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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回 情急慰相思 嬌娥涉險 愚誠殊可憫 俠女施恩

    於志敏詫道:“奇呀!她要我回去幹什麼?”

    阿璜和阿瓊雖然經歷一次九死一生,此時也忍不住“噗哧”一笑道:“王相公真是-子哪!怎麼連這個也不懂?她為的是喜歡你呀!”

    於志敏半懂半不懂地又問:“那末,你們在那裡和這赤身魔教的人撞上了?”

    阿璜聽說這些兇徒是赤身魔教的人,“呀”一聲叫起來道:“他們是赤身教的?我們不去惹他,他居然欺負到我們的頭上來了!”阿瓊因為吃虧最大,已經恨得要哭,這時,一把奪過阿環手上的寶劍,一聲不響地朝那倒在地上的魔黨斬下。阿璜猝不及防,也來不及阻止,惟有望著於志敏,跟著一聲尖叫。

    然而,於志敏的眼光何等銳敏?阿瓊劍未斬下,他的身軀微微一動,右手一起,已把阿瓊的劍抓在手中。

    阿瓊見於志敏伸手抓劍恐怕傷了於志敏,急忙把寶劍往後一拔,想把它收回去,那知已來不及。劍鋒那端被於志敏握著之後,竟是分毫不動,不由得驚呼一聲,跟著想起於志敏也有橫練功夫護體,所以不怕普通的兵刃,又粉臉生暈,妙目往於志敏臉上一橫,叱道:“你這是幹什麼了,為什麼不讓我殺?”

    於志敏笑道:“對付魔教兇徒,要是一劍把他殺死,豈不是給他便宜了,等我慢慢整治他不遲!”

    旁立那兇徒先前見於志敏赤手握著劍鋒,已是驚得目瞪口呆,此時聽說要懲治他們,雖然不知道人家如何懲治?但意想到必然不是好受的招待,就趁著於志敏說話的當兒,忽然雙掌齊發,只聽得“砰!”一聲,一人倒地。

    原來於志敏驟見那兇徒肩膀微動,早看出他必有動作,自己因為有話在先,說要保障他的性命,雖然明知他是赤身教匪,也不便反悔。此時巴不得他發動,好得藉口把他除去,果然那兇徒自恃苦練十年的金剛掌,襲擊一個於志敏尚嫌不足,左掌一股勁風,逕撲擊璜瓊二女的胸前,意圖一招害三賢,稱心如意。

    於志敏見那兇徒居然上當,心裡暗喜,由他掌風發出,才輕拂一掌,已把襲往二女的掌風化去,接著一招“身後擒妖”反手一掌,正接上那兇徒打來的掌風,把那兇徒震退一步。

    但是,於志敏仍然不肯放鬆,左手中指一伸,一縷罡氣朝兇徒身上一撞,那兇徒只好倒了下去。

    璜瓊二女在前一個晚上,看到於志敏不過是一個美貌的孩子,後來於志敏奪閔小玲的雙劍,與及時來到荒山救人,雖然知道他的藝業超群,卻不知道他的藝業已臻化境。這時看到於志敏一連露這幾手,不由得彼此交換一眼,秀目裡泛出奇光。

    於志敏治倒兇徒之後,立即罵道:“好個兇賊還要生心害人,本待饒你不死也不行了!”回頭對二女道:“你們恨他,就任憑你們打罷,可是,別把他們打死,讓他們有一陣好受,我先往後面去搜搜,看有什麼要緊的東西沒有!”說畢回頭就走,還沒有走了幾步,卻“噫”了一聲,回過頭來笑道…“我又忘記一樣重要事情了,你們兩位可曾看到一位身穿紅衣,揹著雙劍,年記約有十六七八九歲的少女?”

    二女見他急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不由得同時眠嘴一笑。還是阿瓊慧心敏捷,略為一想道:“你問的可是前晚上到過楊柳樹,和我們打架那女子?”

    於志敏眼裡射出兩道渴望的光輝道:“是啊!”

    阿璜口快答道:“她已經被赤身教下幾個婆娘帶回去了!”

    於志敏驚道:“真的?”

    阿璜橫他一眼道:“不真的,難道還是假的?我好端端的騙你做什麼?”

    於志敏被阿璜一駁,才覺得自己說話未及考慮,引起人家不滿,忙陪笑道:“是我說得太快了,阿璜姐!你可知道她被赤身教的魔鬼抓到什麼地方去了?或是走往那一個方向?請告訴我!”

    阿璜未及答話,忽然洞口外傳來一聲“敏哥!你在那裡?”

    於志敏忙應了一聲,即見一條白影隨聲掠入洞內。於志敏還等不到王紫霜的身形站穩,立即叫道:“紅姊姊被赤身魔教的黨徒抓回去了!”

    王紫霜驚叫道:“誰說的?”

    於志敏往二女身上一指。王紫霜還沒有開口,二女已走過來盈盈下拜道:“難女叩見,那位穿紅衣的姑娘確實被赤身魔教抓去了!”

    王紫霜慌忙扶起二女道:“你兩人是那兒來的?怎麼知道紅姑娘被赤身魔教拿去?”

    二女這時才看清了王紫霜的臉孔,只見她年紀雖輕,但生得美豔異常,風華絕代,眉宇之間透出一股英氣,自然懾人心魄,敬仰之心油然興起。阿璜斂手欠身道:“赤身教抓去那人叫什麼名字,婢子們當時並不知道。婢子兩人奉閔姑娘之命,在這邊路上追請王相公……”說到這裡,卻抬起頭來望她一眼。

    王紫霜朝著於志敏一橫眼,回過頭來叱道:“什麼王相公不王相公的?快點說下去!”

    阿璜接著道:“那知來到對面的山峰,卻遇上一名六十來歲的老婦,身上揹著前晚到過楊柳樹的少女,那少女昏昏沉沉地,好像不知被人架走,老婦後面跟有三名美豔的少婦,其中有一名叫做璇姑;一名叫做秀姑……”

    王紫霜急忙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們的名字?”

    阿璜道:“是她們自己喊出來的。因為婢子見這種大雪的天候,居然有一群婦女在荒山裡奔走,所以上前去攔截問訊,那老婦說道我們是紅花門下,就自說出身份,招呼她們走了!”

    王紫霜忙道:“那老婦是誰?她們走那一條路,或是那一個方向,你們可知道?”

    阿瓊接口道:“那老婦自稱為赤身教室女司……”頓了一頓,又道:“她一連串頭銜長得很,一時也說不清,反正都是魔子魔孫和老魔!”說得各人雖在愁苦中,也禁不住“噗哧”一笑。

    王紫竊笑著罵道:“你不怕那些魔鬼把你吃了?”

    阿瓊搖搖頭道:“剛才可把我怕暈了過去,但是,有姑娘在此,我就不怕了!”

    王紫霜看阿璜阿瓊二女比起自己大不了幾歲,口齒伶俐倒也惹人喜歡,當下笑笑道:

    “你別盡是阿諛我,我問你兩人的話,還沒有答覆我們哩!”

    阿璜口快搶著道:“那老兒的銜頭真是難記,但是名字卻是很短,只有李鈺兩字;他們一行五人從對面那山峰朝西北方起步,到底是不是朝西北走,卻不知道,那老婦只吩咐璇姑說:‘回去吧!’一句就走了!”

    王紫霜一聽說那老婦挾著紅姑朝西北走,立即對於志敏道:“我們現在就趕緊追去,省得她們走遠了!”

    阿瓊和阿璜聽王紫霜說要走,“撲通”跪在地上哭道:“姑娘!帶我們走!”於志敏也說聲“且慢”!

    王紫霜愕然道:“你們要我帶往那裡?”

    阿璜哭道:“只要姑娘肯帶我們,那裡都願意去!”

    王紫霜失笑道:“你們不是跟著姓閔那丫頭的,為什麼跟起我們來?再則,我們住沒有一定的地方,走沒有一定的道路,那能夠攜帶得你們?”

    阿瓊見王紫霜不肯攜帶,竟嗚嗚地痛哭起來,把一個王紫霜哭得心煩意亂,嘆一口氣道:“真是冤孽,起來慢慢說罷!哭得人家心煩死了!”

    二女一聽口氣,知道大有轉機,端端正正磕了幾個頭,才起來分立在王紫霜的兩側。

    王紫霜又對於志敏道:“我們走罷!”

    於志敏忙道:“我想在這幾個狗頭身上,問出那妖婆的巢穴來,既知妖婆的所在,也不難知道紅姑的去向……”

    王紫霜如大夢初醒,“哦”了一聲道:“你不說,我倒忘記了,趕快問,問完了好走路!”

    於志敏立刻遙遙地朝著躺在地上那三名兇徒身上一拂,那三名兇徒穴道一解,都同時跳了起來怔怔地發呆。於志敏雙目一瞪,射出兩道精光,喝道:“本來你這三個淫賊都在該死之列,但是,這一回,小爺特地網開一面給你們一條生路。只要你們把近處的分堂、支堂說了出來,並且把妖婆李鈺的來歷和去向告訴我們,我立即放你們逃生,否則,你們看這個……”右掌朝洞口一揚,憑空地把距離四五丈遠一塊麵盆大的圓石打成粉碎。接著又喝道:“這情形你們都見到了,可是,這樣給你們死也太過便宜,我只要手指一動,使出‘雷火蒸肌’的方法,你們就每天要捱上六個時辰的痛苦,三個月後才能夠死去!”

    三名兇徒見於志敏露出這一手,無不大驚失色,深恐剛剛撿回的小命又要完蛋,其中一名彪形大漢忙道:“稟上小俠!那李鈺是室女司東南總壇的副壇主,外號叫做玉面鴛鴦,因為她……”支吾地望王紫霜一眼。

    王紫霜罵道:“說下去!你看我幹嗎?”

    那兇徒只好接著道:“因為她一天離不開男人……”

    王紫霜年紀還小,男女間的事懂得不多,還不覺得怎樣。可是,阿璜阿瓊卻被這句話羞得粉臉通紅到耳根,嬌叱一聲道:“誰要你說這個?”

    那兇徒一驚,望了於志敏一眼,見他雙目如雷,緊盯住自己的臉上,看不出是兇是吉,只好嚅嚅道:“其實那老婆子現在只能算是猴面鴛鴦了!”此話一出,逗得於志敏也好笑起來,那兇徒這才放心,接著道:“她的武功雖然不高,但也能碎石成粉,尤其是輕功更是高強,身上揹著三幾百斤的東西,仍能夠踏雪無痕,登萍渡水。剛才那位姑娘說她往西北走,這是對的,她的總壇就設在九龍場附近,論起來正是這裡的西北,但是,那地方距離這裡仍有千里之遙,決不是一天就能走得到。我猜她今天歇腳的地點必然在白髮溪……”

    王紫霜心急插嘴道:“往九龍場的路怎樣走?”

    那兇徒忙道:“從這裡往白髮溪,直朝西北,渡瀘水,經過土司大壩、齊錫家、雞皮馬家、冕山、到了堯寧驛再問別人罷,因為小人未到過九龍場,對於那邊的情形,也不大清楚!”

    王紫霜見已無事可問,望著於志敏道:“走罷!還待怎的?”

    於志敏答聲“好!”正待毀去三個兇徒的武藝,另一名兇徒卻叫一聲“小俠!”於志敏不由得一愕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兇徒道:“小人還有一句話告訴小俠,就是這裡往九龍場的路,有很多地方是無路可走的,只能依著方向上去,再則每一處歇腳的地方,都有我們教裡的兄弟,還要小心才好!”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其餘兩名兇徒都同時怒視他一眼。

    於志敏一看說話那兇徒,不過是三十多歲光景,面貌果然比其餘兩人和善些,再聽他那口氣,分明已存心脫離魔教,當下微笑道:“你叫做什麼名字?將來回去好好做一個人罷!”

    那人臉上流露著感激的神情道:“小人名字叫做駱時康,乃湖廣茶陵人氏,參加赤身教已有十多年了,此次承蒙小俠赦免,自必從頭改過做人,再世不妄入歧途了!”又要跪倒磕頭。

    於志敏忙道:“不必多禮!”雙目朝其餘兩名兇徒一瞪,道:“本來待全部饒了你們,但又怕再恃那三手兩腳到處害人,你們現在就交出武藝來罷!”跟著手指一伸,兩名兇徒撲地就倒。於志敏治倒兩名兇徒之後,朝著駱時康道:“他們兩人已經變成兩個平常的人了,你得招呼他們出這荒山,送他同家去!”

    駱時康自然是唯唯答應。

    於志敏處置妥當之後,心裡比王紫霜還要著急,一提摔在地上的蛟角道:“我們走罷!”身影一晃,首先衝出洞口,接著一聲長嘯,已衝上了百十丈的高崖,卻聞到一聲馬嘶,不由得愕然停步,又聽到崖下王紫霜在崖下罵道:“你想死嘛!跑得這麼快,連東西都不替我拿!”心裡一怔,只得把蛟角放在馬側的雪地上,又縱身下崖。

    王紫霜見於志敏來到,噘起小嘴埋怨道:“你怎麼搞的?看我手上提看那些蛟肉,還要帶她們兩人,怎麼能夠上去?”

    於志敏一看她手上,果然還提著那一大塊蛟肉,不由得失笑道:“霜妹!你也是,為什麼不把它放在馬背上?”

    王紫霜一橫目道:“少廢話!你替我把人帶上去!”雙腳一縱,逕自上了崖頂。

    於志敏呆了呆,沒奈何朝著璜瓊二女道:“她把我叫得下來,她自己倒先走了,我把你們帶上去罷!”把二女往脅下一夾,喝聲“起!”雙腳一瞪,幾個起落之間,也就上了崖頂,把二女往王紫霜的面前一放道:“霜妹!我替你把人送來了!”

    王紫霜裂開小嘴滿意地一笑道:“交給我好了!”

    於志敏笑道:“但是,我們怎樣走法?你和我騎一匹馬,讓一匹出來給她兩人騎?還有這血淋淋的蛟角、蛟爪、蛟肉,又應當怎樣辦?還有,妖婆李鈺走的地方,連路也沒有,這些馬怎麼走過去?”

    這一問把王紫霜問得躊躇起來,沉吟良久,才對二女道:“本來想帶你們跟著去,但是,我們還要急於趕程去救紅姑,不如你們仍然回去跟閔丫頭罷……”

    二女聽說要她們仍跟閔小玲,不禁珠淚涔涔而下,阿瓊悽然道:“閔小姐對我們並不壞,紅花婆婆近年來已改變了以前的性格,也是一個好人,但是,我們實在不願回去,寧負她十多年養育之恩,她也不能深怪我們……”

    王紫霜奇道:“為什麼?”

    阿瓊抽抽噎噎地道:“我就是死也要跟著姑娘,服侍你一輩子……”阿璜也接口照樣說。

    於志敏詫異道:“奇呀!跟我們有什麼好處?”

    那知於志敏不說還好,這一問,卻把二女問得滿臉慚羞,啐了一聲,往王紫霜的身上挨靠著。

    王紫霜看此情形,心裡似乎明白多少,橫了於志敏一眼嗔道:“大概又是你搞出來的事,還不替我走開!”

    於志敏被她這樣一轟,果然一個騰步就走。王紫霜見他真個要走,又揚聲道:“等一會我還有話問你哩!”於志敏嘻嘻一笑,已經躲往一株大樹的後面,不管她們三人的閒事閒非了。

    過了一會,王紫霜又叫於志敏回來道:“這事果然是你搞起來的,我已經答應帶她們在身邊了,你得想個辦法安頓她們,我知道你那鬼主意很多,要是想不出主意來,可當心我捶碎你的骨頭!”

    於志敏被王紫霜這一席話,說得如同丈八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雙美目望著王紫霜,也望望瓊璜二女,詫道:“你們總說我搞起來的事,到底搞了什麼事?我真是不明不白,你說清楚點,也待我……”

    王紫霜叱斷他的話頭道:“少廢話,你得想出辦法!”

    於志敏被她這一喝,果然把話縮回肚裡,想了一想道:“辦法倒是有一條,但是恐怕你又不依!”

    王紫霜秀目往他臉上一瞪,叱道:“快說!”

    於志敏心中一懍,緩緩道:“我們為了要加快趕上老妖婆,惟有讓她兩人騎馬先往滇池和哥哥、蟬姐等人會合……”

    話未說畢,王紫霜已潑浪鼓般搖頭,連說“不好”。

    於志敏只得柔聲道:“霜妹!這個主意雖然是不好,但也惟有這一個主意可行,她們的功力雖然比不上我們,但已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敵,我可以用化顏丹改變她們的形貌,也不容易惹禍了!”

    王紫霜聽了,沉默一會,才“唔”一聲道:“這樣也罷!”立即對璜瓊二女指點一陣,又叫於志敏拿幾顆丹藥給她們服用,拿化顏丹改換她們的膚色,讓二女騎上赤騮踏月二駒,飛馳而去。

    於王兩人目送二女下山,然後提起蛟肉,說聲:“走!”依著駱時康指示的方向,直奔西北。沒有多久,就看面前一道滾滾的大河擋著,河的南岸卻有不少人在圍獵。王紫霜一皺眉頭,嘟嚕一句:“真討厭!”

    於志敏當然知道她這句話的真正意志。因為這條濾水,水勢湍急,江岸廣潤,要想一縱而渡,絕不可能;要想施展輕功,踏波而過,未免驚世駭俗。而且不知此地距離白髮溪有多遠,萬一因為運用絕藝渡江,引起赤身魔教黨徒的注意,先發出暗號,使玉面鴛鴦有了準備,反為不好。但是,於志敏心機靈巧,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忙道:“妹妹!我們先往上游走走,找人少的地方渡過去!”

    王紫霜說一聲“好!”兩人又同時轉往上游,走約十餘里之後,王紫霜偶向北岸一望,卻隱隱看到二三十里遠的一座山峰上面,似乎有白光一閃,忙道:“敏哥!你看到山那邊的白光麼?”

    於志敏道:“看是看到了,因為沒看出是人、是獸,所以我沒有說。”

    王紫霜道:“管他是人是獸哩!我們渡河追去!”身形一飄,朝著滔滔的激流下落。於志敏只好隨後跟去,一連幾個起落,兩人都飛渡這幾百文廣潤的濾水,同時到達彼岸。

    於志敏一上了江岸,就“哎呀”一聲道:“不好!”

    王紫霜一驚道:“你又看到什麼了?”

    於志敏道:“我說,這樣追上去,如果遠處那白光果然是那妖婆,則我們很容易被她發覺,萬一她竟先下手為強,把紅姑殺害了,我們豈不是要落個入寶山而空回?”

    王紫霜見他這樣說,一想,知道確也可慮;當下皺一皺眉頭道:“依你說,應該怎麼著?”

    於志敏略一沉吟道:“照我的看法,好像往河的上游直走,然後包了過去,攔在那白光前面,如果它是人,相信無論如何也可以追得上……”一語未畢,江岸邊不遠一座樹林裡“撲撲”幾聲,飛起兩隻鴿子。

    王紫霜說一聲:“糟!”身形一動,就想破空追去。

    於志敏忙低呼一聲:“且慢!”緊握著她的左手。

    王紫霜愕然道:“這兩隻鴿子多半是赤身魔教的傳信鴿,為何不追上前去,把它抓了下來?”

    於志敏笑道:“要抓它還不容易嗎?只是既然有鴿飛出,則鄰近處必有放鴿的人,說不定那放鴿子的人正躲在林裡看我們的動靜,此時敵暗我明,雖然不怕他,但萬一被他漏網,使敵方有所準備,就不划算。所以,我們仍然要不顯露形跡,先把人救了出來,然後和他們硬打……”

    王紫霜吃吃笑道:“說了半天卻說出歪理來!難道我們不追白鵠,就不露形跡?要是不露形跡,那末,敵人的伏樁為什麼要放鴿子?”

    於志敏笑道,“這就是你僅如其一,不知其二,僅知其常,不知其變我敢說,以我倆身形迅速,躲在林裡的敵人絕對看不到我們如何渡河的,所以,他放鴿子的原因,無非是看到這一帶從來無人行走,忽然來了兩人,也不知是敵是友,才放白鴿回去報信,我們只要一面裝著遊山玩水,一面暗中留意鴿子的去向,過一會到了偏僻的地方,然後極力追上去,包可無礙!”

    這一席話,說得王紫霜不斷地點頭道:“我強不過你!”昂起頭來望著飛出很遠的白鴿,揚聲道:“哥哥!你說這條瀘水又叫做金沙江,說是到處都有金沙,害得我跟你跑了大半天,石頭倒看見不少,你可要賠我的金沙哪!”

    於志敏笑道:“人家的金沙是在地底下,你不挖下去,那來的金沙?還好意思說我騙你!”

    王紫霜一扭柳腰道:“我才不哪!你專會騙人,我要回去了!”果然轉移蓮步,如風擺荷花似的朝鴿子飛去那方向就走。

    於志敏嘻嘻笑道:“別摔倒了,讓我來扶你!”連跑兩步追上前去,扶著她的腰肢,踏著山坡的積雪,一步一步往前走。可是,天空上兩隻鴿子,已變成一個小白點,漸漸,失去了它的蹤跡。

    二小這樣一步一步踱著,好容易才脫離那樹林的視線,王紫霜吁了一口氣道:“裝這一回假,害得人家腰肢都彎了!”

    於志敏道:“我這回才真正得到自由了!”

    王紫霜愕然道:“你說什麼?”

    於志敏訕訕地笑著,卻不答話。

    王紫霜在他的臉上找了半晌,心裡陡然會過意來,嬌叱一句:“你敢使壞!”狠狠地在他的腿上扭了一下。

    於志敏乘此機會,假裝“哎喲”一聲,跟著雙腳猛然朝地上一蹬,身形破空而去。

    約莫經過了半頓飯的時光,卻見大江的旁邊,有一座小小的市鎮。於志敏停下腳步道:

    “這一段的江面是這樣曲,那樣曲,以我們的腳程來說,已經走有百多里了,說不定前面這片市鎮,就是駱時康所說的白髮溪,我們就往鎮上弄起蛟肉來吃,順便打聽一點消息也好!”

    王紫霜道:“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可是,你說這裡是白髮溪,那麼,那妖婆把人弄往那裡去了?”

    於志敏一楞,旋而道:“這裡既然是赤身魔教的歇腳地方,那怕沒有收藏的地方?說不定我們已經趕過了頭前,妖婆幾人還沒有到達哩!”一面說,又一面扶著王紫霜走上用石板砌成的道路。

    王紫霜踏上石板路之後,見於志敏還不肯放手,猛然一掙,離開幾步道:“看你像什麼樣子?”

    於志敏起先也微微一愕,旋而會意過來,笑道:“妹妹!你在前面走,我跟著你!”

    王紫霜把頭一扭道:“我就不!你走在前面!”

    於志敏奉命唯謹地跨上一步,回過頭來朝著王紫霜淺淺地一笑道:“你跟在後面哪!”

    王紫霜雖然覺得於志敏的眼神里含有神秘,一時還不會意,跟著跟著又走了一里,將要進入墟口,才驀然想起這樣地走,正合古人說“夫唱婦隨”那句話兒,嬌罵一聲:“你好壞!”就急跨前一步。

    於志敏聽到王紫霜在後面罵他,轉回臉道:“什麼呀?”話聲未斷,背上已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捶,知道王紫霜到此時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嘻嘻地笑。

    王紫霜恨道:“你還笑哩,敢再笑,我就不理你!”

    這一來,於志敏果然不敢再笑了,並著肩兒,緩步走進墟口。向旁人一問,這小墟果然就是“白髮墟”,二小心中都暗暗歡悅,立即找到一家小飯館坐下,把蛟肉交給夥計,吩咐把它弄熟。

    那小館的夥計,也就是這家飯館的老闆,看到二小身上穿著一身華麗的衣服,身揹著寶劍,男的手中還提著一大塊血淋淋的肉,走進店來,已經嚇得一跳。旋而想起人家也許是何處的公子少爺將門小姐出來打獵,所以才略為安心,這時見說要把肉燒熟,慌忙用手來接,滿以為那少年既能單手遞了過來,自己何難一手提起?那知肉一到手,竟重得出乎意料之外,直往下沉“蓬!”一聲,竟跌落了地面。

    於志敏見那夥計不濟,微微笑道:“你以為這塊肉輕麼?起碼也有百多斤重,多叫一個人來罷,省得打碎你們的鍋頭!”

    那夥計苦著臉兒道:“不瞞公子說,小店裡就只有小的一人和小的妻子,等我拿刀來一塊一塊切進去燒就是了!”望著摔在地上的蛟肉發怔道:“只是這一塊肉卻像水桶一般,而且又有麟甲,不知道公子從何處得來,是一種什麼野獸的肉?小的還不會燒,請公子把燒吃的方法告知小的才好!”

    這一問,把個聰慧過人的於志敏問得不知所答,他本想照實說是蛟肉,又恐驚駭世俗,更不能隱藏自己的身份;要說是蛇蟒的肉,可是,這一帶漢苗夷獠羌各族雜處的地方,不知有無忌諱。只好裝著聽不懂,再問一句道:“你剛才說什麼?我還沒聽清楚,請你再說一遍!”藉著這個反問的機會,詳細考慮一下。

    那夥計笑道:“小的說話太快,難怪公子聽不太懂,因為這塊是什麼東西的肉,小的不知道,也不懂如何燒法哩!所以請公子告訴小的……”

    王紫霜看著於志敏還在為難,立即搶著道:“是蟒肉呀!你不見它身上還有麟甲?”

    於志敏見王紫霜一開口,已來不及制止,只得由她,心裡另作次一步的打算。那知這夥計一聽是蟒肉,立即笑容滿面道:“好!好!小的會燒了,不是小的在公子的面前吹牛,在白髮溪這一帶周圍幾十裡,會燒蟒肉的也只有我黃半天一個!”

    這個自稱黃半天的老闆兼夥計,吹完了牛皮,也不知從那裡得來的力氣,雙手往蛟肉一抱,吆喝一聲,巔巍巍地竟站了起來。

    於志敏笑道:“黃老闆且慢!我們一下子也吃不了那麼多,你且先把蟒肝蟒肉各切幾斤,照你的方法燒好送來,剩下來的請你替我們切成薄片,用香料塗上去,烤熬了好帶回去哩!”

    黃半天“曖呀!”一聲,把蛟肉往地上一放,笑道:“公子爺別和小的開玩笑了!烤熟這幾百斤蟒肉,少說也要兩個時辰才行,現在已是申正的時分,再過一會就要天黑了,還要往那裡去?”

    於志敏失笑道:“難道在你們這鎮上過夜不成?”

    黃半天也笑道:“公子爺如果肯在小鎮上過夜,也是小鎮的福氣了,不瞞爺們說,小鎮上一年當中,也難得遇上公子爺這樣的客人來住宿,雖然有像樣一點的過路客官經過,卻都跑往鎮西的侯府去住宿,並不在小鎮上……”

    於志敏心裡一動,忙道:“侯家是個什麼人物,他是開客棧的不成?”

    黃半天失笑道:“侯家的大官人喚做侯成,今年也有三十多歲了,他的老太爺老太太仍然在世,卻不願管家,一家大小事都由大官人、二官人,與及媳婦來管,大官人手頭闊綽,又有面子,最愛結交江湖上的朋友,所以,過往客人都往侯家去歇腳……”

    於志敏忙追問道:“侯家能有多少屋子,能容得下那麼多人來往,難道不怕麻煩?再則,他那有恁多閒錢來使用?”

    黃半天笑道:“公子爺又替他擔心了,侯府是敝處首富,一座大大的莊院,少說也有二三十間屋子,百來口男婦,聽說他還撥出十來間空屋作為過往賓客寄住的地方哩!如果不是因為侯府替小鎮上分擔客人住宿,那麼這些年來,小鎮卻沒有一間像樣的客棧招呼人家哩!”

    於志敏由黃半天的話裡,已聽出侯家的一個大概,並也知道白髮溪這個小鎮未能熱鬧的原因。心想妖婆玉面鴛鴦李鈺那一批魔黨,可能把紅姑藏慝在侯家莊,但是,還有一點想不明白,就是這裡既然成為赤身魔教一個山堂,附近的善良為何不受到荼毒?嘴唇一動,正待多問幾句,可是黃半天又道:“公子爺在小店用過酒飯之後,如果要往侯府歇腳,小的也可以帶你們去,反正侯大官人好客,看到公子爺這樣的人物,不但是打開中門迎接,而且還要大排宴席接待哩!”

    王紫霜聽這黃半天不斷地替侯成瞎吹,心裡很不舒服,又恐怕於志敏真個答應住在侯家莊,所以黃半天話一完,她就接口叱道:“猴子好他的客,幹我們什麼事?嘮叨半天,害得肚于都餓了!”

    於志敏微微一愕,黃半天卻臉色大變道:“姑娘說話得小心點,侯大官人不是好惹的,被他手下的人聽到了,就給小店帶來吃不消的麻煩了!”

    王紫霜那裡肯服?“哼”一聲道:“諒來也不過是幾隻毛猴子,有什麼了不起?你們怕他,你姑娘才不怕他……”

    於志敏和王紫霜相處了幾個月,對於這位未婚妻的脾氣已經摸得很熟,知道她是越扶越醉,吃軟欺硬的,深恐她馬上鬧起事來,反致查不到紅姑的消息,忙道:“黃老闆,你快去弄酒菜罷,我們確是餓了,一個餓了的人那得不發脾氣!”王紫霜聽到末後一句,不由得“噗哧”一笑,瞄了於志敏一眼,低頭摸弄看桌子上的碗筷。

    黃半天看到這種情形,笑了一笑道:“小的自然省得!”用力抱起蛟肉,走一步歪一步地往後面去了。

    於志敏看著黃半天走了,縷才長地吐一口氣道:“霜妹!由這黃半天的話裡聽來,李鈺那妖婆不來則已,要是真個來到白髮溪,多半是住在侯成的家裡,說不定侯成兄弟也都是魔教的黨徒。”

    王紫霜點頭道:“我也是這樣猜著,既然你也是這樣看法,我們何不在晚飯後,前往探查一番?”

    於志敏蹙一蹙眉頭道:“這卻大意不得,侯家莊有什麼人物,我們雖然不知道,但是,就以季鈺那妖婆來論,她充其量也不過早走個多時辰,而我們卻沒有趕上,可見她的輕功並不十分低弱,老聃說:‘良賈深藏若虛’,由這白髮溪平靜的表面上看來,說不定藏著很大的陰謀在後面……”

    王紫霜吃吃笑道:“這回該輪到我說你了!”

    於志敏愕然道:“你說我什麼?”

    王紫霜笑道:“你自負聰明以為樣樣想得周到,但在這一件事來說,你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於志敏見她居然拿自己說過的話來反擊,臉兒不禁一紅,做聲不得。

    王紫霜滿意地笑了一笑,又道:“這就叫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呀!你只想到追趕那妖婆李鈺不上,就認為她的藝業高強,卻忘記跟著她走的人裡面,還有一個弱到不堪設想的秀姑,縱然我們追不上妖婆,為何連秀姑也追不上?”

    於志敏被她一語提醒,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是啊!我竟然漏了這一著,也許她們另走一條路,被我們追過前頭,而她們還沒有到達哩!不論如何,今晚必然要看個明白。”

    王紫霜皺眉道:“我恨不得現在就去,但是,我們住的地方呢?”

    於志敏道:“看來這裡的客棧也髒得很,不如就住在這裡罷!等黃老闆出來,由我問問瞧!”

    王紫霜也表示同意了。二小又議定了不少的計策,恰好黃半天已端上一大盤熱騰騰的炒蛟肝,與及兩壺酒上來。於志敏趁機問道:“黃老闆!請問一下,這鎮上有住的地方沒有?”

    黃半天說道:“公子爺真個想在這裡住?”

    於志敏點點頭。

    黃半天笑道:“小鎮住的地方倒有,不過,沒有侯府舒適,而且房間骯髒,招待不周到。”

    於志敏笑道:“我們和侯府的人非親非故,不願打擾人家。至於說到房間骯髒,這也不打緊我們兄妹最愛打獵,一年當中,也不知有幾次睡在山裡面的石洞、或地下,只要能夠遮風蔽雨就行了。”

    黃半天忙道:“公子爺既然這樣說,那末就請歇在小店罷!小的以前也開過客棧,後面還空著有房間,只要打掃打掃就行了,只是,還沒有請教公子爺的姓氏哩,再則房要一間或是兩間,吩咐下來也好收拾!”

    於志敏一面望看王紫霜,一面答道:“我姓龍,如果房間空著,就讓兩間給我們好了……”

    王紫霜臉兒一擺道:“哥哥!我怕!”

    於志敏立即改口道:“那麼就要一間罷!”

    黃半天唯唯應命,歡天喜地回後面去,過了半天,又端出熱騰騰的紅燒蛟肉。這時,二小已經淺斟低酌,吃個不停,見黃半天出來,於志敏立時讚一句:“黃老闆!你燒的蟒肉,真正好吃哪!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嚐嚐?”黃半天經此一讚,不由得笑顏逐開道:“龍公子、龍姑娘!小人那有這種福份?你倆自己吃罷,不過,這蟒肉一冷,就會起一股腥味,所以沒有全部端上來。小人現在烤肉去,公子還需要什麼,只要叫我一聲就行了!”

    於志敏漫應一聲,黃半天答訕著走了,二小又邊吃邊說起來,但因紅姑失蹤,心上免不了打有一個疙瘩,笑也沒有往時笑得自然。忽然,於志敏壓低聲音道:“霜妹!她們來了!”

    王紫霜傾耳一聽,果然聽到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埋怨道:“真煩死人!今天走這麼遠的路,明天還要走!”另一個接著道:“瑾妹妹!別盡是埋怨罷!給李師婆知道了,你就有一番好受的,再說,明天走與不走,還說不定!”

    先前那人似乎不相信道:“師婆說過要走,為什麼你又說不一定?”

    後來那人道;“也難怪你不相信,因為來到這裡之後,侯制令就交給一張小紙片給師婆,當時只有我和秀姑在側……”

    先前那人忙道:“璇姐!那紙片上說什麼,竟能使李師婆改了主意?”

    被稱為璇姐那人道:“原來是江邊暗樁的兩張飛報,說看到一對少年男女在河邊遊玩,但他們的裝束卻不像本地人,後來就不見了。當時,暗樁雖然也出來查看,但是,那佈滿白雪的地上,並沒有半點腳印。因此,秀姑就說恐怕是大鬧江家堡那一對男女;如果真是遇上那一對男女,那末,麻煩就大了……”

    於王兩人聽外面二女邊說邊走,越來越近,此時門外人影晃動,二女已現身門外,其中一人朝裡揚聲道:“老闆!有什麼現成熟的?拿出來吃!”聯袂走進店裡,一眼看到於王兩人在對坐歡酌,神態同時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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