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問爸爸:“你是叫我跟陶沙假結婚,好留在美國幫你打理生意?”
爸爸回答說:“打不打理生意都由你,先留下來再說。”
她問陶沙:“你被我爸爸雷倒了吧?”
“這雷什麼?”
“你願意?”
他學著爸爸的腔調說:“都由你。”
她愣了一會,說:“我去把媽媽叫來。”
她跑到媽媽房間,見媽媽正躺在床上想心思,就說:“媽媽,大家都在客廳裡,你怎麼一個人躲這裡?走,到客廳去玩。”
“客廳有什麼好玩的?”
“跟爸爸說說話囉。”
“跟他有什麼好說的?”
她把爸爸要她留在美國的建議說了,媽媽一下彈跳起來,跟著她來到客廳,不客氣地問爸爸:“你想讓Linda留在這裡?”
“嗯,我也想——你留在這裡。”
“別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了,她在國內研究生都快畢業了,怎麼能留在這裡跟你幹餐館?”
爸爸很尷尬地說:“如果你覺得幹餐館很丟人,那她賣保險做地產經紀也可以啊。”
“你那又不是正兒八經的保險公司房地產公司,只不過是你自己業餘乾乾撈點外快,根本就不能算個正式職業,她怎麼能一輩子幹這個?”
“那她想在這裡讀書也行啊。”
媽媽聽到“讀書”二字,口氣就平和了很多:“你把她留在這裡,那個——人不跟你鬧?”
“我跟柴紅商量好了的,她辦她兒子,我辦我女兒。”
媽媽哼了一聲:“我說你怎麼一下子關心起Linda來了呢。”
爸爸表白說:“一直都很關心麼。”
林妲覺得媽媽對爸爸太狠了點,就出來打圓場:“媽媽,爸爸是一直對我很關心,他不是老早就說要把我辦到美國來嗎?”
媽媽不理她,對爸爸說:“Linda要來美國讀書可以自己辦,不用跟著你,那個人的兒子也快來了,攪在一起,成什麼話呀?再說她現在已經超過21了,也不能跟著你辦移民。”
她說:“爸爸說讓我和陶沙假結婚。”
媽媽生氣地說:“他就會搞這些歪門邪道,人家小陶是正派人——”
陶沙解釋說:“林老師,這個沒什麼的。”
媽媽驚訝地問:“連你也這麼想?你是不是沒聽懂他的意思?他只是叫你們假結婚——”
“我知道是假結婚,就是幫Linda搞個身份,讓她留在這裡。這事我沒問題的。”
爸爸很高興:“你們同意就好,費用我出。”
媽媽問:“什麼費用?不是說假結婚嗎?難道還要大辦婚禮?那不搞得人盡皆知了嗎?”
“不是辦婚禮。是手續費,搞假結婚要掏錢的,不然人家白白跟你辦?”
媽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還要——倒給錢?”
“當然要給錢。人家幫你辦這個,要擔風險的,還要受幾年約束不能跟別人結婚——”
陶沙聲明說:“一般假結婚是要收錢,但我們這個情況不同,朋友幫朋友,不談錢的事。”
爸爸說:“要談的,要談的,親兄弟明算賬,不能白幫忙。”
媽媽問:“但怎麼能保證——只是假的?”
陶沙說:“這個林老師可以放心,我保證只是假的——”
林妲氣昏了,生怕他說出“我又不愛林妲,怎麼會弄假成真呢?”,她急忙聲明說:“我沒同意搞假結婚哈,都是你們在說。到美國來讀書的事,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考得上就來,考不上就不來,你們別瞎操心。”
幾個人都不吱聲了。
她說:“爸爸,我倒是希望你能把媽媽辦過來,不然的話,我也不放心到美國來讀書。”
爸爸說:“這個沒問題,只要你媽媽同意,我就可以把她辦過來。”
“你跟柴老師離婚?她會同意?”
“我們根本沒登記的,不用離。再說她——那個——那個駱老師也想讓她把他辦出來。”
她知道駱老師是柴老師的前夫,不由得嚷起來:“哇,你們這是——重新洗牌,還是國際主義啊?是不是準備把各自的前夫前妻辦到美國來了,再離婚,你們重聚?”
“呃——這個——他們這次——是準備——復婚的——我也是——”
媽媽生氣地說:“你們別在那裡異想天開了,好像愛情婚姻都是兒戲一樣,今天拆散兩個家庭,重建一個,明天又拆散兩個家庭,重建一個。你們要玩你們玩,別打我的米,我不奉陪。”
媽媽說完,怒氣衝衝地往臥室走,走了幾步,回頭衝女兒喊:“Linda,回房睡覺,明天我們一早就回家!”
爸爸很可憐地坐在那裡,咕嚕說:“還是那個脾氣,一點解釋都不聽。”
她有意緩和氣氛,開玩笑說:“爸爸,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怕媽媽?”
爸爸尷尬地笑著:“這你還看不出來?肯定是很怕的囉。”
“為什麼你很怕媽媽呢?”
“男人嘛,喜歡了誰,就怕誰,怕得罪她,怕她生氣,怕她不要他了。是不是啊,小陶?”
陶沙連忙回應:“是這樣的。”
她格格笑起來:“難怪你以前那麼怕你那個‘陶媽’呢。”
他聽到“陶媽”二字,就啞巴了,臉也紅了。
她假裝沒看見,問爸爸:“爸爸,我在電話裡問你的那個事,你不是說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嗎?”
爸爸莫名其妙:“你在電話裡問的什麼事啊?”
“就是你——那個——以前那個——”她無聲地說了個“兒子”,並對著陶沙的方向努努嘴。
爸爸恍然大悟,說:“哦,不是,不是,他不是。”
“你怎麼知道不是?”
“因為——長得都不一樣麼。”
“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
“那怎麼會不記得呢?你自己也應該看得出來嘛。”
她把兩個男人對照著打量了一番,覺得爸爸說得有道理。
陶沙好像不知道他們父女倆在嘀咕啥,只反客為主邀請道:“桂叔叔今天也在這裡住吧。”
這話肯定正中爸爸下懷,但爸爸還死要面子地說:“我——這邊沒放換洗的衣服——”
她逗爸爸:“那你趕快回去洗澡睡覺吧。”
爸爸好不失落,好像到手的魚兒又跑掉了一樣。
陶沙說:“這麼晚了,桂叔叔就別回去了吧,我有幾件舊衣褲,都是乾淨的,桂叔叔不嫌棄可以臨時換換。”
“好啊,你拿給我吧,我住得遠,跑來跑去麻煩。”
陶沙拿來一件T恤一條短褲,爸爸感激不盡地接過,到洗澡間去了。
客廳就剩他們倆,但他站起身,似乎準備去臥室。
她趕快找話留住他:“為什麼你在國內的時候天天都穿那種圓領的黑汗衫,到了美國就再也沒見你穿了呢?”
“那是我爸的汗衫。”
“你怎麼穿你爸的?你自己沒帶衣服回去?”
“帶了,被我弟看上,拿跑了。”他笑著問,“在國內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嫌我窮?”
“沒有啊,就是覺得——你太黑了。”
“呵呵,嫌我黑?那到了這裡呢?”
“到了這裡?發現這裡的人都是曬成你那種顏色的,就不覺得你黑了,還想把自己曬成你那種顏色。”
“快別曬成我這種顏色了,不然你回國之後要後悔死。”
他似乎又有去臥室的打算,她趕緊又找個話題:“我覺得我爸仍然很喜歡我媽,你說呢?”
“那還用說?光眼神就能看出來。”
“是嗎,他什麼眼神?”
“喜歡的眼神囉。”
“我覺得不是喜歡的眼神。”
“那是什麼?”
“是——貪婪的眼神。”
他笑起來:“還有這樣說自己爸爸的?”
“他有幾十年都沒盡過爸爸的責任了,我根本就不覺得他是我爸。你站在旁觀的角度說說,他的眼神是不是很貪婪?”
“不是貪婪,是喜歡,因為太喜歡太喜歡,在外人眼裡就是貪婪。”
“太喜歡就是貪婪?不對哦,你看著我媽的眼神就不貪婪。”
他有點不自在:“你怎麼能把我跟你爸放一塊比呢?我們不同嘛。”
“怎麼不同?”
“他是你爸爸,是林老師的——前夫,我只是她女兒一個朋友嘛,我怎麼會以貪婪的眼光看她呢?”
“那你不喜歡我媽?”
“喜歡啊,但不是你爸爸那種喜歡。”
“那為什麼你電話裡用hong(紅)來稱呼我媽媽呢?”
他一愣:“我在電話裡有這樣稱呼你媽媽嗎?”
“你不承認?”
“我總共就給你媽媽打過一兩個電話,都是稱呼她林老師,怎麼會叫她——”
“不是打電話的時候,是在你手機裡。”
他一笑:“你查我手機裡contact(聯繫地址)了?”
“沒有啊,今天早上我起床後沒看見你和我媽,就用我媽手機給你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就看到你手機上顯示的是hong。”
“這怎麼了?”
“好像一般來說,只用名不用姓就是表示——親切哦。”
他笑起來:“我這電話是老款式了,沒鍵盤,輸個字母得按好幾下,當然是越省越好。”
“那為什麼不用lin(林)呢?不是還少一個字母嗎?”
“還有別的lin嘛,怎麼分得清呢?”
“那你可以用lin1,lin2呀。”
“你不知道輸字母和輸數字需要切換嗎?多麻煩啊。”他笑著問,“你不是在吃你媽媽的醋吧?”
她厚著臉皮說:“就是吃了,怎麼著?”
“那能怎麼著?我又不敢彈你一指頭。”
她拉起他的手,在自己手臂上點了一下:“你剛才彈了我一指頭。”
他笑得更厲害了。
她坦白說:“昨天你把我媽載那麼遠,到後來連一個黑點也看不見了,我還以為你——跟我媽到風浪中幽會去了呢。”
“呵呵,那還真要點技術。”
“後來我又想,也許你是我爸以前拋棄了的那個孩子,現在回來向我媽媽復仇的。”
他呵呵笑起來:“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她把自己昨天的英勇機智都講給他聽了,他聽得樂不可支,說:“我在那裡急死了,生怕把你媽媽搞病了,你倒好,在岸邊自導自演了這麼有趣的一幕劇啊?”
“後來我給我媽一說,她也嚇壞了,叫我打電話問我爸,我爸說把你帶給他看看,他就知道是不是了,所以我們就跑這來了。”
他饒有興趣地問:“你爸說是不是呢?”
她惡作劇地說:“他說是。”
但他一點也沒被嚇倒:“那好啊,我就成了你哥了,再愜意不過了。”
“你想當我哥?”
“當叔叔也行。”
“怪蜀黍?”
“不怪,好叔叔。”
“當我叔叔有什麼好處?”
“好處很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