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即今之南通縣,位於江蘇省長江北岸。
出通州城南二十多里,沿江岸有五座山,名狼山,劍山,君山,馬鞍山,黃泥山。
在劍山之麓,傍山面江,雄峙著一座氣勢巍峨,佔地百畝的巨堡,堡名“天雄”,又名“江北第一堡”。
堡主尉遲大俠,美號“鐵膽義豪客”,是一位名滿武林,仗義輕財,江北武林同欽的一代大俠,也是江北武林道上的第一高手。
尉遲大俠生得身高七尺,體格魁梧,肩闊腰粗,淡金臉,突額虎目,臥蠶眉,獅鼻海口,顎下鋼髯如針,目光灼灼如電,不怒自威,神態懾人,令人一見就會生起是一位鐵錚錚豪雄之感!因為他生就一副俠肝義膽,為人仗義輕財,一身所學功力均極高,是以不但博得“鐵膽義豪客”的美號,被譽為江北武林第一高手,而且也自然的成了江北武林道的領袖——
盟主。
於是,江北武林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尉遲堡主一出面,說一句話,便沒有解決了不了的,天大的事情也能一筆勾消!
尉遲堡主的夫人不幸早逝,遺有一子二女,子名尉遲震南,長女芳名如蘭,次女芳名如黛。
尉遲震南正弱冠出頭,生得虎背熊腰,紫黑臉,虎額,濃眉,環眼,和乃父一樣的獅界海口,神態威猛懾人,體格魁梧,比之乃父猶高了三寸;這真是所謂“龍生龍來鳳生鳳,虎父自必虎子。”
但是尉遲如蘭尉遲如黛的相貌和乃父乃兄則就完全不同了,自然,這也是絕對不能相同的!否則,那豈不成了一雙無鹽模母,“水滸傳”上的孫二孃,那豈不要嚇壞人!尉遲如蘭芳齡十八,尉遲如黛芳齡十七。
姐妹倆不但全都生得明眸皓齒,瑤鼻櫻唇,體格婀娜,嬌軀高矮適度,而且一般兒的天生玉骨冰肌,美絕塵字,令人見面神痴目呆!俗語有“男兒象父,女兒象母”之謂,其道理大概是不會有錯的了。
蓋因已故的堡主夫人宮慧卿,昔年乃是位曾被譽為“江北第一美女”的絕代佳人!
四月,春明暖花開。正是那風和日麗,春光明媚,令人渾身感覺有些懶洋洋,軟綿綿的季節。
時當四月中旬,這幾天通州城裡城外,突然湧到了為數不下三四百眾的武林豪雄,江湖好漢。
因此,通州城裡城外所有的大小客棧,茶館,酒樓,到處都擠滿了人,連那些寺廟道觀,也被一些人借作臨時宿處。
因此,這座小小的通州城便頓形熱鬧了起來。也立刻變成了三教九流彙集,龍蛇混雜的地方。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有這多江湖豪雄突然雲湧而到,是通州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還是出現了什麼武林奇珍瑰寶?……不是,什麼都不是!
只因為後天四月十九日,是“天雄堡主鐵膽義豪客”尉遲大俠的五十大壽,這些突然湧到的武林豪雄,江湖好漢,都是趕來拜寺的。南門外,過長橋,拐彎不遠處有一座“江北樓”,是全通州城數一數二,規模最大的一家酒樓。不用說,這幾天裡“江北樓”的生意自然是好極了,從早到晚,整天滿座,簡直就座無虛席。店夥們端酒上菜。忙得透不過氣,樓上樓下,跑得腳底板朝了天。
店掌櫃的則笑逐顏開,春風滿面,笑得嘴巴都有點合不擾了。本來也是,做生意的人生意好了,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賺進,那有個不笑逐顏開的道理!
時值未申初交,“江北樓”外突然來了九騎。這九騎,馬駿,人也特別,因此,立刻引得“江北樓”中的一眾武林豪俠,全都不禁為這動容注目。
發先一騎純白,渾身上下由頭到尾找不出一根雜毛,那神駿雄姿,一望即在是一匹千里名駒。馬上人,則是位穿著一身白衣,年約十八九歲,面如冠玉,雙眉斜飛入鬢,目如朗星,鼻似懸膽的美少年。
這白衣美少年,人品相貌雖頗俊逸,氣宇雖頗英挺,可惜,嘴唇稍嫌薄了些,唇角也稍嫌上翹了些……這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大缺陷,但卻令人有美中不足之感!而且,如果依照相理,作人性之厚直與涼薄之分析的話,這就該已經夠了。他身後八騎,是四黑四紅,模樣雖然不如白馬那般神駿,但是卻逃不過行家的眼睛,一看就知都是關外異種,千中選一的健馬。四匹黑馬上是四名年紀三十上下,肩後斜背大刀的黑衣勁裝大漢,四騎紅馬上則是四個綠衣綠裙,頭梳雙髻,肩後斜露劍柄,年齡皆在十六七歲之間眉清目秀,面貌姣好的侍婢。
這白衣美少年是何許人?
“江北樓”上下在座的江湖豪雄,雖有五六十位之多,但是,竟全都十分眼生得很,不識這白衣美不年的來歷!於是,樓上樓下立刻響起了一片嗡嗡之聲,大家都在交頭接耳,低低的互相探詢:“此人是誰?你知道嗎?……”
白衣美少年上了樓,墾目一掃全樓的座位,他不由的皺了皺眉。旋而,他劍眉忽地一揚,唇角泛起了一絲微笑,神情瀟灑地朝一張只有兩個人對坐的座位走了過去,拱拱手道:
“兩位,請擠一擠,可以嗎?”
兩個人,一個是黃衣中年漢子,一個是年紀約摸二十三四的青衫書生。黃衣中年漢子點頭一笑,道:
“可以可以。”
口裡說著,身子已離座站起,拿起自己的杯筷,移過對面和青衫少年並肩而坐,同時客氣地朝白衣美少年擺手笑道:
“閣下請坐。”
白衣美少年沒有開口,只含笑地點了點頭,落了座,四名黑衣大漢和四名侍婢,則垂手肅立其身後。
一名店夥計走過來送上茶,剛要開口問:“吃什麼?”
一名侍婢卻已飛快地遞出一張紙條,說道:
“照這上面的做,要快要好,另有重賞。”
店夥計一看紙條上的菜名,不禁暗中伸了伸舌頭,但是,口裡卻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答道:
“是,姑娘,小的這就去關照立刻做好送上來。”
話未說完,腳下已急步如飛的下樓去了。對面的黃衣中年漢子突然目視白衣美少年含笑道:
“公子也是來此拜壽的麼?”
白衣美少年微點了點頭,沒有開口答話。黃衣中年漢子又問道:
“公子貴姓?”
白衣美少年淡然一笑,搖搖頭,仍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黃衣中年漢子眉頭不由微微一皺,還要開口說話時,先前遞出紙條給店夥的那名侍婢,倏然開口說道:
“閣下!請喝你的酒吧,我家公子生性不大喜歡和生人交談。”
黃衣中年漢子碰了個釘子,心裡雖然很不高興,但因對方此來也是向“鐵膽義豪客”尉遲堡主拜壽的,卻又不便發作什麼,於是,逐冷笑了笑,轉向身旁的青衫書生,舉杯邀飲。
突然,白衣美少年開口了,但,聲調卻冷得令人心生寒意地道:
“閣下,你冷笑的什麼?”
黃衣中年漢子一眨眼,道:“我笑我的,關你閣下什麼事?”
白衣美少年目中寒芒一閃,點頭道:“閣下說的不錯,你笑你的,這本來不關我的事,可是,你閣下笑的不是時候。”
黃衣中年漢子目光一凝道:“如此,我請問,依閣下看,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呢?”
白衣美少年道:“這你何須問我,閣下自己心裡應該明白。”
黃衣中年漢子搖頭一笑道:“事實上我卻是一點都不明白。”
白衣美少年冷笑道:“閣下不必故裝糊塗!”黃衣中年漢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就算我是裝糊塗吧,怎樣?”
白衣美少年道:“那就回答我問話為何冷笑?”
黃衣中年漢子道:“如果我拒絕不答呢?”
白衣美少年冷冷地道:“閣下,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你可懂?”
黃衣中年漢子雙眉一挑,道:“不識時務便又如何?”
白衣美少年目中寒芒一閃,道;
“閣下,說句不怕你冒火的話,只怕你已經很難走下這座‘江北樓’!”
黃衣中年漢子臉色一閃,道:
“你敢是仗著人多?”
白衣美少年冷漠地一笑道:
“閣下,你完全錯了。”
“完全錯了?”
黃衣中年漢子眨眨眼睛道:
“可是隻憑你一個人?”
白衣美少年搖頭道:
“閣下,我早已看出來了,你一身所學雖然堪稱不俗,但是,還不值我親自出手!”聲調一落又起,接道:
“就憑我身後四婢四衛而言,任何一個都比你強,足能將閣下留在這座‘江北樓’上,你信是不信?”
這話,不但黃衣中年漢子和青衫書生聽得臉色徒變,心頭一震,全樓的一眾江湖豪雄心中,也都不禁為之暗暗一震,於是,一眾群雄都在暗自思忖:“這白衣美少年是何來歷?……”
“好狂的口氣……”黃衣中年漢子倏然哈哈一聲大笑道:
“閣下,你這話,我自然不信!”白衣美少年冷冷地道:
“不信,一試便知。”
黃衣中年漢子挑眉點頭道:
“我當然要試。”
說著,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轉朝身旁的青衫書生舉了一舉,道:
“南兄弟,你雖然不是我輩武林中人,但是我仍然非常高興交你這個朋友,來,我再敬你這一杯!”
原來這青衫書生姓南,非止不是武林中人,而且聽黃衣中年漢子的口氣,他們可能也還是剛認識的朋友。
黃衣中年漢子話聲一落,立即舉杯仰頭一飲而盡,倏然長身離座,舉步便往樓梯口走去。白衣美少年身後,一名侍婢突然揚聲冷喝道:“你站住!”冷喝聲中,那名侍婢已玉手倏抬,一指點向黃衣中年漢子的後肩!指風嘶嘶,勁勢凌厲。黃衣中年漢子聞風知警,連忙向右橫跨三尺避開。“篤!”一聲輕響過處,指力擊在牆壁上,牆壁上頓時現出一個寸許多深的小圓洞。一眾群雄目睹之下,心頭全都不禁暗暗一凜!其婢功力已經如此,其主人功力如何,不言可知,自必更為高明瞭。就在黃衣中年漢子橫跨三尺避過一指的剎那,綠影一閃,那名侍婢已神色冷凝的俏立在樓梯口。黃衣中年漢子目光瞥視了牆壁的小圓洞一眼,眉頭微皺了皺道:“姑娘好強的指力,也好狠的心腸!”那侍婢秀眉一挑道:“閣下,前者,我多謝你的誇獎,後者,你則不應當怪我,我奉命出手,豈能不全力施為。”
黃衣中年漢子輕聲一笑,道:“如此說,倒是我怪姑娘了。”
那侍婢道:“我說的乃是實情,錯對與否,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語聲一頓又起,接道:“閣下,現在我奉勸你立刻回到原位上坐下,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家公子的問話否則……”頓聲住口,兩雙秀目中突射冷電地逼視著黃衣中年漢子,冷笑了笑,沒有接著說下去。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的意思是什麼”黃衣中年漢子自然懂,但是,他卻淡笑地眨眨眼睛,問道:“否則姑娘便要出手留下我,是麼?”
那侍婢螓首一點道:“你明白就好。”
黃衣中年漢子又淡笑了笑,道:“姑娘自信必能留得下我麼?”
那侍婢秀眉微微一挑,道:“閣下這話問得實在有點多餘。”
黃衣中年漢子道:“姑娘,請說說這‘多餘’的道理。”
那侍婢道:“閣下,我家公子適才說過的話,你還記得麼?”
黃衣中年漢子搖頭道:“姑娘,我這人腦筋向來不好,忘了。”
那侍婢一聲冷笑,道:“我家公子說,我們八個任河一個都比你強,都足能留下你,這意思,你閣下明白了麼?”
“哦,原來如此。”
黃衣中年漢子笑了笑,道:“姑娘,可是我卻有點不信。”
話落,舉步直朝那侍婢身前逼去!
那侍婢突然挑盾冷喝道:“站住!”黃衣中年漢子腳下一停,問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那份婢冷冷地道:“閣下真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
黃衣中年漢子淡然一笑地聳了聳肩腫,冷冷道:姑娘,你說對了,我這個人,向來就是這種怪脾氣。”
那傳婢秀目中寒芒一閃,道:“如此,你就不能怨怪姑娘了!”玉掌微揚,直朝黃衣中年漢子胸前拍去!黃衣中年漢子輕輕一笑,道:“姑娘,你這一掌,我有點消受不起!”笑說聲中,身形微微一側,右掌截出,截腕切脈!那侍婢口發“嗤”的一聲冷笑,玉掌突翻,化拍為拿,蘭花玉指快如電閃,直扣黃衣中年漢子的右腕脈門。
黃衣中年漢子心頭驚凜,疾地縮腕暴退五尺,臉現驚色地道:“姑娘,你是關外……”
那侍婢一聲冷笑道:“閣下,你見識不差,可惜,知道得嫌遲了一點!”嬌軀倏然前欺,揚掌便待拍出!驀然一聲粗豪的急喊陡起:“姑娘請住手!”
急喊聲中,一條高大的人影,身如電射地飛掠上樓來。
來人好快好高絕的輕功身法,喊聲未落,身子已點塵不驚地落在那侍婢和黃衣中年漢子兩人的中間。這人好不冒失,也好不莽撞!幸而那侍婢一聞喊聲即停掌未發,不然,這一掌足以碎石成粉的力道,恰好實實地全擊在這人的身上!
此人好一副威凜懾人的相貌!身高六尺開外,虎背熊腰,紫黑臉膛,濃眉環眼,獅鼻海口,顧盼之間,雄威凜凜,有若天神!原來此人正是那號稱“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身形一現,那侍婢連忙檢襖一福行禮道:“小婢紅玉拜見少堡主。”
尉遲震南微一擺手道:“紅姑娘請少禮。”
語聲一頓,環眼倏睜,轉朝黃衣中年漢子一抱拳,說道:“請恕尉遲震南眼拙,閣下貴姓大名?黃衣中年漢子一抱拳道:“不敢當,少堡主垂問,敝姓孔,草字亮節。”
孔亮節這名字不但尉遲震南沒有聽說過,滿樓在座的一眾江湖豪雄,也都似乎從來未聽聞說過。顯然,這孔亮節乃是個名不見經傳之人。
但是,“神力小霸王”並未因此而瞧不起孔亮節,或稍現輕視之色,又抱拳一拱,道:
“原來是孔大俠,尉遲震南失敬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孔大劍請坐,尉遲震南因還要招呼朋友,請恕失陪。”
孔亮節已知他要招呼的朋友是誰,點頭微微一笑,舉舉手道:“少堡主不必客氣,只管請便。”
尉遲震南沒有再說話,轉身大踏步走向白衣美少年桌旁,巨靈掌一伸,握上了美少年的臂膀,熱情豪邁地道:“何兄,兄弟剛才接到消息,說是你來了,所以特地趕來看看,想不到果然是你,兄弟實在高舉!”
白衣美少年哈哈大笑道:“南兄弟,我也只不過剛到,要的酒菜還沒有上來呢,你就已經得著消息趕來了,你的消息可真靈通極了!”
尉遲震南大笑道:“兄弟的這點消息雖然也算得靈通,但是比起你何兄來,可就差得遠來了。”
語聲一頓,話鋒倏的一轉,道:“何兄,你為何不直接到堡裡去,卻先跑到這酒樓裡來擠著,敢是見外麼?”
“見外?”
白衣美少年朗聲哈哈大笑,道:“南兄弟,你想我會麼?”
尉遲震南濃眉一軒,道:“好,走,我們到堡裡去慢慢談去!”白衣美少年倏然一搖頭道:“不行,現在我還不能走。”
尉遲震甫神情一怔,巨靈掌已鬆開了白衣美少年的臂膀,問道:“為什麼?”
白衣美少年道:“我要在這裡等個人。”
尉遲震南環眼一凝道:“等誰?”
白衣美少年微微一笑道:“舍妹。”
尉遲震南環眼界採飛閃地道:“令妹也來了?”
白衣美少年點首一笑道:“你意想不到吧!”
尉遲震南一搖頭道:“兄弟實在意想不到她也會來。”
白衣美少年笑道:“其實這應該是意想中的事情。”
尉遲震南剛翻了翻環眼,白衣美少年接著又道:“伯父五十大壽,江北武林同慶,‘天雄堡’中定必盛況空前,江北英豪雲集,這等熱鬧場面,以舍妹的個性,她怎會放棄這種難得的機會不來湊個熱鬧,何況他與黛妹的性情又極相投呢!”
“不錯。”
尉遲震南哈哈一聲豪笑,道:“這一來,黛妹可有了淘氣的伴兒了,黛妹如果知道卿妹也來了的消息,她要不高興得跳起來才怪!”語聲一頓,環眼倏地一凝,問道:“卿妹她什麼時候到?”
原來這白衣美少年姓何名沛宇,美號“關外游龍”,乃妹芳名遙卿,美號“關外玉鳳”,為威震關外逍遙莊主“逍遙處士”何尚武的愛子掌珠。
“關外游龍”何沛宇笑道:“大概就快到了。”
星目倏然一抬,凝注地問道:“南兄弟,你心裡很急著要見到她麼?”
這是句含意頗深的玩笑話。尉遲震南他相貌雖粗,可是,心智卻並不粗,這話的意思他自然聽得懂,也知道是句玩笑話。
雖然,他心裡卻實有著這種慾望,只是,在何沛宇如何當面一問之下,臉孔立時不禁一熱,紫黑中微現紅暈,神情顯得有點窘迫地訕笑道:“何兄,你怎麼開起兄弟的玩笑來了!”
何沛宇笑道:“南兄弟,你害臊了?”
語聲一頓,倏又朗聲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好臊的,南兄弟,鬚眉男子漢昂藏七尺軀,‘神力小霸王’當世武林奇男,怎可效那世俗兒女之態,豈不落人笑話麼?”
尉遲震南濃眉軒了軒,但卻沒有接話。這時,店夥計送上酒菜。尉遲震南心中倏然一動,立即向店夥計說道:“小二哥,麻煩你去向掌櫃的招呼一聲,今天由我做東,所有的酒菜賬全包了,明天一早我派人送銀子來。”
店夥計連忙哈腰答道:“是,少堡主,小的這就去告訴掌櫃的。”
說完,轉身欲走。尉遲震南接著又道:“慢著,小二哥。”
店夥計連忙停步回身,哈腰問道:“少堡主,您還有什麼吩咐?”
尉遲震南笑道:“酒帳全包了,小費每人二十兩,明早一起付。”
店夥計連忙點頭不迭的道謝道:“謝謝少堡主的賞賜,謝謝少堡主的賞賜。”
尉遲震南揮手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店夥計哈了哈腰,轉身快步的下樓去了。
突然,一個年約五旬開外的馬臉老者站起來大聲說道:“各位,今天尉遲少堡主請客,我們應該借花獻佛,同敬少堡主一杯以表謝意才是。”
馬臉老者此話一出,群雄立時一齊響應,亂哄哄的叫說道:“這話說得不錯。”
“這話有道理。”
“我贊成。”
“我們大家是應該同敬少堡主一杯以表謝意。”
七嘴八舌亂哄哄的叫聲中,於是,全樓的群雄都紛紛離座站了起來。人人手中高舉著酒杯。這場面,群雄的這份熱情,實在令人激動!
於是,尉遲震南內心十分激動地,也豪情飛揚地向群雄連連抱拳說道:“各位,一點小意思,我尉遲震前實在不敢當各位如此之謝,各位的盛情,我心領,這一杯酒算是我敬各位的好了!”
話落,巨靈掌疾伸,端起桌上的酒杯,搶先仰頭飲幹,朝群雄照了照杯,一聲豪笑道:
“各位,我還是先乾為敬……”
他話聲未落,樓梯口突然響起一個甜美無比的聲音,接道:“尉遲大哥,你不敬我一杯麼?”
群雄聞聲紛紛回首望去,眼睛全都不由立時一亮。
樓梯口,俏生生的玉立著一位白衣少女,身後,並肩靜立著四名肩後斜著露劍柄的青衣侍婢,四名斜背厚背大刀的青衣大漢。
這白衣少女她好美,好美!她,秀髮披肩,黛眉如畫,明眸秋水,閃漾著智慧的光輝,瑤鼻絳唇,一張宜嗔宜喜的嬌靨,雙頰梨渦隱現,玉骨冰肌,皮如凝脂,賽雪欺霜……真是“清麗若仙,秀美絕世”。美得令人目光發直,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這白衣少女是誰?她,正是何沛宇的妹妹,美號“關外玉鳳”的何瑤卿姑娘,靜立在她身後的四女四男,則是她的隨身侍從“四燕四虎”,由於姑娘她生得實在太美了,於是,全樓近百雙眼睛,全被姑娘那美絕塵寰的姿容吸住了,震懾住了。
於是,那一雙雙精光灼灼的眸子,俱都瞬也不瞬地發了呆,像是著了魔!於是,剎那間,全樓突然寧靜了下來,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片靜得落鍾可聞的沉寂之中。不過,這時只有一個人顯出了唯一的例外,顯得眾獨獨清的與眾不同。
此人便就是那坐在何沛宇對面的南處青衫少年書生,唯有他的一雙眼睛沒有被何瑤卿姑娘那絕美的姿容所吸引,全樓上,也唯有他一個人目不斜視,自顧自在低斟喝的酌喝他的酒。
美色當前,他竟然絲毫無動於衷。顯然,這定是他因是讀聖賢書之人,僅守著那“非禮莫視”的古訓,要不然,便是他自慚形穢之故了!
原因是這位南姓青杉少年書生,他雖然有著一雙清朗的星眸,生得一口比女人家還整齊潔白的貝齒,但是,卻生得兩道稀疏的細眉,臉色黃黃的帶著病容,左頰上有一個銅錢般大的黑疤,疤上還長一小撮短毛。
他這副容貌實在不雅得很,比一般人都不如。的確,他是該自慚形穢了;但是,他也有著一般人不如他多多,令人羨煞,值得驕傲之處,那便是他的一雙手,十根指頭根根如玉,比女人的纖手尤要美勝三分!
此刻,一群江湖豪雄的目光,因為全都投視在何瑤卿姑娘身上,南姓青村少年書生這種眾法獨清的神情,雖然沒有人注意他,但卻是引起了兩個人的留心,好奇而注意起來。這兩個,一個是何瑤卿姑娘的哥哥“關外游龍”何沛宇,一個則是那原先和他同桌而座的自稱名孔亮節之人。自然,任憑何孔兩人如何留心注意,除了覺得他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是個十足的書生之外,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的。
經過剎那的沉靜,“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突然哈哈一聲豪笑,道:“卿妹,你是極難請得到的貴客,愚兄怎敢不敬你的酒,別說一杯,就是十杯百杯,只要卿妹你高興,愚兄必定照敬不誤!”
何瑤卿嬌聲一笑道:“尉遲大哥,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可不得賴帳不算哦!”話聲中人已蓮步輕移地姍姍地走了過來。
尉遲震南濃眉一軒,道:“卿妹,昂藏鬚眉漢,一言重逾山嶽,愚兄豈是那種輕帳賴言之人!”何沛宇突然朗聲大笑道:“南兄弟,這下子你可上了大當了。”
尉遲震南一怔,翻了翻環眼道:“何兄,兄弟怎樣上了大當了?”
何沛宇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何瑤卿美目倏然一瞪,嬌嗔道:“哥哥,誰要你多話了,就是你聰明!”話聲一頓,美目深注了南姓青衫少年書生一眼轉向何沛宇問道:“哥哥,這位相公是?……”
何沛宇搖頭道:“偶而同桌而已。”
何瑤卿美目眨了眨,望著南姓青衫書生道:“閣下,我們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南姓青衫書生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你好。”何瑤卿嬌甜的笑問道:
“閣下貴姓大名呀?”
南姓青衫書生道:“小生姓南,東南西北的南,單名一個奇怪的奇字。”
何瑤卿道:“原來是南奇南相公,妾身處何。”何沛宇在旁聽得心中不禁有點詫異的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今天卿妹怎地有如此好性情,對人這麼客氣起來了,這真該算得是個大奇蹟……”他這裡暗忖未已,那裡南奇已經開了口,微微一笑,道:“何姑娘你太客氣了,小生實在不敢當之至。”
何瑤卿眨了眨美目,話鋒忽地一轉,又問道:“南相公,你也是來給尉遲堡主拜壽的麼?”
南奇微一搖頭道:“不是,小生與尉遲堡主從未相識。”
何瑤卿道:“如此,相公是來訪友的了?”
南奇又一搖頭道:“也不是,此地小生並無朋友,只是路過而已。”
何瑤卿美目眨了眨,道:“相公欲往何處?”
南奇道:“沒有目的地,訪名勝,遊古蹟,隨便何處。”
何瑤卿沉思地問道:“相公的府上是?……”南奇微微搖頭道:“孑然一身,飄泊四海,到處為家。”
何瑤卿那美秀無比的嬌靨上倏現異容地道:“相公有興趣到關外去玩玩麼?”
南奇道:“興趣是有,不過卻不是現在。”
何瑤卿道:“什麼時候?”
南奇道:“不一定,也難說。”
何瑤卿秀目一凝道:“為什麼?”
南奇笑了笑道:“因為小生尚未知道將來的命運如何,是不是有機緣到關外一遊之行!”何瑤卿黛眉皺了皺,道:“妾身竭誠歡迎南相公駕臨敝莊小住。”
南奇點頭道:“將來倘有機緣,定當專誠遄赴貴府拜候姑娘。”
語聲一頓即起,問道:“姑娘居住何處?”
何瑤卿道:“逍遙莊,相公一出關只要向人隨便一問便會知道。”
語鋒微微一頓倏然探手入懷,伸出來時,那賽雪欺霜的掌心中,竟託著一雙小巧玲瓏精工雕制,栩栩如生的白玉鳳,送到南奇的面前含笑道:“南相公,這個送給你,此和在中原江湖上,也許當不了什麼大用,但在關外,憑它,絕對沒有一個人敢碰一碰你,而且你可以要什麼有什麼!”
“哦!此物竟有這麼大的用處!”南奇眨了眨星目問道:“姑娘這是何物?”
何瑤卿道:“白玉鳳,妾身的信物。”
至此一樓眾江湖豪雄自是已都明白,這白衣少女和那白衣少年,原來竟是名震關外的一龍一鳳何氏兄妹。
一眾豪雄雖大都是江北武林道上之人,但卻都聽說過關外武林中的傳說:“逍遙性和善,游龍手辣心又狠,玉鳳美若仙,心腸雖然十分好,但比游龍更難纏!”因此,眼見何瑤卿姑娘邀約南奇到關外“逍遙莊”小住,並贈送“白玉鳳”,心中全都不禁甚感奇怪而羨慕地暗想道:“這書生著好運氣,好豔福……”
然而,南奇竟出人意料地搖頭道:“姑娘這信物太貴重了,小生何人,怎可……”何瑤卿黛眉微微一皺,含笑截口道:“相公不要客氣,請帶在身邊好了。”
南奇搖頭道:“小生不能,也不敢,姑娘的盛情小生心領!”群雄心中幾乎全都在暗罵道:“這書呆子,真是不識好歹得很!”
那何沛宇乃是心性極高極傲之人,一見南奇竟拒絕何瑤卿的誠意,不肯收下“白玉鳳”
信物,心中立時有氣地突然一聲冷笑道:“閣下,你簡直太不識抬舉了!”
南奇那兩道稀疏的細眉微微一揚,道:“閣下,這與你何關?”
何沛宇道:“你知道我是她的什麼人嗎?”
南奇道:“知道又如何?”
何沛宇道:“既然知道便不該說與我無關!”南奇微微一笑道:“閣下,雖然是兄妹,但是這種事情,小生卻認為與閣下無關!”何沛宇道:“但是我偏說有關!”南奇星目一凝道:“如此,小生請教道理?”
何沛宇道:“舍妹把她的信物‘白玉鳳’送給你,純是一片好意,對不對?”
南奇點頭道:“不錯,小生衷心至為感謝!”何沛宇道:“那你為何拒絕不受?”
南奇道:“因為小生自知福薄命薄不配!”何沛宇道:“但是我認為這只是你的託詞!”南奇搖頭道:“事實上,小生說的乃是衷心的實話!”何沛宇突然一聲冷笑道:“閣下,你這種衷心底實話,我認為你是瞧不起合妹,同時也含有瞧不起我的意思!”這是什麼“道理”,分明是強詞奪理!
但是,南奇並沒有駁說何沛宇這種“強詞奪理”,只淡笑了笑道:“閣下太以言重了,小生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怎敢有瞧不起閣下和令妹的意思,閣下這種話,小生可實在擔當不起!”何沛宇道:“你既然擔當不起,就最好別託詞拒絕舍妹的一番意思,收下‘白玉鳳’!”南奇倏睜星目道:“如此說,小生必須收下這隻‘白玉鳳’不可了?”
何沛宇一點頭道:“不錯,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否則,你便是存心瞧不起合妹和我!”這時,那站立一邊的孔亮節忽然緩步走了過來向南奇笑道:“南兄弟,你能聽我一句話麼?”
南奇含笑道:“孔兄有話請講。”
孔亮節道:“我請南兄弟別辜負了何姑娘的一番好意,收下這隻‘白玉鳳’如何?”
南奇細眉微皺地沉思了剎那,倏地一點頭道:“孔兄既也這麼說,小兄應命就是。”
語聲一頓,目光轉向何瑤卿道:“何姑娘,小生多謝你了!”何瑤卿嫣然一笑道:“南相公請別客氣。”
南奇自姑娘玉手中接過了‘白玉鳳’但並未立刻收起來,卻把它放在桌子上。
何瑤卿因為南奇竟會聽孔亮節的話,美目不由深看了孔亮節一眼,但是孔亮節卻裝著不知地朝何沛宇抱拳一拱,笑說道:“在下適才不知少俠多多原諒!”何沛宇冷冷道:“算了,今天算你的運氣好。過去的事,就此不提!”
這種話,這種語調,實在令人難堪,也實在令人冒火!由此可見、“關外游龍”何沛宇的為人,性情不僅極是傲慢,而且是十分狂妄不留人餘地。
但是,孔亮節此人竟有異於常人的氣度涵養,對於何沛宇這種話,他竟然毫不介意的哈哈一笑,道:“少俠說得不錯,在下今天的運氣實在不壞,若不是尉遲少堡主來得恰是時候,適時喊阻了姑娘,在下非得丟個大人不可!”
他竟然乘機拍起馬來,他的臉皮也真夠厚得很。何沛宇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這時尉遲震前倏地哈哈一聲豪笑道:“何兄卿妹,我們該走了。”
何瑤卿美目一眨,問道:“去那裡?”
尉遲震南道:“回堡裡去。”
何沛宇站起身來道:“卿妹,我們也該到堡中拜見慰遲伯父才是!”何瑤卿美目忽地轉向南奇道:“南相公打算何時離開此地?”
南奇道:“不一定,也許要在此地小遊三四天才走。”
尉遲震南接道:“南兄,我尉遲震南奉請南兄移駕敝堡小作盤桓,肯賞光嗎?”
南奇含笑拱手道:“少堡主這‘奉請賞光’,可折煞小生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著:“既承少堡主邀請,小生敢不從命,奈何小生還想到別處走走,令尊壽辰之日,小生當去替老人家拜壽,斯時再為打擾好了!”
話,說得婉轉,到底是讀書人,比一般人會說話得交了。尉遲震南濃眉一揚,一聲豪笑道:“南兄既然這麼說,兄弟也就不勉強了,家父壽辰之日,兄弟一定迎候南兄的大駕!”
南奇笑道:“不敢當,也謝謝少堡主的厚愛!”
尉遲震南大笑道:“南兄不必客氣了,是‘關外玉鳳’的朋友,也就是我兄弟的朋友。”
說道:“諸位,這位南兄弟乃是兄弟和‘關外玉鳳’何姑娘的朋友,以後尚望諸位多多照顧著點,兄弟當感同身受!”
群雄聞言,紛紛接口道:“少堡主請放心好了,我們會照顧南相公的。”
“這個何用少堡主招呼。”
“少堡主的朋友,也就是我們江北武林道的朋友!”“誰要是敢碰南相公一根汗毛,我張大勝非砍下他的腦袋來賠償不可!”“對!我王登也是!”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豪氣感人的場面。尉遲震南聽得不由豪氣飛揚,濃眉高軒的哈哈大笑道:“如此,兄弟在此先謝謝諸位了!”說著,一面再度抱拳環拱為禮,一面接著又道:
“諸位請慢慢的多喝幾杯,請恕兄弟失陪先走一步。”
群雄立又紛紛答道:“少堡主請便。”
“少堡主不必客氣。”
尉遲震南和何氏兄妹帶著隨從侍婢走了。孔亮節卻在南奇的對面落了座,桌上擺滿了何沛宇點的名菜。
由於尉遲震南與何瑤卿姑娘的先後到來,加上一連串事件的發生,所以,菜上來之後,何沛宇竟未動過筷了,吃過一口。
孔亮節落座坐定,甫奇立即伸手把責替他斟上一杯酒,放下酒壺,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朝孔亮節微微一舉,含笑說道:“孔兄,小弟敬你一杯。”
話罷仰頭一飲而幹。孔亮節沒有說句客套話,目視南奇微微一笑,也舉杯仰頭幹了一杯。
放下酒杯,南奇突然伸手把何瑤卿姑娘送給他的那隻“白玉鳳”推到孔亮節的面前,說道:“孔兄,請收起來吧。”
此舉實在大出孔亮節意外,孔亮節神情不由愕然一楞,眨了眨眼睛,詫異的望著南奇問道:“南兄弟,你這是什麼意見?”
南奇微微一笑道:“順水人情,轉送給孔兄。”
孔亮節皺皺眉頭道:“這怎麼可以。”
南奇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
孔亮節道:“這是何姑娘送給你的,你怎可以把它轉送給我!”南奇笑道:“孔兄,你這話雖然不錯,但是,小弟原本不想收下它,是孔兄你要我收下它的,所以……”
孔亮節接口道:“所以你便把它送給我?”
南奇點頭道:“小弟之意正是如此!”孔亮節目光微微一轉,道:“南兄弟,如此,你不怕傷了何姑娘的心?”
南奇愕然一怔,道:“這有什麼好傷心的?”
孔亮節倏然深注道:“南兄弟,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徐?”
南奇搖頭道:“小弟並未裝糊塗,是真的不懂!”孔亮節道:“也不明白何姑娘的心意?”
南奇詫的問道:“何姑娘有什麼心意?”
孔亮節雙目轉了轉,沉思著道:“何姑娘她有什麼心意,我雖然不敢斷言,不過,我敢說,她要知道你將她送給你的信物當順水人情轉送給別人,她一定會很傷心很生氣!”南奇滿臉一副不解的神色,又問道:“孔兄,這是為什麼呢?”
孔亮節沒有答話,笑了笑,伸手把“白玉鳳”推回到南奇的面前,正容說道:“南兄弟,別多問了,把它收起來吧!”
南奇頭一搖,又把“白玉鳳”推到孔亮節面前道:“不,孔兄,還是你把它收起來好了。”
孔亮節雙眉一皺,搖頭道:“南兄弟,原諒我不能接受你這種順水人情!”南奇星目眨了眨,忽然微微一笑道:“孔兄,你知道小弟為何要把它送給你的道理麼?”
“不知道。”
孔亮節搖頭問道:“你有什麼道理?”
南奇神色突然一正,道:“孔兄,兄弟請教玉質如何?”
孔亮節目光瞥視了“白玉鳳”一眼,道:“通體潔白晶瑩,全無瑕疵,自是上上之選!”南奇又問道:“雕工如何?”
孔亮節道:“雕工精緻,栩栩如生,可能出自名匠之手!”話鋒一頓,有點詫異地目注南奇道:“南兄弟,你問這些做什麼?”
“自然有道理。”
南奇笑了笑道:“小弟再請問,以此‘玉鳳’售於市上,價值如何?”
孔亮節想了想道:“價值可能在千金以上。”
南奇點頭一笑道:“不錯,這價值確實當在千金之上。”
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說道:“以小弟一個窮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身上攜帶如此名貴之物,萬一……”“萬一”怎樣?沒有接說下去,卻目注孔亮節肅容問道:“孔兄,小弟的意思你明白了麼?”
孔亮節恍然明白地點頭道:“南兄弟,你的意思是怕人生心謀奪?”
南奇道孔兄難道認為沒有可能?”
孔亮節道:“這雖然並非沒有可能,但是,只要識得這隻‘白玉鳳’的來歷之人,我想他決沒有那個膽,敢謀奪它的!”南奇道:“可是,如碰不識它的來歷之人呢?”
孔亮節不由呆了果,皺眉不語。
南奇接著又道:“孔兄,這就是不弟所以不敢收下它,也就是現在要把它轉送給孔兄的道理。”
語聲一頓,又道:“孔兄如果真心願意交小弟這個朋友,便請為小弟的生命安全著想,將它收入,至於何姑娘,她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我相信她也一定會原諒我,決不會生氣的!”孔亮節雙眉深蹙地沉思了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道:我收下它是可以,不過,我卻有個聲明。”
南奇笑道:“孔兄有何聲明?”
孔亮節道:“我收下它只是暫時代為保管,東西仍是你南兄弟的,將來你必須取回去,我也有權利隨時隨地交還你!”南奇眨眨星目道:“孔兄,你這聲明稍微刪改一下,可好?”
孔亮節道:“南兄想如何刪改?”
南奇道:“最後一句那‘隨時隨地’四字刪改,如何?”
孔亮節道:“為什麼?”
南奇道:“這四個字的伸縮性太大了。”
到底是讀書人,會挑剔字眼,一點都不肯上當。孔亮節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怕我明後天,或是三五天之內就把它交還你,是麼?”
南奇道:“孔兄,小弟雖然很相信你決不會如此,但是……”
孔亮節接道:“南兄弟,你儘管放心好了,我這‘隨時隨地’的權利,決不會在三兩個月之內,或是毫無理由的情況下實施的!”南奇想了想,點點頭道:“好吧,孔兄既如此說,那就以後再說好了。”
孔亮節笑了笑,伸手拿起“白玉鳳”,放入懷裡收了起來,然後才含笑地望著南奇說道:“南兄弟今晚住宿何處?”
南奇道:“小弟今天剛到,宿處尚還未定。”
孔亮節道:“南兄弟可願和我同住一處?”
南奇道:“孔兄住在那家客店?”
孔亮節道:“不是客店,是一位朋友家。”
南奇微一沉思道:“孔兄既住在朋友家,小弟怎可前往打擾!”孔亮節笑道:“是我非常知己的朋友,我和他之間絕無‘打擾’之說。”
南奇道:“但是小弟和孔兄不同,恐怕不大方便吧?”
孔亮節正容說道:“我既敢相邀南兄弟同住,就不會有什麼不方便的,除非是你南兄弟見外,那就不同了。”
南奇細眉微微一皺,道:“孔兄太言重了,這‘見外’二字小弟不敢當!”語聲一頓,星目倏地一凝,問道:“孔兄的朋友可也是武林中人?”
孔亮節道:“是一位生意人,去了,當替南兄弟介紹。”
南奇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天雄堡”後院的花廳中,擺著一桌酒席,主人是“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和江湖人稱“天雄雙嬌”尉遲如蘭、如黛姐妹倆,客人則是關外一龍一鳳的何何沛宇兄妹兩個。
這時,酒已半酣。何沛宇終於忍不住那悶在心底,已經悶了老半天的疑問,目光深注地望著何瑤卿姑娘問道:“妹妹,我能問你件事情好嗎?”
何瑤卿道:“什麼事情?”
何沛宇道:“有關那位南奇,妹妹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他的?”
何瑤卿道:“鳳陽城內,怎樣?”
何沛宇微一搖頭道:“沒有怎樣,我只是覺得十分奇怪?”
何瑤卿眨眨美目道:“哥哥可是奇怪我為何要送他玉鳳信物?”
何沛宇點頭笑說道:“這只是奇怪之一,還有之二。”
何瑤卿黛眉微微一揚,含笑問道:“之二是什麼?”
何沛宇道:“妹妹你向來眼高過頂,對男人從不輕易稍假詞色,而今大對一個相貌平庸的文弱書生竟然……”
“竟然”怎樣?語鋒倏地一頓而止,沒接說下去。他雖然沒有接說下去,但是,這“竟然”以下的意思,何瑤卿她懂,尉遲震南兄妹三個也都懂。何瑤卿美目眨了眨,又問道:
“可還有之三沒有?”
何沛宇搖頭道:“沒有了。”
何瑤卿微微一笑,道:“可是,我認為哥哥心中還有個‘之三’沒說。”
何沛宇再搖頭道:“真的沒有了,光是之一之二,就已經夠我這個做哥哥的奇怪,想不透極了,怎還有個之三。”
何瑤卿黛眉倏地一揚,道:“哥哥,鬚眉丈夫氣,昂藏男子漢,有就有,何必否認呢?”
何沛宇揚聲哈哈一笑道:“妹妹,你說到哪裡去了,哥哥我是那樣的人麼?”
何瑤卿突然一聲冷笑道:“哥哥,你既然不肯承認,我就代你說出來好了。”
語聲一頓即起,又道:“這之三便是我不該贈送他‘玉鳳’信物,更不該邀給他去關外莊上小住,對不對?”
何沛宇的心意被何瑤卿說穿了,俊臉不由微微一紅,窘笑了笑,道:“妹妹,你好厲害。”
何瑤卿笑道:“如此,你是承認了。”
何沛宇深知這位妹妹的脾性,心意既已被她揭穿了,只有承認為上,不然,那便是自麻煩,難堪!於是,他也就不加否認地一點頭,道:“我心中確是這樣的想法。”
何瑤卿美目倏然一凝,道:“那麼我問你,你既然你認為不該,那你當時為何不攔阻我,反而幫著我出頭說話,強要他收下,‘玉鳳’呢?”
何沛宇道:“我是看不順眼,也氣不過他那種高傲執拗勁,當著那麼多人,我怕你太難堪,所以才出頭幫你強令他收下!”何瑤卿道:“這麼說,我倒該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了。”
何沛宇笑道:“妹妹,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們兄妹,幫你也是應該的,這麼一點小事情,何須言謝。”
這倒是實在話,兄妹之間,哥哥幫妹妹,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何瑤卿微微一笑道:“但是,我仍要謝謝哥哥的好意與幫忙。”
語鋒一頓,美目倏又一凝,道:“哥哥,你憑良心說,當時你心裡除了怕我太難堪的好意之外,可還有其他的用意沒有?”
何沛宇心頭不由一緊,暗忖道:“這丫頭好厲害,越來越難對付了……”暗忖中連忙頭一搖,笑道:“妹妹,你想我怎會有其他的用意呢!”何瑤卿道:“這是你心裡的事情,我怎麼知道,要是知道又何必問你。”
何沛宇搖了搖頭,道:“妹妹,憑良心說,我沒有。”
“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冷眼旁觀至此,已經看出這氣氛有點不對勁,為免這兄妹兩個鬧得不愉快,遂即哈哈一笑,插口道:“卿妹,我可以說句話麼?”
何瑤卿甜美的一笑,道:“尉遲大哥有話請說。”
尉遲震南笑說道:“這件事情就此不談,如何?”
何瑤卿螓首一搖,道:“不,這件事情我非得和他說個清楚不可。”
尉遲震南碰了個釘子,濃眉不由皺了皺,道:“卿妹,你這是……”
何瑤卿目視尉遲震南笑了笑,便又轉向何沛宇正容說道:“哥哥,我問你,你是因為看不順眼,也氣不過他那種高傲執拗的脾氣,也怕我難堪無法下臺,才出頭幫忙說話的,對不對?”
何沛宇點頭道:“不錯,實情正是如此,妹妹難道不信。”
何瑤卿微微一笑,道:“我怎能不信。”
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不過,當時他如果一定拒絕不收,如果,沒有那個姓孔的適時出面勸說他收下,使哥哥你也無法下臺的話,你難道就罷了不成?”
何沛宇被這話問得心中一窒,道:“這個……這個……”
何瑤卿接著又道:“以哥哥一向的性情為人,我想你大概不會得輕饒他的吧!”何沛宇目光轉了轉,倏然一點頭道:“不錯,我不否認,到最後,當我也下不了臺,忍不住時,我可能會給他一點苦頭吃的!”
何瑤卿美目一凝,道:“真是隻給他一點苦頭吃。不會要他的命?”
何沛宇搖頭道:“那怎麼會,不管怎樣,他總是妹妹你認識的人,再說我也不敢!”何瑤卿忽然一聲冷笑,道:“你能明白這道理就好,我也希望你最好是不敢,否則……哼!”
“否則”如何?她雖然沒有按說下去,卻以一聲輕“哼”代替了她心裡未說出的意思。
何沛宇劍眉不禁微微一皺,他沒有接話。事實上這話他實在有點不好接。何瑤卿話鋒倏地一轉,美目逼注地問道:“你派‘四衛’幹什麼去了?”
何沛宇心中不由暗暗一凜,道:“這……”
何瑤卿緊接著問道:“怎麼樣?”
何沛宇劍眉同挑倏垂,淡笑了笑,道:“我派他們去辦點事情。”
何瑤卿毫不放鬆地問道:“辦什麼事情?”
何沛宇心念電轉,突然恍有所悟地忽地哈哈一笑,道:“妹妹,你誤會了。”
何瑤卿黛眉倏地一場道:“真是我誤會了麼?”
何沛宇笑道:“妹妹,你以為我派‘四衛’去找他的麻煩去了,是不是?”
何瑤卿道:“難道不是?”
何沛宇搖首正色道:“絕對不是,卿妹你只管放心好了!”
何瑤卿道:“那麼你派‘四衛’他們出去是……”何沛宇道:“妹妹。這是我個人的私事。”
何瑤卿美目凝注地道:“不可以告訴我?”
何沛宇道:“妹妹,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他們兄妹之間,原本有個互相的約定,就是彼此決不干涉個人的私事。”
何沛宇既然一再申言“這是他個人的私事”,何瑤卿自然也就不好再追問下去。於是,她談笑了笑,道:“哥哥,我希望這真是你個人的‘私事’,也希望你沒有說謊。”
話鋒微微一頓,美目電轉了轉,突然語含玄機,而令何沛宇聽來倏然色變,十分驚心地接道:“不然,我敢說‘四衛’回來的時候,一個個必定全都鼻青眼腫的苦著臉,一副可憐像!”
何沛宇派出“四衛”雖然確是另有任務,並非去找南奇的麻煩的。但是,倏聞此語,臉色也不由得微微一變,道:“妹妹,你派人跟下去了?”
何瑤卿笑笑道:“你想我會睜眼看著你派‘四衛’去找他的麻煩,欺負人,而不管麼?”
何沛宇劍眉微微一揚,道:“你可是派‘四虎’跟下去的?”
何瑤卿螓首搖了搖,道:“不是。”
何沛宇道:“是‘四燕’?”
何瑤卿淡淡地道:“也不是,我另外派了兩個人。”
何沛宇愕然一怔,詫異地道:“你另外派了兩個人?”
“嗯!”何瑞卿眨眨美目道:“是兩個足夠制住‘四衛’的人!”何沛宇心中不禁暗暗一凜,問道:“也是我們莊上的人麼?”
何瑤卿螓首微點地道:“不錯。我這一趟出來,除‘四虎’、‘四燕’外,另外多帶了兩人。”
何沛宇道:“爹知道麼?”
何瑤卿道:“是我請求爹特准的。”
何沛宇笑道:“我知道爹對你向來是特別寵愛的。”
何瑤卿黛眉微揚,道:“爹對你難道不夠寵愛麼?”
何沛宇笑了笑問道:“你多帶的那兩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