皮,你個狗操的是有完沒完?你他媽的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不找四哥吵去?光在這裡吵嚷,又是哪門子英雄好漢?老子煩透了!”
這一吼,三個人都靜了下來,過了片刻,那叫潑皮的仁兄又嘀咕道:“這一守又得到天亮……昨天和阿坤賭牌九就有些挺不住了,狗孃養的,他們硬拉著不讓走,連熬兩個通宵……唉!真不是人乾的事。”
剛才吼叫的那個漢子,哼了一聲,道:“就該把你這潑皮放到拐道里,再燃爆炸藥,引那竹管子裡的火油,活燒死你這孬種,狗操的,假如不是你昨夜輸了個屁股朝天,你今宵會有這麼多廢話?老子說著氣就上來了………”
隨著風,這些話一字不漏地飄進了仇恨的耳中,他咬著唇搖頭,百毒門方面做得真絕,這種狠毒的佈置,任你再有千軍萬馬,只怕也得完全坑在這拐道里面,而且,除了幾個百毒門黨徒口中透露出一些消息之外,不知是否還有其他機關埋伏?
此際,那些人又沉默起來,枯草微微地搖晃著,烏雲滾滾自天際浮過,大地,星月無光,一片死寂。
冷沉地思考著,仇恨明白,假如想絲毫不驚動對方能摸上山去,事實是不可能了。於是,他自己素來遵守的一項意念又開始浮上心頭。是的,多少年來,他無論在本身藝業方面或在行事應對之上,特別注重一個“快”字,快?對了!他可以用最迅速的手段,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借黑暗的掩護,一路格殺上去,這格殺的速度,一定要在敵人將消息傳至九槐山莊內之前。換句話說,在對方發號施令之前,尚未得到警訊之際,已攻入其中奪人殘命!
仇恨根據艾惠玫的敘述,知道這九槐山皮乃是百毒門的一個重要據點,一定有不少的硬底子。要徹底毀滅百毒門,必先殲除它各個據點,如果將九槐山皮消滅,百毒門的實力便大打折扣了。
仇恨沒有再加猶豫,雙手一撐,順著石脊悄然溜下,腰背一挺,毫無聲息地重又翻回那塊山石之後,艾惠玫急忙走來,摟住仇恨道:“哥,如何,可以行動了吧?”
仇恨一把將她扯得坐在地上,壓低了聲音,迅速將方才的發現述說了一遍,未了,他毅然道:“事不宜退,辰光已經不早了,咱們只得一路硬幹上去,一直格殺到對方心臟地帶,據我估計,當敵人知道事情不妙,我們已經衝到!”
艾惠玫略一遲疑,低低地道:“也只得如此了,一切由你作主……”
仇恨閒閒淡淡的一笑,笑容卻瞬息間凝結於唇角眉梢,他冷森地道:“玫,格殺之時,一定要記住快與狠二字要訣,切莫存婦人之仁!”
艾惠玫連忙點頭,仇恨微微揮手,“去”字出口,人已電射至石脊上。
這一次,他不再稍隱身形,落上石脊,方才那三名大漢怵然一驚,齊齊轉頭惶問:“哪一個?”
仇恨雙目冷厲如刀,去勢毫未阻滯,有如一道流虹般掠過這三名大漢身側,當這三位仁兄腦子裡還沒有來得及轉過念頭,仇恨的右掌已在一晃之下形同千百柄血刃暴飛,這三顆斗大頭顱在一片模糊的問嗥聲中骨碌碌滾下石脊!
三個屍體的頭腔剛剛濺起熱血,仇恨形同鬼魅一樣撲到了隔著三丈之外的另一處暗哨,這處暗哨的三個百毒門徒正覺得情形不對,尚未開口瞬間,仇恨身形飛斜,雙掌自下而上掌力實揚,頭也不回地繼續掠去,當他的身軀方起,這三名大漢早巳肝破腸流地倒成一堆。
自後面緊緊跟隨的艾惠玫,幾乎毫無施展的機會,她一步也不敢落後地傾力追隨著,而每一處暗哨懼已摧毀,百毒門的一些徒眾,死狀悽慘的橫躺豎臥地倒成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