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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

    第二天,小冰和譚維心急火燎地跑到醫院去檢查。小冰昨晚就給原先約好的幾個客戶都打了電話,改了時間,譚維就是早上有一節課,上完就跑了。兩個人找了一家有性病專科的醫院,打了的跑過去,找到專掛性病門診號的窗口,一看就嚇昏了,那隊排的!那麼多人得了性病?簡直叫人不敢相信。

    譚維掃了一眼那些排隊的人,男的居多,也有女的,甚至有抱小孩的,但像他們這樣成雙捉對來的比較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些人的下身跑,明明知道隔著衣褲也看不出誰有性病。他覺得那些人的目光也是往他的那個地方跑,看來大家是心照不宣,都知道在這裡排隊的人是哪塊出了問題。

    排了個把小時,總算掛上了號,運氣不錯,他跟小冰的號碼一個是196,一個是197。他們剛掛上號,小窗子就關上了,上面貼著個告示:“今日200號全部掛完,明日請早!”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輪到他倆見醫生。醫院鼓勵夫妻同時就診,所以他們兩個被同時叫了進去。進去還要等,先由一個女醫生詢問一下情況,寫個基本病歷,然後再確定該去哪個醫生那裡。

    女醫生問他們有些什麼症狀,什麼時候開始的,兩個人面面相覷,還是小冰反應快,馬上伶牙俐齒地解釋說:“我們這是本著‘預防為主,治療為輔’的精神,才來這裡檢查的,其實我們兩個都沒感覺到什麼症狀,但是因為我們一個朋友被查出有性病,所以我們——”

    女醫生意味深長地問:“是你們兩個——共同的——朋友?”

    譚維感覺醫生是理解到別處去了,連忙聲明:“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她家做過客,用過她家的浴缸,我們怕——傳染上了——”

    女醫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他撒謊,還是笑他無知。然後女醫生問他們有沒有過不潔性史,兩人又面面相覷,小冰又伶牙俐齒地說:“應該沒有,我們都很講究——個人衛生的,家裡有熱水器,我們即便是冬天——”

    女醫生打斷小冰的話,給他們解釋了一下什麼叫“不潔性史”,他們兩個聽得亂搖頭,連聲說:“沒有,沒有,我們沒有那些事——”

    女醫生說:“既然你們兩個沒有不潔性史,又沒症狀,那跑這裡來幹什麼?這裡是性病專科,你們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們就是來看性病專科的——,我不是說了嗎,主要是為了預防——主要是一個朋友得了性病——我們都很擔心——主要是想檢查一下——放個心——”

    女醫生似乎是被小冰的三個“主要”擊中了,點點頭說:“既然你們來了,那就檢查一下吧。女的到這間,男的到那間。”

    他們兩人被髮配到不同的醫生那裡,給譚維看病的是個男醫生,很年輕,瘦精精的,說話快,寫字快,排在他那裡的病人週轉最快,一會進去一個,一會出來一個,感覺就光脫個褲子都沒那麼快,搞得譚維懷疑醫院的獎金是按診病人數發放的。

    那醫生一看那女醫生寫的病歷,就教訓譚維說:“不要趕潮流,求時髦,看見現在性病專科熱門,就一哄而上,都跑來湊熱鬧——”

    譚維申辯說:“誰會願意湊這種熱鬧呢?的確是有這種擔心才——”

    “我看你也是個知識分子模樣,怎麼連這些最基本的知識都沒有?”

    他被訓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又不知道醫生“這些最基本知識”是指的哪些最基本知識,無法辯白,只好幹受著。

    醫生很不客氣地說:“是不是來為別人開藥的?是就直說,省你的事,也省我的事。你直接說了,我看在你老實的份上,興許還給你開點藥。如果你跟我耍小聰明,想用撒謊的方式矇騙我——那我不光不給你開藥,還會向你單位彙報——”

    他目瞪口呆:“我為誰開藥?我只是想檢查一下——”

    醫生大概看出他是個書呆子,改用比較平和的口氣說:“你有醫療保險吧?保險包不包性病的檢查治療?”

    “我——沒——保險——”

    “噢?是這樣。那行啊,既然是自費,你想檢查什麼就可以檢查什麼——”醫生說著就開始寫化驗單。

    譚維連忙制止:“你別這樣,還是要看需要不需要吧?不能因為是自費就——亂開化驗單。”

    “誰說是亂開?我既然開,那肯定是必要的。你沒症狀嘛,那我只能把網拉大點。這樣吧,我把該開的都開了,你檢查不檢查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檢查什麼就交什麼的錢,行了吧?”

    醫生龍飛鳳舞地給他開了幾張化驗單,說如果化驗結果沒問題就不用來麻煩醫生了。譚維在外面等小冰的時候,把那幾張單子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那醫生姓甚名誰,可能是醫生怕病人投訴,故意寫得讓人認不出來。

    等了一會,小冰也出來了,一出來就問:“你怎麼樣?醫生給你檢查了嗎?”

    “檢查什麼?就問了幾句話,跟審犯人似的,一聽我說是自費,就亂開了一些化驗單——”

    “怎麼會這樣?檢查都沒檢查?我的醫生給我檢查了,還取了樣。她說我——下面乾淨得很,不象有性病的樣子,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讓給我開了化驗單——”

    還是小冰細心,發現他的單子裡沒有檢查HIV的,馬上對他說:“你怎麼沒檢查艾滋病的單子?快去叫你的醫生開一張,我們不是主要就為這來的嗎?”

    他硬著頭皮跑回去叫醫生補開一張,醫生不耐煩地說:“現在檢查也沒什麼用的——”

    “為什麼?”

    醫生更不耐煩了:“即使現在檢查出來是陰性,也不能說明你就沒得艾滋病。不過你要檢查就檢查吧,反正是花你自己的錢——”

    他聽醫生的口氣,好像知道他得了艾滋病,只不過暫時查不出來一樣,他心裡很是鬱悶,默默地接過化驗單,走出了診室。

    小冰問他怎麼回事,他把醫生的話說了,小冰安慰說:“醫生肯定不能憑肉眼就看出誰有沒有艾滋,不然的話,還要化驗幹什麼?”

    “但是他說現在檢查了也沒用——”

    “我的醫生說了,感染艾滋病毒的人,要過兩週到三個月,身體裡才有足夠的抗體讓檢查呈陽性,你的醫生說現在檢查沒用,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們的病歷上寫著我們昨天還做過那事。但是我們在怡紅他們浴缸洗鴛鴦浴的事,早就不止三個月了,所以現在檢查肯定管用——”

    兩人跑去劃價,劃價的人問他們要不要辦“加急”或者“加加急”,如果辦加急,當天就可以拿到大多數結果;如果辦加加急,當天可以拿到全部結果。不然的話,有的要等明天,有的等得更長。兩人一商量,決定辦加加急,多花點錢,少死幾個腦細胞,於是他們把那些化驗都辦了加加急。

    兩人貢獻了樣本之後,就出去找個小飯館吃了點東西,再跑回醫院來拿結果。最先出來的居然是HIV檢查結果,兩人都是陰性。但兩人仍然不敢歡欣鼓舞,怕醫院為了求快,檢查得不仔細;或者忙中出錯,把標本弄混了;或者他們兩個是特殊材料做成的,身體裡的艾滋病毒要更長時間才檢查得出來,他們決定過三個月再查一下HIV。

    一直等到快五點了,才拿到了其餘的化驗結果,都是陰性,兩個人把心放了一大半。譚維開玩笑說:“你看,還是做女人好,不好的事都是用‘陽性’來表示的,這麼多人守在這裡,就為了等一個‘陰性’,凡是得了‘陽性’二字的,今天都沒好日子過——”

    兩個人打的回了家。到家之後,譚維去做飯,小冰說:“等我來給怡紅打個電話,看她那邊怎麼樣了——”

    小冰打完電話,喜形於色地跑到廚房來向譚維彙報:“怡紅的HIV也是陰性——”

    “那她怎麼說有艾滋病?”

    “她說她這個人一向就是越怕什麼就越遭遇什麼,所以她覺得她肯定得了艾滋病了,只不過體內還沒產生足夠的抗體,暫時檢查不出來而已——”

    “她真是的,話也不說清楚,搞得別人——擔這麼大心——”

    小冰笑著說:“你抱怨個什麼?你只擔了個心,我呢?我差點把老公都讓給她了。哈哈,幸虧你聰明,沒聽信了我的話,捲起鋪蓋就跑她家去陪她到死,不然有你的好戲看,我鬧你個天翻地覆慨而慷。記住了啊,凡是我在生死關頭說的話,都不能算數的,你可別拿著個雞毛當令箭——”

    “我們不能高興得太早了,因為我們幾個人都不能肯定地說就沒艾滋病,得等三個月之後再次檢查了才能確定。”

    小冰的喜氣一下子就垮下去半丈:“哎,還要等三個月——說不定三個月沒到,我已經急死了——”

    “別說破口話了。常勝——怎麼樣?”

    “怡紅說她逼著常勝去醫院檢查了,常勝也有滴蟲和淋病。”

    “那他怎麼說——可以——脫了褲子讓人檢查?”

    “醫生說男人患滴蟲可以沒症狀,女人患淋病可以沒症狀,但這兩種病都很頑固,急性發作期過去之後,症狀消退,但體內帶菌,仍然可以傳染給別人,所以非常害人。常勝的滴蟲沒症狀不奇怪,他是男人嘛,但他的淋病肯定有過症狀,因為醫生說男性尿道狹窄,感染了淋病就會小便赤痛,發燒寒戰,說不定他吃藥打針止住了,就不承認了。哼,性病的問題是個科學的問題,他承認不承認都沒用,最終還是被化驗出來了,這下姓常的應該沒話可說了吧?”

    “他這種人,還可以有話說,他可以說是小謝傳給他的,反正又沒誰把他從哪個雞的床上抓住——”

    “但他至少不敢再誣衊你了——”

    “他誣衊我不怕,只要你不相信他那些胡說就行——”

    “誰的胡說我都不信,我只信我的眼睛。”

    “那就好——”

    “你說他們會不會為這事離婚?”

    “誰知道?多半會——”

    小冰說:“我贊成怡紅離婚,常勝本來就配不上她,還在外面亂搞,真是——惡——心。如果是我的話,光離婚都不解恨——,我得把他廢了,免得他再害人——”

    “你廢了他,你也得坐牢,合算嗎?”

    “我當然要想個既能廢了他,又不用坐牢的辦法——”

    “哪裡有這種辦法?”他生怕小冰信口開河地亂說,讓謝怡紅聽真了惹出麻煩來,連忙岔開話題說,“小謝家裡人知道不知道她——得病的事?”

    “她說她沒告訴她家裡人——她說她家裡人本來就不喜歡常勝,談戀愛的時候家裡人就不同意,說常勝浮得很,不踏實,不是個重感情的人,肯定是看上她爹的地位了。她那時挺同情常勝的,覺得她家裡人把他想得太壞了。現在弄成這樣,她怎麼有臉跟她家裡人說?只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了——”

    他心裡一緊,覺得謝怡紅真是太可憐了,但又想不出什麼辦法幫她,只抽時間打了個電話給她,叫她安心休息,她的課他儘量幫她去上。

    過了一個星期,謝怡紅來上班了,人瘦了,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尤其是那種畏畏縮縮的表情,好像在怕他嫌她髒一樣,令他感到很心痛,很內疚。但令他不解的是,謝怡紅並沒跟常勝鬧離婚,他想要麼是常勝這次保證改邪歸正了,要麼就是謝怡紅愛面子,不想讓她家裡家外的人知道這事。

    三個月之後,譚維跟小冰又查了一次HIV,仍然是陰性,謝怡紅跟常勝也去查了HIV,也是陰性,幾個人總算放了心。他暗自慶幸,看來壞事真的能變成好事,經過了這場“艾滋驚魂”,他對自己的婚姻更有信心了,既然艾滋病都奈何不了他們的愛情和婚姻,想必這世界上也沒什麼能把他們拆散的了。至於謝怡紅和常勝,既然沒離婚,那說明常勝改邪歸正了,也說明謝怡紅原諒了常勝,兩夫妻重修舊好,以後就安安生生過日子了。

    不過他的黃樑美夢沒做多久,麻煩就來了。有天中午,他正要回家吃午飯,常勝跑到他實驗室來了,說上次喝醉了酒,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今天想請他吃頓便飯,算是陪罪,不打不相識嘛。

    他推脫說:“今天剛好小謝到市裡參加出國人員英語培訓班去了,等哪天她在的時候,我們再在一起吃頓便飯吧——”

    常勝說:“就是知道她今天不在才請你——,我們哥們聚聚,要老婆跟在旁邊幹什麼?帶老婆的聚會,等哪個週末再搞吧——”

    “那就等哪個週末吧——中午這點時間能聚個什麼?”

    “我說了嘛,就是一頓便飯,又不是什麼正規宴席,好啦,別客套了,明說了吧,我有事請你幫忙——”

    他聽說是幫忙,就不好意思再推脫了:“好吧——”

    “我叫了出租,在外面等著,走吧——”

    兩人坐出租來到一家飯館,叫了幾個菜,中午吃飯的人不多,服務員很快就把菜一盤盤端上來了。常勝熱情地勸酒勸菜,譚維不肯喝酒,說下午還有課,常勝也不勉強,改為不勸酒只勸菜。

    吃了兩筷子,譚維問:“你不是說要我幫忙的嗎?到底是什麼事?”

    “噢,是這樣的,我們公司的牛頭兒——就是我們的牛老闆——看上了你的那個導師,想找你在中間幫忙撮合撮合——”

    他一愣:“我的導師?哪個導師?”

    “你有幾個導師?”兩人對視了幾秒鐘,常勝一拍腦袋,“噢,我忘了你在讀在職博士,還有一個導師,我說的當然不是你現在的導師——”

    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是說——藍——”

    “對了,藍心蒂,藍老師!怎麼,小冰沒跟你說起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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