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JR秋葉原車站口,一千兩百家電器商店的聚攏中心,車站前一排排樓高一層的“激安”大招牌加速了這區域的脈動。
烏拉拉坐在麥當勞的四樓,手裡的塑料湯匙正挖著草莓奶昔。身邊光滑的黑色塑料背袋裡,一把安於寂靜的吉他。
一隻黑貓溫文儒雅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吃著烏拉拉倒在餐盤上的薯條。
兒童遊戲室中的幾個小鬼頭玩得很瘋,男生女生分成了兩國,女生把守溜滑梯上方,靠著幾乎完美的障蔽躲開從下方不斷丟擲上來的塑料玩具球,而下方的男生儘管身邊滿地都是塑料球,卻因為沒有掩體而成為女生國攻擊的活靶。
高分貝的尖叫聲,兩國都玩得很野,男生步步逼近女生的溜滑梯城堡,儲藏的塑料球即將用罄的女生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叫。
烏拉拉攪著奶昔,然後慢慢將滿湯匙的草莓糖漿含在嘴裡。
小時候,父親可不允許他跟哥哥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男生一國女生一國,始終不如人類對抗吸血鬼的仿真教育,來得正邪對立是非分明可歌可泣。父親好像巴不得他們以光速越過不需要存在的童年,直接變成對抗吸血鬼的可用戰力似的。
哥哥就很符合,嚴肅的父親想要的那種戰士典型。
剛毅、果敢、嫉惡如仇、武功出類拔萃,以及神似父親的那種嚴肅。
幾乎,從來沒有一個獵命師在十歲以下就懂得觀察氣流、分辨周圍人體的體溫。但哥哥七歲時就辦到了,這表示哥哥至少在五歲時對氣功就開了竅,這記錄恐怕是曠古絕今。
大家都說這是烏家優異的血統所影響,長老團對哥哥的期望自是不言而喻。
還記得哥哥九歲生日那天,烏拉拉才六歲。當天,哥哥拎著生平第一個斬殺的吸血鬼腦袋回家,一聲不吭地用塑料袋包著放在桌上,好像被迫證明些什麼,卻又裝作漫不在意。
那天,烏拉拉看著扭曲的人臉在紅白相間的薄塑料袋裡瞪大雙眼,血水幾乎要漲破滴下,而哥哥徑自走到院了裡,打開水龍頭清理身上的血漬,還有背上幾道傷口。
然而父親對全族寄予厚望的哥哥,卻始終不表認同。
這點烏拉拉以前老是想不透,尤其,烏拉拉總是從哥哥的眼睛裡,望見父親剛毅的影子。
從前烏拉拉一直認為,哥哥長大了,就會變成像爸爸那樣的人。既然如此,父親為何不能認同下一個自己呢?
後來烏拉拉才知道,那是深切期待的副作用。真正不被認同的,恐怕是被過度放縱的自己。
哥哥很嚴肅,但長他三歲的哥哥總是為烏拉拉保留一片不成熟的空地。
除了拳法、氣功、咒術、馴貓訣、世界歷史真相考的教學外,哥哥經常違背對父親的承諾,帶著烏拉拉到荒涼的林園鬼屋裡探險、拿著一本破舊的《動植物圖鑑》到河邊胡亂觀察有的沒的。兄弟倆一同用自己發明的方式玩彈珠。
烏拉拉知道,在他出生以前,早熟到主動接受各種獵命師訓練的哥哥完全沒有童年,也所以哥哥沒有辦法教他什麼好玩新奇的事物,而是偷偷帶著他一起去嘗試、體驗、共同發明遊戲。
這些鬼鬼祟祟的歡樂時光不僅彌補了哥哥自己,也是哥哥不想弟弟跟他一樣,讓童年在嚴苛的壓力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