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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岑今嚇了一跳:“你找他幹什麼?”

    “謝謝他呀,不然我吃了這麼久他做的飯,連個謝謝都沒説,他還以為我不通人情呢。”

    她鬆了口氣,説:“你不用謝他,我都替你謝過了。”

    “你替我謝過了?那我更得去謝謝他了——”

    “為什麼?”

    “如果你沒替我謝過他,他還有可能以為我不知道,既然你已經替我謝過他了,他當然知道我知道了,我不去謝謝他,就更説不過去了——”

    芷青説着就往外走,她不敢攔他,怕越攔越激起他的懷疑,更怕萬一扭打起來,傷了孩子。

    她見他走到衞國門前,敲了一會門,沒人搭理,便走了回來,問她:“他今天不在家?”

    “人家也是有家有室的人,週末不回家去給妻兒做飯?”

    “他平時在這裏做,週末回家做,真是——能者多勞啊。”

    她覺得他這話裏有點諷刺的意味,心裏很緊張。

    他問:“你有沒有他家的電話號碼?”

    “我怎麼會有他家的電話號碼?”

    “你連他家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他住在他岳父家,我怎麼會有那裏的號碼?”

    “那你有沒有他這裏——的電話號碼呢?”

    “他這裏沒電話。”

    “那我打到他系裏去吧。”

    下星期芷青一離開家,她就急忙找個機會把這事告訴了衞國:“他説要打電話謝你,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你——當心點。都怪我,不該把你幫我做飯的事説出來的——,當時我看他好像很通情達理的樣子,就——説了出來。”

    衞國安慰她説:“也許你説出來更好,如果他從左鄰右舍嘴裏聽見,可能更不高興。”

    “那倒也是。”

    她擔了好大的心,但過了兩天,衞國告訴她:“他給我打電話了,把我好一通感謝。”

    她鬆了口氣:“就是感謝你?沒説別的?”

    “還説了你很多好話,家務事啊,掙錢啊,對兩邊的父母啊,很多,他都對你讚不絕口。”

    “是嗎?他對你讚我幹什麼?難道想把我推銷給你,還怕你——不要我?”

    “肯定不是——推銷,”他顯得很尷尬,“我覺得——他是真的心疼你,他打電話給我,是為了謝我,因為我替他照顧了你。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也不是來刺探秘密的。跟他相比,我真是太——卑劣了——”

    她最怕的就是他念起“卑劣經”來,急忙説:“你不卑劣。”

    “怎麼不卑劣呢?他這麼愛你,你們這麼——恩愛,過得這麼好,我卻在裏面插一槓子——”

    “你哪裏有插一槓子?他自己不會做飯,難道還不允許——別人幫我做?”

    “他沒説不允許,他只一連聲地感謝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你做的都是好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動機不純嘛——”

    她急忙自我檢討:“快別説什麼動機不動機,卑劣不卑劣了,要説卑劣——也只能説我這個人很——卑劣——”

    “你不卑劣,你是——天下最好的——女人——”

    “你也不卑劣,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他才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為什麼?我懷孕了,他——飯都不幫我做——”

    “也許他是特意給我一個——機會呢?”

    她還沒想到這上頭去呢,一直以來,她都在擔心芷青發現這事會大鬧天宮,還從來沒想過芷青是故意給他們一個機會的。現在經衞國一點撥,她也覺得有這種可能。芷青老早就説衞國是他“命中一劫”,還説他們是“竹馬青梅”“羅密歐與朱麗葉”,説明他的直覺真的很靈,一開始就悟出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後來芷青又提到那個夢,説不定就是一種試探。她自己也向芷青承認過跟衞國是竹馬青梅關係,只是因為陰差陽錯,才沒能走到一起的。

    她問:“他有沒有——叫你再別替我做飯了?”

    “沒有。”

    “那你還——敢不敢來替我做飯?”

    “這不是什麼敢不敢的問題,我肯定是會來給你做飯的,一直做到他學會做飯為止——”

    她急忙説:“他學不會的,他肯定學不會的!”

    “做飯又不是什麼尖端科學,哪裏有學不會的?”

    “但他不想學啊!他對你説了他要學做飯嗎?”

    “沒有。”

    “就是囉,他根本就不想學。”

    “所以我説他是想給我一個機會。”

    衞國仍然像往常一樣來幫她做飯,也沒再念他的“卑劣”經,但她能感覺到,他在極力爭取脱離卑劣,使自己高尚起來,因為他除了幫她做飯,從生活上照顧她以外,盡力避免跟她有任何親熱的言談和舉止,搞得她十分沮喪。

    她説:“我受不了啦,我要跟他離婚。”

    他連連阻攔:“那怎麼行,你現在提離婚,他——怎麼受得了?”

    “他受得了的,他那次就説了,如果我提出離婚,他會同意。”

    “但是——那也只説明他不會——糾纏,不等於他願意跟你分開啊。”

    “我覺得他願意跟我分開——”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呢?如果他不想跟我分開,怎麼會故意給你一個機會?”

    他好像被問住了:“我説他給我一個機會,也就是隨便説説,也許他並不是這樣想的。”

    她猜測説:“我覺得——他很可能跟他以前的女朋友——藺楓——和好了——”

    他大吃一驚,看那神情,差不多就要上來摸她的額頭髮燒不發燒了。

    她解釋説:“他上次去——藺楓家——不像是去修墓的——”

    “不是修墓還能是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麼一種感覺,也許他是去會藺楓的——”

    “但是——他那個女朋友——藺楓——不是——過世了嗎?”

    “誰知道?也許藺楓——根本沒有——過世?”

    “不可能吧!如果沒過世,那——墳墓裏埋的是誰?”

    “反正我既沒看見過墳墓,也沒看見過——骨灰,都是聽他説的。”

    “但如果藺楓沒過世——他編這麼一段出來——幹什麼呢?”

    她也想不出個道道來,連自己都覺得牽強附會地説:“也許只是一種——苦肉計?”

    “但是他——那次犯病——你不是親自看見的嗎?那個——難道能裝出來?”

    “那個——應該是裝不出來的——”

    他勸道:“快別疑神疑鬼了,他不像那種——搞苦肉計的人。即便藺楓沒過世,他肯定也——不愛她了,不然還不趕快去跟藺楓——在一起?”

    “也許他見我現在懷孕,不好意思提出離婚?”

    “怎麼會呢?他修墓回來的時候,你又沒——懷孕——他怎麼不在那時提出——離婚呢?”

    她想想也是,可能是她受懷孕的影響,太愛疑神疑鬼了。她問:“那你説怎麼辦?”

    “他是個很好的人,有才華,也很愛你,你對他也不是沒感情,兩人又有了孩子,幹嘛要——分開呢?”

    她想説:“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他的,也可能是你的呢?”,但她覺得那樣説沒有任何好處,一是她也沒有多大把握,二是她知道衞國這人特愛負責。如果他聽説孩子是他的,他肯定會認為自己有責任跟她結婚,而他現在又不可能跟她結婚,那不是讓他左右為難嗎?她又何必給他加重思想負擔呢?

    於是她沒再提離婚的事,也不勉強他跟她親熱。對她來説,只要能不時地看見他,聽見他,她就很滿足了,更何況她還能時時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她更該知足了。

    至於他那邊,她知道他不是沒有生理上的慾望,也不是沒有感情上的慾望,但他又有很沉重的道德責任感,兩相權衡,還是不親熱為妙,免得讓一時的肉體歡娛和情感交融換來他長期的負疚和自責。

    就當是兄妹吧。

    那個寒假,她肚子大了,坐車不方便,沒回F市,父母到G市來看她,跟她一起過春節,住在她家的客廳裏。

    父母一來,就把做飯的事包了,衞國自然是退居二線,不敢再上她家來。

    那個寒假過得很熱鬧,兩邊的父母見了面,彼此都很滿意。

    有一天,芷青去父母那邊拿東西,岑今嫌冷,沒去。等芷青走了,她告訴媽媽:“衞國也住在這層樓。”

    媽媽吃了一驚:“就在一層樓?”

    “嗯,就在我們斜對面。”

    “你們怎麼搞到一層樓來住着?”

    “是巧合,又不是故意的。”

    “他——愛人孩子也住在這裏?”

    “沒有,他一個人在這裏住。”

    “他離婚了?”

    “還沒有,他跟他愛人關係不好,但他現在不能離婚,因為他兒子有先天性心臟病,要等到動手術之後,再看情況——”

    她把衞國的婚姻狀況講了一下,媽媽嘆口氣説:“唉,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

    母女倆唉聲嘆氣了一會,她説:“我這段時間多虧他照顧,做飯買東西乾重活,都是他。不然的話,芷青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回來了也不會做飯,真得把我苦死累死——”

    “我早説讓你爸爸來照顧你,你又不肯。”

    “爸爸怎麼照顧我?他又不怎麼會做飯,身體又不好,如果病倒了,我也沒本事替他拿藥——”

    “只怪我——現在還不能退休,不然的話,我住在這裏照顧你,比什麼都好。”

    “那還用説。”

    “你婆婆她不能——”

    “她還沒退休,怎麼照顧我?再説——她也不怎麼會做飯——而且她——當年懷孕的時候都是自己做飯——,到現在都還當光榮歷史講呢,我叫她來給我做飯,她肯定覺得我太——嬌氣了——”

    媽媽沉默好一會,説:“今今,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衞國那孩子——不可靠啊。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他幹嘛要結那麼一個婚呢?兒子又有心臟病,愛人又刁蠻,這是個扯不清的結。你可別為了他把自己的——美滿婚姻——甚至事業都葬送了——”

    “你放心,我不會的。”

    “你還是跟學校説了,換個地方住吧。”

    “為什麼?”

    “怕別人説閒話啊。他天天來幫你做飯,隔壁左右的看見不知有多戳眼睛,如果傳到他愛人耳朵裏,給你到處去一鬧,你怎麼在G大做人?”

    “隔壁左右的人問起來,我都説衞國是我的——乾哥哥——”

    “人家會相信?”

    “這有什麼不相信的?不如你這次——正式認他做乾兒子吧。”

    “他現在在這裏嗎?”

    “很可能在,因為他沒哪裏可以去。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媽媽慌忙叫住她:“現在去幹什麼?芷青一會就回來了——”

    “不要緊的,芷青知道衞國經常幫我做飯的事。媽媽,你也跟我去他家坐會,他爸爸幫我爸爸平了反,難道我們不該去謝謝他一下?”

    媽媽想了想,跟她一起去了衞國門前。她敲了敲門,衞國開了。

    她介紹説:“衞國,這是我媽媽,還記得不記得?”

    衞國説:“記得,記得,陶老師,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年輕。”

    媽媽説:“衞國長大了,長高了,差點認不出來了——”

    衞國從卧室搬來一個椅子,自己坐在椅子上,把沙發讓給她們娘倆坐,又給她們泡茶拿點心,還找了個枕頭讓她靠在背後。

    寒暄了一會,媽媽問:“你爸爸他現在還好吧?”

    “挺好的。岑老師現在還好吧?”

    “挺好的,他也來了,不過他現在在——睡午覺。你爸爸他——還在工作吧?”

    “還在。陶老師呢?”

    “我也還沒退休。”

    三個人聊了一會,母女倆就告了辭。回到家,媽媽悄聲説:“這孩子——怪可憐的——過年——也沒個去處——要不我們請他來吃頓飯吧?”

    “你請吧,你請他肯定來,他以前就想叫你媽媽的——”

    “唉,那時候因為恨他爸爸,對他的態度也不好,這孩子從小沒媽,那時該是多麼想叫一個人媽媽呀,可惜我硬是沒應他一聲。”

    “那今天你讓他多叫你幾聲‘媽媽’。”

    芷青回來後,媽媽把想請衞國來吃飯的事説了,芷青很贊同:“好啊,好啊,我已經説了幾次了,請他來吃飯,小乖總説碰不上他——”

    媽媽和芷青一起到衞國家去請他來吃飯,他説到時一定來。

    爸爸媽媽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芷青跑去買了幾瓶啤酒。六點半,衞國來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頭髮好像也吹過了,衣服也換過了,英俊極了,像個電影明星,襯得沒怎麼打扮的芷青像個邋遢的住家男人。

    大家坐下來吃飯,三個男人喝點啤酒,席間,岑今提到小時候衞國想叫“媽媽”的事,媽媽當着衞國的面做了一番自我檢討。

    衞國感動得熱淚盈眶,連聲説:“那不怪您,不怪您,怪我爸爸當時——太左了,我也太調皮了。我就借這個機會,叫您一聲‘媽媽’吧!”

    於是,衞國成了媽媽的乾兒子,岑今的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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