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當了殺手卻沒好好做事,我覺得很內疚。
虔誠的基督徒將每次所得的十分之一捐獻給教堂,當作贖罪。身為一個殺手,我選擇將每次假做事真放人的所得十分之一,捐獻給月的獵頭網站。月每次殺的人都有我的一份,次數多了,我也可以分享到參與感跟必要罪惡似的制約。
我固定捐獻給月的正義,也跟月交了朋友,兩人有時會在網絡上聊天,交換蟬堡的電子掃描文件。我們尊重彼此的隱私,並沒有刺探對方什麼。但月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我認為他隱隱約約猜到我的行事風格。
有「騙神」稱號的師父何等聰明,很快就知道我在亂攪和,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頗有深意地笑笑,嘴邊的煙霧將他半張臉埋在深不可測的屏障後。
師父的毫不表態讓我反而深感愧疚。我是師父的閉門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有了一身騙人騙上西天的本領,卻沒有師父的辣手風範,讓我沒有臉面見師父。好一陣子我都忙著救人跟作弄盆栽,不敢去找師父聊天泡茶。
過了幾年,我接到的單子越來越多,我「殺」的人也越來越多。
就社會學的角度,從近年來買兇殺人的原因的結構性轉變,可以發現這個社會已經病入膏肓。一般民眾買兇殺死另一個平民的例子不勝枚舉,雖然冷麵佛老大交下來的無厘頭單子還是佔了多數。
你問我,難道沒有目標拒絕我的建議,硬是想跟之後的殺手拼拼看的嗎?
有,大概有四個。跟我的演講好不好沒有直接相關,而是他們放不下的事情我也背不起,只能請他們保重。之後這四個人有三個還是被下一個殺手給幹掉,活下來的那個,是因為他搶時間僱了幾個殺手,將他懷疑是僱主的人通通幹掉,亂槍打鳥,還真的讓他蒙對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買兇殺人也被殺手殺死,我一點也不會同情。
其餘的,都在我東拼西湊的虎膽妙算團隊,努力運籌帷幄下活了下來。不痛快,但比死好。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靈異事件。」師父說過:「幹我們這一行的,碰到的怪事特別多。這個時候就意味你到了思考退出的分水嶺。」
果然,我終於遇到非常扯的一件事。
「這次老大想殺死這個女人,又要麻煩你了。」小劉哥將照片遞給我的時候,我簡直沒把口中的茶水給噴出。
是小莉,不,現在她叫小琦——那個我放過的第二個目標,現在理應在臺南的小卡拉ok店陪唱陪睡的小妞,怎麼他媽的又成了待宰之人?
狡猾如我巧妙地掩飾剛看見照片時的震驚,只是這次我直接問了小劉哥,冷麵佛老大要殺死小琦的原因。
「說來真慘,老大去臺南玩女人時叫了兩個小姐到飯店陪睡,這個女人就是其中一個。後來在房間老大做到一半的時候,這個小琦突然笑了出來,老大跟以前一樣當場沒有發作,但就是把她排上了七日一殺的單子上。」
玩女人——冷麵佛是不太可能到小卡拉ok搞摸摸茶那套,所以叫女人應該從大酒店開叫。混蛋啊,我再三囑咐小琦不可以到大酒店上班,免得警方臨檢多,假身分曝露惹禍上身。聽這情況,小琦似乎沒有我想象中的安分。
「等等,突然笑出來?」我問。
「是啊,老大那天喝太醉了,好象舉不太起來——」小劉哥說了幾句就發覺自己太多話了,於是住嘴。
但小劉哥忍俊不已的表情,已經透露出這件事根本沒有轉圜餘地。
「所以,小琦就他媽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多問一句,回想小琦在還是小莉時候的個性。是有可能。
「總之這件事麻煩了,我想這女人應該很好殺吧?哎哎每次我將這種很好賺的錢推給你,心裡就不是很滋味。說真格的,要不是覺得被警方查到的後果我承受不起,我還真想自己幹這一票。」小劉哥將裝了前金的牛皮紙袋推給我。
我點了一下,數目沒錯。
「我專業,應得的。」我將照片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