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老尼很會說話,但一出言,就有*人的威嚴,雷成龍與雷鳴遠父子倆對柳葉青之死雖有憤色,卻不敢說一句話。
尤惜惜跳下臺,把兩具屍體提了回去。
心如又道:“柳長老遺缺由長江水寨總頭領黃三絕接任,兼領青蜂寨,所屬人員如有不遵者,格殺無赦。”
黃三絕在座上躬身起立道:“多謝神尼提拔。”
心如淡然道:“不必客氣,現在我們是平等身份了,望你好自為之,尤其要割斷與令兄的一切情誼,否則盟主也會比著柳葉青的前例處置的。”
黃三絕朝黃三谷那邊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道:“是,黃某知道,黃某一定不會辜負神尼的期望。”
心如冷冷地道:“柳葉青桀驁不馴,盟主早就想除掉她,由你接任,這是盟主的指示,老尼不過奉命宣示而已,所以你不必謝我,要感謝盟主的德意,現在你代表本盟,去會商論劍的一切事宜,同時也借這個機會,跟令兄好好地談下,以後你們恐怕沒機會交談了。”
黃三絕上了劍臺,黃三谷也上去了,楚無情向白玉棠行了一禮道:“老爺子,讓我去談一下好嗎?”
白玉棠道:“秋鴻還沒來,本來也該由你挑大樑,去吧。”
楚無情來到劍臺上,黃三絕正向黃三穀道:“大哥,兄弟從現在起要跟你擺脫一切舊日聯繫了,你如果能抽身的話,還是退出的好,局勢整個改觀了。”
黃三谷詫然道:“老二,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盟主是哪兒冒出來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黃三絕苦笑道:“我也不曉得,盟主是個女的,很年輕,叫蘇麗安,三天前才現身,但她一直就在控制著天劍盟,整個天劍盟也都是她一手創立的,天劍四老都不過是她的傀儡而已。如以功力之高,武學之深,簡直到了無法想象的程度,你只要看尤惜惜就知道了,才經過她幾天的調教劍術進步了多少。大哥,你雖然得到五大門派的支持,但今天絕對討不了好去,還是抽身退出的好。”
黃三穀道:“老二,你說得倒輕鬆,我為了今天,不知籌劃了多少年,好容易把局面開展到目前的樣子,眼看著天下在握,豈能一走了之?”
黃三絕道:“可是大哥的策劃還不夠周密,連天劍盟中的主持人是誰都沒有弄清楚,就冒昧行事。”
黃三穀道:“我借天劍盟起家,觀察得很清楚,心如老尼雖是四老之首,但實際負責的是王富貴那老兒,正人已除,不知他們又從哪兒又拉了一個盟主出來。”
楚無情在旁一笑道:“黃社主,看樣子到現在你還沒把實話告訴令弟,叫他如何為你效力呢?你們不清楚的事,我都可以解答,蘇麗安就是五十年前風靡一時的魔女安麗蘇,五大門派的秘籍失竊,都是她蠱惑五門中弟子所為,四十年前成立了天劍盟,目的就在今天造成獨霸武林的局面。”
黃三谷滿臉驚異,楚無情又轉過臉向黃三絕道:“令兄真正的身份是少林俗家長老,輩分極高,少林現在的掌門人都是他的師侄,因為對付天劍盟,令兄受五大門派掌門公舉,打入天劍盟,成立了九華劍社。”
黃三絕愕然問道:“大哥,是真的嗎?”
黃三穀道:“不錯,我入盟之後,五大門派暗中策應,秘密選擇資質絕佳的弟子,投入九華劍社以長聲勢,慢慢取得了對天劍盟的一大半控制,否則我上哪兒找這麼多人手,局面發展至此,我還能抽身退出嗎?”
楚無情道:“五大門派如果只為抵制天劍盟,反對他們獨霸武林,天下人都必全力支持,可是你們同樣的心懷叵測,想一舉而有天下,將武林永置於五大門派的掌握之中,那就太過分了,現在連五大門派中的一部分人都不齒師門之所為,退出了門戶,你們還不深自反省嗎?”
黃三谷冷笑道:“他們很快就會後悔的。”
黃三絕道:“大哥,這太糟了,別的不說,光是天劍盟的力量,就非你所能敵,你不知道那女子的武功多驚人。”
黃三穀道:“你也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多厚,早先的人不說,五大門派都已將精英全部集中,天劍盟主武功再高又有什麼用?今日之局,不是一兩個人所能控制的。”
黃三絕一嘆道:“大哥,反正我已經把話說過了,如何決定是你的事,在你取得絕對的優勢之前,請恕我這個做兄弟的不能為你盡勞,而且連消息都無法告訴你,因為我還想活下去。盟主行事,你在柳葉青的身上已可見到大概,兄弟不能再糊里糊塗為你送命。”
黃三穀道:“你打算真心投效天劍盟?”
黃三絕道:“我不是真心的,但也不想再受你利用,如果可能,我倒想退出去,只是身不由己。”
黃三穀道:“那你就設法保全自己吧,我還有人。”
黃三絕道:“大哥,你別再迷信你的勢力,在天劍盟中,已經沒有你的人,席永豐逃到千蛇谷後,早已將不可靠的人肅清了,目前的他們有一個人就是一個人,絕沒有腳踩兩條船的細作了。倒是你那裡靠不住的人還多著呢!”
黃三谷含笑道:“你以為我不曉得?那些傢伙早在我控制之中,只有為我所用,傳遞出一些不實的消息。”
黃三絕道:“或許是可能的,否則關於你真正的身份,連楚無情都知道了,我們卻得不到一點消息。不過大哥,你對天劍盟的情形也是一樣,沒有人會傳給你一句真話,你再也無法得知天劍盟半點內情。”
黃三谷冷冷道:“今日一決之後,已經沒有天劍盟了,我還要知道他們的消息幹什麼呢!”
黃三絕道:“大哥,你只會往好處想,假如你失敗了,你又將如何自處?”
黃三穀道:“笑話,誰能一口吞下五大門派?”
楚無情道:“黃先生,目前五大門派支持你是為了要統一武林,如果你連天劍盟都應付不了,他們還會支持你嗎?”
黃三谷冷笑道:“九華劍社門下都是五大門派的精華,他們如果不要這些弟子就不成其為門派了。”
楚無情道:“在他們說來,能給你的支持也就是這些。換一個情況,只要保持住門派的名譽,他們仍然可以再訓練一批新血,而九華劍社就一劫難復了。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是各自維持獨立的立場,只在暗中支持你,也是為了在必要時,可作抽身之計。”
黃三谷不禁一呆,黃三絕道:“大哥,還有一件事你沒想到的,五大門派雖然提供出一批年輕弟子供九華劍社驅策,但他們仍是各大門派的人。”
黃三穀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人也會棄我而去嗎?”
黃三絕道:“我不曉得,但我知道你沒有一個真正可信任的人,連你自己的兒子都揹你而去了。”
黃三谷忙問道:“菊人怎麼樣了?”
黃三絕苦笑道:“是我叫到千蛇谷去的,原意是加進幾個幫助你的人,但心如老尼一到,我也沒有辦法了,心如做主把尤惜惜許給了他,使他成為天劍盟不二之臣。”
黃三谷怒道:“這個畜生,我非宰了他不可。”
黃三絕道:“大哥,不能怪他,你根本就沒拿他當兒子,正如菊英一樣,他們背棄你的原因是對你的行為失望,大嫂去世後,你沒有給他們一點溫暖,完全把他們當工具利用,你又怎麼期望他們盡孝呢?”
黃三穀道:“我是為他們好,我將來的事業要他們來繼承,必須把他們訓練得像鋼鐵一般。”
楚無情道:“黃先生,少林掌門人告訴過我,你就是當了武林盟主,也是到此而止,下一任該由別家來接替。”
“哪有這麼容易,我的接任人除非由我自己指定,誰都無法從我手裡接過去。即使我交出來,他們也無法接受。菊人優柔寡斷,既無魄力又沒腦筋,我對他根本就不存指望,倒是菊英那孩子頗有出息,楚無情,我把她放在你身邊也是一種訓練,將來……”
楚無情道:“黃先生,我可以告訴你一句實話,菊英會把你當父親,卻不會認你是九華劍社之主。如果你不做一點令人尊敬的事,你連這個女兒都會失去,更不要指望她來接替你的事業。”
黃三谷笑了笑道:“知女莫若父,她從小就雄心勃勃的,等我成功之後,她一定會回來的。”
楚無情輕輕一嘆道:“如果你存有甲天下的私心,打算把武林盟主一直在黃家人手中接下去,五大門派就首先會不再支持你,你又如何能成功呢?”
黃三穀道:“笑話,到時候他們欲罷不能,想袖手也沒辦法了。我之所以不要他們公開支持,也有我的打算,在我的計劃中,只有九華劍社而沒有五大門派,讓他們保持一個虛名已經算是客氣了,如果有誰敢哼出一個不字,我可以立刻叫那個門派永在武林除名。”
楚無情長嘆一聲道:“爾虞吾詐,你與五大門派相互利用,最後不知道是誰吃住誰,我也不想為誰說什麼,再說你也不會相信的,因為你太相信自己了。”
黃三谷忽而一笑道:“我還相信一件事,就是你的能力。茫茫塵世,只有一個我看得上眼的人,否則我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你了。楚無情,你是我最理想的繼承人選,所以我才一再地保全你。”
楚無情冷冷地道:“多謝盛情,只是我沒興趣。”
黃三穀道:“小夥子,話別說得太絕,我知道你對我的作為不滿,那沒關係,等你接了我的位置後,你不是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小夥子,我知道你有一副俠義心腸,但說句老實話,方今武林黑白兩道,連五大門派在內,又有幾個真正的俠義君子?你想憑一個人的力量,挽回狂瀾是不可能的,欲申爾志,何不利用我這批力量呢?”
黃三絕居然道:“楚無情,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如果你真有濟世之心,倒不妨考慮家兄的話。”
楚無情忽然笑道:“昨天晚上我跟天劍盟主也碰過頭,她提出了同樣的要求,我已經拒絕了。”
黃三絕臉現驚色,黃三谷卻道:“你以為我一定會輸給天劍盟嗎?那你對我的估計可大錯特錯了。”
楚無情笑道:“如果蘇麗安不出頭,我相信你必*勝券,但蘇麗安一出面,你就會輸定了。”
黃三谷笑道:“魔女安麗蘇我亦有耳聞,她是個羅剎番女,擅長蠱惑之術,但她如在世,至少也是八九十歲的人了,天劍盟主卻是個年輕的女人。”
楚無情道:“她學得天山密宗心法,能駐顏長青。”
黃三谷笑道:“不管她學得什麼功夫,我敢保證她絕不是昔年的魔頭安麗蘇,安麗蘇已經死了,這個蘇麗安或許可能是安麗蘇的徒弟,假如真是她,我就絕對有制她之策。”
楚無情不禁一怔道:“你怎麼知道呢?”
黃三穀道:“因為安麗蘇是我親手埋葬的,她是被她的女兒蘇麗安猝下毒手,廢去了武功,又恰好為我所遇,她託我為她清理門戶,傳了我一冊劍籍,也因為有這一冊劍籍,我才能出人頭地,被五大門派公推為主盟人,我訓練九華劍社門下弟子,只用了劍籍的一半招式,就造成了那麼多的高手,另一半是留著對付這個女魔的。”
楚無情大感意外地問道:“是真的嗎?”
黃三穀道:“絕對是真的,我加入天劍盟後就發現天劍盟中武功與蘇麗安所交給我的劍籍十分相似,推想必是那女魔所策動的,卻一直找不到證據,所以上次泰山劍會,我不敢完全施展,否則泰山劍魁輪不到李秋鴻。”
楚無情聽得這個消息,心中倒是頗為安慰地道:“果真能如此,倒是一大幸事,蘇麗安任情胡為,如果讓天劍盟得勢,江湖中將糟得不可收拾,先生乃一代之雄,且有五大門派為後盾,多少總會好一點。”
黃三穀道:“那麼對於我的要求,你如何決定呢?”
楚無情道:“此刻言之尚早,等先生成功了再說不遲,現在該談談如何訂定比劍的規矩了。”
黃三穀道:“這個我早有計劃了,雖然三方面來的人很多,但事宜速戰速決,徒事濫殺,對誰都沒好處,我想每一邊都派遣十名高手,以二十局定勝負,比照泰山往例,勝局最多的一方,即由那一方推出一個武林盟主。”
楚無情道:“三十個人戰二十局似不失為公平,但我們是三方面,如何能決定哪兩方的人先動手呢?”
黃三谷笑笑道:“我替你們那邊設想得很周到,每次都由九華劍社與天劍盟先交手,勝者再接受你們的挑戰,每一場你們都是以逸待勞。”
楚無情道:“那我們不是太佔便宜了?”
黃三谷笑道:“你們佔不了太多便宜的,我們兩方所派遣的好手,絕不會出死力硬拼,三十招之內,必見勝負,否則雙方都作敗論,由你們不戰而勝。”
黃三絕道:“大哥,這個方法天劍盟會同意嗎?”
黃三谷笑道:“你回去就這樣說好了,他們如果不同意,就叫他們退出劍會,如果連這點把握都沒有,天劍盟還爭奪武林盟主嗎?楚無情那邊的人好手有限,根本不是我們的對象,佔點便宜也是應該的。”
黃三絕道:“那我先回去問問再做答覆。”
說著下臺去了,楚無情道:“黃先生,天劍盟會答應嗎?這個辦法確是不太公平的。”
黃三谷笑道:“一定會同意的,你們這股力量雖無足輕重,卻是我們雙方的牽制,因此我們都不想叫你們吃太多的虧,寧可讓你們佔點便宜,即使武林盟主落在你們手中,也不過是個名義,起不了約束的作用。”
楚無情微慍道:“那我們參加劍會有什麼意義呢?”
黃三谷笑道:“沒有意義,是你們要參加的,還是那句老話,沒有雄厚的實力為後盾,武林盟主是幹不了的,像令師一樣,獲得泰山劍魁,又有什麼用處呢?”
楚無情不禁默然,想想這也是實情,憑自己這邊的幾個人,縱然爭得武林盟主,對誰也沒約束能力。但不參加的話,似乎又心有不甘。
黃三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夥子,你若得到武林盟主,至少有個好處,就是能免掉一場混戰,如果這頭銜被我或天劍盟得到,要想屈服對方,至少得把一些有力人物都加以誅滅,我之所以要提出二十場決鬥之意,卻不會過分,最多點到為止。”
他說得一派悲天憫人之狀,楚無情倒弄不清他是真是假,只得道:“先生具此仁心,實乃天下武林之幸。”
黃三谷笑道:“楚無情,對九華劍社與天劍盟兩相比較,你心裡總有個數,如果你已經決定幫哪一方,我也不加勉強,相信你必可做個聰明的抉擇。”
說著黃三絕又回來道:“盟主完全同意,而且已將比賽的名單擬定,請大哥也將名單給楚無情。”
黃三穀道:“名單上是些什麼人?”
黃三絕道:“大哥,盟主交代過了,這份名單隻交給楚無情,絕不能讓您先過目,請您原諒。”
說著取出一張摺疊好的方紙交給楚無情,黃三谷沉吟片刻,才在懷中取出兩紙名單,一起交給楚無情道:“小夥子,我也完全信任你了,這是兩份名單,一份是好手,一份是普通腳色,你看了對方的陣容後決定用哪一份吧!”
黃三絕道:“大哥怎麼會準備兩份名單呢?”
黃三谷嘆道:“我擔心天劍盟的重點不放在臺上,我們這邊的好手全露了面,底子全被對方摸清了,他們卻派不重要的人物出場,即使十場全勝,吃虧的還是我們。”
他不愧工於心計,凡事都能預先設想,楚無情不禁暗暗欽服,可是當他打開黃三絕遞來的名單時,不禁啼笑皆非,朝二人道:“天劍盟的名單上也有二十個人,十名高手,十名庸手,黃先生,你們雙方都不簡單呢!”
黃三谷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難得。今天這一戰看來很精彩,小夥子,我們雙方都信任你,就由你去決定吧,臺上決勝負,臺下決生死,取決於你一念之間,我下去靜候一戰了。”
說完他首先跳了下去,黃三絕也跟著下臺回去自己的棚裡,李嬌嬌悄悄地扯了他一下,附聲在耳邊道:“我爹跟娘來了。”
楚無情神情一振忙問道:“在哪裡?”
李嬌嬌道:“他們目前還不便現身,因為還有一個重要的人跟他們在一起,爹說你知道是誰,爹要告訴你,一定要把雙方的精銳都引出來。”
楚無情笑了笑,然後道:“正好有個機會,你向老師稟告一聲,我會安排的,一切都必須在今天解決。”
李嬌嬌悄悄地退了下去,楚無情才把商談的情形向大家說了一遍。
樂九玄道:“最好是讓他們在臺上解決,但我們這一邊的人選必須慎重考慮。”
楚無情道:“是的,小侄已有計較。”
樂九玄道:“那乾脆由你全權處理吧。”
楚無情:“第一陣就得麻煩前輩出戰。”
樂九玄笑道:“好呀,我在高黎貢山與姬掌門人研練劍術,又創了幾手新招,配合在竹枝身法上,大概可以一戰了,只是我希望對雷成龍一雪舊恨。”
楚無情道:“天劍盟那邊如以高手出戰,雷成龍就排在第一名,所以才想到了前輩。只是前輩能否對上手還不一定,因為照規矩,我們這一邊是接第二場,與勝者決戰,九華劍社方面的人則是個無名高手,叫做司馬長青。”
樂九玄道:“沒關係,若九華獲勝,雷成龍必無幸理,只要能撲殺此賊,樂某就是輸了也沒關係。”
楚無情道:“前輩能如此達觀就行了,晚輩知道前輩對雷成龍必無問題,就怕九華劍社方面的代表令人莫測高深,折了前輩英名,晚輩心中就耿耿難安了。”
樂九玄一嘆道:“老弟,局勢已不是從前那樣了,泰山劍會後,除了令師之外,四霸天在一般人心中何嘗有半點分量,剛才柳葉青死在尤惜惜劍下,雖屬咎由自取,但令人不無兔死狐悲之感,這點虛名還算得了什麼?”
楚無情聽他如此說了,也不再多言,遂上了劍臺,公佈第一局出場的名單,接著自己坐向後面的評審席,同時也附帶聲明,希望每邊都派一個人上來掠陣,兼做評審,以示公平。
樂九玄雖是第二場才上場,卻最先上來。天劍盟那邊來的竟是尤惜惜,而伴司馬長青出場的卻是楚無情在姑蘇城中曾遇一面的嫣紅。
楚無情頗感意外地道:“想不到姑娘竟是劍道高手。”
嫣紅微笑道:“不敢當,奴家是名單上的第二名,只是借這個機會前來了解一下深淺而已,相信那邊也是一樣,第二場大概就是這位尤寨主。”
楚無情不得不佩服黃三谷計算之精確,因為天劍盟的名單上,尤惜惜確是第二場出戰。
尤惜惜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黃三谷算得到的事,盟主也算得到,回頭還望姑娘劍下留情。”
嫣紅笑了一下,不再說話。
尤惜惜道:“楚大哥,我們雙方似乎都信賴你,我們出場主要只是為了監視對方是否會在決鬥中另施暗算,那評定勝負的工作,還是由你費點心吧,我們絕無異議。”
楚無情苦笑道:“評審工作根本無此必要,我相信你們雙方要在四十招定勝負,必然各逞心機,出手後,根本沒有對方活命的餘地,用不到仲裁了。”
尤惜惜道:“情形雖是如此,卻也很難說,只要對方在劍法之外,另有其他發展,我手中的追魂釘絕不容情,這一點要請大哥多原諒,因為今天是論劍。”
嫣紅冷冷地道:“尤寨主放心好了,我們絕不會那麼卑鄙,倒是不放心你們,令師的菩提子出手無形無聲,希望她別在一邊搗鬼就行了。”
尤惜惜怒聲道:“混賬,你竟敢侮辱家師?”
嫣紅道:“有什麼不敢的?她根本就是那種人,要不然幹嗎在靠邊的位置上?還不是為了想抽冷子出手。社主要我出來,主要就是防範她,話先說在前面,只要她的手動一動,我就跟著動手,到時候瞧誰倒黴。”
尤惜惜道:“我恩師的菩提子如果出手,你能擋得了?”
嫣紅笑道:“試試看好了,我手中扣著三根絕命神針,只要她敢出手,我敢擔保有三個人倒下來,一個是場上交手的人,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那老尼姑。”
尤惜惜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來,我倒是要領教一下。下一場我們對劍時,不妨也較量一下暗器。”
嫣紅道:“只要把話講明瞭,我一定奉陪。”
楚無情卻道:“不行,大家要公開決勝負,就得講規矩,誰都不準使暗器,否則我立予制裁。”
嫣紅笑道:“楚相公,你制裁得了嗎?”
楚無情沉聲道:“我已請呼魯哈兄妹倆手執標槍準備著了。如果誰不講規矩,他們的標槍立刻出手,這次我們用的是磨尖了的鋼槍尖,加上呼大哥的神力,我相信還沒人能躲得過。二位別再為此爭執了。”
嫣紅道:“別問我們,該問的是那老尼姑,她坐在看臺邊上是何用心?”
楚無情道:“惜惜,令師是否有此居心呢?”
尤惜惜臉上一紅道:“我也不曉得,但是很可能,因為她老人家說過,即使我們的劍法輸了,對方也別想活著回去。”
楚無情道:“這就太不應該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來參加劍會呢?乾脆下臺拼命去好了。”
尤惜惜道:“九華論劍是黃三谷的主意,我們根本就不想跟他如此解決,要幹就硬幹一場。”
楚無情道:“那你們就不該來此。”
“黃三谷的人手本來掩藏很密,只有在這個地方才能看出他擁有多少實力。”
“惜惜,你最好向令師說一聲,千萬要守規矩,否則我就要對她不客氣了。”
尤惜惜笑道:“楚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師父原來或許有那打算,但盟主親臨,不會讓她去做的。不過我可以警告你一聲,我師父的菩提子出手後,別說你阻止不了,呼大哥也最好別魯莽,否則將自取殺身之禍。”
楚無情道:“惜惜,你太相信令師的能力了。我也沒想到你會在短短的兩個月中變成這個樣子。”
尤惜惜道:“我不知恩師是天劍四老之一,知道後已經遲了,師命難違,我別無選擇的。”
楚無情道:“令師只傳你武功,並不能左右你的意志。”
尤惜惜苦笑道:“不錯,可是我違背了師父又如何呢?你們給我安排的,只有一個高強傖夫。”
楚無情道:“高兄有什麼不好?他也是個堂堂男兒。”
尤惜惜道:“要嫁給高強,何必等你們安排。你的圈子裡容得下那麼多的女子,卻沒有我立足之處,我當然要為自己找一條路走。楚大哥,這些話不必談了。”
楚無情長嘆一聲,知道無法再談下去了,除非自己能接受她的感情,但有了高強,那是絕對不行的。
因此他只好宣佈論劍開始,雷成龍手執蛇形劍,早巳在臺下等得不耐煩了。
司馬長青是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劍手,舉止斯文,氣度從容,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
兩人上臺,楚無情只草草交代了一下,就著令開始,雷成龍喝令對方拔劍,但司馬長青置若罔聞,他的劍提在手中,仍然藏在鞘裡。
雷成龍連喝了幾聲,嫣紅笑道:“他是個聾子,聽不見人講話的,而且他的習慣是招出劍出,不會先拔劍,你儘管出手好了。”
雷成龍道:“你們怎麼派出這樣一個窩囊廢?”
嫣紅冷笑:“你別瞧不起他,他畢生只練了一招劍式,能化解這一劍,你就算贏了。”
雷成龍哈哈大笑,信手推出一劍,司馬長青連鞘架開,直*而來,雷成龍連忙後退,但司馬長青只對他笑了一笑,長劍下垂,表示還沒有到出手的時候。
雷成龍惱羞成怒,吼了一聲,劍光如電,精招迭出,除了他千蛇劍式外,還有柳葉青的劍式與天劍盟所新授的殺手,但司馬長青意態從容,劍不出鞘,居然一一化解。
楚無情不禁對這個青年劍手起了一種敬佩之感,覺得此人在劍上的造詣,確實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雷成龍已經攻到第三十七招了,仍然無法攻破對方的守勢,不禁怒喝一聲,劍勢突緊,搖出千點劍影直*過去,司馬長青似乎被眼前的劍影迷住了,守元不動,靜待最後的變化。
哪知雷成龍這一攻竟是虛招,身形很快閃到他背後,悄然一劍刺出。
司馬長青是個聾子,聽不見劍風之聲,楚無情暗叫不妙,哪知司馬長青的身子往下一矮避過了一刺,誰也沒有看見他的劍是如何出手的,大家只見寒芒一閃,與一聲輕響,他的劍已經重新歸鞘,而雷成龍的身子齊頭至股,由中間對裂成兩片。
司馬長青隱含微笑,用帶鞘的劍在雷成龍腰帶上一掃,把雷成龍掃向臺下,灑了一地鮮血,臺上卻乾乾淨淨。
尤惜惜不禁失聲叫道:“好一招殺劍。”
嫣紅笑道:“你說對了,社主一共訓練了九名劍手,每人都專攻一招,招招都是殺手,最後一場由他自己出來。前面九場,包括我在內,都是名不見經傳之輩,但相信你們連一場都贏不了。”
尤惜惜臉色鐵青地哼一聲,司馬長青向樂九玄彎腰,似乎是邀他出來對搏,樂九玄看看楚無情,而後搖頭道:“這位青年朋友的劍術高超,樂某自稱不敵,認輸了。”
說完飄身下臺,楚無情倒是深深地佩服樂九玄的勇氣,一個成名的劍手肯不戰而屈是很不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對方殺死一個高手之後,很可能會被人譏為畏縮怕死。
但樂九玄下臺後,拔出劍來,朝司馬長青比了一招,回頭道:“閣下剛才一招雖兇,樂某還可以一拼,而且生死之分,樂某佔了六成的優勢,但樂某寧可認輸,即使有九成勝算,樂某也拒絕一搏,因為閣下不是劍手而是殺手,樂某以劍手自居,不屑與殺手一搏。”
說完這番話,他才徐徐回到北邊的棚子裡去,司馬長青怔了一怔,黃三谷卻在東邊的棚上起立道:“樂先生的胸襟,黃某十分欽佩,這一場雖然承讓,但黃某已看見先生的出手,相搏之下,一定是敝方落在下風,因此這一場勝利仍歸先生,敝方不敢愧領。”
樂九玄淡淡地道:“閣下太客氣了,樂某是在臺下施為,根本作不得數。”
黃三穀道:“由此更見先生之偉大,如在臺上正面交手敝方的人必無幸理,因此敝方絕不敢居勝。”
樂九玄笑道:“自泰山劍會後,樂某的性情已經改變了不少,論劍乃在克敵,非為殺人,樂某知道對搏之下,只有生死兩途而無勝負之分,殺人以求勝,非樂某所願為,因此樂某即使具有十成把握殺死交手的人,也自願認輸。閣下也不必客氣,你能訓練出這種殺手,勝利是該你們的。”
說得黃三谷臉上一紅,訕訕地道:“既然如此,黃某自不便堅持,回來吧,謝謝樂先生。”
司馬長青才彎彎腰,忽而身子一彈,縱起老高,然後平跌下來,嫣紅叫道:“那老尼果然出手了。”
她作勢欲動,楚無情忙攔住道:“姑娘看見了嗎?”
嫣紅道:“我沒有看見,但是一定是她。”
楚無情道:“不可能,我一直在注意著,心如師太的手一直都沒動,怎麼會發出暗器呢?”
黃三谷卻冷冷地道:“楚老弟,你沒有看見她的手動,但司馬長青確實是她殺死的。她的手藏在袖子裡,用手指彈出菩提珠。老尼姑,你自己說是不是?”
心如老尼在座上起立,飄身而出道:“不錯,你完全說對了。黃三谷,我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來邀人比劍。這種人練的不是劍,而是劍式,正如樂九玄所說,他不是劍手,而是殺手,這種人絕不可留在人世,你有多少,我就殺多少,你如果不服氣,儘管來找我好了。”
說完又朝臺上的嫣紅冷笑道:“你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你不是練了一手絕命袖針,專為對付我的嗎?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我要到死人那兒去取回我的菩提子,在我取到以前,你儘管出手好了,我絕不回擊,等我取到那顆菩提子後,就用它來對付你,那時你就準備逃命吧。”
邊說邊行,嫣紅正待發針,楚無情卻道:“紅姑娘,這該由我們來對付了,我向你保證過的。”
尤惜惜忙道:“楚大哥,你別害呼魯哈,我師父的氣功無敵,刀劍不傷,而她出手向不留情。”
楚無情道:“我身為劍會仲議人,就必須要維持決鬥的公平,令師自承暗中殺人,我就不能不管。”
心如冷笑道:“楚無情,我等那傢伙下了臺再出手,已經給你面子了,你要不識相,儘管試試看。”
楚無情道:“師太,我必須管,我這次是自己管,你如果有本事,也可以向我回擊。”
說著跳下臺,奔回本棚,取了三支標槍。
心如含笑徐步,楚無情奮起神力,三槍連發,都被她接住了。
心如執著三支槍,一拗成了六截,然後冷笑道:“楚無情你等著嘗我的菩提子吧!”
說著她彎腰準備在司馬長青胸前取出菩提子,神色忽地一變,因為她是背後發彈,把司馬長青打得跳起來,背部著地,他以為菩提子還留在司馬長青的體內,哪知手伸出去,竟看見司馬長青朝她眨眼微笑,她要退後已來不及了。
司馬長青的長劍突然出鞘,將她一揮兩截,然後哈哈大笑道:“老尼姑,你犯了最大的錯誤,就是相信我是個聾子。”
心如雖然被腰斬了,但她以上半截身子在地上用雙臂一撐,居然啞著聲音道:“好個卑鄙的黃三谷,用這種手段來暗算我。”
司馬長青笑道:“老尼姑,你在一個聾子背後暗器傷人,就不卑鄙了嗎?你在比劍臺下殺人難道很光明嗎?”
心如叫道:“我要殺你易如反掌,只是不屑對你拔劍而已,才用菩提子來招呼你。”
司馬長青笑道:“正因為你太相信你的菩提子了,一珠射出,無人能活,這也不錯。但因為你認為我是聾子,沒有施展你最特殊的無風手法,所以我在暗器臨體之前,聽見了一絲破空之聲,我假裝中珠跳起來,珠子還沒有到,我落地時它才飛到,正好被我接在手裡。”
心如哼道:“笑話,天下沒有人能接住我的珠子。”
司馬長青一攤手道:“信不信由你,但珠子在這兒。”
他攤開的手掌中握著兩顆檀木佛珠,心如臉色一變,支持她的一口氣突然散了,身子猝然倒下。
司馬長青哈哈一聲長笑,笑聲中他也倒了下去。
嫣紅從臺上下來,黯然將司馬長青托起,準備送回棚中去。
楚無情詫然地問道:“他怎麼啦?”
嫣紅道:“死了,那尼姑的穿心一彈是無法抗禦的。”
楚無情道:“那他手中的菩提子……”
嫣紅道:“那是早就準備在手中,用來氣氣這老尼姑的,真的菩提子還在他體內。司馬長青是社主訓練出來專為對付這老尼姑的,總算達成了使命。”
楚無情道:“他已殺死心如了,何必還要騙她呢?”
嫣紅道:“司馬長青只練了一招劍法,這招劍法必須在出其不意下才能奏效,但要把老尼姑騙到身邊來很不容易,那兩顆仿製的菩提子就是為了騙她過來。哪知道居然一劍奏了效。但最後騙她也是必要的,否則她雖被腰斬,仍然保住了最後一口氣,這口氣不散,她仍然可發出菩提子,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說著用手指指心如,但見她將那串珠握在掌中,確是準備發出傷人的,楚無情不禁一愕。
忽然心如的被殺屍身一翻而起,揚手擲向嫣紅道:“你得意太早了,本師的一口氣還沒散呢!”
這個距離不過數丈,珠發如雨,嫣紅根本不知道躲避,忽見一條人影擋在她的身前,用身子硬接下那一蓬檀球。
心如睜大了怪眼,發現此人竟是楚無情,不由怪叫了一聲,楚無情搖身一抖,將打在他身上的珠子都抖落下來,沉聲道:“師太,這下子你可以瞑目就死了。”
心如似乎不信地問道:“你還能不死?”
楚無情道:“不但沒有死,而且寸膚不傷。老師太,你身披佛衣,行事卻太惡毒了,應得天譴的。”
心如哇地大叫一聲,倒地寂然,這次是真的死了。
嫣紅驚魂乍定,望望楚無情道:“多謝楚相公,相公是真的沒有受傷嗎?這老尼姑拼死一擊,為畢生功力所聚,相公竟能擋了下來,真是太了不起了。”
楚無情淡淡地道:“那沒什麼,我身上穿了金猱皮甲,可以擋一下。而且她是整把發出,勁力分散,如果她只發出一顆,我還是擋不住的。”
嫣紅道:“無論如何,妾身對相公拯救之德,還是由衷感謝,妾身的功力實在擋不住這一擊。”
楚無情道:“紅姑娘,楚某隻有一個要求,你下一場與尤寨主對劍時,希望能手下留情。”
尤惜惜下來收拾心如的遺體,聞言咬牙道:“楚大哥,你不必替我求情,我有把握殺死她。”
楚無情道:“連你師父都難逃一劍之厄,你行嗎?黃三谷對今天這一戰,已經做了十全的準備。”
尤惜惜冷笑道:“到時候看吧。”
嫣紅道:“楚相公,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妾身雖有使命在身,也只是遵命。第二場立誓絕不殺她。”
說著將司馬長青送了回去,飄身上了劍臺,尤惜惜將心如殘屍送回去後,也上了臺道:“楚大哥,你為我求了情,我也答應不殺她,只是有一個條件。”
楚無情道:“惜惜,我是為了高兄才希望你活下去。”
尤惜惜沉聲道:“我不管你為誰,你請人家不殺我,人家答應了,但是你若無法使我不殺她,你救了人家,又害了人家,這總不是大丈夫所為吧?”
楚無情憤然道:“你有什麼條件?”
尤惜惜道:“如果我輸了,自然沒話說,如果我勝了,你們那一場要叫申湘玉出來。”
楚無情道:“為什麼?”
尤惜惜道:“不為什麼,我只想殺了她。這是盟主的意思,她說李嬌嬌與黃菊英都是易於擺佈,完全是為了她,你才敢抗拒盟主,而盟主發誓非要把你收服不可。”
楚無情大聲道:“你告訴蘇麗安,那是不可能的。”
尤惜惜道:“可不可能由不得你做主。”
申湘玉一縱上臺道:“楚大哥,我自己答應了,你既然為了她向嫣紅姑娘求了情,自然要讓嫣紅姑娘也全身而退,否則你剛才現身一擋就沒有價值了。”
嫣紅笑笑道:“楚相公,你放心好了,我答應不殺她,卻沒有答應要輸給她。我會擊敗她,不讓她有機會再戰的。”
說完向尤惜惜一招手,兩人就搭上手對搏了。
嫣紅的戰法一如司馬長青,總是以守勢居多,等待機會作致力的一擊,而尤惜惜卻招招殺手,毫不容情。
纏戰至二十多回合後,嫣紅一劍突出,點向尤惜惜的咽喉,招式精奇無匹,尤惜惜呆了一呆,連忙回劍去格,嫣紅手勢一緊,將她的劍絞飛了,冷聲笑道:“你還是差了一點,下去。”
嫣紅的劍已經抵在她的咽喉上,手只要往前探出半寸就可以把尤惜惜刺倒了,但尤惜惜毫不在乎,伸手將嫣紅的劍輕輕地奪了下來,一拗兩斷,拋在臺下道:“如果不是我有了條件交換你不死,現在就可以殺你了,下去吧。”
用手一推,嫣紅呆如木雞,任憑她擺佈,直到摔落地上,才恢復了行動,一跳而起道:“你使了什麼邪手法?”
楚無情卻輕嘆道:“紅姑娘,是你輸了。”
嫣紅不服氣地大聲叫道:“我怎麼會輸呢,我已經先勝了,跟著後頸上一麻就失去了知覺。”
楚無情道:“是的,你的穴道被制住了。”
嫣紅道:“穴道被制,是誰下的手?”
尤惜惜淡然道:“我,動手的是我們兩人,還會有誰?”
嫣紅道:“你離我還有五六尺,手臂怎麼夠得到?”
尤惜惜道:“夠得到也不算,我們是在較劍,當然要以劍來制穴才算勝,是用劍尖封住你的穴道。”
“你的劍早已脫手飛出去。”
尤惜惜笑笑道:“沒有出去,還釘在後臺柱上,而且我是故意脫手的,為的是好點中你的後脊天柱穴。這是天山的絕藝回柳拂穴七式之一,楚大哥很清楚的。”
嫣紅道:“可是你的劍先離手。”
尤惜惜道:“劍脫手也是招式之一,你懂得太少了。”
黃三谷在座上叫道:“嫣紅,回來吧。人家飛劍出手仍然控制勁道,利用劍尖制穴而不傷肌膚,可見不是被你擊飛的,這一場你確實是敗了。”
嫣紅恨恨地道:“如果我不是答應了楚相公不殺你,當時一劍穿喉,你就耍不出花樣。”
尤惜惜笑道:“或許吧,但那不過是同歸於盡,因為我那一式回柳拂穴就不會止於對你的穴道而已,勁力用足了,可以割你的半邊腦袋,你如果不服氣,以後有機會我們再戰好了,但你的那一式殺著可不靈了。”
嫣紅道:“你的這一手也不見得有用了。”
尤惜惜道:“回柳拂穴有七式,我只用一式,你回去問問黃三谷,看他是否能破解這一式?”
嫣紅怫然而去。
尤惜惜到柱子上拔出長劍,指問申湘玉道:“該你了,這次我奉盟主之命,非殺你不可,因此你最好別存僥倖之想。”楚無情望望申湘玉,她卻毫不在乎地道:“尤姑娘,我實在替你可惜,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會自甘墮落?”
尤惜惜怒叱一聲,運劍如風追上,申湘玉卻十分從容,把那些煞著一一封架回去,連楚無情都不禁佩服她劍藝卓絕,因為這些劍式都很平凡,但在她手中使出,每每恰到好處,居然能化腐朽為神奇。
尤惜惜屢次不逞,突然將牙一咬,使出一套劍法,但見滿天劍影,將申湘玉整個罩在劍氣中。
申湘玉只有施展無心竹枝身法,平倒下去,迅又輕彈上來,錚然聲中,將尤惜惜震得連人帶劍飛了起來,尤惜惜冷笑道:“申湘玉,你死期到了。”
說話時她的身子與劍化為一道長虹,直搠而下,申湘玉再度仰身時,她的劍剛好搠下,將申湘玉釘在地上。
楚無情大驚失色,但申湘玉卻微微一笑,雙手突張,握住了尤惜惜的兩隻手,格格聲中捏斷了她的八枚指骨,尤惜惜痛得昏了過去。
申湘玉向臺下叫道:“高大哥,這個人交給你了,把她帶回岷江去,好好地安慰她一下,她還能使劍,但再也無法使那些毒招了,所以今後的武功不會比你更高,你應該可以降得住她。”
高強從棚中出來,申湘玉把尤惜惜拋了下來,他雙手接住。
黃三絕與黃菊人同時欺身搶出道:“把人放下。”
申湘玉也跳下臺去道:“你們要幹什麼?”
黃三絕道:“這一場是我們勝了。”
申湘玉道:“不錯,她最後的那一劍實在高明,我是輸了,這一場該算你們贏。”
她胸前的衣服被割破了一道口子,一直裂到腋下,因裡面穿有金猱皮甲,所以才沒受傷。
尤惜惜的一劍是刺在胸上的,但為猱甲所阻,劍鋒滑到一邊,釘進了木板中。
楚無情這才噓了一口氣道:“湘玉,剛才我真急壞了。”
申湘玉笑道:“急什麼?你應該知道我內著皮甲,連呼大哥的標槍都擋得住,還會怕這一劍嗎?”
黃菊人卻道:“她是我的,你們不能帶走。”
申湘玉笑道:“誰說她是你的?”
黃菊人道:“她師父把她許給我的。”
申湘玉道:“婚姻該由父母做主,她的師父怎麼有權決定呢?何況那老尼姑已經死了,口說無憑,不能憑你一句話就作數,小兄弟,你別無理取鬧了。”
黃三絕道:“你們又憑什麼把她帶走呢?”
申湘玉道:“她是岷江水寨的寨主,高大哥是副寨主,這是江湖上的身份,在私人的情誼上,高大哥又是她父親的門人,是她的師兄,怎麼樣都是有權利的。”
黃三絕也沒話說了,黃菊人鏘然拔出劍來道:“誰要把人帶走,我就殺了誰。”
黃菊英飄身而出道:“哥哥,我要帶她走,你殺我吧。”
黃菊人大叫道:“妹妹,你走開,別擾我的事。”
黃菊英冷笑道:“你出劍好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劍是否快過我?為了這個女子,你根本連人性都沒有了。”
黃菊人的臉上流著汗,啞聲道:“妹妹不要*我,現在不比從前,我若出手,你連一招都擋不過。”
黃菊英道:“我知道,你在天劍盟主手下又學了很多精招,準備來殺自己的父親呢!”
黃菊人叫道:“你還不是一樣在跟爹作對?”
黃菊英道:“我沒有,爹可以證明,我只是反對他以武力來威脅天下武林同道,雖是想法不同,卻是互相諒解的,我們也不會成為敵人,你呢?”
黃菊人叫道:“我不管,誰要是奪去尤惜惜,我就找誰拼命,妹妹,你再不讓開,我就要出手了。”
黃菊英挺身不讓,尤惜惜卻醒了過來,從高強懷中掙了下來問道:“我沒有殺死申湘玉?”
申湘玉笑笑道:“沒有,只割破了我的衣服。”
尤惜惜道:“我知道你穿了金猱皮甲,但我的那一劍足可透甲而人的,我已經試過。”
申湘玉道:“不錯,但你沒有把我本身的抗力計算在內,我從小在苗疆打的基礎,一身氣功頗有根底,除了楚大哥之外,我不遜於任何人,你的那一劍勁道還不夠。”
黃菊英道:“是的,申大姐的護身真氣,比楚大哥還強一點呢!大哥用風磨銅的槍,全力一擲也都傷不了她,像剛才的一劍又怎麼行呢?”
尤惜惜道:“下次我還有機會,我會記住這件事,在她身上不披甲的地方落劍,她就躲不開了。”
申湘玉笑道:“沒有下次了,尤大妹子,我已經捏斷了你八枚指骨,你可以慢慢地將養恢復,也可以進修劍術,只是無法再使那種毒招了。因為你的真力無法貫注,只能以高明的招式克敵,無法以重手殺人了。”
尤惜惜臉色一變,急聲問道:“這是當真?”
申湘玉道:“當真,我出手極有分寸,八枚指骨都只震裂一半,復原不難,斷骨重生,不能再用真力了。”
尤惜惜叫道:“這就是說,今生今世,我無法擊敗你了?”
申湘玉一笑道:“你已經擊敗了我,以後也隨時可以擊敗我,只是無法殺死我了。尤大妹子,我不是你的仇人,你何必一定非置我於死地不可呢?”
尤惜惜道:“是盟主要我殺死你的。”
申湘玉道:“那是以前,現在不會了,天劍盟中再也不會要你了,她要的是殺手而不是劍手。”
尤惜惜黯然道:“是的,在天劍盟中,我已經失去被利用的價值了,一個不能殺人的劍手對他們是沒有用的。”
楚無情忍不住道:“惜惜,你明知是受人利用,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呢?難道你的良知全泯了嗎?”
尤惜惜輕輕一嘆道:“楚大哥,我現在可以說老實話了,你真認為我是那麼糊塗的人嗎?”
楚無情道:“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才為你的改變感到奇怪,我們數度並肩作戰,相知頗深,你決不是那種人。”
尤惜惜悽然一笑道:“謝謝你這句話,總算我們沒有白認識一場,我之所以要投身天劍盟,只因為蘇麗安答應我,可以把我扶上武林盟主的位置。”
楚無情一怔道:“她會選你出來任盟主?”
“是的,天劍四老中沒有一個領袖之才,只有我經營的岷江水寨成績斐然,蘇麗安看中了這一點,對我特別重視,天劍盟中除了她之外,劍藝以我最深,是她在最近這段日子中傳授的,相信你也看得出。”
楚無情道:“後一點我相信,你的劍術已勝過了我,而天劍四老中,兩個死於我的手中,你的確比他們高明。可是你在岷江的成績,完全是高兄之助,你根本一竅不通。”
尤惜惜冷聲道:“我明白,但別人不知道,我不讓他們知道,就是要爭取這個武林盟主。”
“爭到手了又怎麼樣呢?”
“不怎麼樣,至少我有權利可以保全你。”
楚無情不禁一怔,尤惜惜又道:“黃三谷野心勃勃,目前他多方拉攏你,但他如得勢後,必然容不得你。也是一樣。這兩方都志在必得,都不會容許一個反對他們的人存在,只有我任武林盟主,才可以保全你。”
楚無情作一長揖道:“惜惜,我衷心感激你。”
尤惜惜輕嘆道:“遲了,我已經失去了被利用的資格,也無法為你盡心了,你自己多珍重吧。高強,你還聽我的嗎?”
高強忙道:“聽,你仍然是岷江水寨的寨主。”
尤惜惜道:“我不是了,岷江水寨、邛崍劍派,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你如要我就須放棄這一切。”
高強道:“可以,我讓出岷江水寨,還留在那兒,只因為你需要我。”
尤惜惜道:“我還是需要你,需要你弄一隻船,打魚、曬網、賺錢養活我,我們都不再談武功了。”
高強笑道:“什麼都可以放棄,就是不能放棄武功,我們打魚、*舟,逍遙四海,遇見不平的事,還是得管一下,不為名利可以,卻不能埋沒我們自己。”
尤惜惜道:“那也行,我們走吧!”
說著伸出一隻手,讓高強握著,高強大喜過望,連忙扶著她的手,尤惜惜皺眉道:“輕一點,我的手還在痛,真把我捏廢了,以後誰給你煮飯補衣服?”
高強雖將手勁放鬆,但仍握住她的手道:“我來做,惜惜,今後我侍候你一輩子都是心甘情願的。”
兩個人緩緩走開,把場中的人都看呆了。
黃菊入神情木訥,舉劍攔住道:“不行,你是我的。”
尤惜惜冷聲道:“走開些,小孩子,你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連你妹妹都不如。”
黃菊人怒叫道:“我可以殺了你們。”
尤惜惜道:“我的手如不受傷,你勝不了我。高強的劍法不如你,但他不會跟你一般見識,你儘可以殺了我們,但我看你沒有這個勇氣。”
黃菊人叫道:“我會的,你不要*我。”
尤惜惜道:“我倒不相信,你殺殺看?”
她拉著高強的手,勇敢地迎了過去,同時還回頭道:“誰都不要插手,我已經跟你們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了。”
申湘玉與楚無情本來是要上前解圍的,但被黃菊英攔住了道:“大哥,申大姐,求你們別管,我這個哥哥雖然沒有出息,但我不想叫他死在你們手中。”
楚無情道:“可是;他橫下心來又怎麼辦呢?”
黃菊英冷冷道:“我殺他,我希望他能像個人,但他行為不像人時,便不是我的哥哥了。”
說著腰中長劍出鞘,緊緊地*了過去,尤惜惜走到黃菊人面前一尺多的地方,還沒有停步的意思,黃菊人的臉色急變,忽然舉劍劈下,忽地有三道劍光,直掃而至,一道是黃菊英,一道是黃三谷的,另一道是來自南棚。
來自南棚這一道劍光距離最遠,卻到得最快,鏘然急響中,黃三谷退一步,黃菊英連人帶劍被摔了出來,黃菊人的劍還握在手中,胸前卻已為一劍洞穿。
衝進來的是一個女子,年紀不過三十左右,身穿白紗羅衣,肌膚半露,容華絕世,妙目帶煞,一抽腕將黃菊人的身子揮倒在地,首先朝尤惜惜道:“天劍盟從不準人退出,對你卻是例外,你們走吧。”
尤惜惜輕聲道:“謝謝盟主。”
她拉著高強慢慢地走開。
黃三谷冷笑道:“原來你就是盟主蘇麗安,久仰了!你好快的劍!”
蘇麗安傲然一笑道:“黃三谷,我比你遠了十倍,後發先至仍然早了一步,你還是救不了你兒子。”
黃三穀道:“你錯了,這小子已經不是我的兒子,我不是為了救他,而是跟你一樣殺他。”
蘇麗安笑道:“照出劍之勢,你的確是有那個意思,你不愧為一個忍人,無怪你能在天劍盟下另樹旗幟。”
黃三穀道:“虎父無犬子,我既然想膺任武林盟主,當然不能容許有這樣一個不肖之子。”
蘇麗安道:“你別吹了,你的劍勢只發到了一半,隨即改招來封架我的劍,你還是捨不得。”
黃三穀道:“胡說,我改變劍招是為了救我的女兒,因為你那一劍將她也圈進去了,有子不成才,女兒還是不錯的,我豈能叫她死在你的劍下?兒子你不殺我也殺,女兒卻不能讓你動一下。”
蘇麗安道:“可是黃菊人仍然死在我劍下,你慢了一步。”
黃三穀道:“但我把女兒救了出來,仍然不算慢,你的劍雖利,不見得會強過我多少的。”
蘇麗安臉色微變道:“你真有把握嗎?”
黃三谷冷笑道:“你自己明白,剛才我如果不是搶救女兒,你先得手,連你也躺下了。”
蘇麗安冷哼一聲道:“看來我錯估了你。”
黃三谷冷冷地道:“不錯,否則你的天劍盟怎會一敗塗地?今天你們的人一個也別想逃掉。”
蘇麗安冷聲道:“看著吧,繼續比下去!”說完冷然飄身回座。
黃三谷也淡淡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