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找我?」緹娜接到侍衛的通知,趕忙來覲見國王,「不曉得有什麼事?」
「前些日子我讓洛克斯去找他的妻子,你該知道這件事吧?」
緹娜點頭。
「聽說他在臺灣已經找到那名女子,不過她中了槍,急須一名醫術精湛的醫生去救她,所以我準備派你過去。」
「我?」緹娜微微一愣。
「對,其實派你過去還有另一個用意,我要你假裝是洛克斯的未婚妻,藉此去測驗那名女子是否真心愛洛克斯。」
「陛下,你太抬舉我了,要我假裝是洛克斯的未婚妻,這……我恐怕無能為力。」
洛克斯已經變得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他,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能閃他多遠就多遠,他這趟渾水,她不想涉足,更何況她的身體也不允許她再做此長途的跋涉。
「依你的美貌、你的身份,在雷可斯王國內,沒人比你還要適合,你不去誰去?」
「可是我……」她面有難色,「陛下,我有我的苦衷,實在無法接下這樁任務,我真的很抱歉。」
「緹娜,只有你才救得了那名女子,她現在命就危在旦夕,你不趕快作決定,稍微一個遲疑,她就可能會不治而亡,倘若她真是洛克斯的真愛,那你對得起他嗎?以後你要如何去面對洛克斯?」
聞言,緹娜蹙緊了黛眉,一聽見只有她能夠救那名女子,她若再不去救她,她會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而且她還可能會抱憾而終,只是她的身體……
「我反對。」克羅雷遠遠地就聽見他們的對話,他飛快的朝他們接近,出口反對他父王的提議。
「克羅雷,你反對什麼?」國王不解的瞪著克羅雷。
「緹娜不能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我不放心她的身體。」她的臉色已經如此差了,難道父王沒發現?她根本經不起長途的旅行。
「緹娜的身體有什麼毛病嗎?」國王納悶的目光移到緹娜身上,「緹娜,你生病了?」
聽見國王的詢問,緹娜心一驚,忙不迭地直揮手,「不,沒有,我很好,什麼病也沒有。」
「緹娜,你——」
「克羅雷,你不要說了,我決定去臺灣。」只要她還活著的一天,她就該盡全力去救每一個人,反正她這個身體也拖不了多久,頂多是少活個幾天罷了,她已經無所謂了。
「你不可以!」克羅雷激動地握著她的肩膀,「你的情況明明不允許長途跋涉,你為什麼還要答應?你怎麼可以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待我?!」
她平靜地看著他,「因為我是醫生,就人是我的本分,不救她,我死也不會瞑目。」
克羅雷不予置信地瞪大雙眼緊瞅著她,「你用這種話來逼我答應讓你去臺灣?」
「我去哪裡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她淡淡地道。
國王茫然不知地看著他們兩人,完全聽不懂他們兩個的對話是什麼意思。
「陛下,我何時起程?」
「立刻,我已經派人備好專機了。」
「好,我會寢宮去收拾一下,馬上動身。」緹娜點頭,立刻轉身離去。
克羅雷見狀,馬上追了過去。
「緹娜,你真的要去?」他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是。」她的腳步完全沒有半點遲疑。
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他忽然開口。「好,等你回國我就娶你。」
聞言,緹娜猛地止住腳步,她難以置信地回過身望著他,顫著聲直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要娶我?」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沒錯,我要娶你。」對上緹娜那雙美眸的黑眸裡透露著堅定的光芒,他要娶她,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不。」她不斷的退後,「這不是真的,而且你也不能娶我。」
「我當然能娶你,我愛你,你也愛我,既然我們兩個彼此相愛,我為什麼不能娶你?我們兩個為什麼不能成為夫妻?」他朝她邁進一大步,把兩人的距離拉近。
她扯著嘴角,苦澀地開口:「原因你是知道的,我根本就是一個快死的人,你娶我又有何意義?再說,你也無須這麼做。」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快死了,縱使你下一秒鐘就會死掉,這一秒鐘我也要你成為我的妻子;就算你現在已經死了,我也要娶你的牌位。我要你完完全全屬於我,你聽見了沒有?我要你成為我的一分子,我這個人就包含了你,如果沒有你,我就不算是個完整的人,所以我要娶你,無論如何,我都要娶你。」他霸道的宣稱中包含了最深的情意,她該聽得出來的。
晶瑩的淚珠沿頰潸然落下,她眨了眨眼,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翩然灑落。
捨不得見她落淚,克羅雷緊緊地用她入懷,「對不起,我老是惹你哭泣。」
她閉上眼,咬緊下唇地狠心推開他。
她不能縱容自己繼續待在他的懷裡,他的懷抱太過溫暖,待在他的懷裡,她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會忘了自己身上有病的這件事,到頭來被傷得最深的會是他,她的快樂是建築在他的痛苦上,她不要這麼殘忍的對待他,她捨不得。
突然被她推開,克羅雷有一瞬間的傻眼,「緹娜?」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要佯裝出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從沒聽過克羅雷向她求過婚似的模樣,她扯開一朵甜美的笑容。
「承蒙三皇子看得起緹娜,緹娜在此感謝你的厚愛和抬舉,不過,我必須向你說聲抱歉,我是個單身主義者,不想嫁人,婚姻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我不可能會去觸碰的。」
「該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拒絕我的求婚?!你該死的怎麼可以拒絕我?!」克羅雷完全不能接受她的答案,「你為什麼要把我和你隔的那麼遠,我不喜歡這個樣子。」
「對不起,我必須走了,飛機還在等我。」緹娜不打算再和他繼續僵持下去,徑自掉頭快速的離開。
「緹娜——」
緹娜在臺灣操刀的手術相當成功,只是中間出了一些事,她還來不及稍作休息,就必須和洛克斯急忙的趕回雷可斯王國,這對她如風中殘燭的生命而言,無疑是加速逝去。
她在眾人面前極力地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她心臟發病的間隔愈來愈短,她的體力也愈來愈差,惟一看得出她身體變化的,只有克羅雷。
克羅雷再也看不下去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他索性用強迫的手段將緹娜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藉此硬逼她休息。
「克羅雷,你做什麼?!快放開我!」緹娜掙扎著,「你幹什麼把我綁起來?趕快放了我。」
「閉嘴。」他輕喝,「你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不用做,立刻給我乖乖睡覺。」
「可是……」
「你不要以為我沒發現你的黑眼圈有多嚴重,你到臺灣的那幾天一定沒好好休息,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健康狀況,但是我在乎,所以現在我要你好好給我休息,直到你的精神恢復為止,我才會放了你。」他不顧她的反對,霸道的命令著。
「克羅雷,你不可以這樣,洛克斯的妻子失蹤了,她才剛動完手術,我很擔心她……」
「她現在失蹤了,你擔心也沒有用,你睡你的覺,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克羅雷!」
克羅雷瞥了仍欲掙扎的緹娜一眼,乾脆直接上床,躺倒另一邊的床位上,把她摟向自己。緹娜說什麼都不肯睡,他惟有用這個方法才能阻止她逃離,他緊緊地抱住她,讓她不睡都不行。
緹娜訝然地抬起眼看著他,「你……」
他低頭輕吻了她一下,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好了,趕快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克羅雷……望著他充滿深情的黑眸,紅唇揚起一抹感動的弧度。
也許讓自己貪婪一下也無妨吧?她想。
畢竟她已經沒有太多機會可以和克羅雷如此親近了,她的時間所剩不多……就讓她放肆一次吧……
「克羅雷!」她低柔地開口:「我答應你會好好的休息,你可以鬆開我的繩子了,我保證不會逃跑。」
「真的?」克羅雷一臉質疑。
她輕輕地點頭,「真的。」
猶豫了好一會兒,克羅雷才鬆開她的繩子,「雖然我現在鬆開你的繩子,但是我還是會在這看著你,你別想逃。」
「我已經不想逃了,」她一反常態的主動伸手壞抱住他,「我要你陪著我睡,我要躺在你懷裡好好的睡一覺,你會答應我的對不對?」
她反常的舉動讓克羅雷顯得很驚訝,「你怎麼突然……」
「答應我,緊緊的抱著我。」她把臉貼在他解釋的胸膛上,悲澀地低喃,「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賴著你不放了,下次或許也沒機會再纏著你了。」
聞言,克羅雷喉中像哽著硬塊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告訴我,我若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流下一滴眼淚?」她低啞地輕問。
他泛紅著眼眶未語,只是用更大的力量擁緊了她。
「你猜,我若死了,會有多少人為我哭泣?我父親?我的哥哥們?除了我的家人外,還有誰會為我死而傷心?有時候想想,我這個人活得真是可悲,完全沒有一個知心的朋友,幸虧我的家人疼我,否則我可能連為我送終的人都沒有。」
「胡說,你那麼好,除了你的家人外,還有一堆人喜歡你。再說,就算每一個人都不喜歡你,那還有我,我比任何人都還要喜歡你,我會為你哭泣,甚至為你哭瞎了眼,我都不足為惜。」
他真的好恨,恨自己沒有早一點表露愛意,更恨自己不懂得早一點珍惜她,如果當初沒讓她出國,如果那時他不躲在樹上而是下來求她不要離開他的話,他相信她一定會為他留下來的,那麼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他就不會失去她了!
今天會變成這個局面,這一切全是他害的,緹娜會死也是他害的,要不是他,緹娜會像小時候那般快樂、活潑,她不會變得像現在一樣,只能默默等死!
她的活力沒了,她的希望、她的未來全沒了,他已經多久沒看過她露出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了?
是他這個劊子手奪走了她的一切,是他,一切都是他害的!
「你別傻了,為一個死掉的人賠掉自己的一雙眼睛,多划不來,沒有人會那麼笨的。」
「愛情的國度裡,每一個人都是笨蛋。」
「但是在我的愛情國度裡,你是最聰明的,我愛的是一個人中之龍,是一個最完美的男人,我不希望我愛的人有一天變成了笨蛋,那我會死不甘願的。」她的暗示他該聽得懂,她希望他能為她流淚,但卻不要他沉迷在哀傷中無法自拔,她更不要他為了她失去那曾經深深魅惑住她的黑眸。
「我很喜歡你的眼睛,也很喜歡你現在健健康康的模樣,我希望你能維持這樣直到永遠,答應我,克羅雷,如果你是真的愛我,你就答應我。」
「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是為你好。」
「你真的好殘忍,竟要求我連為失去你而感到悲傷都不行,你對我好狠。」
「因為我愛你,答應我克羅雷,答應我。」
他內心掙扎了許久,仍然無法答應她。
她拉緊他的衣服,對上他充滿掙扎的黑眸,「不要讓我抱憾而終。」
「你不要老是拿這句話逼我!」他受不了地低吼。
聞言,緹娜大怔,她像被電到般忙不迭地鬆開自己的手,退怯地垂下眼瞼,「對不起……」她噙著淚水不斷地對克羅了道歉,「真是很抱歉。」
她不該自以為是,不該以為她能要求他做一切事情,她更不該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最不該的是,她怎能沒堅定自己的想法,她怎能相信克羅雷是真的愛她的?!
他只是為了憐憫她,所以才對她謊說他愛她的話,她最初是這麼想的,但為什麼剛才她卻不再這麼想?難道是她的病加上最近的勞累讓她昏了頭?還是克羅雷表現得實在太好,讓她完全找不出破綻,所以她才會在不知不覺中信了他的話,以為他是真的愛她?
所以她才會得寸進尺的要求他,她怎能犯下這麼大的錯誤?她不可以啊!
瞧見緹娜又縮回自己的殼內,克羅雷知道她一定又誤會他的意思了,他急忙解釋著,「緹娜,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我只是……」
「不要說了,我知道不該提出這些要求的。」她哀澀地輕輕搖著頭道。「我這個人很可惡吧!都要死了,還那麼的自以為是,老以為自己是多麼了不起的人,可以用死來強迫別人允諾我的要求。
難怪老天會看不過去,早早就要把我召喚回去,呵!像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只會給別人製造麻煩,明明知道人家是討厭我的,還不知羞恥的硬纏著人家,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些什麼嗎?你為什麼要這麼看不起自己?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這樣,你誤會我了,我只是不喜歡你老是把自己要死的話掛在嘴邊,處處提醒我就快失去你了,我真的只有這個想法而已,你不要想太多,真的不要。」
她的話讓他好心慌,因為她的話代表著她放棄了他,她不會再去相信他是愛她的,她選擇躲在自己的角落,獨自過完這一生,把他永遠隔絕在她的心牆外,不願再讓他陪她走完生命裡的最後旅程。
該死的,他又再次搞砸了一切!
他這愚蠢至極的笨蛋,總是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錯事,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這麼笨的男人了!
「對不起,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麻煩你離開好嗎?」她轉過身背對著他,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緹……」克羅雷嘆了口氣,緩緩的下床,現在的緹娜是真的需要好好靜養,有什麼話他可以等她恢復體力後再和她談。
在他輕柔地幫她蓋上被子的同時,他二皇兄法金克的手下正好來請求緹娜幫法金克看病,克羅雷想也沒想就立刻拒絕了他。
「緹娜現在很累,你們找別的御醫去。」
「這個……」
「沒關係,我去。」緹娜翻身就要下床,卻被克羅雷組織了。
「你不要老是和我唱反調,你身體的狀況你自己瞭解,再說我二皇兄不曉得有何企圖,你最好不要去。」
「也許他真的病了。」緹娜再次不顧克羅雷的反對,跟著法金克的手下離去。
「該死的!」克羅雷低咒一聲,他知道緹娜是故意的。
事實證明,克羅雷的顧慮是對的,因為緹娜這一去就失了蹤,沒有再回來。
「我們逃得出去嗎?」洛克斯的妻子溥弈彤虛弱地問著臉色也不比她好看的緹娜。
緹娜是被帶來看她傷勢的,結果她們兩個全被關在王宮裡偏僻角落的一棟小木屋內,逃不出去。
緹娜靠著牆壁,目光迷離的望著木屋裡的某一點,「逃不逃的出去,對我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為什麼?」
「因為我就快要死了。」
「什麼?!」溥弈彤大愕,「你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快死了?若真要說,那個快死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才剛動完心臟的手術,結果被虜來又失血過多,好幾天沒進食,我現在還能和你在這說話已經是奇蹟了。」
緹娜淡淡一笑,「說的也是,我們兩個都離死亡如此接近,不過你比我好多了,你有個深愛著你的男人,而我卻……」
「你愛誰?」
「克羅雷,洛克斯的第二個弟弟。」
「他不愛你?」
她搖頭,「不愛。」
「他對你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嗎?」
「他討厭我,從小就討厭我,不過當他知道我的病情後,曾經很好心的對我說他愛我,我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想安慰我而已,我想,我死的時候,臉上一定會帶著笑容走的。」
「你……真的快死了?不是單單因為這幾天都沒進食的關係?」她一直以為緹娜是在開玩笑的。
「如果我的意志力夠強。」她伸出一隻手掌比出一個數字,瞧得溥弈彤震驚萬分。
「三天?!」她倒抽口氣,不敢置信地瞅著她,「真的還是假的?!你只剩三天的性命?!」這怎麼可能……
「這還是我意志力夠強才能維持那麼久,如果我不想再硬撐下去,或許我立刻就會死去。」現在的她全是憑意志力硬撐下來的,她想要撐到最後一秒鐘,因為她還沒和她的家人道別,沒見到他們最後一面,她是不會甘願的。
「緹娜,告訴我你只是在開玩笑,你不可能……不可能……」溥弈彤哽咽的發不出半點聲音,她才剛認識緹娜,便覺得兩人非常合得來,怎麼她們兩個還來不及深入認識對方,她就要離開這個人世間了?
而且向她如此美好的女人,讓她這樣死去實在是太可惜了。
緹娜睇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終於找到一個除了我的家人外,肯為我流淚的人了,謝謝你。」
「你不要這麼說,你人這麼好,我相信其他人一定也都很喜歡你,他們一定會為失去你而感到難過的。」她安慰著她。
她落寞地扯了扯嘴角,「我現在只希望能再看我父親一眼,還有我的那些哥哥們,我要向他們道謝,謝謝他們曾經那麼的愛護我。」憶起大家疼愛她的情景,緹娜不禁熱淚盈眶。
溥弈彤深吸口氣,「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你如願的。把你的手術刀借我,我打算借用鑽木取火的方法把這木屋給燒掉,然後我們再趁機逃出去。」不下險招,她們只能困死在這。
她們一定會逃離這個地方的,她們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