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仍然是那麼肅索。
龍飛心頭的寒意更加重了。
他仔細的將這雨天發生的事情重新思量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一些結果也沒有。
鐵虎呆呆的在旁邊望著龍飛,也在想,當然也同樣沒有結果!
他知道的事情本來就沒龍飛那麼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飛的眼睛才見轉動,目光落在書齋左側那扇屏風之上。
月夜,孤松,一鶴飛來。
一股難言的孤獨幽然從屏風上那幅畫散發出來。
丁鶴昨夜就是在這屏風之旁,幽靈般出現。
龍飛倏的舉步向那扇屏風走過去。
一個奇怪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屏風後什麼也沒有!
龍飛緩步踱了一個圈,忽然在屏風後面伏下,以劍柄敲擊地面。
一下又一下。
鐵虎已跟了過來,奇怪的望著龍飛。
他實在不明白!
忽然──
“空的。”龍飛一聲呻吟!
鐵虎脫口道:“你在說什麼?”
龍飛呻吟著道:“這下面是空的。”
鐵虎道:“有什麼關係?”
龍飛道:“下面可能有一條地道。”
“地道?”鐵虎一怔!
龍飛也不多說,一翻腕,劍尖向下刺落。
劍刺入一塊方磚正中,緩緩的深入,猛一快,一下子直沒入柄!
龍飛目光一閃,連隨拔劍,四塊方磚亦給他那支劍帶了起來。
那四塊方磚竟然是嵌在一塊木板上!
龍飛右手抽劍,左手捏住了木板的一角,將整塊木板揭起來。
下面是一個地洞,一行石階斜斜的往下伸展!
到底是通往什麼地方?
鐵虎只瞧得目定口呆。
龍飛即時放開捏著木板的手,道:“我們下去看看怎樣?”
鐵虎一愕道:“好。”
龍飛連隨移步踏下去!
堅直的石階,十二級,石階不是平地,一條地道向前伸展。
黑暗的地道,令人嗅來不舒服的泥土氣味,龍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劍在前,腳步接向前跨出兩步!
鐵虎後面亦步亦趨,忍不住問道:“這條地道到底通往什麼地方?”
龍飛心中已有數,卻沒有說出來,淡然道:“你就是這樣子心急。”
鐵虎問道:“到了盡頭就清楚,是不是?”
龍飛道:“還用問?”
鐵虎道:“你那些火摺子呢?”
話口未完,一個火摺子已在龍飛手中亮起來。
火光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地道。
那是一條完全用人工開出來的地道,四面都砌上完整的石塊,砌得非常整齊。
雖然並不怎樣寬闊,這條地道所化費的人力財力,可以肯定,也頗鉅大。
石壁上都長滿了厚厚的青苔,這條地道顯然已有相當日子。
每隔兩丈,石壁左右就交替嵌著一盞石燈座。
燈座上竟然還有燈油,卻已經完全變色。
鐵虎行走間,忍不住又問道:“是誰在這裡開了這條地道?”
龍飛道:“你怎麼問我?”
鐵虎苦笑!
龍飛腳步不停,步伐始終如一,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一步比一步沉重。
地道並不怎樣長,那個火摺子尚未燒盡,在他們的眼睛又出現了一道石階!
一樣的石階,十二級。
龍飛拾級而上,左手一揮,熄了火摺子,接住往上一推。
依呀的一聲,給他推開了一道進口那道一樣的暗門。
四塊方磚,嵌在一塊木板之上,他們從這道暗門出來,就置身一座小樓之中。
精緻的小樓,一切在他們,都絕不陌生。
這座小樓也就是蕭家莊那個荒廢的院子中的那座小樓!
也就是白仙君以前住的地方。
龍飛目光一轉,劍“叮”的入鞘,橫移兩步,在一張椅子坐下,呆若木雞。
鐵虎跟著從石級上來,看見這座小樓,立刻就笑開臉龐。
笑得很開心,就像突然發現家裡的老母雞突然生下了一顆大雞蛋。
而且還是金雞蛋。
他負手在樓中踱了兩圈,忍不住地打了兩個哈哈,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龍飛卻只有嘆息!
他雖然已推測到地道的出口必然在這座小樓之內,可是仍存著一絲希望。
這一絲希望現在都已滅絕!
昨夜突然出現的那個藍衣人就是丁鶴。
那道暗門在他偷窺的那扇窗戶的另一側,在他的視線之外,所以丁鶴的出現,在他有突然的感覺。事實丁鶴並不會隱身,只是從地道出來。
地道與那邊書齋相連,出口在那扇屏風之後,也所以丁鶴本來下在書齋之中,卻能夠突然幽靈一樣地出現在屏風之旁。
龍飛連隨又省起丁鶴昨夜一見白仙君,衝口而出的那句話。
他們之間莫非……
龍飛心頭一陣刺痛。
丁鶴是他的師叔,是他未來的岳父,也是他有生以來除了授業恩師之外,最尊敬的長輩!他實在難以想像,丁鶴竟然會做出這種染指朋友妻子的事情。
這難道就是他們交惡的原因?
龍飛嘆息在心中!
但,丁鶴為什麼昨夜到來?
蕭若愚何以作白仙君裝束?
丁鶴那支手指又斷在何人手下?
那之後又發生什麼事情?
黑蜥蜴的出現,到底是人為?抑或是在蕭立槍下那條蜥蜴的冤魂作祟?
龍飛忽然發覺,所有人都顯然有些失常!
蕭若愚雖然是個白痴也沒有例外!
司馬怒更就不在話下!
至於蕭玉郎男扮女裝,化成母親一樣與丁鶴相見,更就是接近瘋狂的舉動。
難道真的是那一條黑蜥蜴的冤魂在作祟?
龍飛不禁又有一種感覺!
感覺他也有些失常了。
鐵虎卻沒有這種感覺,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什麼黑蜥蜴作祟?完全是丁鶴在弄鬼。”
龍飛不置議。
鐵虎接道:“昨夜那些人突然失蹤,其實是由地道離開。”
他旋即問道:“你知否丁鶴為什麼要開設那條地道?”
龍飛沒有回答他!
鐵虎又說道:“你方才的說話我現在總算明白了。”
龍飛道:“哦?”
鐵虎沉聲道:“那的確關係兩個人的名譽。”
龍飛嘆了一口氣。
鐵虎目光一掃,道:“這座小樓本來是白仙君居住的地方,在這座小樓底下,卻有一條地道與隔壁丁鶴的書齋相通,你說這暗示什麼?”
龍飛道:“以你看?”
鐵虎道:“丁鶴與白仙君之間可能有私情。”
龍飛並沒有分辨,因為其實他也在這樣懷疑。
鐵虎又嘟喃道:“蕭立並不是一個傻瓜。”
龍飛道:“事賞也不像。”1鐵虎道:“紙包不住火,蕭立是必知道了,所以才日漸疏遠丁鶴。”
龍飛道:“似乎就是這樣了。”
鐵虎接道:“丁鶴卻念念下忘白仙君,由妒生恨,但又懾於蕭立追命三槍,不敢明來,至白仙君一死,一腔憤恨就落在蕭玉郎兄弟身上。”
龍飛道:“他應該找蕭立才合理。”
鐵虎道:“懦夫到底是懦夫,又豈敢面對現實。”
龍飛面色一沉,道:“蕭玉郎兄弟卻也是白仙君的兒子,愛屋及烏,他沒有理由下得了這種辣手。”
鐵虎道:“但除了如此,他還有什麼能夠打擊蕭立?”
他冷冷接道:“老年喪子,已經是人間慘事,何況一死就兩個,你也看到了,蕭立不是已傷心欲絕?”
龍飛無言!
鐵虎道:“還有什麼報復毒辣過這種報復?”
龍飛一聲嘆息!
鐵虎又說道:“無毒不丈夫,好一個丁鶴,也虧他做得出來。”
龍飛嘆息道:“以我師叔的武功,要殺蕭立也許還不成,但殺蕭玉郎這兩兄弟,應該是迎刃有餘。”
鐵虎道:“應該是。”
龍飛道:“如此又何須裝神扮鬼!”
鐵虎道:“他裝神扮鬼,目的並非在殺蕭玉郎兄弟這麼簡單,乃藉此崩潰蕭立的精神,以便一劍勾掉蕭立的魂魄。”
龍飛嘆息道:“這也有道理。”
鐵虎道:“他惟恐仍然對付不了蕭立,找來司馬怒這個助手。”
龍飛道:“司馬怒與我……”
鐵虎截口道:“你是你,丁鶴是丁鶴,在司馬怒來說,這是兩件事情。”
龍飛道:“司馬怒好歹也是一條漢子,怎肯應承他做這種事?”
鐵虎道:“他當然有辦法打動司馬怒的心,譬如用珠寶,甚至用他的女兒。”
龍飛苦笑道:“他已給你越說越卑鄙了。”
鐵虎正色道:“一個謀人妻,殺人子的人,還有什麼手段使不出?”
龍飛道:“那沒有理由招惹到我頭上來。”
鐵虎道:“你與那輛馬車的相遇也許只是偶然。”
龍飛道:“還有呢?”
鐵虎道:“藉你證明,這只是蜥蜴作祟。”
他連隨又問道:“他是你的師叔是不是?”
龍飛道:“事賞是。”
鐵虎又問道:“你本來相信他這個人是頂天立地,絕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是不是?”
龍飛點頭。
鐵虎道:“所以如有人懷疑到他身上,你就一定會挺身而出,替他證明那只是黑蜥蜴作怪,與他沒有關係的是不是?”
龍飛只有黠頭。
鐵虎拍案道:“這就是了,你還不明白。”
龍飛搖頭苦笑道:“仍然不明白。”
鐵虎嘆了一口氣,道:“告訴我,除了蕭立之外,除了他,還有誰知道蕭立曾經刺死一條黑蜥蜴?”
龍飛道:“相信沒有了。”
鐵虎道:“這應該明白了吧?”
龍飛亦自嘆了一口氣。
鐵虎還有說話:“以你看,蕭立可像一個瘋子?”
“不像。”
“虎毒不食子,蕭立既不是瘋子,怎會殺掉自己的兩個兒子呢?”
“嗯!”
“既不是蕭立,那就是丁鶴,很簡單,是不是!”
“那也許真的是蜥蜴作祟。”龍飛竟然說出這句話。
這句話出口,就連龍飛自己也一呆。
鐵虎也一呆,怪笑道:“你不是一向都不相信有所謂妖魔鬼怪的?”
龍飛道:“不相信不等於沒有。”
鐵虎大笑!
龍飛道:“最低限度有兩件事情,我們不能夠解釋。”
鐵虎道:“那兩件!”
龍飛道:“蕭玉郎為什麼扮成他母親那樣在這兒與丁鶴見面?”
鐵虎摸摸下巴鬍子,一聲不發。
龍飛接說道:“那個木像何以會說話?”
鐵虎嘆息道:“你不會聽錯的吧?”
龍飛道:“何三看守義莊那個仵工也聽到。”
鐵虎又一聲嘆息,狠狠在下巴拔了根鬍子,罵著道:“這事怎樣這樣複雜?”
他方才平靜的腦海又波濤起來。
龍飛的思潮何嘗不是亂草一樣,他搖頭苦笑一下。道“看來我們還是等華方到來。”
鐵虎道:“也許現在已到了。”
龍飛道:“走。”舉步向樓外走去。
鐵虎也只有舉步。
天色已經暗下來!
黃昏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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