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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地掃得乾淨一點不要偷懶,窗戶用抹布擦別浪費我的水,地球資源日漸減少就是你們的過失,領一天工錢就要為我做一天工,任勞任怨不要多說廢話,勞基法賦予我奴役你們的權利……」

    「奴役?」

    「怎麼?-有意見呀?昨夜偷吃了一根香腸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沒扣-工錢就該把我當神膜拜了。」李元修唸完後看向門口。嗯,門口的老松樹該修剪修剪了。

    「老闆,我正在發育期耶!多吃兩口是正常的事,-幹麼計較那麼多。」雷絲絲嘟嘴咕噥。小孩子熱量消耗得快,當然要多囤積一些營養。

    李元修一雙笑盈盈的眼瞅睇著,兩指比出個兔耳朵。「-再多說兩句沒關係,老闆我今天心情很好,想找個人去清溫泉那些長在石頭上的青苔。」

    「老……老闆,會疼-!我去清青苔啦!-手下留情。」她錯了,不該頂嘴。老闆最大,她這個工讀生兼領房員、小妹、總機沒權反駁。

    「老闆不老,不用叫老老闆,下次再喊錯就去洗馬桶、擦尿壺。」

    「老闆,民宿裡沒有尿壺。」神出鬼沒的聲音一閃而過。

    「厚!張大仟,我說過幾次了?不要突然在我背後出現,你是鬼呀?老是聽不懂人話!」

    如雷震耳的吼聲響徹雲霄,活力十足的為新的一天拉開序幕,鴨子嘎叫、母雞啼,山下小火車的汽笛聲嗚嗚嗚叫。

    「愛情民宿」的一天清早一樣熱熱鬧鬧的開鑼,加油站員工張志明正在修他脫鏈的腳踏車,俊美無儔的老闆店柳桐月,帶著一群阿公、阿婆練太極拳,小黃狗汪汪地追著田野間的山鼠。

    住了八成滿的民宿因前陣子下了場大雨而少了兩成客人,不過不打緊,訂金照收,人不來還是得付費,預約先刷卡是老闆的新規定,為的是無法避免的天災人禍。

    飯可以少吃錢不能少賺,大家要有充份的認知,同心協力為老闆省錢,大家才有好日子可過。

    「老闆,-在跟誰說話?」雷絲絲怕怕的看她。好詭異喔!自言自語。

    「不就是那老鬼……」李元修一回頭,身後只剩下一團空氣。「該死的,你們這些鬼族的老是講不聽,腳步聲、腳步聲,長一雙腿是用來走路的,不要逼我在你們身上掛銅鈴!」

    呼!每次都要她大吼,像牛一樣抽一鞭走一步,哪天嗓子喊啞了就抽他們的血來喝,看誰還敢老牛當車地不當一回事。

    「老闆,-小聲點,會嚇到人的。」她膽心有人會作惡夢。

    李元修惡婆孃的姿態一擺,手-腰地斜視她,「-不是該去清青苔,還在這裡幹什麼?」

    「我吃早餐呀!一日之計在於晨嘛!早餐很重要。」不怕死的雷絲絲端起手中的碗,表示她還在吃飯。

    「吃早餐?-還吃得下去啊?沒瞧見大家都在工作嗎?-還有理由給我五四三,皮在癢是不是?」拳頭一掄,她做出欲揍人的模樣。

    「暴力,人家晚上開始補習準備上夜校,體力難免不支睡晚了點。」一說完,她捧著飯碗打了個哈欠,牙縫裡的菜屑大方地跟李元修道聲早。

    表情難看的老闆大人當場給她一個鍋巴。「破少年,-才幾歲就體力不支?比我早睡的人沒資格牽拖,明天早上六點就起床上工。」

    六……六點?!要人命呀!「老闆,我們在場的人都比-早睡好不好,我們又不像-吃了神丹夜夜做功課,把英明神武的柳大師操得不成人形。」

    偷工減料的牆壁隔音效果實在太差了,一點嗯嗯啊啊的聲音都會傳到隔壁房,不早點睡一定會被吵醒,她也是很勉強的捂著耳朵才睡得著。

    老闆的心真的粉狠毒,絲毫不顧慮她是處於青春期的「小女孩」,老是用十八限的色情汙染她,哪天她人格產生偏差,老闆便是罪魁禍首。

    「嗯?-說什麼?還不去工作。」對她太好了,爬到她頭上撒尿。

    「我的飯……」嗚!壞老闆,她還沒吃飽耶!

    「去去去,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沒付出勞力吃什麼飯,多學學人家劉心蓮的勤奮,少說多做……」咦,劉心蓮怎麼又縮到牆邊?

    既沒打她又沒罵她,只不過提她的名字開開嗓門而已,幹麼一溜煙的躲得遠遠的?還做出左手往頭上橫放的防捱打狀,右手則捉著掃把直髮抖。

    唉!她這老闆還做得不夠仁盡義至嗎?僱個大的還幫人養個小的,還得兼做打手和保鏢一拳打走她貪得無厭的前夫,說到底是她吃虧得多。

    但是有誰感念她的辛苦呢?不做牛做馬回報她一、二已經禽獸不如,背地裡還數落她死要錢,與鈔票義結金蘭,真是泥塑的菩薩難成阿彌陀佛。

    「小寶,把你媽給我拉過來,叫她手腳撿齊了別再抖。」明明都出大太陽了,偏她抖成臘月的風雪,讓人跟著發寒。

    老闆大人一聲令下,個頭不高的小男孩使勁地拉著步伐比牛還慢的婦人,邀功似的咧開少了一顆門牙的嘴。

    「老闆姊姊,我媽沒在抖了。」

    小孩子愛說謊,睜眼說瞎話,那兩根蘿蔔腿不就在打架。李元修嘴一撇的說:「嗯,不錯,你比你媽能幹,有進步,拿了棒棒糖去幫仟嬸拔鵝毛。」

    「是,謝謝老闆姊姊。」他正經八百的鞠躬,掩不住嘴角的垂涎,一拿到糖果馬上拆掉包裝紙含住。

    像是怕人搶似的,小男孩的動作叫人看了心酸,卻又忍不住想多疼疼他,十歲的年齡卻瘦得只剩下一層皮,眼眶微凹就是缺乏營養的現象,可見之前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幸好來到民宿這段時日受到不少照顧,仟嬸仟伯拚命地幫他們母子倆進補,早也吃、晚也吃不容拒絕,多少長了幾斤肉出來,免得遭人誤會是火星來的移民。

    唯獨膽子沒長齊,年紀越大膽子越小,兒子的適應力好得沒話說,只要在民宿就活蹦亂跳像正常小孩,沒受過半絲凌虐,而母親的怯弱卻無絲毫長進,依然是屬於老鼠級。

    「嘖!老闆姊姊,-要不要臉,在回教早婚國家裡,二十五歲的女人起碼是七、八個孩子的媽。」啊!什麼東西飛過來?

    抹布?!占卜師刑魔魔瞪大眼。

    沒見過這麼沒風度的老闆,氣量狹小的拿抹過桌子的破布扔住客,天理沒報應真是不可思議。

    「鬼族的,-在不滿什麼,這個月的住宿費-還欠我五千。」再延上十天不交,以三分利來算。

    「喔!」沒聽見、沒聽見,她是一流的占卜師,不屑使用俗人貨幣。

    「-敢給我喔,錢呢?上週的觀光客不是有好幾百個找-算命?-別告訴我-裝清高免費贈送。」她最好識相點,不要跟錢過不去。

    伸出十指的刑魔魔亮出她最時髦的彩繪指甲。「一根五百,十根五千,漂亮吧!」

    「漂亮--」牙齦磨得嘎吱響,一道淡而無色的白煙由她頭頂冒出。「漂亮個鬼,黑抹抹的一坨五塊錢都不值,到廚房拿塊煤炭塗一塗就是巫婆造型,-這隻浪費的鬼居然拿我的錢去揮霍,-腦子長蠹蟲還是被屍蟻蝕了去,空蕩蕩地不長一物!」

    「那是我的錢。」對喔!現在流行炭木畫,她怎麼沒想到利用燃燒殆盡的煤灰加以塗染?

    「什麼-的錢,那是我的,住在我的民宿就得給錢,-以為我開的是愛心救濟院嗎?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又讓她開吼,嗓子都快吼啞了。

    脖子縮了縮,刑魔覽用手指壓按嗡嗡叫的耳朵,「有話好好說嘛!一大早肝火上升,小心錢還沒收到手就昇天。」

    哇!用拖鞋砸人,火氣真是太大了。

    「-敢再咒我試試看,明天我叫人釘三塊板把-抬出去。」荒郊野外適合棄屍。

    「別、別衝動,我立刻上山摘花去賣,拳頭可以收起來了,我細皮嫩肉的禁不起-的好意規勸。」暴力女,動口也動手。刑魔魔緊張的說。

    還是前任的老老闆娘為人親切,和藹可親從不催繳住宿費,任她住上一年半載仍一臉和氣,三餐魚肉照上不曾虧待他們這種一級貧民。

    過去的日子多麼美好呀!坐山望海人生美如朝露,閃耀七彩光芒恍若身在天堂,渾然不知人世塵上也有-髒的一面。

    可惜惡陽一出晨露消,再美的露珠還是會被蒸發,讓留下的人感到萬分沮喪,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無法長存。

    「早點認清本份就用不著我大吼大叫,-當我成天閒著專管你們這些閒人不成。」任重而道遠,她肩上的責任可比他們想象中重。

    「自己愛吼叫還怪人,一點小錢也計較得跟命一樣。」錢精變錢鬼,再往上精進都成魔了。

    李元修雙手再度-腰,「算命的,-嫌牙長得太整齊了嗎?」拔牙她在行,一顆不剩。

    占卜師、占卜師,她是高貴、受人尊敬的皇家占卜師,不是算命仙。

    但……算了,遇到蠻不講理的蠻婆子只有認了,鳳凰落難不如雞,龍困淺灘遭螃蟹夾,一切都是時不我予,她有口難申冤。

    「-吼我沒關係,我膽子大不怕河東獅吼,可是……」她眼神一丟,滿是同情。「蓮姊兒又縮回去了。」

    「什麼?」一回頭,李元修的眉頭馬上打了七個結,-視躲在巨石後頭的劉心蓮。

    「喂,老闆,-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這位內務整齊兼雜工的員工似乎有點年輕,不像生過孩子的三十七歲婦女。」尤其長出一點肉後竟有些姿色,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模樣。

    之前被打得鼻青臉腫完全看不出長相,五官雖在但就是歪七扭八,外加她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見人,所以沒幾人指望她生得如花一般。

    可今日仔細一瞧,那小小的臉蛋還真是不醜,除了淡淡的淤青尚未消得一乾二淨外,不算糟糕的膚質還挺白皙的,嫩嫩的很像水煮的豆腐。

    「她幾歲關-屁事,有些人五十歲看起來像三十歲,有些人才二十三歲,可是一身的鬼模鬼樣宛如六十四歲,那個人是不是該好好的檢討了?」

    有閒事也輪不到她管,多賺點錢才有好日子過。

    「噢!夠毒。」一箭射穿她的心窩。

    「少學西施捧心裝模作樣,快去把錢子錢孫給勾引回來,還有-……」好,她聲音放低點,別驚嚇到膽子不見的她。「劉心蓮女士,-兒子該去上學了吧!」李元修細聲細氣道。

    整天無所事事在民宿外跑來跑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凌虐童工,不給他受教育的機會,剝奪他遠景豐富的未來。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劉心蓮聲細如蚊,除了「我」聽得清楚外,其餘都在啃棉花,綿細得不知所云。

    「大聲點,這裡沒人會傷害-,-來一個多月了有誰揍過-嗎?-叫他出來我替-揍他。」有她這個惡勢力在,誰的下巴敢抬得比她高。

    「我……我是說……沒有戶籍……」為了孩子的前途,她勉力發出比蚊蚋聲高一點的聲音,頭未抬地看著自己的鞋子。

    「沒有戶籍算什麼問題,-不知道這鎮就我最大,我說讓他入籍就入籍,待會到鎮長辦公室找……」

    「鎮長?」一道好笑的男音適時介入,用著寵溺的眼光望著她。

    一瞧見來者,氣勢如武則天的潑辣老闆馬上柔情似水的展顏一笑。「當然是找副鎮長咯!我親愛的老公。」

    「-呀!又濫用職權了。」真拿她沒辦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柳桐月的寵溺在眼底,老婆的無法無天他也有一半的責任,誰叫他太寵她了,捨不得對她太嚴厲,一再替她收拾闖下的爛攤子。

    「助人為快樂之本,我身為鎮長就有責任解決住在幸福鎮上每一位居民的困難。」而她的老公得從旁輔助。

    「謬論。」只有她才會理直氣壯的說出似是而非的道理,而且逼人家相信那就是真理。

    「是妙論沒錯呀!明天我就親自帶小鬼頭去上學,讓他享有政府九年教育的德政。」瞧!她還是很有責任感的鎮長。

    「-?」不好吧!學校是非常神聖的地方,別去汙染最後一塊淨土。

    「怎麼,你好像不太贊成我的善舉?要不我們採取民主投票法,看他們認為你和我之間誰比較適合。」去當政客。

    很意外地,沒有人投溫爾敦厚的柳桐月一票,即使他是受人敬重的地方人士,人人馬首為瞻地尊他一聲大師,但遇到「講理」這種事,還是讓鎮長大人出馬較妥當,因為--

    她會威脅人,包括大人小孩,誰敢欺負她罩的人,鎮公所前的廣場不算小,就一起來罰站,面壁思過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她就是強權、她就是惡霸,她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地頭蛇鎮長,她說出的話等同法律,個個都得遵從。

    「很抱歉了,老公,我比你有人緣,-……咦,那不是燻蚊香嗎?怎麼沒通知就提早來了?」李元修的大眼看向門口。

    什麼燻蚊香,是薰衣草啦!她好不容易積起的一點小名聲被她一手抹黑了。

    當然啦!她也不是很在乎那些沒有實質意義的身外之物,名氣是人給的,自然也由人讓它高高低低,她向來不去重視。

    當初她也是嫌著無聊才想來寫寫小說,平常趕報告信手寫來三萬、兩萬的字,十萬字的故事有什麼難,閉著眼睛都寫得出來。

    沒想到一時興起的創作居然也有人敢用,她也就不客氣的收下稿費,把爬稿子的工作當作興趣,一本一本地寫出來騙錢。

    要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寫言情小說真的很可笑,而且還有不少人相信她筆下的愛情是真實的存在著,這點就真是誤會了。

    就是沒有才要寫嘛!有還寫它幹麼?人家你儂我儂去花前月下,誰還有空餘時間來串場。

    當時的筆名也是隨便選選,剛好一輛載著薰衣草苗的車子打廟口經過,她順口應了一句薰衣草也不錯,電話那頭的東東主編就說好,沒給她反悔的機會印刊出版。

    現在想想取筆名是一件相當慎重的事,怎能草率決定呢!害她想改痴狂小百合、野性玫瑰之類還會遭讀者反彈,叫她安份地當朵紫色的薰衣草,別想太多。

    「老闆,我的筆名是薰衣單,不是燻蚊香啦!而且-不覺得-家的迎賓專車該換一輛了嗎?上次搭乘的時候發現它的速度有點慢。」她不是在抱怨,真的不是,只是提出小小的建議。

    這次她學聰明瞭,搭計程車來,只是代價頗高,荷包流了些血。

    李元修非常和氣的揮揮手,「換什麼換,這是我們民宿的特色,都市的步調太快了,凡事要慢慢來才不會過勞死,-說是吧!」

    來的人是不賒帳的好客人,她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反轉,少了後母臉色多了一絲和氣,語氣輕快得像跳舞。

    「但也太慢了,車程不到二十分鐘卻走了一個多小時,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路程顛簸,上次她坐得屁股快裂開了。

    做人千萬不要貪小便宜,以為有現成的交通工具就歡天喜地的接受邀請,自認為聰明省下跋山涉水的辛勞,還當是撿到的福氣。

    沒想到上次來時,也和現在一樣都前陣子下雨,山路被雨水衝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一等放晴後她就沒考慮到這點的連忙上山,顛來顛去的身子真是活受罪,渾身痠痛不已,

    「談經濟多俗氣,來我們幸福鎮說的是詩情、看的是畫意,邊走邊欣賞風景是人生一大樂事,舒緩舒緩緊湊生活所帶來的壓力。」慢有慢的好處,人生苦短不用急。

    「可是這段路我來來回回走了不下數十趟,再好的山光水色也看膩了,我……呃!我是說多看幾遞也無妨,山秀水清嘛!」

    喝!好大的殺氣來自四面八方,她就不能小小的埋怨一下嗎?她是付錢的大爺耶!

    人在重重威迫下,骨頭都會自動變軟。

    「廖小姐、婉玲姊妹,不要說我這老闆不講情理,-覺得我們民宿待客之道有什麼地方不周全,儘管提出來參考參考。」以客為尊、顧客至上。

    「我……呵……」真能提嗎?不會被追殺吧!「那輛,呃……專車可不可以改用吃油的,四輪傳動方便又耐操……」

    嚇!她說錯什麼了嗎?怎麼每個人都殺氣騰騰的瞪她,只有老闆笑得很奸詐地鼓勵她再繼續說下去。

    有鬼,一定有鬼,那個守財奴哪有可能那麼好說話,油要油錢,吃草的不用花一毛錢,往樹下一拴就能吃個飽,完全不用太費心。

    「廖小姐的建議相當中肯,麻煩-向那位哭喪臉的小陳說一句『你被開除了』,過兩天會有高級房車來取代那輛四條腿的牛車。」鎮公所那輛鎮長專用車正好挪來私用,油錢就報公帳,多好。

    當鎮長的好處就是有油水好抽,不然前任鎮長幹麼死霸著不放,連任又連任不肯卸任,還軟硬兼施的擠掉對手。

    前人偷油,後人效法,何況她偷的還沒有前任鎮長的千分之一,相信全體鎮民曾諒解她的難處,該處理的鎮務她一樣也沒遲疑,全交給副鎮長全權負責。

    一人當選兩人服務,這才是鎮民之福。

    「什麼,-要我當壞人?!」廖婉玲嚷嚷。就知道她不安好心,陷害她。

    「言重了,廖小姐,在我的客人當中還沒人投訴過小陳的技術不佳,大家都非常滿意他的工作熱忱。」一邊當解說員一邊說笑話逗客人開懷大笑。

    也就是說只有她一人不滿意現況,想力求突破,這殺頭大罪當然由她來擔,不假他人。

    「這……小陳大哥,我沒有要你丟工作的意思,你駕駛的牛車真的很棒,很舒服,我、我最愛你開的牛車,你千萬不要想太多……」天呀!她為什麼要向牛車駕駛小陳道歉?

    廖婉玲懷疑自己有自虐傾向,否則臺灣的民宿起碼有幾百家,她卻偏偏像生了根的大樹似的,賴在這塊地靈人不傑的土地走不開。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覺得老闆李元修很可愛,即使夜夜磨刀也溫柔動人,激發她無數的靈感,創作出更多騙死人不償命的愛情故事。

    完了,她一定是被「愛情民宿」這四個字感染了,腦筋變混沌遭受病毒控制,將喜怒哀樂顛倒錯置,言行不一致地被操控。

    「我不會開車……」陷入悲情世界中的小陳沒聽她解釋。小黃,我們要流浪天涯了,嗚、嗚……我們要失業了。

    「你、你別哭呀!我只是說說而已,下次我還要坐你的車,你……老闆,-叫他不要哭了,我真的沒有惡意。」廖婉玲急了。真被她害死,用這一招整人。

    「我們家的牛車很好坐?」

    李元修做了個停的手勢,小陳的牛嚎立刻停止,一秒也不敢多。

    「是的,天下第一。」她無力的點頭,兩手還扛著行李和手提電腦。

    「不嫌它速度慢,會耽誤-的時間?」

    「不,不慢,它一點都不慢,沿途欣賞四季的變化,還可以增進我對生命的感動。」說得夠諂媚了,能放我一馬了吧!

    「不愧是寫小說的,句句動聽。」李元修揚起嘴角。空下的房間不能分租了,真是可惜。「小陳,還不幫廖小姐把東西搬進去,站著等領薪水呀?」

    突地一吼,怔忡的小陳顫了一下,趕緊要接過客人的行李,全然忘卻自己先前悲悲切切的心情。

    「不用了,我自己拿,又不是頭一回來住宿,不必麻煩了。」才走幾步路而已,她不想被司機從背後捅一刀,挾怨以報。

    「-,讓他有點事做做,老是不動手他好意思領我乾薪嗎?我們先來聊一聊,別讓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妨礙。」人不工作,面目可憎。

    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李元修像天生的土匪般俐落地剝光她一身累贅,揚手要手底下的員工勤勞點,份內份外的事都得機伶點,別給她當廢人。

    廖婉玲的表情很無奈,但看到走過身邊的刑魔魔一臉黑色系的詭魅裝扮,她的笑更虛弱了,好像她正在被同情臨死不遠了。

    「聊什麼?」她不認為她們之間有什麼話題可聊,除非她的支票跳票了。

    「聊……」李元修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這次的相親結果如何?」

    「-……無聊。」她像是被針刺到似的往後一跳,滿臉慌色地避看李元修的眼睛。

    「就是無聊才找-聊嘛!聽說-這回的對象是電子新貴,賺一年可以吃十年,-相得怎麼樣?」一定很好玩,沒跟去瞧瞧真是可惜。

    「不怎麼樣。」廖婉玲回答得極快,有避重就輕的嫌疑。

    咦!不怎麼樣為什麼臉紅了?大有問題。「以-多年的相親經驗分析,不怎麼樣先生能得幾分?」

    「喂!-改行賣八卦呀?我相不相親幹-何事?」九十九分,她在心中不自覺的打出分數。

    「關心客人的幸福也是本民宿的服務宗旨之一,讓客人開開心心我們也跟著高興。」當然以上全是屁話,聽聽就好別當真。

    「老闆,-笑得很賊耶!要相親的資料不會找-老公要呀!」推別人去死她一點也不會內疚,反正夫妻不吵不成夫妻。

    「呵,我家阿月沒有相過親,-不要做垂死掙扎了,挑撥我們夫妻失和-會更難過,因為他是我的保險桿。」防止她失控犯下殺人大罪。

    對喔!她怎麼沒想到這點?老闆的拳頭連流氓都怕。「相親就是兩人對看嘛!沒什麼好說的,以後自己相親就知道了。」

    「我去相親?」她真是善良呀!想讓她老公拆門板搬運屍體。

    「咳!咳!說錯了,是-親朋好友去相親,-在旁觀摩。」只要不找她麻煩。

    廖婉玲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頭痛異常地想溜回房裡矇頭大睡。她懷疑自己避到民宿的作法是否正確,為什麼面對老闆發亮的雙眸,她竟發覺自己後悔了。

    前有虎、後有狼,誰來救救她呀!可不可以別在她耳邊提起「相親」這兩個字?

    一張帶笑的男性臉孔強盜似地侵入她的記憶,微顫的心房打了個哆嗦。他不會法力無邊的追到這裡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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