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氣急敗壞地回到家,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生悶氣。她從來沒想到ALLAN是這樣的人。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倆的事了,因為他不想失去追別的女孩的機會。現在她也知道他為什麼沒時間跟她在一起了,他在忙著CHASINGSKIRTS。
她想,他到底在哪裡CHASINGSKIRTS呢?長SKIRTS還是短SKIRTS?本科SKIRTS還是研究SKIRTS?她一想到他在CHASINGSKIRTS,眼前就浮現出一幅生動的畫面:一些穿著長長短短的裙子的女孩,嘻嘻哈哈地笑著,四處奔跑,裙子被風吹得鼓鼓的,而ALLAN則一會追這個,一會追那個,追到一個,就抱住了親吻,手還不老實地伸到別人裙子裡去了。
她在心裡恨恨地說:不要他了,不要他了,什麼破人,從今天起就不要他了!她把ALLAN送她的東西、他為她照的照片都找了出來,準備徹底毀滅,以示一刀兩斷之決心。
剛好艾米的爸爸回來了,看見艾米,很吃驚,問:“怎麼啦?你今天怎麼在家?生病了?”
“沒有,”艾米懶洋洋地說,“回來拿東西,待會再去學校。媽媽怎麼還沒回來?”
“她跟成鋼到出版社校稿去了,他們合譯的那本書清樣出來了——”
艾米跳起來:“什麼什麼?他們到出版社去了?”她一下子開心起來,“哪個出版社?”
爸爸說是J市譯文出版社,艾米急忙說:“我去那裡找他們。”
“你去那裡幹嘛?”爸爸不解地問,“出版社現在應該下班了,他們肯定正在回家的路上。你現在跑去,肯定在路上錯過。”
艾米按捺不住心頭的高興,決定到校門車站那裡去等他,因為他從市裡回來,肯定會在校門那裡下車,他的自行車肯定停在校門的車棚裡。她對爸爸說:“我出去一下,吃飯不用等我。”不等爸爸回過神來,她已經跑下樓去了。
她騎車到了學校大門那裡,把車放在車棚裡,本來想去找找ALLAN的車的,但又怕錯過了他,於是站在車站附近的一家小賣部旁邊等。
等了一會,她看見ALLAN從一輛電車裡下來了,她不啃聲地跟在他後面,一直跟到車棚,到了他停車的地方,他低頭開車鎖的時候,她才大叫一聲:“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要很配合地舉起雙手說:“槍有一支,你自己過來拿吧。”但今天他卻很吃驚地問:“你怎麼在這?出什麼事了嗎?”
她本來想說“沒出事就不能來找你?”,但她想到今天下午已經被他寢室那些人認出是“老艾女兒”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怪她。她決定編個大事件出來,證明她今天去他寢室找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知道自己編神話的本事是很高的,即興創作,即興表演,編得活龍活現,身臨其境,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奶奶說她是“揹著白話跑”,爸爸說她應該去做演員,媽媽說她是魔術教練,先把魔術玩給你看,然後告訴你她是怎麼玩的,因為艾米撒了謊,過不了幾分鐘就會自己揭穿自己。
見她愣愣的不回答,ALLAN又問一次:“艾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現在怎麼會在這裡?你今天不上課?天都黑了——”他把車推出來,問,“你吃晚飯了沒有?”
她搖了搖頭,他說:“那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你沒事吧?”
她說:“先吃飯吧,我餓死了。”
吃過飯,他們倆推著車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他擔心地問:“出了什麼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她做沉痛狀:“I-MLATE。”
“LATEFORWHAT?”他開始沒聽懂,過了一會說,“那你——PREGNANT了?WOW,看來我不是快槍手,是神槍手呢。”
她拿不準他這是什麼意思,決定不啃聲。他把她拉到懷裡,責怪她說:“那你還騎個車到處亂跑?你不知道現在很容易MISCARRIAGE嗎?”
這是她沒料到的反應,她從書上看來的、從別人那裡聽來的,都不外乎幾種情況:人品好的男生就驚慌失措,人品不好的就大發脾氣,要麼責怪女孩沒掌握好時間,要麼說自己都是體外的,怎麼會弄出人命來?還有惡劣的,就會說“誰知道你跟哪個混蛋搞出來的?賴到我頭上。你這種女人,能跟我上床,就能跟任何人上床。”
她知道ALLAN不會說這麼難聽的話,但他會叫她去做掉,那她過幾天就向他彙報說做掉了,就可以混過去了。但他好像沒有叫她做掉的意思,反而怕MISCARRIAGE,她就不知道這事怎麼下臺了。
她奇怪地想,他怎麼知道現在騎車會容易MISCARRIAGE?是不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有過這種經歷?
他見她不說話,小聲問:“是不是很害怕?”
“嗯。”她臉上做膽戰心驚狀,心裡卻暗自好笑,我是怕你要我拿個BABY給你看,我拿不出來。
“不用害怕的,每個女孩都會有這一天的。”他很溫柔地著看她,慢慢把目光移到她的腹部,然後把手輕輕地放在那裡,“是不是很奇妙?兩個人——MAKELOVE,一條生命就產生出來了。”他把她輕輕抱在懷裡,好像怕把她或者那個小生命弄傷了一樣。
她覺得被他這樣“小心輕放”,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乾脆閉上了眼享受。
她聽他自吹自擂地說:“哈,以後我就有兩個BABY了,如果你們兩個都哭起來,我抱誰好呢?”
她被他說得憧憬起來:“當然是抱大BABY羅,大BABY可以抱小BABY的嘛,我們三個人,一個抱一個。”
“不過,到了那時候,你就不會哭了。不管是多麼年青的女孩,一旦做了媽媽,就成了大人了,她們就知道照顧自己的孩子了,母愛是一種天性,不用學就會的。你們女孩從小就愛玩布娃娃,那不就是在做母親嗎?”
“可是我們還沒有結婚呢,而且我們也不夠年齡——”
他認真地想了一會說:“好像婚姻法規定年齡是男不得早於二十二歲、女不得早於二十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夠年齡了,只有你還差一點,但可以請人開個假的年齡證明,老丁就是這樣辦的,他媳婦是換親換來的,也不到年齡,不過他是在鄉下登記的,可能比較容易一點。學校好像對學生結婚有年齡規定,等我明天去打聽一下。”
“如果開不到假證明呢?”
“那就等到了年齡再結,中國把結婚年齡定晚一點,主要是出於控制人口的考慮,不等於中國人成熟晚,很多國家十多歲就可以結婚。你是不是怕別人說?”
“我不怕。可是誰來帶小BABY呢?我還在讀書——”她還存著一點希望,希望他叫她去做掉。
“我可以帶呀,我很會帶小孩的。我哥哥的小孩,還有我一個老師的小孩,我都經常抱的,小BABY都很喜歡我,因為我會打胡說。我們家鄉的說法,有了小孩之後,爸爸媽媽要打三年胡說,就是陪著小孩子說兒語。打胡說其實很簡單,只要把所有的單音節名詞都重疊一下就行了,比如‘手手’,‘腳腳’,‘車車’,是不是這樣啊?”
她覺得他描繪的那幅畫面真的是很甜美,令她嚮往,她也開始痴想起來。
他見她沒啃聲,以為她在擔心,安慰說:“可惜人類不是海馬,不能由雄性來擔當孕育的責任,不然可以把小BABY放我肚子裡。不過你不用著急,等到小BABY生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畢業了,工作了,我可以帶它,還可以讓我媽媽來幫我們帶。”
她看見連他媽媽都牽扯到了,生怕他馬上就打電話把他媽媽從加拿大叫過來了,知道這個謊再不能撒下去了,只好小心地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但是要你保證了不罵我,我才會告訴你。”
“我什麼時候罵過你?我永遠都不會罵你的,”他說,然後他看了她一會,問,“你已經把它——做掉了?”
“沒有——”
他如釋重負:“沒有就好。你知道不知道,我父母有了我的時候,開始是不準備要的,因為那時他們已經收養了我哥哥,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他親生母親是我父親診治的病人,癌症,去世了,他親生父親隨後自殺了,我父母收養了他。有了我之後,我父母怕有了自己的孩子,會厚此薄彼,曾經想把我做掉,但他們捨不得,說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條生命,沒有道理會厚此薄彼,無論如何也要生下來,所以就有了我。”
“那我真要感謝你的父母當時沒有把你做掉——“
“可能二十年後,會有一個女孩或者男孩感謝你現在沒有把這個小BABY做掉呢。”
她嘆了口氣說:“我沒有做掉小BABY,但是我——根本就沒有PREGNANT——”
他難以置信,不眨眼地盯著她:“沒有PREGNANT?”見她點頭,他仍然不相信,“你在騙我吧?”
她誠懇地說:“是真的,真的沒有PREGNANT,我跑到你寢室去找你,被他們認出是——老艾的女兒,我怕你怪我,所以——”
“所以你就撒了那個謊?”他搖搖頭,“這好像不成其為理由,你到寢室找我一下,跟PREGNANT有什麼關係?你不要把PREGNANT當一個包袱,以為自己一個人背了,是為我好。有了BABY是兩個人的事,是喜事,有的地方把懷孕就叫做‘有喜’的,說明——”
她垂頭喪氣地打斷他:“對不起,的確是沒有PREGNANT。我剛才有點想測試你一下。我不該對你撒謊。現在搞得我非常非常想要一個孩子了。”
他沉默了一陣,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沒有也好,你還在讀書,別搞得學校把你開除了。”
“我會不會有不孕症?”她擔心地問。
他拍拍她的手說:“又在說小孩子的話,這才幾天呀,至少要一年以上才算不孕的——”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哪裡什麼都知道?還不都是一知半解。我嫂嫂是婦產科醫生,我幫她翻譯過很多資料。我哥嫂當年也曾經為不孕煩惱過,其實是一場虛驚,現在他們的小孩已經上學了。”
“我們會有孩子嗎?”
“會,會有很多。”
她好奇地問:“不是隻準生一個嗎?”
“我們可以到加拿大去生,想生多少生多少。”
“那你想生多少?”
“一直生到你不想生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