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珉望了望黑洞洞的窗外,不禁小聲說道:“這雨這麼下著,青江水又要漲得厲害了。往年春末也是這樣嗎?”
男子站了起來,也望著外面的黑夜,“說是十年不遇的大雨。西南已經有三處大堤告急。皇上已經派出官兵前去保堤。”
“我看光是加固河堤不夠用。”謝懷珉說。
男子凝神看了她片刻,才說:“你有什麼看法?”
謝懷珉笑,“我一個大夫,能有什麼高深看法?只是每次洪澇災害之後,總有瘟疫橫行。生石灰,各類藥材,都得及早開始準備齊了。我這幾年來鑽研藥經,對各類瘟疫倒有些研究,興許派得上用場。”
“也好。”男子點了點頭,“希望那些大堤能保得住,希望今年不會有百姓流離失所就好。”
謝懷珉敏銳地聽出了他話裡的疲憊,心裡跟著一動。
那語氣,可真是太熟悉了啊。
深夜的帥營裡,孤燈的長案上,有個人總是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溫柔地笑著。所有的擔憂顧慮和疲憊,全部都掩藏得深深的,就是為了不讓她擔心。只有在勞累到極至時,才會從心底湧現出來。
“大人,”謝懷珉不禁柔聲說,“夜很深了,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男子這才從沉思裡回過神來,臉色的憂慮與疲憊一掃而空,恢復了剛硬內斂的樣子。
他看著始終站得離自己遠遠的女子,她清秀的臉上寫著單純善意的關切,雖然姿態同他十分生疏,可是總有感覺很親切自然,感覺很熟悉。
宇文弈走出藏書閣,宇候在外面的侍衛立刻迎了上來。貼身太監常喜急忙將一件火鼠皮的大麾披到他肩上,然後撐起傘。
雨水嘩嘩打落在傘面上。常喜關切道:“陛下趕緊回去吧,著涼了可不好。”
宇文弈走了兩步,忽然站住,轉身回望。
樓上的燈火還亮著,卻是十分微弱,像是隨時都要被這雨水打熄滅似的。
他忽然接過紫玉竹傘,遞給一旁的一個小太監,“等下里面的女大夫出來,你就把傘給她,別教她淋著回去。就說是門房裡準備的。”
小太監愣愣的接過去。常喜哎喲一聲,空著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宇文弈不等他發話,轉身帶著侍衛冒著雨大步離去。
雨是越下越大了。不過四、五天,南方果真傳來幾處堤壩危機的消息。宇文弈緊急召集工部開會,反覆斟酌後,還是決定毀一處堤壩來保障下游的萬頃農田。當地的三萬多居民得緊急疏散,大部分都撤到臨近的縣市裡。緊要關頭只有犧牲少數人的利益來保全大局了。
內醫監也接到通知,趕緊準備人手和藥材,做好南下安撫災區的準備。賑災這種事,工作量大,危險係數高,補貼卻不多,若是沒有身懷一顆偉大的公僕之心,還真沒多少人願意去幹。所以內醫監派的都是下級大夫,青藍褐三個級的大夫選了大半,我們的小謝大夫很幸運地被選在其中。
因為已經有瘟疫在局部蔓延,時間緊張,謝懷珉早上接到任務,第二天就得出發。
恰好吳十三來串門,只見家裡雞飛狗跳,就像剛被搶過。一臉不情願的正在把處理好的草藥用油紙裹好,而謝懷珉則正忙著把衣服往箱子裡塞。
吳十三很困惑,“你這是要去逃難嗎?”
“差不多了。”謝懷珉抹把汗,“我明天就跟著隊伍南下賑災去。孃的,才北上沒幾天又跑回去,早知道當初就留在青陽不走,路還近點。”
吳十三自動忽略那句髒話,“你要去賑災?”他臉立刻掛下來了,“你是女人啊!”
“謝謝!”謝懷珉黑著臉,“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別,不用你提醒!”
吳十三叫:“一個女人跑那裡去做什麼?”
“去救命啊!”謝懷珉白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南下去幹嘛?度假嗎?”
吳十三突然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衝過來扯下她手裡的東西,嘩地丟到一邊,一臉稟然正氣,“我去和我哥說!怎麼可以讓你去那種地方!”
謝懷珉正要發怒,聽他一提,立刻一臉花痴樣,很興奮地問:“你哥是不是長得挺高,氣質出眾,人也非常帥,就是面部表情有點缺失,不苟言笑?”
吳十三聽了她的描述,一下僵住了,“你見過他了?”
謝懷珉點頭,“在青陽就見過了。是他來處理的那如意膏的事啊。”她眉飛色舞地比畫,“不過你哥真是長得好啊!那相貌,那氣質,八百米外看就知道是一精英!我說你也真倒黴,都是同樣爹媽生的,怎麼就區別那麼大……”
話丟出去,半晌都沒有迴音,回頭一看,哪裡還有吳十三的影子?
進來說:“吳大哥風一樣地跑走了。”
謝懷珉抓抓頭,這十三少又哪根筋不對了?
不安地問:“姐,瘟疫可怕嗎?”
謝懷珉好笑,“死人的東西,你說呢?”
“吳大哥的話有道理,幹嗎去那麼一個危險的地方?”
謝懷珉一邊忙著,一邊說:“每個人在這個世上,都有他的社會責任。醫生的責任就是救死扶傷,軍人的責任就是保家衛國。大人的責任就是創造價值,撫養後代,而你呢,小夥子,你現在的責任就是好好學習,將來建設祖國。”
冷笑,“我知道你有那麼多現成病例可以給你搞研究了,你就連命都不顧了!”
謝懷珉被點中心事,有點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又不是科學怪人,救人當然是最重要的!”
冷笑不止,最後謝懷珉惱羞成怒給他腦袋上來了一巴掌。
吳十三一去不回,謝懷珉收拾好東西,又給溫大俠寫了一封信拜託他在這段時間裡多照顧一下。吳少爺是靠不住的。
這般折騰到深夜,終於躺下。
外面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估計皇帝和江南受災的群眾都睡不好覺。鴉片一事還沒結束,這又鬧水災。天下這麼大,通訊這麼不發達,生產力還有那麼大一個等待提高的空間。做皇帝,做一個有責任心的皇帝,真是一份苦差啊。
謝懷珉翻來覆去睡不著。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原來住青陽時的鄰家的桃花,恐怕都謝完了吧。
同樣一個夜,不知道蕭暄此刻在做什麼?
夢裡那個英俊的人正對自己笑,溫柔的懷抱,沉穩的心跳。小華,小華地叫著,柔軟的吻落在臉上,唇上。擁抱越來越緊,氣息越來越熱,她渾身發軟地靠在他懷裡……
謝懷珉張開眼,臉上發燙。
呀!怎麼夢到這個?
她捂進被子裡,嘆息。
又是一年春過去。
次日依舊是個淫雨天,謝懷珉最痛恨這種半死不活的雨天,情緒不好,煩躁,大早起來臉色就很難看。
內醫監的大院裡,全是要出遠門的大夫和前來送行的家屬。謝懷珉的家屬就是。
小少年一半是不捨她遠走,一半是對即將而來的自由生活的嚮往,兩種矛盾的情緒在臉上表現無疑。
謝懷珉擰他肥肥的臉蛋,“聽著小子,我不在的時候給我好好讀書,不許勾引別家妹妹,吳十三要帶你出去玩你要堅決拒絕,把我寫的那本謝氏百草經背到第五章,回來考你!”
“知道啦!輕點!”捂著臉嗷嗷叫。
“出發啦!”帶隊的長官喊到。
謝懷珉嘆了一口氣,不放心也得放心了。她拍了拍的肩,跳上馬車。
馬車隊伍緩緩駛出內醫監的大門。小小的身影在一群送行的人裡十分不起眼,很快就被擁擠的人群蓋了過去。
一聲道別聲中,謝懷珉覺得眼睛有點熱。
突然的,從人群裡鑽了出來,朝著馬車奔來。
“姐!”那孩子大聲喊,“姐!這個給你!”
謝懷珉忙探出身去,往她手裡塞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是一塊碧綠的玉佩。
這東西見過,當初沒了母親,夜夜哭泣時,總是將它握在手心之中。
“不行!這太貴重了!”謝懷珉急著要塞回去。
“姐你拿著!”卻很堅決,“你代我保管著,等回來還我!”
謝懷珉捏緊手裡的玉,貼在心口,溫柔地笑著。
停下來。孤單站在路中間的身影越來越小。謝懷珉衝他揮了揮手,終於放下了車簾。
車隊在兩旁百姓圍觀之下,駛出了城門。
雨比先前下得密集了許多,衝散了街上圍觀的群眾。站在京城的雲照酒樓最高層俯瞰下面,只見無數樓臺都沉浸在煙雨之中,是一片繁華下的冷清寂靜。
車隊已經走遠,街市如常。
“還在鬧脾氣嗎?”高挑挺拔的青衣男子話語裡帶著親切。
被問話的男子抱著手,撇了撇嘴,平凡無奇的臉上寫滿不悅,“你知道她的身份,還把她往那裡派。出了什麼事,那可就是國際糾紛。”
宇文弈輕呵一聲,“國際糾紛?這詞也是跟著她學的?”
吳十三使勁翻白眼,“你要真戒備她,就應該把她圈養起來。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宇文弈手指習慣性的輕敲著欄杆,目光越過重重樓宇,穿過滿城風雨,似乎飄得很遠很遠。
“那樣,未免太折辱她了。”
吳十三聽到這句話,反而鬆了一口氣。
他扭頭望了一眼車隊遠去的方向,眉頭擰緊,終於跳了起來,手一撐欄杆,身影如燕般飛躍出去,幾個起落,已經從高高雲照樓跳落到地上。一聲響亮的口哨,一匹矯健的馬兒從巷子裡竄出來。他翻身上馬,衝樓上的人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追隨著車隊而去。
宇文弈無奈地搖了搖頭,眼裡,卻有一點羨慕之色。
“兩位大夫,走這邊。”
大嬸提著油燈在前面引路。
雖然沒有下雨,但是天氣還是十分悶熱潮溼。空氣裡瀰漫著植物腐敗的味道。夜幕下的苑城靜得連蟲叫聲都聽不到,十分詭異。
瘟疫蔓延的災區就在苑城以西不遠的鄉野裡,圈出一塊地來,切斷了往下游的水源,由當地軍隊把守。謝懷珉他們這半個月來就一直在裡面工作著。
好在瘟疫雖然蔓延得廣,但是都不嚴重,是及時發現就可以醫治的腸胃疾病。所以半個多月來,病情明顯控制住了,死亡並不嚴重。
謝懷珉結束一天的工作,剛吃了兩口飯,帶隊的張大夫過來找到她。說是苑城裡接連兩天都有人生病,張大夫擔心是疾病傳染到城裡去了。謝懷珉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便叫她同自己一路去看看。
苑城不大,總共八千多戶,因為發源自紫雲山的天江流經該地,木材總是順水運來這裡再轉運到內地,所以城裡居民商家多做的是木材生意。正因為如此,城裡房屋也都是木頭建築。遇到這種淫雨天,木頭受潮發黴,那味道可委實不好聞。
大嬸引著兩個大夫走到內院,憂慮地說:“我家公公前天就有些不舒爽,昨天開始發熱起不了床。請城裡大夫看了,說是傷風氣悶,可是藥吃下去不見好。今天更是燒得厲害啊。”
她推開門,屋裡光線昏暗,一個女孩子正從水盆裡擰了帕子給床上的老人冷敷。
謝懷珉聽到黑暗的角落裡有什麼東西在動,忽然一個黑影竄出來逃出門去。
大嬸尷尬地笑了一下,“是老鼠。木頭房子就老鼠多。”
張大夫問:“聽說城裡最近也病了幾個人?”
“是啊。”大嬸憂愁道,“馬家和老王家的兩個老人都病了,馬家媳婦聽說今天也病了。”
“都是一樣的病嗎?”
“差不多吧。都是發熱發虛。大夫,不是聽說城外的瘟疫已經在好轉了嗎?難道是轉到城裡來了?”
謝懷珉笑著安慰她:“大嬸您別擔心,外面的瘟疫傳不到城裡來。我看你們這可能是別的什麼引起的病。”
張大夫已經坐在床邊,開始給老人檢查。
“老人家,聽得到我說話嗎?您哪裡不舒服?”
老人不稍微保留了一點神智,氣若游絲,哼了哼:“疼……”
“疼?哪裡疼?”
大嬸代替說:“公公剛發病的時候就說覺得身上到處都疼。”
張大夫解開老人的衣服,謝懷珉舉著油燈湊近。當她看清老人身上的東西時,手不禁一抖,油差點濺了出來。
老人頸項下顎附近的淋巴結全都腫大如銅錢,紅腫潰爛,皮膚上也佈滿了血斑。
“這……”張大夫見多識廣,心裡有數,手也開始發抖。他立刻站起來,捲起袖子,又解開老人下身衣服。只見腹股溝的淋巴也腫大潰爛,景象十分可怕。
謝懷珉立刻問大嬸:“別家生病的人,也是這樣嗎?”
大嬸驚慌道:“聽說好像是。可是這病……咱們從來沒見過啊。”
張大夫給老人蓋好被子,看謝懷珉一眼。謝懷珉點了點頭,張大夫臉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也點了點頭。
謝懷珉自己也是一身冷汗,心想,這可真是鬧大了。
張大夫拉她到旁邊,問:“你怎麼看?”
謝懷珉果斷道:“全城戒嚴,燒!能燒的都燒掉!隔離!至於病人,我想想辦法。”
“這能有什麼辦法?”張大夫冷汗潺潺。這個世界裡面對鼠疫,除了隔離和死亡,還能有什麼其他辦法?
“現在乾急也沒用。”謝懷珉緊張過後,很快冷靜下來。“第一,趕緊通知陳都尉,要他帶兵封鎖這個地區。水源是要封鎖的,一定要通知到下游的百姓。第二,通知官府,上報朝廷,安撫百姓和配合我們的工作。第三,選一半的大夫,我給他們緊急培訓告訴他們該怎麼做。這病是通過飲食和跳蚤傳染。”
張大夫也冷靜了下來,“你說得對。我這就去官府。你回去召集人來。”
老張匆匆走了,謝懷珉則拉住大嬸說:“你們家誰接觸過大爺?”
大嬸已經被嚇得去了半條命,哆嗦著說:“只有我和我家姑娘。我家男人上個月去外城做生意去了。”
“好!”謝懷珉眼神極其嚴肅,“大嬸,你趕緊把身上穿的,床上蓋的,能燒的燒,不能燒的就拿滾水煮一遍。家裡的老鼠,全部打死燒了!如果有樟腦之類的驅蟲藥,統統找出來。這病許多是通過跳蚤傳染,您也知道該怎麼做!”
大嬸腿發軟,“這這……我們是不是已經染上了?”
“大嬸您別慌。”謝懷珉硬著頭皮安慰她,“不會那麼容易染上的,趕快照著我說的去做!”
苑城的高太守今年三十出頭,是行政幹部裡的年輕份子。年輕人的好,就是膽子大,幹勁十足,行動效率高。聽了謝懷珉的彙報後,高大人一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正義之色,當即指揮手下開始行動。立即統計病戶,劃分隔離區,動員全城滅鼠,搞清潔衛生。
此時天黑不過一個時辰,許多人家正準備上床睡覺,卻被猛烈的敲門聲驚動了。而與此同時,當地駐軍已經接到張大夫的消息,帶領士兵將城門全部圍住。信差兵分數路向中央和附近各地通報疫情。
自告奮勇要進城的醫護人員有十多人,不多,其實也夠了。這病放在現在這種醫學水平下,大半靠天,小半靠人,過不過得去,還都是命。
謝懷珉給他們宣佈紀律。首先,進去的人不到疫情結束是不能出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然後是為了防止自己染上病,如何保護好自己。三是關於治療方法以及如何照顧病人。總之一句話,這活生死攸關,要有犧牲精神才能幹得了。
結果這十多人居然一個沒退出,還有十幾個曾經是謝大夫手下的病人聽聞了要求加入幫忙的。謝懷珉不敢拿人命開玩笑,只帶了受過訓練的醫護人員,當晚就收拾好藥材和行李,進駐苑城。
城門轟隆關上。
正是夜半三更時,可是整個苑城的居民都沒有入睡。本以為遠去的瘟疫捲土重來,更加兇險恐怖的籠罩在人們頭頂。
就在整個苑城都在雞飛狗跳地打老鼠燒東西的時候,謝懷珉將她的家當搬進了苑城醫局的一間藥房裡,然後繫上圍裙,捲起袖子,點燃了爐火。
她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半舊的荷包,裡面除了放著給她的玉佩,宋子敬給她的玉佩外,還有一塊象徵著齊國女性最高身份的玉璧。
她露出溫柔的笑來,將玉湊到唇邊,吻了吻。
“阿暄……”
事發的第三天中午,宇文弈用過午膳,靠在塌裡,翻著新貢上來的民間詩選。
窮酸文人悽悽哀哀、長篇累犢地傷感著春花秋月,詞語間盡是不得志的怨懟不滿。整本書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就像一塊半乾的糨糊。離國素來重武,宇文弈平日也最討厭看那些文人無病呻吟。這次不知道是哪個新來的不懂事,獻了這麼個怪東西上來。
他煩躁地丟下書,閉目養神,心裡卻在飛快地盤算著。
雨季終於過了,洪峰也都過去了,該保的堤壩都保住了,該砍腦袋的貪官也都掉了腦袋。夏蟬已經飛上枝頭,聲聲叫著夏天來了。一個皇帝也只有在這個時刻才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休息片刻。
派去賑災的內醫監的大夫們,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常喜微微緊張地聲音響起。
“陛下睡了嗎?”
宇文弈早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下了塌。
常喜進來,雙手把一份加急報遞上。
宇文弈拆了開來,臉上微微迷惑的表情迅速轉為震驚。
急報被他一把捏皺在手裡。常喜輕抽了一下。他從宇文弈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伺候在旁,見他情緒失控的次數卻是少得可憐。
宇文弈很快鬆開手,將急報丟在地上,臉上已經籠罩上了一層冰霜。
“叫右相、太醫監、副太醫監和林尚書立刻來見朕!”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叫送這信的隱衛進來。”
常喜躬身,小跑出去。
宇文弈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然後把剛才那份急報拾了起來,用鎮紙壓平。
隱衛在簾後出身:“聽從陛下吩咐。”
宇文弈問:“吳王人到哪裡了?”
“在忱州,離苑州還有三日。估計也快知道了。”
“傳我的令,攔住他,絕不可以讓他闖苑城。他要反抗就把他打暈了運回來!”
“是!”隱衛應下。
宇文弈的手指輕敲著桌沿,猶豫片刻,才問:“謝大夫在城裡?”
“是。”
他手上動作突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