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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惡魔下埸怒劈狼子

    “砰!”一條人影栽了進來。

    小龍一看,木住了。

    栽進房的是一個勁裝少女,陌生,沒見過,毫無疑問,她是胭脂狼帶來的人,隱身在門扇之後。

    胭脂狼閃在側方五尺之處,連一根頭髮也沒傷到,看不出她是如何避過這閃電一擊,彷彿她本來就站在現在的位置根本沒移動過,連臉色都沒變。

    小龍當然明白他極自負的一招之所以失手,是因為頸傷的緣故,頸子的運動不自如,牽制了發劍的動作,得手與否只繫於毫釐之間。

    “浪子,你已經死過一次。”胭脂狼撇了撇嘴,有些嘲弄的意味。

    “……”小龍不作聲。

    “在你一擊落空之時,這些天狼釘應該釘在你身上的,對不對?”

    “芳駕為何不發?”小龍暗暗咬牙。

    “我還不想要你的命。”

    “死的是芳駕的手下?”

    “不錯!”

    小龍大感驚奇,死了手下,居然面不改色,語氣也這麼平淡,她到底打什麼主意?她的心真是狼心麼?

    這邊天翻地覆,房東夫婦那邊沒動靜,想來是做買賣去了,如果回來看到屋裏死了入,不嚇死才怪。

    “房東是兩位老人,可不能連累……”

    “我懂,屍體我會收拾。”

    “芳駕還有什麼話要説?”

    “你真的喜歡紅杏?”

    “不錯!”小龍是賭氣承認。

    “喜歡到什麼程度?”

    “不容別人侵犯。”

    “如果有人侵犯呢?”

    “在下不惜劍上染血。”

    “很好,咱們的話談到這裏為止,記住你剛剛説過的話,我走了,你好好養傷,地上的血跡你自己清理。”説完,抓起少女的屍體,出房離去。

    小龍的的確確傻了眼,胭脂狼霍香的言行簡直不可思議,死了手下無動於衷,可以出手而不出手,先警告不許與紅杏交往,最後卻又似乎鼓勵自己與紅杏交往,這是什麼蹊曉?

    狼,狡獪陰殘,胭脂狼正是這種女人,説不定她有更可怕的陰謀。

    三天,平安無事。

    小龍的頸傷已經痊癒。

    他重酬房東二老之後,離開了小屋。

    眼前,他迫切的事是痛快地吃上一頓,像大閨女般在窮居小屋裏熬了這麼多天,對一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來説,實在是受不了。

    現在是過午不久。

    小龍走進一家頗其規模的酒店,要了些可口的酒菜,自個兒吃喝起來,他暫時什麼也不去想,只專心吃,先消饞氣。

    因為已經過了午飯的時刻,座間剩下的客人不多,但都是真正的酒客,磨幾個時辰不算回事。

    “浪子,久違,一個人喝酒不嫌太無聊麼?”似曾相識的聲音起自身前。

    小龍抬頭一看,站在桌邊的是老山羊的搭檔中年長衫客二斗子。

    “一道喝幾杯吧?”小龍抬手招呼。

    “你作東?”二斗子笑笑。

    “小意思!”説完,招來小二,添了幾樣菜,加了一壺酒。

    二斗子在相對的凳子上坐下。

    小二布上杯筷。

    二斗子不客氣地自己斟上酒,舉杯敬小龍,然後猛吃了一些菜,放下筷子。

    “浪子,想不想活動一下筋骨?”

    “活動筋骨?”小龍有些困惑,他聽不懂二斗子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二斗子悄悄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什麼,這叫活動筋骨?”小龍的眉毛挑了起來。

    “對,最好的活動方式。”二斗子一臉神秘之色。

    “尋開心麼?”

    “這種事還能尋開心,當真的。”

    “噢!對象是誰?”

    “一個你見了就忍不住要拔劍的人。”

    小龍心中一動。

    小二送上了酒菜,然後退開。

    小龍替二斗子斟上酒,舉杯,雙方照杯。

    “閣下説的到底是誰?”

    二斗子用桌上的灑水寫了“井江”兩個字。

    小龍的兩眼睜大了,血液立即加速,一點不錯,井江是他見了就要拔劍的對象。

    幾天前,棗林小屋懷抱死嬰的瘋婦的影子又呈眼前,那是井江的禽獸行為。

    “如何?”二斗子自灌了一杯。

    “他人在何處?”

    “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請閣下説出來?”

    “喝完酒不成麼?”

    小龍不再作聲,心裏有一股火在燒。

    兩人吃喝了一陣。

    “現在可以説了麼?”小龍像是迫不及待。

    “好,我告訴你!”二斗子伸長脖子,湊過去低語了一陣,又用手指頭在桌上比劃了幾下,“明白了麼?”

    “明白了!”小龍點頭。

    “區區另外有事,不陪你去趕熱鬧。”

    “唔!”

    小龍付了帳,先離酒店。

    曠野小路。

    黃昏的景色。

    小龍不疾不徐地走在小路上,寂寞的小路叉開分成兩條。舉目望去,路的盡頭依稀可見冒着炊煙的村舍。

    “救人啦!”驚叫聲傳自路邊的林子。

    小龍心頭一震,住了腳步。“有人上吊啦!”又一聲叫喊傳來。

    小龍判明瞭方向,快步奔了去。

    林子裏,一株大樹的橫枝上高吊着一個女人,雙腳離地約摸四尺,旁邊一個挑着木籠的貨郎滿面驚惶,一見到小龍來到,忙趨近前:“大爺,快救人,也許……還有救,嚇死人了!”

    小龍走過去,一看這上吊的女人年紀還很輕,三十不到的年紀,衣着不俗,皮肉白嫩,不類鄉下人。

    那貨郎遠遠站着,擔子已放下。

    小龍仔細打量。

    “大爺,您帶着劍,一定是有本領的俠客。”貨郎吞了口口水,“請快救人!”

    小龍仰頭望着繩子。

    “大俠,太高了……怎麼個救法?”貨郎怯怯地上前兩步。

    “割斷繩子不就結了。”

    “不成,大俠……”

    “什麼不成?”

    “救上吊的人不能割繩子,一掉下地不死也得死。”

    “你倒滿在行的?”

    “這……”

    “你來抱住腳!”

    “這……好!”貨郎上前一手虛抱女人的腳,另一手半張着,作出準備接人的姿勢。

    小龍輕輕縱起,拔劍,劃出。

    繩斷,人落。

    貨郎接住,跌坐地上。

    小龍上前,俯身……

    一線閃光,電射向小龍的心窩,上吊的女人蹦起,貨郎滾了開去。

    “當!”地一聲,一柄鋒利的匕首被震落在地。

    女人再揚手,手中又是一柄晶亮的匕首,但已無法擲出,因為小龍的劍尖已抵上她的心窩。

    貨郎木在一旁,臉孔扭曲得變了形,但眸子裏射出的,全是恨毒之光,像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女人的臉孔也在抽搐,赤紅的眸子像要噴出血來。

    小龍冷冷地望着這素昧平生的女人,心裏納悶到了極點,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是誰?”小龍問。

    “要喝你血的人!”女人咬牙切齒,嬌軀在簌簌發抖,激動到了極點。

    “你認識我麼?”

    “浪子小龍!”

    小龍大感驚愕,這麼説,她沒有認錯人,但在記憶中根本沒這女人的影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之間有何仇何怨?”

    “仇比天高,恨比海深!”女人目眥欲裂。

    “能説個明白麼?”

    “老天無眼,鬼神有私,我恨不能生喝你的血,死寢你的皮……你……殺了我吧,做鬼……我也要找你。”

    “你到底是誰?”

    “説過了,要喝你血的人!”

    “我現在要殺你不費吹灰之力。”

    “殺吧!”

    “我必須知道原因。”

    “我不會告訴你。”女人的聲調很堅決。

    小龍持劍的手微微一振,他真想刺進去,但他下不了手,因為他還沒如此殺死過一個女人。

    從女人的神情判斷,這女人是滿懷仇恨,但她是誰呢?何仇何恨呢?

    “下手吧!”女人厲叫出聲。

    “在你沒説明原因之前,我不會下手。”

    “那你準備怎樣?”

    “一劍一劍讓你慢慢消受,到你説出來為止。”小龍語冷如冰。

    “小姐!”貨郎厲叫一聲,“留得青山在……”亮出短劍,飛撲小龍後身。

    小龍被迫收劍閃避,在情況不明之前,他不準備殺人,人狂,但他的內心是仁厚的。

    貨郎的身手相當矯健,一撲落空,立即剎勢回身,口裏厲叫道:“小姐,快走!”聲未落,人再度撲向小龍,動作有如捷豹。

    女人暴閃穿林而去。

    小龍再度閃開。

    女人已沒了蹤影。

    貨郎亡命地第三度撲擊。

    小龍抬劍,輕輕一劍。

    悶哼聲中,貨郎連打踉蹌,匕首已掉在地上,持匕的手鮮血淋漓,用另隻手握住。

    劍架上貨郎的頸子。

    “殺吧,我不在乎!”貨郎表現得像條漢子。

    “要是有心殺你,你早巳不會開口。”

    “你想怎樣?”

    “知道你們的來路,謀算本人的原因。”

    “我不會説。”

    “你想受些皮肉之苦?”

    “反正是死,隨便。”

    小龍的劍微微一拉,貨郎的脖子邊冒出鮮血,他齜了齜牙,連哼都不哼。

    “説是不説?”

    “不説!”

    “你再説一句不,就讓你脖子和腦袋分家。”

    “不説,不説!”貨郎連説了兩個不,似乎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小龍倒是拿他沒辦法,真的殺了他於事無補,如果這當中另有原因或是出於誤會,便落濫殺無辜之名,放他一馬,等待下文,反正那上吊的女人才是正點子。心念之中,收回了劍。

    “你滾吧!”

    貨郎愕住了,小龍的作法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是自忖非死不可的。

    “為什麼要放我走?”

    “憑你值不得本人殺。”

    貨郎的臉孔再起扭曲,這是極大的侮辱,他怔了片刻才道:“浪子,你……你會後悔,我對天發誓,在沒死之前,不會放棄殺你的行動。”

    “本人會等着你和那個女的。”

    “很好,絕對不會讓你失望!”説完,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浪子,我問你一句話,説不説由你。”

    “唔!”

    “你怎麼知道我家小姐上吊是假的而預作防備?”

    “是你們太幼稚。”

    “幼稚?”貨郎睜大眼。

    “一個女人上吊,腳不會離地這麼高,除非有人幫助,而最主要的一點是本人發現繩子打的不是活結,是虛套的死結,吊住下巴而已。”

    貨郎張口結舌説不出話來,窒了好一陣才掉頭奔去。

    暮色已籠罩原野。

    小龍收劍入鞘,繼續上路,他邊走邊想:“自己這麼做是對的,女人和貨郎尋仇必有所本,萬一是過去自己在無意中犯錯結仇,殺了對方的話,不但有悖武道,而且會良心不安。”

    玉兔東昇。

    荒涼的原野在淒冷的月光下寂靜如死。

    一株像巨傘般的大樹獨立在一片瘰癘的土地中,這是個墳場,墳堆間隱隱浮動着陰磷鬼火。

    巨樹的前端有間屋子。

    這種鬼地方晚上是不會有活人願意來的,然而,此刻卻有人專程而來,就是浪子小龍。

    小龍迂迴着,他借葱蘢的葦叢接近小屋。

    名副其實的小屋,沒有隔間,角落有張鋪着乾草的木板牀,牀前用石塊圍成了一個火堆,此外空蕩蕩一無所有,這本是送葬人休息或臨時停棺的處所。

    説是屋,因為有牆有頂,實際上正面是空的,只有三片牆。

    小龍由側方緩緩迫近,由於正面是敞的,遠遠便可一目瞭然。

    木板牀上躺着個人,半陷在乾草裏,一條毯子矇頭蓋住,牀前的火堆隱隱冒着藍焰,柴頭已全變成了炭。

    小龍停在外面牆角處。

    乾草牀上睡的是井江麼?

    正如二斗子所説,這是個誰也想不到的藏匿的地方。

    小龍在盤算,如何一舉而制伏這隻狼,他的鬼箭頗具威力,不得不防。

    “井江!”小龍冒叫一聲,人像一支箭般射到牀尾的位置,劍已拔在手中,只要看清人便可出手。

    牀上人翻了個身。

    “姓井的,起來!”小龍又叫了一聲。

    “見鬼!”牀上人夢囈般喃喃了一聲,掀開毯子,慢慢坐起。

    小龍登時涼了半截,牀上人是個不折不扣的乞丐。

    那乞丐睜着骨碌碌的眼睛,吃驚地望着小龍。

    月光斜照牀前,由於反光的關係,加上火堆的焰芒,所以牀上人的面目還可分辨。

    “幹什麼的?”乞丐發了話。

    “……”小龍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想打劫麼?找錯了對象,要飯的一張嘴巴一個鳥,什麼也沒有。”

    小龍啼笑皆非,難道是二斗子故意開的玩笑,但怎麼可能呢?

    “我找人!”

    “找人?嘿嘿嘿嘿,這種地方鬼多的是,説人,只要飯的算半個。”

    “此地除了你沒別人?”

    “夜晚人不會到這裏來。”

    “白天呢?”

    “放牛羊的會來。”

    “我找一個衣着講究的年輕人……”

    就在此際,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浪子,別動,鬼箭正指着你的後心!”

    小龍全身抽緊了,他聽出是井江的聲音。

    這傢伙夠詭的,居然安排了這一套。

    哈哈一笑,那乞丐翻身下牀,奔了出去。

    “浪子,想不到你還活着!”

    “我如果死了,誰來跟你結帳?”小龍連連咬牙。

    “結什麼帳?”

    “太多了,最主要的一筆是棗林小屋,你殺子奸母的血帳!”

    “唉!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僥倖不死,你就該安安分分地活下去。”

    “姓井的,有種咱們面對面。”小龍邊説邊判斷對方的位置。

    “當然要跟你面對面,在你躺下去的時候。”

    小龍已判定井江的位置在正後方,對他極不利的位置,他只要一動,非挨鬼箭不可,鬼箭發時無聲,而且現在是夜晚。

    拼着挨一箭,不倒就要對方的命,除此之外,他再沒別的路好走了,他現在是站在牀尾,牀是靠牆角擺的,他只消一挪,便可背靠牆壁,只要能把態勢改為正面相對,機會便多了。

    他閃電般一閃身,背抵牆壁。

    意外地,鬼箭沒射來,他眼前也沒人影。

    不管如何,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浪子,你有通天的本領也休想活着離開。”井江的聲音像發自虛無之間。

    小龍努力鎮靜,仔細觀察,他終於發現側方的牆上有個透氣孔,半尺方圓,不用説,井江是在牆外。

    這可就麻煩了,鬼箭是用卡簧彈射的,要躲避極難,而對方是在牆外,即使能避過鬼箭,也無法制住對方。

    現在,月光已升高,慢慢退出屋子,屋裏的光線差了許多,再磨下去,屋裏會變成全黑。

    “浪子,你如果能答應一個條件我放你一馬。”

    “什麼條件?”

    “你發誓咱們以後河並不相犯。”

    “辦不到!”小龍毫不考慮地拒絕,他是正派武士,出口算數,他不能不殺井江。

    “你還指望能活?”

    “哼!”

    “哼也沒用,我現在要你的命只是舉手之勞,你選對了,墳場本來就是埋人的地方。”

    小龍目光遊動之下,突然靈機一動,他看到了草堆上那張毯子,如果拿來掄動護身,便可衝出屋外。

    意念一動,他毫不遲疑,一偏身伸左手抓起毯子……

    同一時間,右臂一麻,他知道已中了鬼箭,但他的行動並沒中止,掄起毯子,閃電般射了出去。

    右臂陣陣劇痛,從感覺上他知道幸而沒傷到骨頭,是穿肉而過。

    扔去毯子,閃到斜對屋角的方位。

    巨樹的濃密枝葉,使整個小屋的後面形成了陰暗地帶,當然,他不能冒失投入陰影中,如果對方再發鬼箭,可能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保持位置在月光之下。

    右邊的衣袖已完全被血浸透。

    “井江,你不出來是兔崽子!”小龍在氣極之下口不擇言。

    沒有回應,對方不知道是去了還是匿在暗中。

    “井江,你逃不了的,上天人地我也要宰了你。”

    “浪子,我也不想留下你這債主!”井江已現身,站在屋子後側的暗影中。

    “過來,咱們劍下見真章!”小龍精神一振,他已忘了臂傷。

    井江真的走了過來,在屋前停住,是月光照及的地方,他似乎多少還有點男子氣。

    小龍步了過去。

    雙方隔六尺相對。

    在這種情況下,小龍安心不少,因為對方已無法施用鬼箭。

    井江當然有他的打算,很顯然的一點是小龍右臂已傷,多少抵銷了一部分劍術上的優勢。

    “拔劍!”小龍眸光閃閃。

    井江沒開口,掣劍在手。

    “看劍!”小龍出手。

    金鐵交擊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

    小龍心頭大凜,由於臂傷,他的劍已失去了預期的凌厲,而井江本非弱者,這一來,雙方的功力在互相消長之下變成了旗鼓相當。

    井江精神陡漲,他已有了克敵的自信。

    “呀!”井江發動了主攻。

    月光下,一場驚心動魄的劍鬥映現了出來。

    小龍幾次施展絕招,但力不從心,明明可以得手的一劍,因了手臂麻軟而發揮不出威力。

    但井江想要擺倒小龍也不是件易事,小龍雖然力道不足,但精奧的招式彌補了短處。

    過了近十個照面,仍是不分軒輊之局。

    一陣疾風,由小龍身後捲來。

    小龍狂挫牙,劍氣極其怪異地一變,挪步扭身反劍急迎。

    “當!”地一聲,劍杖交擊,小龍的右臂像是要折斷,發動突襲的是那原先躺卧在乾草牀上的乞丐。

    乞丐在一退之後,又是呼地一杖掃出,從杖勢看來,也是個不賴的高手。

    就在乞丐出杖之際,井江的劍也挾雷霆之威夾攻。

    小龍雙目盡赤,他不能就這樣毀在墳場。

    聯手夾擊,有利有弊,利是合二人之力對付一人,控制了大部分的空間和部位,弊是聯手的如非平時演練純熟,便無法絲絲入扣地配合,反而容易形成互相牽制。

    小龍在不能力拼的情況下,運用了智取。

    一式極尋常的脱袍讓位身法,在此時發揮了妙用,當然,普通的招術由高手施展,情況是不一樣的。

    鬼魅般地滑出敵手劍杖之外。

    時機只有一瞬,他的劍在完全沒有作勢的情況下,身形未扭轉之前,閃電般從幾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遞出,對象是用杖的乞丐。

    就在劍杖夾擊落空,還沒變勢的瞬間,慘哼暴起,乞丐斜蹌兩步,歪了下去。

    小龍也在這時扭回身形,迎向井江。

    在眼看沒十足把握制勝的情況下,井江相當見機,一彈身,倒投入暗影中,再一晃,失去蹤影。

    小龍沒追,他不能明擺着去挨對方的鬼箭。

    “啊!”一聲慘叫傳自屋後。

    小龍心頭一震,舉步,又止住,踅身朝小屋的另一端繞過去。

    一條人影踉踉蹌蹌已脱出巨樹陰影之外,月光下一眼可以看出是井江。

    小龍截了過去,攔在前頭。

    “浪子,你……”並江站立不穩,連搖帶晃。

    “你該死一百次,我還是要殺你。”

    “浪子,你原來有同路……”

    “聽着,你在棗林奸母殺子,該死!你是劫案的劊子手,該死!紅杏託我殺你,所以你還是該死……”

    “紅杏,她……託你……”

    “你死吧!”

    “哇!”

    斜切藕,井江的身軀分兩片落地。

    小龍吐了口氣,這時他才想到是誰暗中助了一臂之力,意料中可能是二斗子。

    人影從屋後移來,逐漸接近,是個女的。

    小龍大驚意外,他一下看不出對方是誰?

    接近了,立定,正面相對。

    小龍差點叫出聲來,一顆心又告抽緊。

    眼前人,竟然是來小屋的途中,偽裝上吊而猝施襲擊的那無名女人。

    “浪子!”女人先開口,聲調依然恨恨的,“你為何還不對我動手?”

    “……”小龍説不出話。

    “今天黃昏前未能手刃了你,算你僥倖。”

    “僥倖?”小龍淡然一笑。

    “對,雖然你不是主謀,但你還是我的仇家。”

    “這……小龍感到茫然?”

    “好了,後會有期,以後再找你算帳。”説罷,女人轉身欲走。

    “慢!”小龍攔住了她。

    “你……現在就要動武麼?”

    “沒這必要!”

    “……”

    “芳駕怎麼稱呼?”

    “我叫何青菁。”

    “何姑娘!”

    “我早已嫁了人,這稱呼不妥當吧。”

    “那……”

    “不必一定要什麼稱呼……”

    “嗯!”小龍微微頷首,想想道,“芳駕跟井江之間是什麼仇,與我又有何怨?”

    “這個……你心裏明白?”

    小龍心想:“井江是隻色狼,很可能他們的仇怨是結在男女之間的事上,她不便説,自己也沒一定知道的必要。”可與我是怎樣一個誤會?她説我不是主謀,難道……

    由於一再用大力,臂傷痛得很厲害,小龍自顧自苦苦一笑,脖子上捱了井江一箭,傷才養好,臂上又來了一下,實在有意思。

    “你手臂傷得不輕,待你痊癒,我們再交手,那時……”

    “還是請你把話説明白的好。”

    “我這裏有金創藥……”何青菁不容小龍講話。

    “不必,在下也帶得有,多承了!”

    “那好,以後再見。”何青菁説完轉身離去。

    小龍緊盯着叫何青菁的女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她還木立着不動。

    店房裏。

    小龍苦苦地想,如何才能探到三星手鮑天成的下落,要找萬年龍骨,他是最後一個希望,當年三個得寶的,兩個已經家破人亡,剩下鮑天成是最後一個。

    現在已經知道殺人劫寶的主謀是彩雲令主,按理他不會放過最後一個,必須趕在彩雲令主之前找到鮑天成。

    彩雲令主江湖中僅知其名,不識其人,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兇險人物?

    紅杏應該知道的,可惜在相處一道的時間裏沒認真追問這一點。

    “客官,您的帖子!”店小二伸進了半個頭。

    小龍大為意外,是誰給自己下帖子,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接過這玩意。

    “唔!拿進來!”

    店小二進房,把一個大紅封套雙手遞給小龍,然後退了出去。

    封套上寫的是“浪子小龍台啓”六個歪斜的大字,字體既不高明,內容諒來也差不多。

    套口封得很牢,摸起來有些礙手,是用飯粒粘的。

    撕開封套,抽出帖子,上面寫的是“南街口老李小吃店候光”,後面署的是“江湖雙絕”。

    小龍初看前面幾個字本來想笑,但看到發帖的是雙絕,便笑不出來了。

    雙絕何以鄭重其事地下帖相邀?

    南街口老李小吃店是間路邊小館,雙絕這麼小氣,請客請到那種地方?

    記得幾天前在祠堂門外,雙絕聯手對付自己,結果是老山羊解圍,這古怪的邀請,又是為了那布袋珍寶麼?

    該不該赴約?這是考慮的重點。

    浪子小龍會沒膽赴約麼?考慮的結果他決心赴約,即使是死亡之約也不能卻步。

    臂傷已經痊癒,他整理了一下衣着,抓起劍,出房離店前去赴約。

    老李小吃店開在南街口的大路邊,小角色聚會之所,店面不大,一共只七八張桌子。

    現在是正午。

    小龍來到店門口,一眼便看到一壯一瘦的雙絕據住了當中的方桌,店裏除了小二和掌鍋的沒半個客人。此刻正是午飯時間,通常是最熱鬧的時辰,看情形整個店都被雙絕包下了。

    雙絕已發現了小龍,雙雙朝門外抬了抬手。

    小龍從容步了進去。

    雙絕打橫相對,留了上座,這倒大出小龍意料之外,兩個玩的是什麼把戲?

    “請坐!”絕户手蒙田抬手肅客,指向上座。

    小龍有些猶豫。

    “浪子,現在你是客,我倆是主人!”絕門劍鍾離上補了一句,神色倒是很平和。

    “在下陪末座吧!”小龍想坐下首。

    “請上坐,這是定了的。”絕門劍擺擺頭。

    小龍不得已只好在正座坐下。

    小二立即搬上酒菜,菜很精緻,不像是店裏的手藝,小龍當然不便問。

    擺完菜,小二替三人倒上酒,然後退出門外,看樣子是準備對其他的客人擋駕。

    “只是借地方,酒菜是孟津第一大酒樓正陽春做的。”絕門劍加以説明。

    “兩位有何指教?”小龍問。

    “先喝幾杯再説,來,請!”絕户手舉杯。

    默默吃喝了一陣之後,絕門劍開了口。

    “浪子,你一定奇怪為什麼要選這地方?”

    “是,在下是有些不解。”

    “因為這裏是路口,我們要等一位朋友,事先約好了的!”

    “哦!什麼朋友?”

    “到時你就知道。”

    “跟在下有關係麼?”

    “當然,不然就不會下帖子請你來了。”

    小龍相當困惑,想不透是什麼蹊蹺。雙絕殷殷勸酒,談些不相干的閒話在打發時間,但不時遙注大路盡頭。

    半個時辰過去,小龍已感到不耐。

    絕門劍突然站起身來,朝遠處遙望了一眼,又坐下,沉聲道:“到了!”

    小龍心中一動,他是正座,面對店門,只消抬頭,大路上的一切便盡入眼簾,目光掃處,發現一個嬌巧的人影正朝這邊走來,可以看出是個女人。

    雙絕煞有介事地要等待的人,難道就是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

    人影愈來愈近,到了可以分辨面目的距離停住了。

    小龍的心狂跳起來,他看清那女人赫然是行事如狐的紅杏。

    “那女的就是我們要等的朋友?”小龍忍不住開口問,他故意不説出紅杏兩個字。

    “她是那位朋友的貼身手下。”絕户手回答。

    “哦!”小龍更加茫然不解,紅杏跟雙絕他們本是一路,怎麼又成了朋友的手下?貼身二字何解?心念幾轉之後又道,“她怎麼不過來?”

    “她在等你!”

    “什麼,等在下?”小龍瞪大了眼。

    “對,那位朋友要見你。”

    “見在下何為?”

    “你過去就知道。”

    小龍深深望了雙絕一眼,完全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我們走!”絕門劍離座起身。

    絕户手仍坐着沒動。

    “閣下不去?”小龍望着絕户手。

    “老夫在此地相候。”

    小龍起身,懷着謎樣的心情,隨絕門劍步出小吃店,順大路走去。

    不久,來到紅杏身前。

    小龍沒跟紅杏打招呼,彼此對望了一眼。

    “這附近確定沒閒雜人?”紅杏望着絕門劍。

    “很乾淨!”絕門劍回答。

    紅杏點點頭,默默轉身在前面帶路。

    小龍的感覺像是在做一個離奇的夢,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對紅杏的行徑更加莫測。

    走了約莫半里,岔上小路,彎彎曲曲地走了一程,眼前出現一座孤零零的古塔,塔前草地上停放了一乘轎子,卻不見抬轎的人。

    坐轎,當然是女人,是何許人物?

    紅杏曾問絕門劍是否確定附近沒閒雜人,轎中人是何許人物,何以如此慎重?

    小龍心裏有些忐忑,但並不擔心,他相信紅杏不會害他。

    “請留在小路口!”紅杏向絕門劍低語了一聲。

    絕門劍很聽話,住腳不動。

    看態勢是警戒性質,以絕門劍的身法,居然唯命是從,實在令人駭異。

    紅杏示意小龍繼續跟她走。

    小龍大跨一步,跟她成了並肩。

    紅杏的神色相當凝重。

    “紅杏,怎麼回事?”

    “輕聲,望着前面,我們不熟識。”

    小龍心裏打上了一個結,情況顯示相當詭異。

    “到底怎麼回事?”小龍還是忍不住要間。

    “你不該隨便應約而來!”紅杏的聲音很低,幾乎連嘴唇都沒動,兩眼正視前方。

    “轎中人是誰?”

    “不要問,記住一點,答應對方的任何條件。”

    “這……”

    “現在閉口。”

    這種不可思議的怪事小龍從來沒經歷過,他毫無恐懼,反而覺得新鮮。

    不久,來到轎前。

    紅杏以手勢示意小龍止步。

    小龍站定,昂着頭,標準的武士風度。

    紅杏直走到塔門外,向裏低語了數聲,然後轉身朝外,距離小龍立腳的地方約莫三丈。

    “浪子!”紅杏大聲開口,“你希望在武林中有一番大事業麼?”

    顯然,紅杏是在傳話,正點子隱身在塔裏,那面前這頂轎子是空的了,不管怎麼樣,反正是江湖人,為什麼防範如此嚴密?

    “什麼大事業?”小龍高聲回答,心裏在打主意,照紅杏的提示,對方提出什麼條件最好是答應,看來定是個相當恐怖的人物。

    “別問,只説想不想?”

    “這……在下可以考慮。”

    “限你立即回答?”

    “在下……願意。”小龍硬起頭皮答應了。

    “要成就大事業得投效本會,你願意麼?”

    小龍心頭一震,對方到底是什麼會,想來絕對不會是正派門户,是彩雲令主一路麼?想到彩雲令主,小龍起了震撼,殺人越貨的強梁,自己堂堂清白武林世家之後,豈能屈身邪魔。

    “貴會是什麼會?”

    “只回答,不許問。”

    “如果在下拒絕呢?”

    “那從今之後,江湖上就不會再有浪子其人。”

    極大的威脅。

    小龍的傲性被勾了起來。

    紅杏又高聲道:“浪子,准許你考慮半刻,生死榮辱取決於你一念之間。”

    小龍寒聲道:“在下絕不接受無理的威脅。”

    紅杏沒再開口,空氣冷寂下來。

    小龍嘴裏這麼説,心裏仍然在考慮着,因為紅杏説過的那句話必有用意,他並非接受了威脅,而是對這怪事發生了興趣,同時他也想到了一點,如果對方是彩雲令主一路的,打入對方的內部,對找尋萬年龍骨大有幫助,因為對方不會放過最後一個珍寶的得主三星手鮑天成。

    當然,他即使想應承也不會立即答應,他必須保持他武土的身份。

    詭異的僵持。

    半刻時間馬上過去。

    “浪子!”紅杏再度開口,“想好了沒有?”

    “想好了!”

    “怎麼樣?”

    “開門見山地談,不用脅迫的手段。”

    “不許討價還價,只説是或否。”

    一句話,把小龍漸告轉變的心意完全推翻,冷笑了一聲道:“在下不吃這一套。”説完,轉身便走……

    紅杏大喝一聲:“站住!”

    小龍充耳不聞,舉步如故。

    又是一聲;“站住!”不是紅杏的聲音,很近,就在背後。

    小龍止步回身,一看,不見人影,心頭暗自一震,大白天不會見鬼,難道塔里人已練成了傳説中的“真元送音”至上玄功?

    “浪子!”還是紅杏在傳話:“話早説明,你沒別的路好走,要就是答應投效本會,要就是現場埋骨。”

    雖然紅杏只是在傳送神秘人的話,但聽在小龍耳朵裏,的確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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