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寒濤緊傍百里冰身側而坐,伸出手去,輕輕在百里冰肩上拍了一掌。
百里冰吃了一驚,急急起身避開。
她這驚慌失措的舉動,使得宇文寒濤也不禁為之一怔。
但不過一瞬間,又恢復了鎮靜之色,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猜的不錯,閣下並非真的啞巴!”
百里冰心中暗道:要糟,棋差一著,滿盤皆輸,我自認高明的事,卻要變成拖累了。
只聽宇文寒濤接道:“閣下有一個很好的同伴,已經離開此地,你們交談過很多話,而且閣下也和別人談過話。”
百里冰,山中暗忖道:他舉證歷歷如繪,顯然早已經派人在暗中監視著我,今天想賴,只怕也是賴不過了。
宇文寒濤看那百里冰仍然不肯接腔,又道:“閣下就是那沈木風的奸細,但在蕭大俠開弔之日,我們也不會傷害你。”
孫不邪突然接道:“宇文兄,你能確知他不是啞巴嗎?”
宇文寒濤道:“確定不是。”
孫不邪道:“好!老叫化讓他說話。”
右手一伸,突然向百里冰左手腕上抓去。
百里冰一閃避開,伸手亂搖。
無為道長看他閃避孫不邪擒拿的身法,已知是位高人,霍然離位,擋在門口。
宇文寒濤神色肅然地接道:“閣下似是不用再裝作了,在下說過,就算你是那沈木風的奸細,在下等也不會殺你,但閣下如若一味的裝聾作啞,那是逼迫我們出手了。”
孫不邪大踏兩步,直向百里冰迫了過去,冷冷說道:“只要閣下會講話,我老叫化就不信你不肯開口。”
口中說話,右手一抬,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勢道強猛,挾帶著一股強猛異常的掌風。
百里冰右手一揚,推出一掌,人卻又向旁側閃去。
雙方發出的內力相觸,孫不邪冷哼一聲,道:“閣下的掌力不弱。”
陡然欺身而上,雙掌連環劈出。
掌掌快速,有如雷奔電閃一般,迫的百里冰不得不出手接架。
只覺孫不邪的掌力,一招強過一招,三掌過後,百里冰已經被震得雙臂發麻,胸中血氣浮動。
孫不邪眼看對方竟然能夠連接自己三掌,大感意外,暗暗讚道:瞧不出這個糟老頭子的武功竟也不弱。
原來,百里冰扮裝成一個瘦小的老人。
孫不邪掌勢加強,雙掌一齊劈出。
百里冰避開右掌,卻無法避開左面掌勢,只好硬著頭皮又接一掌。
這一掌力道奇猛,震得百里冰嚶了一聲,一交跌坐在地上。
孫不邪收掌而退,皺皺眉頭,道:“怎麼?是個婦道人家。”
宇文寒濤大行兩步,逼近百里冰,道:“閣下究是何許人,女扮男裝而來。”
百里冰緩緩站起身子,右手按在唇上,低聲說道:“小聲些。”
聰明絕倫的宇文寒濤,也被百里冰這等舉動,搞得微微一怔,道:“此地十分安全,姑娘若有什麼話,請說不妨。”
百里冰心知此刻,若再不說實話,實難應付過去,自己決難是這三大高手之敵,如是被他們生擒了去,揭下臉上面具化裝,也要露出本像,不如早些說出來的好。
心中念轉,緩緩說道:“我是百里冰。”
宇文寒濤、無為道長,齊齊失聲驚叫,道:“什麼?你是百里姑娘……”
百里冰急道:“小聲些。”
宇文寒濤放低了聲音,道:“姑娘不是和蕭大俠在一起嗎?”
百里冰道:“是啊!”
無為道長說道:“姑娘沒有被那沈木風燒死嗎?”
百里冰道:“燒死了,我怎還會到此地呢?”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也沒有被火燒死嗎?”
百里冰道:“沈木風連我都燒不死,如何會燒死我蕭大哥呢?”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現在何處?”
百里冰道:“你不是知道他離開此地了嗎?”
宇文寒濤道:“那化名藤大丹的就是蕭大俠?”
百里冰道:“大哥一向贊你心細如髮,看來果然不錯了。”
孫不邪道:“你當真是百里姑娘嗎?”
百里冰道:“自是真的啦!”
宇文寒濤道:“大概不會錯了,在下還隱隱可辨出她的聲音。”
孫不邪道:“現在,咱們不能有得絲毫失措,必得認明真身才成。”
百里冰無可奈何,只好抹下臉上化裝,露出本來的面目。
無為道長仔細瞧了百里冰一眼,突然長長吁一口氣,道:“果然是百里姑娘,這麼說來,那蕭大俠未遭毒手……”
百里冰急急接道:“你輕一些……”
孫不邪忍不住心中的歡樂,哈哈大笑,道:“我說呢?蕭兄弟不似早夭之相啊!”
百里冰怒道:“老叫化子,你不要笑,好不好?”
孫不邪微微一呆,道:“你這小毛丫頭,這般叫我嗎?”
百里冰道:‘聽!你們嚷吧!嚷的大家都知道了,大哥定要怪我。”側身向外行去。
宇文寒濤橫身攔住了百里冰的去路,低聲說道:“姑娘不要生氣,先請坐下吧!咱們慢慢地談。”
孫不邪輕輕咳了一聲,道:“好吧!老叫化子不笑就是。”
宇文寒濤伸手拉過一張木椅,低聲說道:“姑娘請坐。”
百里冰緩緩坐了下去,雙手一招,道:“你們都坐過來。”
孫不邪、宇文寒濤、無為道長都依言圍攏了過來。
百里冰道:“我大哥再三的告誡我,不許我洩露他還活著的消息!”
孫不邪道:“為什麼?難道他要大家都為他悲傷得肝腸痛斷嗎?”
百里冰道:“他自有用心了,絕不會讓你們白白地痛斷肝腸!”
無為道長道:“沈木風那把火燒得山岩熔化,峰谷變色,但卻未把蕭大俠和姑娘燒死……”
百里冰道:“怎麼?你可是很希望我們被燒死嗎?”
無為道長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姑娘不要斷章取義。”
百里冰神色嚴肅他說道:“我大哥再三告誡我,暫時不要告訴你們他還活著的事,如今我被你們逼了出來,他如是知道了,心中定然不高興。”
孫不邪拍拍胸脯,道:“不要緊,老叫化擔保你無事。”
宇文寒濤道:“姑娘和蕭大俠逃出火場一事,定然是有著驚險萬狀,奇蹟一般的經過,但那已成過去,咱們日後再說不遲。目下最為重要的是,蕭大俠此刻到了何處,沈木風已率高手到此,蕭大俠人單勢孤,咱們得派人去接應他。”
百里冰搖搖頭道:“不行,你們派人去接應他,豈不是露了風聲……”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其實,他現在在哪裡,我也一樣不知道,只知他辦事去了!”
宇文寒濤道:“姑娘可知他幾時回來嗎?”
百里冰道:“明日午時之前,他定然趕上嶽姑娘和沈木風那場決鬥……”
放低了聲音,接道:“我大哥活著的事,除了你們三位之外,暫時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不能讓玉簫郎君知道。”
孫不邪道:“中州二賈,這兩人自聽得蕭翎噩耗之後,終日以淚洗面,茶水不進,太苦了,蕭翎既然未死,為何還讓他們苦下去。”
百里冰沉吟了一陣,遣:“這兩人實也可憐,你們勸勸他們兩個吧!”
孫不邪道:“除了讓他們知曉蕭翎未死的消息之外,誰也沒有法子勸他們!”
百里冰道:“要是告訴了他們,日後大哥怪我,那要怎麼辦呢?”
孫不邪道:“老叫化子講過了,替你擔待。”
宇文寒濤道:“其實,沈木風已經來過,縱然讓中州二賈知曉此事,也不會有大礙了。”
百里冰道:“大哥一向贊你智計百出,才慧絕世,只有你才能和沈木風一較智力,你看看能不能告訴他們。”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蕭大俠太捧我,其實他的氣度、風骨才使人處處心折,而才華尤在區區之上……”
語聲一頓,接道:“中州二賈,數日中未進飲食體能大力減退。此時,正值用人之際,這兩大高手,如是因體能消退,無法派上用場,那就太可惜了。”
百里冰道:“依你之意,那是應該告訴他們了?”
宇文寒濤道:“在下只說出輕重利害,是否要告訴他們,那要姑娘決定了!”
百里冰沉吟了一陣,道:“好!那你就告訴他們吧!不過,不能說我在此。”
宇文寒濤道:“如是姑娘不肯和他們相見,在下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
百里冰道:“那要如何?”
宇文寒濤道:“最好姑娘和他們見上一面。”
百里冰道:“如是別無良策,那也只好如此了!”
無為道長道:“貧道去請他們來。”
起身向室外行去。
宇文寒濤長長吁一口氣,道:“蕭大俠對明日午時沈木風和嶽姑娘決鬥之約,如何吩咐?”
百里冰道:“他沒有,他只說明日午時之前,他會趕回此地。”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蕭大俠既然還活在世上,咱們這對敵之策,不得不稍作修正了。”
孫不邪道:“老叫化子有個愚見,不知成是不成。”
宇文寒濤道:“老前輩有何高見?”
孫不邪道:“百花山莊實力雖然雄厚,但中心在沈木風一人身上,如若咱們能夠把那沈木風擊斃或是生擒,是否能夠使百花山莊的實力星散江湖?”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不過,生擒或擊斃沈木風,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孫不邪道:“照老叫化的看法,那沈木風明日午時,定然會來此赴約!”
宇文寒濤道:“不錯,一定會來!”
孫不邪道:“侍到他來此之時,老叫化準備相助嶽小釵一臂之力,和他硬拼一戰,如若是幸而把他擊斃,也可除去武林一大禍惡。”
宇文寒濤嘆息一聲,道:“沈木風是何等人物,豈能計不及此,如若在下料斷的不錯,沈木風明日午時,必將率領極多的高手而來,在下原來想以其人之道,還制其入之身,玉碎靈堂,既可為蕭大俠報仇,亦可為武林除一大害,但因蕭大俠未死,這計劃必得從新改變一下才成。”
孫不邪奇道:“你那玉碎靈堂的計劃,怎麼老叫化一點也不知道?”
宇文寒濤歉然一笑,道:“這計劃不但孫老前輩不知,就是無為道長,也不知曉。為了確保秘密,除了在下之外,只有中州二賈知曉……”
孫不邪嗯了一聲,接道:“現在你既然說了出來,總該說給老叫化聽聽吧!”
宇文寒濤道:“老前輩不要誤會,在下讓中州二賈知曉此事,實因有著借重他們之處,不得不說明內情了……”
語聲一頓,接道:“中州二賈聚斂之豐,當今武林中無出其右,算上那沈木風,也未必能強過中州賈,不過,世人只知他們聚斂金銀珠寶,卻不知他們無所不收。在下那玉碎靈堂之策,也是得知兩人收藏了一種‘破山神雷’之後,才動此念,老前輩大概還記得百年前一位破山老人的往事,那人終身喜愛火藥,創造出破山神雷,曾在一場搏鬥中施放出手,使當場三九二十六名武林高手,全部傷亡殆盡。因為神雷威力強大,使破山老人四名弟子,也死於當場,那老人雖然獨逃劫難,但也身受重傷,半年後傷重而歿,遺留下兩顆破山神雷,卻為中州二賈收藏了起來。”
孫不邪點點頭,道:“老叫化也知道這件慘事。”
宇文寒濤道:“中州二賈得到那僅有的兩個破山神雷之後,因它過於惡毒,把它藏於鐵盒,埋之地下,蕭翎死訊傳出,兩人報仇心切,突然想到了兩個神雷,竟然把它取了出來,帶在身上,商八把此事告訴在下之後,在下才安排玉碎靈堂之計,準備和那沈木風同歸於盡在蕭大俠靈堂之上。”
孫不邪道:“老叫化明白了,中州雙賈準備施用破山神雷,和沈木風並赴黃泉。”
宇文寒濤嘆息一聲,道:“老前輩太低估沈木風,以他的武功和機智,咱們縱有殺他的利器,只要被他瞧出破綻,早作戒備,他還有逃出大劫之可能。如若咱們運用神雷不當,又必會為他瞧出破綻,因此,殺他之法,要使他在全然不覺中,神雷突然爆炸,才能傷他。”
談話之間,無為道長帶著中州二賈,行入室中。
中州二賈進入室中,四道目光一齊投注百里冰的身上。
兩人雖然認清了那確是百里冰,似是心中還是不敢相信一般,揉揉眼睛,又望了百里冰一眼,愁苦,哀傷的臉上,才泛出一絲笑容。
百里冰看到兩人雙目紅腫,滿布血絲,商八那便便大腹,也似是小了甚多,原本滿臉紅光的臉色,也變得一片蒼白。
社九一張臉,更是難看,有如枯木一般,青中透黃。
百里冰目睹兩人形象,想到他們內心之中的煎熬,亦不禁為之黯然、緩緩站起了身子,行到兩人身前,柔聲說道:“苦了你們啦。”
商八微微一笑,道:“現在好了,不知幾時可見到大哥之面?”
百里冰道:“明日午時之前,你們就可見到他了……”
突然一皺眉頭,接道:“不過,我不能告訴你們他改裝的形貌,你們也不能和他招呼。”
社九一向冰冷的面孔上,也現出難得一見的笑意,說道:“咱們只要知曉大哥還活在世上,那就夠了。”
原來,無為道長已把部分內情,先行告訴了中州雙賈。
宇文寒濤舉手一招,道:“商兄、杜兄,兩位請過來坐。”
商八、杜九心中痛苦盡消,依言行了過去,道:“宇文兄有何指教?”
宇文寒濤道:“適才在下和孫者前輩談起咱們玉碎靈堂之策,如今蕭大俠還活在世上,這法子自然也不能用了!”
商八道:“我們那蕭大哥一向推崇宇文兄的才華,如何處理,還要宇文兄做主了!”
孫不邪接道:“不論玉碎靈堂之策,是否還用,老叫化子還想聽聽準備對付沈木風的法子!”
宇文寒濤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奇妙之法,只是咱們陪沈木風同死,方法是由在下和商兄各帶一顆破山神雷,和沈木風動手相搏,再動手引發神雷,雙方一齊粉身碎骨。”
孫不邪嘆息一聲,道:“你們該早把這法子告訴老叫化,由老叫化懷神雷和他們動手,老叫化已經形將就木,不凶死,也再難活得幾年,能和沈木風同歸於盡,死得光光彩彩,也好博得後世美名,你們兩位都還在壯年之期,怎能輕易言死?”
宇文寒濤笑道:“在下想過,如以武功而言,老前輩和沈木風動手,那是最好不過,只是老前輩和無為道兄,都不能死。”
無為道長對這玉碎靈堂之計,原本毫無所聞,是以一直用心傾聽,未多接言。
孫不邪卻接口說道:“為什麼?”
宇文寒濤道:“因為沈木風被炸死之後,百花山莊並未星散,半局殘棋,還要孫老前輩這等德高望重,武功絕世的高人,出面收拾。但沈木風死去之後,百花山莊沒有了領導中心,以孫老前輩和無為道兄的聲望,登高一呼,不難聯合九大門派中高手,殲戮餘孽,如若老前輩和無為道兄,在這場搏鬥之中死去,這些大事,又叫何人完成呢?”
孫不邪略一沉吟;道:“現在蕭大俠未死,全局轉變,咱們又應該如何呢?”
宇文寒濤道:“這就是在下要和諸位研商的事了。”
孫不邪搖搖頭,道:“不用研商了,還是你宇文兄想個法子,講給無為道長和老叫化聽聽,我等如若能聽出毛病,再行提出修正,如是找不出毛病,那就照宇文兄的計劃進行了。”
宇文寒濤緩緩說道:“好!在下提出拙見,諸位如是認有不妥,那就再作計議……”
語聲微頓,接道:“蕭大俠既然未死,咱們暫時不用破山神雷為宜,明日午時,沈木風到此之時,也許蕭大俠也在場中,施放出破山神雷,只怕要波及無辜,而且能否炸死沈木風,還難預料,這本是孤注一擲的打算,此刻,咱們似乎是不宜採取。”
孫不邪道:“老叫化之意,不如把破山神雷交由在下攜帶,明日午時,由老叫化出面,單獨約那沈木風,找一片空曠之地。一決生死,如是老叫化幸能得勝,自然不用再施放破山神雷,萬一非他之敵,再施放神雷,我和他同歸於盡。”
宇文寒濤搖搖頭,道:“這法子不成!”
孫不邪道:“為什麼?”
宇文寒濤道:“不要說此刻用人之際,老前輩不宜輕易言死,單是那沈木風的狡猾多疑,也不會答應老前輩的挑戰。”
孫不邪道:“宇文兄,不用為老叫化的生死擔憂,我這番重出江湖,就沒有打算再重歸林泉,樂度餘年,至於沈木風,不肯接受老叫化的挑戰人事,倒叫老叫化想不明白。”
宇文寒濤輕輕嘆息一聲,道:“難怪老前輩有此一問,世人對那沈木風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他才能縱橫自如,造成今日之局,他為人多疑,陰沉,任何一個細微小節,都不放過,老前輩想約他到一處空曠所在挑戰,那就是一個極大的破綻。”
孫不邪接道:“宇文兄未免把那沈木風形容得太過神化了。老叫化不信他有如此過人之見。”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不信在下之言,不妨一試。”
孫不邪道:“好,你把那破山神雷給我,並且告訴我施放之法。”
宇文寒濤道:“可以,不過,老前輩要答允在下一件事!”
孫不邪道:“什麼事?”
宇文寒濤道:“如是那沈木風不答應和老前輩挑戰,老前輩從此之後,就要聽憑在下的調遣,不得再問內情。”
無為道長本想勸阻,但見宇文寒濤一臉嚴肅之色,似是要藉此機會,以制服孫不邪,也就不再多言了。
孫不邪沉吟梆;道,“好吧!老叫化自信可使那沈木風就範……”
百里冰接道,“為什麼?”
孫不邪微微一笑,道:“據老叫化的經驗;武林中人,大都極愛情面,沈木風在數百英雄之前,如是不答應老叫化的挑戰,那是對老叫化示弱了,料想他不敢不允。”
宇文寒濤緩緩說道:“對沈木風不能以常情測度。”
孫不邪道:“老叫化不相信那沈木風連面子也不顧到。”
宇文寒濤緩緩說道:“看來,只有一試之後,老前輩才肯信在下之言了。”
孫不邪道:“如是事情果是如你宇文寒濤之料,從今之後,不論你宇文寒濤如何派遣我老叫化,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老叫化絕不再多問一句,可以嗎?”
宇文寒濤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百里冰一皺眉頭,道:“孫老前輩,大哥都一向極讚許宇文先生的智慧,你為什麼要不肯信他的話呢?”
孫不邪道:“老叫化子長了這大年紀,難道連一點見識也沒有嗎?你這小女娃兒,知曉什麼!”
宇文寒濤道:“既是看法各異,只有賭賭看了……”
語聲一頓,接道:“蕭大俠明日依然出現靈堂,他顯然不願現露身份,咱們自然是暫不洩露為侍,明日也不用設法逼他現身。”
無為道長道:“咱們是否也要有所佈置呢?”
宇文寒濤道:“是的,既是孫老前輩決心要以破山神雷,和那沈木風同歸於盡,咱們只有別作佈置的了……”
毫不動搖道:”道長率咱們編成的第一隊高手,應付沈木風隨來之人,商兄,杜兄,代替孫者前輩率領第二隊高手,專以堵截沈木風本人,必要時,可以破山神雷對付他們,餘下的事,由在下臨場應變,再行調派。”
無為道長,商八、杜九齊齊應了一聲。
宇文寒濤緩緩由懷中摸出破山神雷,雙手捧給孫不邪道:“老前輩,破山神雷在此,老前輩您收下吧!”
百里冰凝目望去,只見那破山神雷,只不過有鴨蛋大小,遍體血紅,如非事先知曉,絕想不到此物有著那等驚人的威力。
孫不邪雙手接過,應了一聲,道:“老叫化實難相信,它有著破山碎石的威力。”
宇文寒濤神色肅然他說道:“如是老前輩自覺無法和沈木風同歸於盡,希望不要輕用。”
孫不邪點點頭,道:“如是不能和沈木風同歸於盡,老叫化也還想多活幾年,宇文兄儘管放心。”
宇文寒濤道:“那很好,此物只要受重擊,即可爆炸,老前輩如能讓沈木風一掌擊中,而使它爆炸,那是上策,否則只要施用內力,把它摔在地上即可,不過,據晚輩所知,這破山神雷威勢雖大,但必死的距離是在一丈之內,超過一丈,對方就有生存的機會了。”
孫不邪道:“老叫化記下了。”
宇文寒濤道:“明日午晚沈木風來此之時,嶽小釵和玉簫郎君,必然會先行出手……”
百里冰接道:“蕭大哥識,那嶽姑娘不是沈木風的敵手,要我阻止此事,不能讓嶽姑娘傷在沈木風的手中。”
宇文寒濤點頭應道:“這個在下會作安排,不用姑娘費心,明日姑娘也在場中,希望你能夠鎮靜一些,不要出聲呼叫,使我們亂了章法。”
百里冰道:“你一定得阻攔嶽姑娘,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宇文寒濤道:“姑娘放心,在下決不讓嶽小釵受到毫髮之傷,但姑娘只管坐山觀虎鬥,用不著多管閒事。”
百里冰道:“好!我答應你。”
宇文寒濤站起身子,道:“蕭大俠不似早夭之相,聞得噩訊時,在下有些半信半疑,但就當時形勢而論,一個人陷於四方大火之中,實是萬無生還之理,但命不該死,五行有救,果然發生奇蹟,此刻,諸位心中已安,希望能夠好好坐息一陣。培養體能,明天也許還有一場惡鬥……”
轉目一顧百里冰,接道:“在下已為姑娘備妥了住宿之地,緊鄰嶽姑娘,中間只有一層白綾阻隔,姑娘只管安心調息,也可以暗中聽聽,但不能多說一句話,需知那嶽姑娘耳目靈敏,一句話就可能暴露了你的身份。”
百里冰點點頭道:“我腹中飢餓,想進些食用之物。”
宇文寒濤道:“姑娘請到房中休息,自會有人為姑娘送上食用之物。姑娘可以重新易容,早些去吧!”
百里冰重新塗上易容藥物,隨在宇文寒濤身後,繞了數條甬道,來到一處小室之前。
宇文寒濤掀起垂簾,百里冰低首行入室中,宇文寒濤緩緩放下垂簾而去。
兩人未再交談一語。
百里冰目光轉動,只見室中放有一張木板搭成的小床,床上白單白被,大約這是靈堂之後,設備最好的房間之一,準備迎待貴賓之用。
片刻之後,一個白衣少女,送上了飯菜。
飯菜很簡單,但很可口,百里冰食過飯菜之後,和衣登榻,拉被蓋身,準備小睡片刻,再行運氣調息。
就在她凝神閉上雙目時,突聞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嶽姑娘。”
百里冰聽出那正是玉簫郎君的聲音,不禁精神一振,暗道:那宇文寒濤把我安排於此,那是有心讓我聽到玉簫郎君和嶽姑娘的談話了。當下凝神聽去。
但聞嶽小釵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張兄嗎?”
玉簫郎君應道:“正是在下,明午時分和沈木風一場決戰,也許咱們都難保得性命,今日今宵,該是咱們活在世間,最後的一日一夜了……”
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在下想和嶽姑娘談兒句話、不知是否可以?”
嶽小釵道:“張兄請進來吧!”
百里冰心中暗道:嶽姊姊帶著兩個女婢,不知是否也在房中。
但聞玉簫郎君道:“姑娘那兩位女婢呢?”
嶽小釵道:“她們住在隔壁。”
玉簫郎君啊了一聲,道:“那兩位婢女,對你敬愛異常,明日午時一戰,你如傷在沈木風的手中,她們只怕要以身相殉。”
嶽小釵嘆道:“她們隨我多年,以身殉主,還有可說,但是張兄你……”
玉簫郎君接道:“今日在靈堂之前,我已表明心跡,難道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嶽小釵嘆息一聲,道:“我虧欠張兄的大多了,今生已然無法報答!”
玉簫郎君道:“還說什麼報答,明日咱們的生機很小。”
嶽小釵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定要參與此事呢?”
玉簫郎君道:“這就叫情難自禁。”
嶽小釵道:“但我對你無情啊!”
玉簫郎君道:“在下卻情有獨鍾,甘願為卿效死。”
嶽小釵道:“你知道張家只有你一根苗,你如戰死此地,張家香火,要誰繼承?”
玉簫郎君道:“你如戰死我也勢難獨生,張家還不是要絕後代。”
嶽小釵道:“我有什麼好,張兄竟如此痴心。”
玉簫郎君道:“在下如能說得出姑娘的好處,那也不會如此痴情了。”
嶽小釵嘆息一聲,道:“張兄,你看我身側兩個婢女如何?”
玉蕭郎君道:“聰慧嬌美,善體人意。”
嶽小釵道:“她們年輕輕的,殉死當真是可惜得很。”
玉簫郎君道:“你可以想法子遣她們去辦一樁事,避開明午一戰。”
嶽小釵道:“她們已知曉此事,只怕不會離開了,除非……”
玉簫郎君道:“除非什麼?”
嶽小釵低聲說道:“除非張兄肯帶她們走。”
玉蕭郎君道:“我帶她們離開這裡……”
嶽小釵道:“是的,可以救她們兩條命。”
玉簫郎君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你想要移花接木,讓我帶她們走,唉!看來,你對我還不瞭解……”
嶽小釵接道:“張兄對我的情意,小妹已經永銘肺腑之中,只怪相逢恨晚,小妹只好有負雅意了,蕭翎雖然和我尚無名分,但是慈母遺命,我這做女兒的豈能違揹她的心意,因此,我早把蕭翎當作我的丈夫,張兄的一番情意,嶽小釵只好求報來生了。”
玉簫郎君接道:“蕭翎用情不專,既有了你嶽姑娘,又招惹了百里姑娘,他既無義,嶽姑娘又何苦對他用情。”
百里冰聽得暗暗付道:好啊!我和大哥妾意郎情,關你什麼事了。
但聞嶽小釵嘆息一聲,說道:“蕭翎根本不知道我母親遺書許婚,他也從未把我當作妻子和情人看待。”
玉簫郎君道:“他把你看作了什麼人?”
嶽小釵道:“看作姊姊,長者。”
玉蕭郎君道:“如若那簫翎真把你當作姊姊,那和咱們相識之情,則並無衝突,我將盡我所能,助他……”
突然想到蕭翎已經死去,長嘆一聲,說道:“可惜他已經死去了。”
百里冰暗道:我大哥得道多助,怎麼會死得了呢?
嶽小釵道:“是的,我也不能獨生。”
玉簫郎君道:“你該替他報仇。”
嶽小釵道:“不錯,我正要替他報仇。”
玉簫郎君道:“在下有一個奇想,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嶽小釵道:“什麼事?”
玉簫郎君道:“你對沈木風這場搏鬥,勝敗之算如何?”
嶽小釵道:“毫無胖算。”
玉簫郎君道:“咱們武功確然難是那沈木風的敵手,只有憑恃不畏死的勇氣,和他一拼了。”
嶽小釵道:“我心中早已自認是蕭翎的妻子,自然是應該為夫殉節,但你何苦呢?”
玉簫郎君淡淡一笑,道:“你就算戰死車沈木風的手中。那也不算替蕭翎報仇。”
嶽小釵嘆息一聲,道:“我自知無能替他報仇,只要盡到心意就是了。”
玉蕭郎君道:“如若咱們兩人聯手,是否有勝沈木風的希望?”
嶽小釵道:“希望不大。”
玉簫郎君道:“如若咱們都能有一個希望,那取勝或者可能?”
嶽小釵道:“什麼希望?”
玉簫郎君道:“在下說過了,這是一個奇想,如是說錯了,希望你不要生氣。”
百里冰暗暗忖道:這人實也可憐,處處陪盡小心,生恐開罪了嶽姊姊。
只聽嶽小釵道:“你說吧!”
玉簫郎君道:“如若姑娘答應在下,殺了沈木風之後……”
嶽小釵冷冷接道:“怎麼樣?”
玉簫郎君道:“殺了沈木風之後,若咱們還能活著,那就替蕭翎建一座最好的墳墓,然後……然後……”
嶽小釵道:“然後怎樣呢?”
玉簫郎君道:“然後,咱們在蕭翎墳墓之前,結下一座茅廬,替他守孝三年,姑娘也算對他盡了心意。”
嶽小釵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玉簫郎君道:“那時,你再作決走,是否要嫁我為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嶽小釵道:“張兄用情如此之厚,倒叫小妹難安了……”
玉簫郎君道:“你答應了?”
嶽小釵道:“其實,我答應不答應,都無關緊要,因為咱們取勝的機會,太渺茫了。”
玉簫郎君道:“我那姑奶奶,賜我靈丹之時,曾經傳了我幾招武功,她說這是她畢生智慧結晶,我希望能憑藉新學的武功,勝得那沈木風。”
嶽小釵道:“原來你已經有了仗恃。”
玉簫郎君道:“這也是碰運氣的事了。”
嶽小釵道:“看來你心中好像是有些把握。”
玉簫郎君道:“如若咱們勝了,那是替蕭翎報了仇,是嗎?”
嶽小釵道:“不錯。”
玉簫郎君道:“蕭翎死於沈木風之手,我們替他報了仇,他死在九泉之下,也該甘心了。”
嶽小釵道:“唉!張兄先請回去,容小妹想想再說好嗎?”
玉簫郎君道:“好!在下告辭了,嶽姑娘想想吧!明晨在下再來。”
嶽小釵道:“張兄走好,恕小妹不送了。”
但聞腳步之聲,傳了過來,似是玉簫郎君離開了嶽小釵的房間。
百里冰心中暗道:大哥並未死去,如若是嶽姊姊明晨答應了玉簫郎君,那又將是一個無法了結的糾纏,看來,我應該早些設法,把大哥未死之訊,告訴那嶽姊姊才成。
心念一轉,挺身而起。
正待舉步向嶽小釵房中行去,心中突然一動,停下腳步,暗道:如若我自私一些,不把此訊告訴嶽姐姐,等她答應了,事成定局,那時,大哥的心目之中,只有我一個人了……
一時間,私情,理智,在心中翻騰不息,不知如何決定。
突然間,軟簾啟動,玉簫郎君滿臉怒容,當門而立。
百里冰望了望玉簫郎君,緩緩退回木榻上,坐了下去。
玉簫郎君放下軟簾,緩緩向百里冰行了過來,口中冷冷說道:“你聽了很多,是嗎?”
百里冰心中暗道:我如一說話。,他定然會聽出我是女子口音,看來,只有裝啞巴了。
心中念轉,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搖搖頭。
玉簫郎君一皺眉頭,道:“你是啞巴?”
百里冰點點頭。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道:“凡是啞巴都有些耳聾,閣下的聽覺如何?”
百里冰幾乎張口說出話來,急急點了點頭。
玉簫郎君淡淡一笑,道:“我說的聲音很低,你為何聽得很清楚。”
百里冰搖搖頭,又搖手,裝作未聽清楚之狀。
玉簫郎君冷冷說道:“我說的是一佯的聲音,但你卻有些聽得很清楚,有些聽不清楚,分明是裝作的了。”
百里冰心中暗道,我如一味示弱,只怕更要使他疑心加重了。
當下雙目一瞪,雙手連揮,示意玉簫郎君退出室去。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右手突然一伸,直向百里冰手腕之上扣去。
百里冰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一擊,左手卻故意在綾壁上碰了一下。
原來,她經這一陣付思,想出了一個法子,驚動嶽小釵,以便替自己解圍。
玉簫郎君原想自己出手一擊,必可擒拿住對方的手腕,卻不料對方竟然能一閃避開去,不禁微微一怔,冷冷說道:“原來閣下是真人不肯露相。”
陡然欺身而上,雙手連連遞去,攻向百里冰。
玉蕭郎君武功何等高強,如是全力施攻,百里冰不還手,決難應付,幸好那玉簫郎君,並無傷害百里冰的用心,全是擒拿手法,希望拿住百里冰的脈穴逼她說話。
哪知他一連攻了十餘招,全都為百里冰閃避開去,不禁臉色一變,道:“看閣下身份,分明已列武林一流高手,為何不肯連手。”
百里冰還不見嶽小釵過來解圍,心中大是焦急,暗道:嶽姊姊如若再不來,那是迫我還手了。
但她在玉簫郎君攻出的幾招擒拿手中,已然隱隱覺到對方的武功,高強異常,如是動手相搏,必得全力出手,才能支持得住。
玉簫郎君不聞百里冰回答之言,冷笑一聲,道:“閣下小心了,我要在十招之內,取你之命。”
話甫落口,右手一抬,疾快絕倫地發出一掌。
百里冰早已全神戒備,急急向旁側一閃,避開一擊。
玉簫郎君一掌發出;第二招緊隨攻出,一眨眼間,已然劈出了四掌。
百里冰避開三掌,第四掌卻不得不舉手還擊,施展斬穴手逼開了玉簫郎君一掌。
簫郎君冷哼一聲,道:“看來,我又低估閣下了。”
這當兒,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張兄住手。”
玉蕭郎君回頭看去,只見嶽小釵位立在小室之中,不知何時,她已經行了進來。
天不怕,地不怕的玉蕭郎君,卻唯獨對嶽小釵有著幾分敬畏,當下輕輕咳了一聲,柔聲道:“嶽姑娘……”
嶽小釵接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玉簫郎君道:“他聽了咱們的說話,我問他話時,他卻裝聾作啞,這人分明不是好人,只怕是沈木風派來的奸細。”
百里冰吃了一驚,暗道:這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為人也極是陰險,他說我是那沈木風的奸細,如是嶽姐姐相信,兩人不間青紅皂白,聯手而出,當真是十招,可取我之命了。
只見嶽小釵雙目在百里冰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至於吧!那無為道長和宇文寒濤,都是智慧絕高的人,豈能讓敵人奸細混來此地,而且又讓他住在此地。”
玉簫郎君道:“那牛鼻子老道和宇文寒濤也不知安的什麼心,把這樣一個又醜又怪的糟老頭子,擺在你的隔壁,我非得去要他們說個道理出來不可。”
嶽小釵道:“不用了,他們也是要為蕭兄復仇的人,你何苦找人麻煩呢?”
玉簫郎君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饒他們一次就是。”
嶽小釵微微一笑道:“張兄,回去休息吧!明日咱們還要合鬥強敵。”
玉簫郎君冷若冰霜的臉上,突然泛現出一片笑意,道:“姑娘說的極是,明天咱們還要合鬥那沈木風,你也要好好地休息才成。”
言罷,轉身出室而去。
百里冰目睹那玉簫郎君臉上的神情變化,心中暗暗嘆道:看來,這玉簫郎君對待嶽姊姊是情深如海,只要她稍假辭色,那玉簫郎君,心中就快活起來了。
心念轉動之間,玉簫郎君已然行出小室。
嶽小釵也正舉步向室外行去。
百里冰突然向前兩步,扯住嶽小釵。
嶽小釵眉頭一聳,似要發作,百里冰急急地蹲下身子,在地上寫道:“我有話對姊姊說,不能讓玉簫郎君聽到。”
嶽小釵看完地上字跡,略一沉吟,也在地上寫道:“你是什麼人?”
百里冰伸手在地上寫道:“小妹百里冰。”
嶽小釵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用手揉揉雙目,又仔細看看地上的名字,點點頭,道:“咱們等會再見。”起身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