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濃雲,密而不雨,天氣悶得使人煩躁。
南陽府,白河岸畔,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宅院,硃紅色的大門樓,兩扇釘著金色葉片的黑漆大門,大門兩側,擺著一對翠堤獅子,襯托出這家人的非凡氣派。
但最耀眼的,還是掛在大門右面的一塊千頃牌,那表示了這家人富甲一方。
一陣秋風吹飄起硃紅門樓上的綵緞、綾花。
敢情,這一家人正在辦喜事。
大門內寬敞的廳院中,分坐著四班吹鼓手,環繞著一座彩色綾緞紮成的花臺。
賀客眾多,坐落在廣大的廳院,一個個衣履鮮明,似都是地方上體面人物。
這該是喜氣洋溢、鑼鼓喧天、新婚夫婦交拜天地的時刻,但除了那彩臺綾花點綴出一片新婚的氣象外,其他的,卻一點也不像辦喜事的樣子。
大門裡分兩排站著八個佩刀的大漢。
四班吹鼓手,木然的坐著,盈院賀客,一個個面色發青。
廳院中雲集了百號以上的人,但卻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大廳內已坐了八個五旬以上的老者,都穿著長袍馬褂,但臉色卻也是一片冷肅。
這些人似乎都是這一方德高望重的巨紳,特地被讓入大廳,每人座位前面,還放著一張茶几,擺一個細瓷扣蓋的茶碗和一個擦得光亮的黃銅水菸袋。
奇怪的是沒有人端起茶碗喝茶,也沒有人抱著水菸袋呼嚕抽兩口。
八個老人家,有的靠在椅背上,有的兩手搭在大師椅扶手上,挺著腰兒坐得筆直。
儘管八個人的坐姿不同,但臉色卻是一樣的難看,有的皺著眉,有的苦著臉,還有兩個膽小的,頂門上不停的滾著汗珠兒。
這是一幅極不調和的畫面,衣履鮮明卻哭喪著臉,怎麼看也不配稱。
大廳一角處,軟突然啟動,緩緩步出一個六旬左右的老人,一身青緞子長袍,粉底逍遙福字履,紫堂臉,濃眉海口,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
八個端坐在大師椅上的老人,齊齊站起了身子,就像是有人在下口令似的,齊齊抱拳,說道:“天奇兄,新娘子病情如何?”
紫臉老人搖搖頭,黯然嘆日氣,道:“氣息已絕!”
像一聲巨大的霹靂,震得八個老人家全都一呆。
紫臉老人拱拱手道:“諸位鄉鄰兄臺,我王天奇的為人如何,諸位兄臺心中早已有了定論,此番寒門不幸奇變,我王某人留下諸位兄臺,只望能夠替我證明此事,絕無別意,諸位但請放心……”
八個老者長長吁一口氣,一大半坐了下去。最外首坐一個年紀最長,約有七旬的老人,輕輕咳了一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新娘子好端端,怎會突然間死去了?我活了這大把年紀,還沒有遇上過這等怪事。”
王天奇苦笑一下,道:“彭老哥,我已派人到城裡去請大夫,怎麼一回事,要大夫看過再說,你老哥喜酒沒有吃成,遇上了這麼一檔事,兄弟我心裡很不自在……”
彭老丈搖搖頭,接道:“天奇,這話見外了,事情發生在參拜天地的時刻,院子裡站滿了人,幾百雙眼睛看著,遼河齊家,縱然是勢大人眾,可也不能不講理啊!”
王天奇抱拳一禮,道:“彭兄,這還要你在齊兄面前美言一二了。”
彭老丈一挺胸,道:“行!別人怕他齊元魁,我彭大同不怕,我這把年紀了,他總不能要我這條老命,等一會,我來對他說……”
一陣快馬急歸,打斷了王天齊未完之言。
大門外走進來了一個藍緞子長袍老者。
王天奇一見來人,快步由大廳中迎了出來,人還宋現身,己遑遑抱拳,道:“元魁兄。”
來人正是名震中州的金鞭大俠齊元魁。
目光一掠庭院中的形勢,齊元魁微微一怔,王天奇已然一陣風般衝到了身前。
微微一皺眉,齊元魁抱拳還了一禮,道:“王親家,怎麼回事?這些人……”
王天奇欠身肅容,一面低聲說道:“元魁兄,請入廳中詳談。”
一涸隨行的家僕,也隨著眼了進來,緊隨在齊元魁的身側。
按下了心中重重疑問,齊元魁緩步行人了大廳之中,看過大廳的情形,齊元魁心中的疑雲更甚,再也忍不住問道:“天奇兄,快些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王天奇長嘆一口氣,道:“大子無福,寒門不幸……”
齊元魁臉色一變,搶著間:“小女她……”
王天奇黯然接道:“交拜花堂之時,令媛突然暈倒場中,小弟急喚使女,抬入房中,想不到已經……”
齊元魁一把抓住了王天奇的右手,道:“你是說小女死了!”
王天奇點點頭,道:“一暈氣絕,施救不及,小弟真不知該如何對齊兄開口?”
彭大同顫巍巍扶椅而起,道:“齊兄,可否聽我彭大同幾句話?”
齊元魁激動的心情逐漸地平愎下來,回顧了彭大同一眼,道:“彭老,你有什麼高見?
兄弟我洗耳恭聽!”
彭大同道:“我彭大同行年七十有三,卻也從未遇到過這等怪事,早晨下轎,還是蹦蹦跳跳的新娘子,想不到,在交拜天地中,突然暈倒氣絕,事情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叫人想不出內情。”
齊元魁一拱手,道:“彭老明教……”
目光轉註到王天奇的臉上,道:“天奇兄,小女身體素健,少有病痛,而且,還隨兄弟練過了幾年拳腳,突然暈倒,氣絕而逝,別人可以相信,天奇大概不會相信了?”
王天奇道:“所以,兄弟派人守住了大門,到場賀客,未走一人,等齊兄到來查問。”
齊元魁突然仰天大笑三聲,只震得大廳上屋頂塵落。
藉著三聲大笑,吐出了胸中哀痛之氣,緩緩說道:“想不到我有事晚來一步,竟使小女斷送了一條性命,但不知小女的確體停在何處?”
王天奇道:“現停南廂廳,兄弟不便仔細查看,恭候齊兄裁奪。”
齊元魁目光轉動,發覺廳內坐的幾個老人,大都用手掩住雙耳,想是剛才自己的笑聲震駭。
未理會那些掩耳鄉紳,回頭吩咐身後的僕從,道:“齊貴,回去稟報夫人,要她快馬趕來。”
齊貴應了一聲,轉身奔去。
齊元魁一擺手道:“有勞王兄帶路。”
王天奇轉身而行,一面低聲說道:“齊兄,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兄弟也懷疑是有人暗算,人命關天,兄弟也無法太過避嫌,我大略查看了一下,全身未見外傷,臉上也未見異色,更不像中毒而傷。”
齊元魁道:“一行賀客之中,可有嫌疑之人?”
王天奇道:“兄弟會武一事,鄉鄰知曉的不多,不似齊兄名動中州,而且,我一向不和江湖中人來往,除了親家之外,我只交了一個玄妙觀主,我已經仔細看過,想過,今日賀客中,不是遠親就是近鄰,除了貴府中幾位送親的人,兄弟不太瞭解之外,眾多賀客內沒有會武的人。,齊元魁道:“送親來此之人,都是兄弟的心腹屬下,他們怎會加害小女……”
語聲一頓,接道:“再說,就算他們心懷不軌,但也非小女敵手,遑論取小女之命了。”
王天奇道:“事情確然有些奇怪,齊兄查看過令媛之後,不妨再仔細一瞧賀客,可疑之人,兄弟就設法把他留下來,我已經派人去請玄妙觀的觀主,只怕他不喜人多,入夜後才能趕來,他精通醫道,武功高強,或可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齊元魁道:“怎麼?玄妙觀主也是一位身懷武功的高人麼?”
王天奇道:“我們交往十五、六年,彼此談得很投機,他身入玄門,別無嗜好,只喜下棋,齊兄知道,兄弟也喜此道,我們變成了棋友,每月我總有個四五天在玄妙觀中和他下棋,交情還算不錯,直到第八年,我才知道他是一位身懷絕技的高人,至於他的醫道,雖非人人皆知,但知道的人也不算少了。”
齊元魁道:“玄妙觀主的醫道,我倒聽過,卻不知他是位身懷武功的人,玄妙觀中道士是否也習武功?”
王天奇沉吟了一陣,道:“我答應過他,不把他會武功的事傳揚出去,齊兄不是外人,我已經說漏了嘴,但願齊兄別再說出去!”
齊元魁點點頭,道:“好吧!我答應。”
王天奇道:“玄妙觀百位道長……除了他兩位親信的弟子會武功外,全觀再無第三個會武的人,所以,玄妙觀中諸弟子,也不知他們的觀主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高人。”
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南廂門外。
這是王家的內宅,除了王家的人外,沒有別人。
王天奇重重咳了一聲,道:“夫人,親家到了。”
南廂中快步行出來一個四十七八,面目慈祥的婦人,此刻,她哭得雙目紅腫,臉上猶帶著淚痕。
她穿著天藍色羅裙、短衫,赤鬢間還插了一朵大紅絨花,本是一身為兒娶妻的喜裝打扮,但此刻,卻是滿臉哀痛,深鎖愁眉。
一見齊元魁,王夫人又不禁悲從中來,兩行淚珠兒奪眶而出,一面說道:“可憐的小蓮兒啊!死得不明不白,叫我怎麼對得起親家和齊大嫂啊!”
面對王夫人哀哀哭聲,齊元魁不得不出拳,一抱,慨嘆道:“嫂夫人,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必太難過,身子要緊。”
王天奇道:“這南廂中還有些什麼人?叫他們都退出去,親家要查看一下蓮兒的死因何在?”
王夫人啊了一聲,擦去滿臉淚痕,回頭把南廂中幾個老媽子全帶了出去。
王天奇伸手掩上了房門,屋頂上雖有一片水晶石的亮瓦,但王天奇仍然伸手燃了一枚火摺子,點起了一支火燭。
齊元魁打量了兩廂一眼,發覺這是一間佈置很雅的客室,外面是一間精緻的小廳,裡面是臥室,一張檀木大床,銀鉤掛起了羅帳,一個穿著新娘裝的女,仰臥在木榻雪白的床單上面。
王天奇左手端著火燭,放在床邊的木几上,低聲道:“齊兄,這是拙荊招待她姐妹們的客室,地方清靜,小弟把寶蓮的屍體,暫停於此,以便於齊兄和嫂夫人仔細查看,齊兄請仔細查看一下,小弟到小廳恭候。”
齊元魁道:“小女死得大離奇,王兄也不用太拘泥於世俗之見,找出小女的死因最為重要。”
望望那閉目靜臥的屍體姿態,王天奇黯然接道:“小弟己吩咐拙荊,不可亂動屍體,看樣子他們還沒有翻動過,齊兄如覺得兄弟能稍效微勞,兄弟就留在這裡了。”
齊寶蓮死得很安詳,微閉著雙目的臉上,脂粉依然,就像是睡熟了一樣,沒有痛苦,也沒有驚嚇、忿怒。
皺皺眉頭,齊元魁伸出顫動的右手,脫下了齊寶蓮一身粉紅色的繡花衫裙。
留下了貼身內衣,齊元魁身為父親,自是不能再脫下去。
他開始由雙臂查起,直查到雙足為止。
雖然,有很多地方隔著肚兜和貼身內衣,但以齊元魁的目力,卻未瞧出可疑的傷處。
那是具美麗的屍體,粉臂、玉腿,大都外露,雪白熟絲的貼身內衣中,隱隱可見那柳腰、豐乳的美好胴體。
死亡,一點也沒有傷害到她的美麗。
頹喪的嘆口氣,齊元魁緩說道:“天奇兄,我多年在江湖上走動,見過了不少奇異的殺人手法,但不管多高明的手法,都會留下一點傷痕,小女似乎是全身無傷。”
緩緩翻轉愛女的屍體,又仔細的查過後背。
王天奇道:“齊兄,就算很高明的內功,也該會留下一些內傷的確候。”
齊元魁伸手撬開愛女的牙關,口中不見血跡。
王天奇嘆口氣,道:“齊兄,世間有沒有一種毒藥,能夠使死者不留一點傷痕的?”
齊元魁道:“江湖之上,無奇不有,怛兄弟還未聽說過致人於死,不見候的毒藥:……”他盡力抑著悲傷,接道:“也只能查到這樣為止了,餘下的等內人來了再作詳查。”
拉開了摺疊得很整齊的棉被,掩蓋了愛女的屍體,退出了內室。
但兩人並未離開南廂,在小廳中相對而坐。
王天奇長長吁一口氣,道:“齊兄,不論寶蓮死的原因何在,小弟都不能辭其咎,就算齊兄和嫂夫人不罪小弟,我也不能這樣罷休,我要傾盡所能,非查出賣蓮死亡的原因不可,如是別人暗算的,我一定替她報仇。”
苦笑一聲,齊元魁默然說道:“天奇,就衝你這幾句,兄弟我什麼苦也不能說出來了,咱們是好兄弟、好親家,寶蓮有你這麼一位公爹,她也算死得瞑目,等一會兒,內人到此,驟失愛女,難免激動,只怕要在言語上開罪於你……”
王天奇接道:“齊兄,這個你放心,寶蓮是進了我王家的門,才發生這樁不幸的事,花朵似的大姑娘,一進我王家,就突然死了,別說大嫂責罵我,就是打我幾個耳括子,我王天奇也沒有一句話說。”
齊元魁道:“天奇兄,夠了,內人雖然急躁一些,但還不至於蠻不講理,你能讓她一些,我會說明內情……”
頓一頓,道:“天奇兄,今天你好像連咱們之間的稱呼也改了。”
王天奇苦笑一下,道:“兄弟,我慚愧作大哥這個身分了!”
吐出一口長氣,齊元魁道:“天奇兄,我沒有懷疑你,但我只有這一個女兒,驟聞噩耗時,我有些忍不下去,查過了寶蓮屍體之後,我反而鎮靜了一些,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也許她真的突發急症,氣絕而亡。”
王天奇道:“急病,也該有一個急病的確候啊!我不信寶蓮是怪症的忽發、瞬息而亡,事情發生後,我心裡還能這麼沉得住氣,因為我還有一個指望……”
齊元魁接道:“什麼指望?”
王天奇道:“我相信玄妙觀主能找個水落石出,會給我一個解決的長策。”
齊元魁道:“對這世外高手,在下的瞭解不多,不敢妄作論斷,不過,王兄也不要期望大大,倒是目下這局面,你準備怎麼處理?”
王天奇道:“聽你的,兄弟。”
齊元魁道:“上百號的客人,大部是鄉親、近鄰,把他們困在這裡,絕不是辦法!”
王天奇點頭道:“咱們出去瞧瞧,你覺得是可疑的人,咱們就想法子把他們留下,如是全無可疑,放他們離去。”
兩人聯袂而出,行入大廳。
王天奇站在大廳上一抱拳,道:“諸位鄉親,寒家不幸,忽生大變,無法再留諸位吃杯薄酒了,空勞往返,在下甚感不安。”
廳院中響起了一片人聲,道:“王員外言重了,咱們既然無法幫忙,就此告別。”
王天奇疾行幾步,搶到了大門口處,抱拳送客。
齊元魁、王天奇相對而立,表面是送客,事實上,四道目光,盯注在魚貫而出的賓客身上。
王家兩個總管,早已得到了主人示意,也站在大門口處送,凡是相識的近鄰,都抱拳招呼一聲。
禮貌很周到,其實,這是報出對方的身分,暗告主人,這人可以放行。
上百號的人,片刻間走得一個不剩。
八涸護院壯漢,仍然佩著腰刀,站在門內兩側。
王天奇回顧了內外兩個總管一眼,道:“怎麼,都是熟人,沒有一個可疑的麼?”
兩個總管一欠身,道:“回老爺話,一百零七位賓客,都是鄉親、近鄰,沒有可疑的外人。”
王天奇苦笑,道:“會不會有人在下了毒手之後,早已離去?”
兩個總管皺皺眉頭,道:“這個,小的們就不清楚了。”
王天奇一揮手,兩個總管退下,低聲對齊元魁道:“兄弟,咱們裡面坐,我早該想到的,如是真有兇手,他早已在下手之後逃走了。”
齊元魁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急急說道:“王兄,少堂呢?怎麼一直沒有看到他?”
王天奇道:“我把他困起來了!”
齊元魁嘆口氣道:“王兄,何苦呢!難道說少堂還有嫌疑?快叫他們放人!”
王天奇道:“兄弟,寶蓮暈倒是和他站在一起,有什麼風吹草動,他應該知道的,但他卻一問三不知,你說可不可惡?”
齊元魁道:“王兄,寶蓮之死,我是越想越覺得怪異,老實說,她本身也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如若有人暗中算計她,她也應該有所警覺,再說,任何奇毒、暗器取人之命,也該有點候,但怎麼會找不出一點傷痕呢?”
兩個人坐在客廳中,研究了大半個時辰,仍然未研商個所以然出來。
太陽下山時分,齊夫人勿匆趕到。
王天奇快步迎上去,一抱拳,道:“賢弟妹……”
齊夫人冷哼一聲,未作理會,目光卻投注在齊元魁的身上,道:“元魁,你瞧過寶蓮的遺體沒有?”
齊元魁道:“瞧過了。”
齊夫人一眨眼,兩行淚珠滾了下來,黯然說道:“可憐的寶蓮,死得定然十分悲慘了。”
齊元魁輕輕嘆息一聲,道:“夫人,她死的倒很安詳,全身不見傷痕,臉上不見痛苦,唉!我齊元魁三十年江湖生涯,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死狀。”
齊夫人一瞪雙目,止住了向下滾落的淚水,道:“你瞧仔細了?”
齊元魁道:“瞧得很仔細,走!我帶夫人去看看。”
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壓制了內心中萬般悲傷,舉手拭一下臉上淚痕,緊隨齊元魁行入了內宅南廂。
齊夫人查看了女兒整個的屍體,未找出一絲傷痕,也未找出一點可疑的確候。
一切都如齊元魁說的一樣,她死得是那樣安詳。
除了少一口氣息之外,簡直看不出齊寶蓮已經死亡。
查看過屍體之後,齊夫人內心的驚異掩蓋過了悲傷,緩步行出內室,沉聲說道:
“元魁,寶蓮不像是中了毒,全身找不出傷痕,也不是內家的掌力所傷,死得好奇怪啊!”
齊元魁道:“說的是啊,夫人,寶蓮有沒有心疼病。”
齊夫人搖頭道:“沒有……”
語聲一頓,目光轉註在王天奇的身上,道:“王大哥,寶蓮死在什麼地方?”
王天奇道:“花堂前,夫婦交拜之時。”
齊夫人道:“王大哥,究竟寶蓮是怎麼死的?”
王天奇苦笑一下,道:“賢媳婦不會無端而死,我覺得她是死於暗算謀殺之下。”
點點頭,齊夫人道:“大哥高見,怛咱們連她的死因都查不出來,更談不到追查兇手,替她報仇了!”
王天奇道:“愚兄已請了位高人,希望他能找出寶蓮賢媳婦的死因!”
齊夫人雙目中閃動著冷厲的神芒,道:“南陽府方圓百里之內,還有什麼人能強過你們哥兒倆?”
齊元魁道:“夫人,話不能這樣說,十步有芳草,十邑有忠信,南陽府藏龍臥虎,豈無息隱上高人。”
王天奇道:“提起那人,賢弟妹也許知道。”
齊夫人道:“什麼人?”
王天奇道:“玄妙觀主!”
齊夫人道:“聽說他醫道不錯,難道他||”王天奇接道:“寶蓮之死,不留一點候,非身懷高明醫術,只怕很難查出原因了。”
齊夫人哦了一聲,道:“少堂呢?如是寶蓮受人暗算,少堂是離她最近的人了。”
王天奇道:“小犬可惡,竟也說不出寶蓮的死因,已被我捆在北廂,等候弟妹發落。”
齊夫人忽然嘆口氣,道:“大哥和我們夫婦三個人,都瞧不出什麼,怎能責怪少堂?
王兄把他請來,我想問他幾句話。”
王天奇應了一聲,高聲喝道:“帶上少主人!”
片刻之間,王府中內務總管,押著一位二十一二的年輕人行了進來。
齊夫人目光轉動,只見他全身都絲索捆著,雙目腫紅,臉色蒼白,但身上仍然穿著新郎官的衣服。
少年人步入室內,撲身拜倒,道:“爹爹……”
王天奇冷哼一聲,道:“無用奴才。”
齊夫人突然揮動右手,寒芒閃爍,捆在王少堂身上的絲索,寸寸斷落。
寒刃劃斷了一身絲索,但卻未傷到一寸衣衫。
緩緩收起手中短劍,齊夫人輕輕嘆口氣道:“少堂,過來,我有話問你。”
王少堂撲行兩步,拜倒地上,道:“拜見岳父、岳母大人。”
齊元魁嘆口氣,沒有說話,似是有意把這樁大事,交給夫人處理。
齊夫人伸出右手,扶起了王少堂,道:“孩子,你定定神,想想當時的情形。”
王少堂垂下頭,臉上是一片悲悽神色,說道:“小婿已想了很久,仍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齊夫人道:“你和她站在一處,是否聽到了一點什麼聲息?”
王少堂道:“沒有,寶蓮妹忽然倒了下去,小婿驚愕扶住她時,她已經氣若游絲,又能知道什麼?”
齊元魁低聲道:“夫人,以咱們見識之博,就找不出原因何在?少堂這點年紀,又能知道什麼?”
齊夫人點點頭:“少堂,你下去歇著……”
回顧王天奇,接道:“大哥,事情和少堂無關,賞我一個臉,不要再難為少堂了。”
王天奇道:“弟妹吩咐,小兄從命就是……”
對著王少堂一揮手道:“回到房裡去等著,不許離開一步。”
王少堂黯然說道:“爹,孩兒要去守著寶蓮妹妹的屍體。”
王天奇哦了一聲,沒有接腔。
齊夫人作了主,悽苦一笑,道:“好,你去吧!”
王天奇道:“少堂,不可妄動寶蓮的屍體。”
王少堂道:“孩兒知道,我只守在她屍體一側。”
欠身一禮,悄然退出。
齊元魁道:“唉!王兄,玄妙觀主一定能找出小女的死因麼?”
王天奇道:“小兄相信,如若玄妙觀主,找不出寶蓮賢媳死因,天下能夠找出死因的人,雖非絕無,亦屬僅有。”
眼看王天奇對那玄妙觀主的推崇,齊氏夫婦也未多言。
三個人淒涼相對,黯然無語。
滿桌佳餚,三個人,誰也沒有動過筷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掌燈時分,玄妙觀主才飄然而至。
王天奇似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急步迎了上去,道:“天虛道兄,你來了。”
玄妙觀主雙手合什,道:“貧道有事纏身,晚來了一步,有勞諸位施主久候了。”
王天奇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先替齊氏夫婦引見了玄妙觀主天虛子,才把花堂奇變,新娘子突然死亡的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齊元魁打量那玄妙觀主,只見他長眉白鬢,目如寒星,胸前垂著多繒長髯,道袍飄飄,一派仙風道骨。
看一眼,立刻就使人生出敬仰之心。
天虛子聽完了經過之後,神情很肅穆,沉吟了一陣,道:“寶蓮女施主的屍體,可否讓貧道查看一下?”
齊夫人道:“小女屍體,現在內宅南廂,道長請去看看。”
天虛子道:“天奇兄,請同貧道再去看看。”
王天奇應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直奔南廂。
王少堂呆呆地坐在木榻前面,正望著齊寶蓮的確體出神。
王天奇輕輕咳了一聲,道:“少堂,你出去。”
王少堂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王天奇點亮了兩支火燭,也緩步退了回去。
這時,齊元魁、齊夫人都跟了過來,但兩人都站在南廂門外,沒有進去。
見過了天虛子之後,齊元魁夫婦也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感覺。
對這位玄妙觀主,大家都寄予無比的希望。
齊元魁、齊夫人四道目光,都投注王天奇,低聲道:“觀主可是正在察看寶蓮的確體麼?”
王天奇黯然說道:“人死之後,本該是入土為安,寶蓮卻三番兩次的被人翻動屍體,這一點真叫我慚愧。”
齊夫人道:“大哥,你也不必難過,咱們是為了替她報仇,她陰靈有知,也不會怪她的公爹父母。”
提到了愛女已死,咫尺天涯,陰陽路殊,不禁悲從中來。
熱淚如泉,奪眶而已。
但她咬著唇沒有哭出聲來。
濃雲漫天,密而不雨,一整天就是這個樣子,正像王天奇、齊元魁夫婦一樣,心頭上籠罩著重重憂苦。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步履聲,正是道袍長髯的玄妙觀主天虛子踱了出來。
齊夫人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問道:“道長,小女傷在何處?”
天虛子答非所問地道:“天奇兄,咱們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談談如何?”
王天奇微微一怔,道:“這位齊兄弟、齊夫人是寶蓮的父母,也是我王某人的好兄弟。”
天虛子道:“那就請他們兩位一起去吧!”
由於玄妙觀主的神秘,使得齊元魁夫婦憂苦的心頭,更加了一重疑雲。
王天奇帶三人進入書房,點起了燭火,掩上了房門,道:“這地方很清靜,也無人驚擾,道兄,有什麼話,可以請說了。”
齊夫人道:“觀主不用保留,有什麼說什麼?”
天虛子笑一笑,道:“對三位而言,也許是一椿很好的消息……”
三涸都聽得愣住了,媳死女殤,肝腸痛斷,喜事變喪事,歡樂變愁苦,還有什麼好消息呢?
長長吁一口氣,王天奇接道:“道兄,花堂驚變,賢媳突亡,項王力能舉鼎,但也抬不起我心頭上這一份苦愁,還會有什麼好消息呢?”
齊元魁道:“小女死因不明;何人暗施算計,全無半點頭緒,咱們不能阻止慘局發生於前,但卻不能不替他報仇於後,道長只要指示咱們一條明路,就感激不盡了。”
齊夫人道:“道長,唯一能使我們覺得是好消息的,那就是小女復活。”
天虛子微微一笑,道:“天奇兄的賢媳,齊施主的令媛,根本就沒有死。”
王天奇霍然站起了身子,道:“道兄,你是在開玩笑麼?”
王虛子道:“這等大事,貧道如何能夠開玩笑呢?”
王天奇道:“道兄,這件事是真的?”
齊夫人卻黯然說道:“道長,我們夫婦也是在江湖上走動很久的人了,一個人是否死了,賤妾相信能夠看得出來!”
天虛子微微一笑,道:“夫人,貧道既然敢說出令媛沒有死,自然負責,如若諸位希望貧道救活令媛,在一盞熟茶工夫之後,貧道可以使令媛復生。”
齊夫人呆了一呆,道:“那就請道長大伸援手,救活小女。”
天虛子的臉色,突然間,轉變的十分嚴肅,輕輕一拂長髯,道:“令媛並沒有斷氣,只不過,她被一種特殊的力量,封閉咽喉以上幾處大穴……”
齊元魁道:“道長,如若一個人不能呼吸了,難道還能活下去麼?”
天虛子道:“令媛有著很好的內功基礎,學過內息調氣之法,在封閉令媛咽喉以上的穴道之後,立刻之間,又被人家拍開了丹田的穴道,一股真氣,在內部運轉不息,但表面上,令媛卻已斷了呼吸……”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至少,令媛還可以活上兩天,但如現在救活了她,必須要解去她身中之毒……”
齊夫人道:“小女還中了毒?”
天虛子道:“不錯,她中了毒,不過,毒性還末入內俯,只要她呼吸一口氣,可以把奇毒吸入腹內,頓飯工夫之內,毒發而死。”
齊夫人道:“好惡毒的手段!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的姑娘,為什麼會對她下這等毒手?”
天虛子道:“如若令媛真沒有花江湖走動過,這一場災難,自然是你們上為她招來,不過……”
齊夫人嘆口氣接道:“觀主,這裡沒有外人,你心中想到什麼,只管說出來。”
天虛子點頭道:“女施主胸懷磊落,單憑這幾句,所行所為,都是仰不愧夭、作地的磊落事蹟。”
齊夫人道:“觀主,我們夫婦嫉惡如仇,也許有時候,手段大過激烈一些,們沒有件過什麼大錯事。”
天虛子微微一笑,道:“這個貧道信得過,兩位沒有做過什麼錯事,難道也沒有什麼隱秘麼?”
齊夫人回顧了齊元魁一眼,黯然不語。
天虛子回顧了王天奇一眼,接道:“那兇手邀往這樣一個時機下手,固然是眾多,容易下手,但最重要的是要把天奇也拖入這個漩渦之中“王天奇接道:“也把我拖入漩渦?”
天虛子道:“大概是這個用心吧!他希望你們兩家因此引起一場火拼,兩敗俱傷,那是最好不過。至少,他們已立於不敗之地,天奇兄心有負咎。極願委曲求全,兩位愛女心切,更是任他們予取予求了。”
王天奇道:“但並沒有人提出條件?”
天虛子道:“如果有人提出來呢?”
王天奇道:“為了救賢媳之命,老朽力量所及,無不答允。”
天虛子道:“這正是他們的期望了。”
齊元魁道:“如果道長說的不錯,我就讓他們提出來吧!至少,我們可以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小女如能生還,損失一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若不幸,我們也好替他報仇。”
天虛子道:“設計的這麼精密,手段是這麼神奇,只怕他們不曾輕易的被你們發覺他們的身分。”
王天奇道:“夭虛道兄,他們怎麼下手呢?當時,寶蓮還在和犬子行交拜之禮。”
天虛子道:“先點了齊姑娘一處穴道……”
齊元魁道:“小女習過武功,在下和拙荊,細心教了她十幾年,武功很紮實,耳目也很靈敏,他們如何下手呢?”
天虛子道:“封穴的手法,和點穴不同,十分精微,如是新娘子臉上戴蓋頭掩遮,不能認準穴位,絕對無法下手“大虛子目光炯炯的掃了齊氏和王天奇一眼,接道:“他們可以先用隔空點穴的手法,或是打穴的暗器,在人聲吵雜之下,先點中了齊姑娘的穴道,等現場大亂,揭開了齊姑娘蓋頭時,施展封穴手法,然後解開齊姑娘的穴道,或是,取下制穴的暗器。就顯得天衣無縫了。”
王天奇道:“聽起來,這似是一種很麻煩的手續,在數百道目光交織下。怎麼末被發覺……”
天虛子道:“聽起來,很複雜,不過,對一個精通此道的高手而言,也就不過瞬息工夫……”他的神色逐漸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接道:“只有一點線索可尋,那就是封穴手法,不能隔空施展。必需要接近在齊姑娘的面前,你們想想看,有沒有這麼一個人,這麼一雙手,在齊姑娘的蓋頭掀開時,在齊姑娘的面頰滑過?”
齊夫人急急說道:“大哥,你當時在場麼?”
王天奇道:“在場。”
齊夫人道:“大哥想想看,有沒有這麼一個人暗施算計?”
王天奇皺皺眉道:“當時的局面很亂,少堂抱住了寶蓮,掀開了她的蓋頭。
兩個喜娘,跟過去,這是最接近寶蓮的人了,老朽只管搜尋兇手,倒沒注意這件事。”
齊夫人道:“兩位喜娘的嫌疑最大,他們是什麼人?”
王天奇道:“一個是寒舍的外務總管的夫人,一個是貴府跟寶蓮過來的人。”
齊元魁道:“她是寶蓮的乳孃。”
齊夫人道:“寶蓮的乳孃,不曾武功,而且自小把寶蓮帶大,自然是不曾加害寶蓮了,但不知貴府那位總管夫人怎麼樣?”
王天奇道:“就在下所知,地也不曾武功。”
天虛子道:“封穴手法,花點穴一類的手法中,最為深奧,又稱鎖穴手法,兩位喜娘,如若不是來歷不明的人,她們就不會有什麼嫌疑。”
王天奇道:“兩位喜娘,都在府中,找她們問問就是。”
天虛子道:“貧道覺得,不可能是兩位喜娘,外來的人成份較大。”
王天奇道:“事情發生之後,老朽第一個措施,就是封住了出路,任何人都不能離開一步,送走了百餘號賓客,沒有發現一位可疑的人物。”
天虛子道:“天奇兄,仔細想想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
王天奇沉思了一陣,突然一挺而起,道:“有一個大大的漏洞!”
齊夫人道:“什麼人?”
王天奇道:“四班吹鼓手。剛才只想到了盈庭賀客,沒有想到他們!”
天虛子道:“他們距離交拜天地的花臺多遠?”
王天奇道:“最近的一班,不足一丈。”
齊元魁道:“叫少堂來問問,他一直沒有離開寶蓮,也許他會提供出一些內情。”
齊夫人突然接口說道:“道長,經過的詳情如何,當然要查。不過,賤妾覺著,目下最要緊的一個事,就是想法子先把小女救活,觀主慈悲,還望大施妙手,挽救小女一劫。”
玄妙觀主道:“齊夫人別說貧道和天奇兄是相交二十年的朋友,就是一般的病人,只要叫貧道遇上了,貧道亦必全力以赴,事實上,令媛鼻孔之內,含有著一種極為強烈的毒粉,解開她被鎖封的穴道之後,立時要截住她賴以保命的真氣,第一件事,不讓她吸入第一口長氣,否則鼻孔中的毒物,勢必被吸入內俯不可。”
齊夫人道:“觀主,這麼說來,小女無法可救了?”
天虛子道:“並非全無辦法。”
齊夫人道:“什麼辦法?觀主但請吩咐。”
天虛子道:“先行服下解藥。”
齊夫人道:“何處能取下解藥?”
天虛子道:“如若那是一般的毒藥,貧道就可解得……”
齊元魁聽得一徵,道:“小女中的什麼毒?”
大虛子道:“七步斷腸散。”
齊元魁吃了一驚,道:“當今三大奇毒之一?”
天虛子道:“齊大俠既知七步斷腸散是天下三大奇毒,自然知道那三大奇毒,解藥是難以配製的。”
齊夫人嘆口氣黯然說道:“這麼說來,小女足死定了”“王虛子道:“貧道覺著,他們不肯傷害令媛之命,卻以封穴手法,在令媛身上下了奇毒,並無害命之意。”
王天奇道:“那他們用心何在呢?”
大虛子道:“貧道的推想,他們在今夜之中一定有消息。”
齊元魁道:“什麼消息P。”天虛子沉吟了一下。道:“自然是向三位有所需求。”
齊元魁道:“好惡毒的手段!”
王天奇道:“天虛兄,咱們相交二十年,在下都未求過你任何事情!”
天虛子微微一笑,道:“天奇兄奉糧、獻銀,對敝觀幫助很大……”
王天奇道:“不談這些俗雜事務,在下只求天虛兄救活寶蓮。”
天虛子沉吟了一陣,抬頭說道:“天奇兄,貧道如若能夠療治七步斷腸的毒性,它就不能稱作當世三大奇毒之一了。”
王天奇微微一徵,半晌說不出話。
天虛子接道:“貧道只能答允王兄,我傾力相助。”
齊元魁雖然早知玄妙觀主其人,但他以一方俠主之尊,怎會把一個玄妙觀主放在眼中。天虛子又是深藏不露的人,在南陽地面上,除了王天奇外,很少人知曉他會武功,但經過這一番交談之後,齊元魁已知曉王天奇的引介不錯,玄妙觀主天虛子確是位身負絕技妙手的隱世高人。
齊元魁當下一欠身,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就算小女無法救得,咱們一樣的感激觀主的相助。”
天虛子道:“令媛不會死,因為,他們這番設計,要比殺死令媛,困難數千倍……”
齊夫人接道:“道長的意思,可是說他們會送解藥來?”
天虛子道:“是的,他們必需保有令媛的生命,勒索的力量,更為強大,照他們的設計,是在適當的時機時,遣一人來此,說明令媛並未死亡。”
天虛子又突然開口說道:“這是一件設計精密無比的勒索的手法,一石二鳥,目下的處境,兩位只有考慮是舍物救人呢?還是讓蓮姑娘毒發而亡?”
王天奇道:“道兄,沒有別的法子麼?”
天虛子道:“那要看他們對貧道知道好多,是否知曉貧道到此?”
齊元魁道:“如是他對道長了解很深,就會改變主意麼?”
天虛子點點頭,道:“他們會改變一個方法。”
齊元魁正待再間,室外響起了叩門之聲。
王天奇霍然起身,目光精光一閃,道:“什麼人?”
室外人應道:“下屬蔡得昌。”
王天奇道:“什麼事?”
蔡得昌道:“有人送一封火急密函,要老爺親自過目。”
天虛子點點頭,道:“來了,看來,他們對貧道也瞭解很深。”
王天奇打開木門。蔡得昌急急行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封灑金的白柬,上面寫道:
“王天奇、齊元魁親啟”幾個大字。
接過白柬,王天奇並未打開瞧著,順手交給了齊元魁,回顧對蔡得昌,道10zz“蔡總管,下書的人呢?”
蔡得昌道:“留在大廳侍茶,等候迴音。”
王天奇一揮手道:“你先退出丟,等一會就給他回信。”
蔡得昌一欠身,退出書房。順手帶上了兩扇木門。
這時,齊元魁已拆開了封簡,抽出了一張白箋,只見上面寫道:“玄妙觀土天虛子精通醫道,想已奉告寶蓮姑娘中毒詳情了。下屬手法拙笨,無能使王兄的賢媳,齊兄的令媛,拖延大長的時間,故必得於明日中午之前,施予解救,則寶蓮姑娘可慶生還,兒女姻締重續。恩愛白首,人間樂事也。天下父母心.當不願見喜事變喪事,白髮反送黑髮人,寶蓮姑娘的生死,實決於二兄一念之間矣!”
齊元魁冷哼一聲。道:“好卑下的手段。”
信上詞句,雖是婉轉曲折,但骨子裡,卻是冷厲凜寒,極盡勒索的能事。
王天奇、齊夫人都伸頭望來,只有天虛子端正而坐,未作爭睹。
只見下面寫道:“但在下等,大費手腳援救令媛,自然亦非無因,王兄珍藏的飛鷹圖,齊兄收存的寒玉佩,如願作診費交付,則寶蓮姑娘立可甦醒還魂,承歡於二兄膝下,不知二兄意下如何?下書人立待迴音。”
下面未署名,卻蓋了一個半陰半陽的圖記。
看罷了書信,齊夫人突然抬頭望著王天奇,道:“大哥,你可收有一幅飛鷹圖麼?”
王天奇點點頭,道:“不錯,我收存了一幅飛鷹圖,但知曉此事的人不多,他們怎會知道呢?”
齊夫人道:“我們收藏寒玉佩,連對你王大哥也未提過,他們又怎會知曉呢?”
齊元魁皺皺眉頭,道:“夫人,咱們是否該交出寒玉佩?”
齊夫人黯然淚下,道:“女兒是活的,寒玉佩雖然名貴,但它不會叫我一聲娘,我要女兒,舍玉佩。”
齊元魁目光轉到王天奇的臉色,道:“大哥,你怎麼說?”
王天奇道:“如若他們加害的假如是犬子,我任憑王門絕了香菸,也不曾答應他們的勒索,但他們加害了寶蓮,我這做公爹的,不能坐視不救,弟妹願舍玉佩,為兄的也只好捨出飛鷹圖了。”
齊元魁道:“走!大哥,咱們去見那送信的人,問個明白。”
齊夫人接道:“找他去。”
當先向外行去。
但天虛子仍然端坐在書房末動。
王天奇低聲道:“天虛兄,不去瞧瞧麼?”
天虛子道:“他們雖然知道我已與此事。但我能不露面,還是暫不露面好。”
這時,齊元魁和夫人已步出了書房,王天奇低聲道:“天虛兄,對方好像把兄弟的底細,摸得很清楚。”
天虛子微微一嘆,道:“連貧道也被他們摸到了底。”
王天奇道:“最奇怪的是,他們怎會知道我收了一幅飛鷹圖。”
天虛子苦笑一下,未再接言,王天奇快步行出書房,在大廳門外,追上了齊氏夫婦。
廳中高燃著四支巨燭,照亮了整個敞廳。
大廳中間,一排橫列著四張大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
那人長得很俊秀,玉面朱唇,二十三四的年紀,一襲青衫,手中還拿著一把摺扇,看上去很文雅、瀟灑。
王天奇快行一步,搶先入廳,一場手中信柬,道:“這封信是你朋友送來的?”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是的,閣下是王員外了?”
王天奇道:“在下王天奇。”
齊元魁道:“在下齊元魁。”
青衫人道:“久仰,久仰,威鎮中原的金鞭大俠。”目光一掠齊夫人,接道10zz“這位女英雄,想來定是齊夫人銀蓮花於桂蘭女俠了?”
於桂蘭冷哼一聲,道:“閣下,似是對我們早已打聽的很清楚了,然後,開出你勒索的條件,我們答應了,你再救治寶蓮……”
王天奇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怎麼稱呼?”
青衫人道:“在下小人物,說出來,只怕諸位也不知道。”
齊元魁道:“朋友你太客氣了。”
王天奇道:“朋友請報上姓名,咱們還要談正經事!”
青衫人道:“秋飛花。”
齊元魁一皺眉頭,道:“朋友,似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秋飛花笑一笑,道:“我說過,在下名不見經傳,說出姓名來,諸位也未必知曉。”
王天奇道:“秋兄既送信到此,想必能夠作主了?”
秋飛花道:“那要看什麼事了?小一點的事情,在下也許可以做一點主?”
王天奇道:“我們看過了這封信。”
秋飛花道:“三位作何打算?”
齊夫人於桂蘭道:“我們交出寒玉佩和飛鷹圖,不過,你們先得救活小女。”
秋飛花道:“這件事好辦,救令媛只不過舉手之勞,但不知三位,幾時可以交出飛鷹圖和寒玉佩?”
於桂蘭道:“救活了小女,我們立刻就可奉上。”
秋飛花點點頭,道:“於女俠快人快語,在下好生敬佩,不過,此事非同小可,咱們救了齊姑娘之後,三位一旦毀約,那豈不是……”
齊元魁冷冷接道:“姓秋的,你在中原道上打聽一下。齊某人夫婦說過的話,幾時不算數了?”
秋飛花笑一笑,道:“說的也是,但寒玉佩、飛鷹圖,不是平常之物,在下不得不防備一二。”
齊夫人道:“你要怎麼防備?”
秋飛花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你們一面交貨,我們一面救人。”
於桂蘭道:“那不行,如是你救不活小女,我們已交出了寒玉佩、飛鷹圖,那是血本無歸的大虧大傷了。”
秋飛花淡然一笑,道:“夫人的顧慮甚是,但如深入一層想,令媛和人從無恩怨。
除了迫使兩位交出寒玉佩和飛鷹圖外,咱們實無加害令媛的必要。”
於桂蘭道:“你們的手段不但惡毒,而且卑下,即知飛鷹圖和寒玉佩在我們的手中,為什麼不堂堂正正地向我們索取,卻向一個全無相干的女孩下手。”
秋飛花雙目雖神芒一閃,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笑一笑,道:“於女俠,如若咱們當面向三位索取,三位來個硬不認帳,不認保有此物,豈不要鬧一個不歡而散?”
齊元魁道:“先禮後兵,那時,閣下再施用別的手段不遲。”
秋飛花道:“那時,三位心中早有準備,為了否認收存飛鷹圖和寒玉佩的情面,說不定無法兼顧到寶蓮姑娘的性命了?”
齊元魁道:“虎毒不食子,為人父母,豈有不管兒女性命之理?”
秋飛花道:“父慈子孝,三位這等愛護兒女之心。定能使兒女承歡膝下。秋某人為三位賀……”臉色突一沉,冷冷又接道:“但三位如不能交出寒玉佩和飛鷹圖,原本是歡歡樂樂的家庭,立刻將籠罩上一層愁雲慘霧,寶蓮姑娘,只不過百當其衝罷了。”
齊元魁怒道.:“你這是威脅我們麼?”
秋飛花平靜的說:“不是威脅,在下說的很實在,三位如是太珍惜飛鷹圖、寒玉佩,齊寶蓮姑娘的不幸,只是一個開端,接下去,輪到諸位。齊兄,如是無法保有寒玉佩。
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慘劇上演、鮮血淋漓局面下再交出來?”
齊元魁長長吁一口氣,把爆起的怒火,抑壓下去,緩緩地說道:“秋兄一向不在中原道上走動吧?”
秋飛花道:“是的,齊大俠,正因為在下很少在中原道上走動,所以,齊大俠對在下的話。有些不大相信,不過,這不要緊,江湖上,本來是騙術萬端,也難怪三位懷疑,但有一個辦法,可以使三位心平氣和的交出飛鷹圖和寒玉佩?”
王天奇道:“什麼辦法?”
秋飛花道:“考驗一下在下說出的話,是不是過分一些?”
齊元魁道:“你是說咱們放手一搏?”
秋飛花道:“那是最下策,考驗的方法很多,似乎用不著動手搏殺,因為,以齊大俠的盛名,傷了在下不算什麼?萬一,在下失手了,傷到了齊大俠,那就非我所願了。”
齊元魁道:“老夫在江湖上走了數十年,會過了不少高人,閣下的口氣未免太託大了。”
秋飛花淡淡一笑,道:“如是齊大俠覺著,不動手無法把全身的能耐發揮出來,在下倒有一個淺見。”
王天奇一拱手,道:“領教?”
秋飛花四顧了一眼,道:“這座大廳,很寬敞,如是諸位覺得還能施展開手腳,諸位不妨輪流出手,各以絕技,攻我三招……”
齊元魁仰天大笑三聲,道:“齊某會見過不少狂放的人物,但都還未到閣下這等境界……”
秋飛花一拱手,接道:“在下還有餘言未盡。”
於桂蘭道:“元魁,別打岔,請他說下去。”
秋飛花道:“咱在寶蓮姑娘身上下毒,手段似是不大光明……”
齊元魁忍不住接道:“什麼不光明,簡直是卑鄙。”
秋飛花拱手道:“齊大俠,言重了,咱們在寶蓮姑娘身上下毒,好比是用藥的引子,咱們只希望能證實,飛鷹圖和寒玉佩,是否真為兩位收藏,現在證明了這藥引,並無白費,現在,咱們要還三位一個公道,讓三位,拿出寒玉和飛鷹圖後。不至有窩囊的感覺。”
於桂蘭道:“所以,你要我們三人,各攻你三招?”
秋飛花道:“是的,不過,也有條件?”
於桂蘭道:.“什麼條件?”
秋飛花道:“三位請把寒玉佩和飛鷹圖,放置於木案之上,在下如能幸得躲三位的九招攻襲,在下立刻攜帶寒玉佩、飛鷹圖而去。”
於桂蘭道:“小女的傷勢呢?”
秋飛花道:“我先奉解藥,救醒令嫂,再承受三位九招攻擊。”
於桂蘭道:“你說話算數麼?”
秋飛花道:“三位如是不把在下放在心上,諒也不怕在下說謊了。”
於桂蘭道:“元魁,我不信他能避開咱們三人的九招奇擊,為了要他先救寶蓮,咱們就照他的話做。”
齊元魁暗中運氣一試,但覺真氣流轉,內力充沛,並未身受暗算,頓時信心大增,點點頭,道:“好!你去取出寒玉佩。”
於桂蘭轉過身去,取出一方翠色佩玉,道:“寒玉佩在此。”
秋飛花點頭道:“在下是否可以見識一下?”
於桂蘭道:“可以,但我要先叩住你的脈穴。”
秋飛花道:“於女俠盛名素著,在下相信得過。”
緩緩伸出了左腕。
於桂蘭左手託玉佩,右手五指疾出,扣住秋飛花的脈穴。
那秋飛花人本俊美,健腕上潔白如雲,於桂蘭五指搭上他脈穴之後,有如握住一塊軟玉一般,又滑又柔,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好一個標緻的年輕人!”
心神微蕩之下,趕忙凝神斂氣,收緊了五指。
秋飛花淡淡一笑,仲出右手。
於桂蘭倒也言而有信,把寒玉佩交入秋飛花的手中,燭光下,只見寒玉閃動著碧綠的光花。
寒玉佩並不寒,而且入手之後。還有著一種溫潤的感覺。
但秋飛花一運氣,逼出一股內勁熱力,貫勁右掌,寒玉立百反應,一股奇寒,循臂而上,直攻內俯。
緩緩把寒玉交回於桂蘭的手中,點頭讚道:“好寶物,果然是名不虛傳。”
王天奇雙目奇光閃動,正要開口,於桂蘭已收回玉佩,放開了秋飛花的左腕。
暗暗嘆息一聲,王天奇忍下了未及出口之言。
秋飛花目光轉註到王天奇的身上,道:“王員外,怎麼決定?”
王大奇道:“飛鷹圖不在老夫身上。”
秋飛花笑一笑,道:“是否存在貴府中呢?”
王天奇冷冷說道:“自然是在敝府中了……”
秋飛花回顧丁於桂蘭一眼,微笑不言。
於桂蘭經輕嘆息一聲,道:“王大哥,咱們也不能勉強你交出飛鷹圖,不過希望你想想寶蓮的性命。如果你王天奇覺得寶蓮的生死。無關重要,她已經是他們王家的人了,我們作父母的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這幾句話說得很重,只見王天奇的臉上直滴汗珠兒了。
王天奇長長吁一口氣,把目光轉到秋飛花的身上,道:“在下只要拿出飛鷹圖,閣下就救寶蓮的性命?”
秋飛花道:“不錯。”
王天奇道:“以後呢?”
秋飛花道:“機會恨公平,我先受三位九招,然後諸位還可以聯手擋阻在下,只要諸位能擋住我秋某人。飛鷹圖和寒玉佩仍然為三位所有。”
王天奇道:“話可是閣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