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東京表面看起來很平靜,但夜的局勢非常不安穩,從電視新聞上一些蛛絲馬跡便可嗅得出來。
藉著南北韓和平會談重新舉行的理由,美國尼米茲航空母艦群、富蘭克林航空母艦群、亞歷山大航空母艦群三支艦隊,全都開駛到橫濱的美軍駐防區外海,隨時待命“處理東亞突發的軍政事件”。
這是美軍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在東亞史無前例的大規模軍艦行動,但國際問的媒體卻沒有過多的報導,而將焦點集中在兩韓的政治對談上。
夜。
美軍的航母艦群並不孤單,以劍聖命名的“武藏丸”號為首的日本自衛隊驅逐艦群,以美日安保條約中的聯合軍演作為出動的幌子,在大海上與美軍遙遙對陣著。
雙方戰艦上,數十支巨大的白色屏狀雷達緩緩繞轉,生怕比對方晚一秒捕捉到可疑的動靜。沒有佔據媒體任何版面的柯林頓號核子潛艇,在更遠處的海底下待命,用更先進的設備監測魚雷反應。
海風中帶著鹹鹹的溼氣,與肅殺的可怕寧靜。
雙方的軍事設備越是先進,彼此的對峙就越危險,只要有任何一方誤判了訊息,一個倉促的迫擊炮彈,就可能引起數枚核彈從海底升空。
尼米茲號,總指揮艙。
每個肩上縫掛著星星的將領都是一臉沉重,鮮少交談,大多在觀察此次行動的總指揮官,五星上將,艾分尼?史帝克勞茲的表情。
“英國跟法國……有新的電報過來麼?”艾分尼靜默了很久,終於開口問。
這位頭髮花白的五星上將,在過去的一個小時內,只是重複同一個問題。
“報告長官,英國的潛艦堅持在五十海里外觀望,法國還是主張將事件調查清楚。”一名上士回報。
艾分尼嘆了口氣。
四片掛懸在指揮艙上的屏幕,正進行著多邊視訊會議,其他船艦的將領等候著艾分尼的指示。艾分尼看似渾濁的眼神詢問著其餘四位將領的面孔,都是老戰友了,卻都是首次遇上這樣的危險牽制。
“事件畢竟從我國方面引起,還是致電對方在第三地開會談判吧,總比現在混沌不明的局面好,就算不可避免開戰,也得了無遺憾。”富蘭克林號的艦長多尼茲皺眉。船上三百多名船員、五十幾名飛行員、三百名陸戰隊好手的性命,全都交在他的手裡,可能的話,他想讓這些孩子全數回家。
“無論如何,絕不能承認類銀是我國所研發,這是基本立場。鬼子要幹,就跟他對幹到底。”亞歷山大號的艦長馬克維奇堅定地說,他是個唯命是從的硬漢。
“是啊……基本立場,可是對方絕不會採信。不如藉著類銀的登場進行非預期的強勢談判吧!對方所有的慌亂跡象都顯示,我方擁有極佳的籌碼!”潛艦艦長蓋瑞摸著下巴的山羊鬍。
是啊,東京的吸血鬼可都慌亂的不得了。
不知為何,美國秘警部委託國家生技中心所研發出的化學武器“類銀”,竟然會從嚴密的實驗室中流出去,飄洋過海,來到前往東京的人血貨輪上,造成數以百計的吸血鬼毒發身亡。
據說,地下皇城裡,數百吸血鬼集體暴斃的場面極為駭人。而貨品出現攻擊性的毒性反應,日本吸血鬼地下政權當然又驚又怒,將此事件視為人類聯軍的戰略攻擊一縱使研發出類銀的美國也是一頭霧水。
但無論如何,類銀總是美國針對毀滅吸血鬼世界所研發出的秘密武器,用來對付吸血鬼大本營東京,只是時間的問題。但類銀的提前曝光,麻煩在於……
艾分尼微微轉頭,看著一名年輕的軍官。
這名金髮軍官的軍服迥異於艦上其他人,他獨個兒的墨藍色長風衣,淺藍色的卡其襯衫,挺拔強健的身形,在眾老將中顯得格外搶眼。就跟他的年輕風采一樣。
墨藍色風衣領口,繡著淡淡的銀色Z字母。
“我們都知道類銀並未進入最後完成階段,如果這一點讓對方知悉,恐怕會提前引發戰爭……鬼子絕不會想讓類銀完成型出現,在此之前先結束掉人類文明,是鬼子最可能採取的行動之一。”金髮軍官微笑,用最謙遜的口吻說話。
“對方怎麼可能不知道?”多尼茲嘆氣。
此階段類銀的重金屬特性還不穩定,在重組人體血液成分後不久,便會令宿主產生高燒不退等多重器官衰竭等症狀而死去。只要這次吸血鬼沒有在第一時間吃光所有遠渡重洋的“貨品”,就一定會發現類銀這個重大的缺陷。
“難道要放棄特洛依計劃換取和平?”安分尼陷入沉思。
一個坐在安分尼上將左手邊、穿著黑色西裝的女人搖搖頭,說:“國防部並沒有這樣的權限,如果要進行這樣的談判,至少必須請示總統。”
女人是秘警的隨艦代表之一,位階不高,卻是個通曉局勢的法令專家。
“依照社會的現況,特洛依計劃中最重要的公民疫苗法案,根本不可能在國會表決通過。現在提前夭折,也不失為解決問題的辦法。”金髮軍官慢條斯理道:“總統如果想競選連任,就不會在這個法案上堅持。”
“小子,我們是在打仗!不是在選舉!”馬克維奇不滿,怒氣騰騰。
“……不,海因斯說的有道理。”安分尼長長地吐了口氣,看著屏幕裡的老搭檔多尼茲。
“特洛依計劃已經秘密進行了三十一年,關鍵的類銀研究還是無法突破,人類的身體根本不可能適應血液的重組。我的朋友,請想想實驗室已經犧牲多少自願者跟街頭流浪漢的生命?特洛依計劃本來就是瘋狂的……我們軍人沒有必要為這樣瘋狂的構想賣命,所有的美國人,全世界所有的人類,都沒有必要為此負擔風險。”多尼茲終於說出心中的話。
金髮軍官,海因斯,輕輕點頭附和。
馬可維奇上將也噤聲了。他只是立場堅定,但心底也不認同特洛依計劃的可行性。就算類銀的終極完成型出爐,要他在手臂上施打區區零點一毫升的類銀液,馬可維奇死也不願意。
改變了血液的構成方式,倒底還算不算個“人”?或者,倒底還算不算上帝構想中的“人”?這樣胡亂拼湊的“人”進得了天國的大門嗎?身為忠實天主教徒的馬可維奇很懷疑。寧願被吸血鬼咬死,他也不願意扭曲信仰。就像兩千片拼圖板,就只能有一種完成的方式。
漸漸地,在靜默中,似乎有某種默契正在視訊會議的屏幕中發酵。
“交給我們Z組織談判,戰爭就可以避免。”海因斯彬彬有禮地開口,衣領的Z字閃閃發亮。
黑色套裝的女子霍然起身,一臉堅定:“請讓我請示總統。”
安分尼點點頭,如釋重負說:“當然。”
此時,通訊士官重重按住蓋住半顆腦袋的耳機,調整著面前的頻率接收器,朗聲說道:“報告,對方武藏丸上的牙丸千軍求見。”
牙丸千軍!
安分尼看了看秘警部派來的女子一眼,頓了頓,說:“讓他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