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展翼心中才完全明白,崔五峰的真正用心,是要除去白玉蓮。心中暗暗忖道:這等老狐狸,果然是狡猾的,派給我第一個任務,就是要我去拚命。
崔五峰道:“你一個人的力量,自然未必是她的敵手,但我可以幫助你。”
展翼道:“你是說,要我殺了她。”
崔五峰道:“她劍術上的造詣很深,如若她有什麼準備,只怕是很難殺得了她。”
展翼道:“想法子接近她,出其不意的下手?”
崔五峰道:“對!你接近她後,找機會下手,只要你擊得中,我就會出手接應你。”
展翼道:“總寨主,如是我一擊不中呢?”
崔五峰道:“這就有些麻煩了。”
展翼道:“想想看,如若你一擊不中,她怎麼會饒過你。”
展翼笑一笑道:“總寨主,我如一擊不中,你難道不出手麼?”
崔五峰道:“老夫自然要出手,但你最好能一擊打中她,使她心神一分,然後,我就一擊中,十之八九,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展翼道:“如是我一擊不中,總寨主也就不會出手了?”
崔五峰道:“你如一擊不中,我出手,也未必能傷到她;”
展翼道:“如若玉蓮操劍攻向在下呢?”
崔五峰道:“你就只好持刀抗拒了!”
展翼點點頭,道:“總寨主之命,在下自然一切聽從了。”
崔五峰道:“好!好!很好,只要你真能忠心對我,我不會虧負於你。”
展翼道:“總寨主,虎毒不食子,玉蓮姑娘是你的女兒,你怎的忍心要她之命。”
崔五峰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事逼至此……”
展翼道:“什麼人逼你下手?”
崔五峰道:“玉蓮,她不知聽到了什麼讒言,覺著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展翼道:“原來這裡面還有如此大的曲折。”
崔五峰道:“是!”
兩人談話之間,到了一座山谷中。
只見白玉蓮一身黑衣,腰中佩劍,站在一塊大山石上。
展翼呆住了,也發覺這是一個早經設定好的預謀。原來,他們早已經約好了。
看到了展翼和崔五峰一同趕來,白玉蓮有著很大的意外,怔了一怔道:“展翼。”
展翼苦笑一下道:“正是在下。”
崔五峰道:“玉蓮,你約我見面,有什麼事?”
白玉蓮冷冷說道:“我想知道,我的生父,是不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話說得很決絕,而且,一開始,就是單刀直入的問法。
崔五峰道:“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白玉蓮道:“沒有人告訴我,但我幼小經歷的事,我記得十分清楚。”
崔五峰冷笑一聲道:“我把你養了這麼大,哪裡虧待了你,想不到你竟恩將仇報,硬說我是你殺父的仇人。”
白玉蓮道:“我有很多疑點,只要你能解說清楚,我會當面向你請罪,要是我錯了,我甚至當面自絕,以示愧疚。”
崔五峰道:“好!你說吧!”
目光一掠展翼,暗予示意。那是說,他的談話,吸引了白玉蓮,要他藉機下手。但展翼看到了都裝作未看到。
事實上,展翼已經不斷對白玉蓮作出了某些暗示。白玉蓮也看到了,而且,也領受到了,只是一時間,弄不清楚他的用意何在。兩人之間,事前未經協商。最重要的是,白玉蓮根本沒有想到,展翼會向她下手。但展翼的示意,並未白費,白玉蓮還是領略到了很多,暗自提高了警覺。
對展翼未理會自己的示意,崔五峰的忿怒已經忍無可忍,冷冷說道:“展翼,你有什麼話,可以對玉蓮說了。”
展翼淡淡一笑道:“總寨主,在下此刻忽然覺著胸前處,隱隱作痛,不知為了什麼?”
崔五峰道:“懲罰,對一個不守信約的人的懲罰。”
展翼道:“在下那裡不守信約了?”
崔五峰道:“你答應我的事,這樣快就忘了麼?”
展翼道:“總寨主要帶在下來見玉蓮姑娘,在下應命而來。”
崔五峰冷冷說道:“我要你來做什麼?難道你完全忘了?”
展翼道:“在下沒有忘。”
崔五峰道:“這就是了,為什麼還未付諸行動?”
兩人談話,很明顯的流露出言外之意。
白玉蓮自然有了警覺,冷冷說道:“難道,你要展翼來殺我?”
崔五峰道:“別誤會,我要他向你求親而來。”
白玉蓮道:“求親?”
崔五峰道:“對!求親。”
白玉蓮道:“什麼人向我求親?”
崔五峰道:“展翼,這件事,我也很贊成,他落入我手,我不殺他,就覺著當今之世,能和你匹配的,只有這位展翼了。”
白玉蓮冷冷說道:“這是你的想法,我的想法不同。”
崔五峰笑一笑道:“你有什麼想法呢?”白玉蓮道:“我只有一個想法,為父母報仇,查出真正的兇手。”
崔五峰雙目中閃掠過兇厲的神光,但只不過是一眨眼間,就消失不見,語氣也變的十分平和,道:“玉蓮,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你查明往事,為父的也不阻攔,不過,你還年輕,最重要的是你……”
白玉蓮接道:“不用這麼關心我,過去,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事,我不是生活得很好麼?”
崔五峰道:“哦!”
白玉蓮道:“崔總寨主,我母親被你逼死的事,世所皆知,這個,大概你不會不承認了。”
崔五峰臉色一變,怒容泛現,道:“她是自慚、自絕而死的,你知道麼?”
白玉蓮道:“我知道……”
崔五峰接道:“你知道就好。”
白玉蓮嘆息一聲道:“當時,我太小,就算我對自己的母親知道不多,但我對申大伯的為人,卻調查得很清楚了,他是君子人物,怎麼作出這樣的事。”
崔五峰似是富有表演的天才,臉上的怒容,立刻消退了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臉黯然神情,道:“你娘是個很美的女人,是個好人,那次她喝多了一點酒,所以,才會發生那樣的事……”語聲一頓,接道:“但你那位申大伯就不可以原諒了。”
但見出石後人影一閃,徒步行了過來。
崔五峰雖然是此刻身份不同,但對這位大嫂,還有著三分敬畏,一抱拳,道:“嫂夫人……”
申三娘淡淡說道:“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大嫂。”
這一刻工夫,崔五峰又恢復了鎮靜,笑一笑道:“昔年小弟承蒙諸多照顧,這印象深印腦子,如何能忘得了。”
不容申三娘開口,崔五峰又接著說道:“大嫂來得正好,關於昔年那一段恩怨慘事,玉蓮心中一直對我有些懷疑,大嫂親身參與此事的人,箇中經過,親身所歷,嫂夫人如若能多說明內情,也可解去玉蓮心中之疑。”
申三娘道:“好!崔五峰,你既然想把昔年之事,辯說一個清楚,那是最好。”
崔五峰道:“好!大嫂,咱們好好的談談!”
申三娘道:“崔五峰,舉頭三尺有神靈,你要說什麼,儘管請吩咐吧!”
崔五峰道:“大嫂,你是女流之輩,你先說吧!”
申三娘道:“崔五峰,你大哥是怎麼死的?”
崔五峰接道:“自絕而死。”
申三娘道:“他為什麼自絕?”
崔五峰道:“大哥為人方正,因飲酒過量,誤入了弟妹臥室,其實,這件事,小弟也不會放在心上,只是大哥因一世英名,鬧成了這樣一個結果,心中痛苦太深,一時衝動,自絕而死。”
申三娘道:“你自己說你大哥,為人方正,怎麼跑入弟妹房中?”
崔五峰道:“嫂夫人,事實經過,你已經十分清楚,當時情景,也是親目所見,大哥是自絕你弟妹房中,你弟妹也懸樑自盡,這些事,你又並非不知。……”語聲一頓,接道:“我記得你曾經反覆查看兩人的屍體,自己承認他們是自絕而死的。”
申三娘冷笑一聲,道:“以你大哥的為人,我不信他會飲酒過量,更不會奔到弟妹房中,以他的內功精深,你也無法使他喝醉。”
崔五峰道:“事實如此,大嫂又怎能不信呢?”
申三娘道:“崔五峰,當時我就懷疑,只是我沒有找到證據罷了。”
崔五峰道:“大嫂,你如要找證據,你已經親眼看到了,所以,用不著再去找什麼了。”
申三娘道:“哦!”
崔五峰笑一笑,道:“其實,大哥可以不死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申三娘接道:“崔五峰,你給我住口。”
崔五峰道:“大嫂,——”
申三娘冷冷接道:“你在酒中下毒,而且是派人把你大哥,送入了弟妹的房中,那時,你已和古如蘭有了來往!”目光一掠白玉蓮,接道:“玉蓮,被你囚了起來,使她們母女不能見面,弟妹就是為了玉蓮,忍受著百般屈辱。”
崔五峰似是被抓到了瘡疤一樣,道:“申三娘,你胡說些什麼?”
申三娘道:“我沒有胡說,因為,玉蓮那時已有記憶,她知道自己過的什麼日子。”
崔五峰道:“我把她關起來,是為了要她學武,否則,她怎麼有今天這樣的成就?”
申三娘道:“這麼說來,你是有意培植她了。”
崔五峰道:“是啊!”
申三娘道:“好,那你說,她師父是誰?”
崔五峰脹紅了臉,但仍然大聲辯說道:“我替她請了很多的師父,輪流傳她武功!”
白玉蓮冷冷接道:“我只有一個師父,他也是我的生身父親。”
崔五峰道:“玉蓮……”
白玉蓮接道:“我已由金二姑口中問明瞭內情,申伯父被你在酒中下毒,我娘也是栽誣逼死的,我不姓崔,我姓白。”
崔五峰道:“好大膽的丫頭,展翼,給我拿下。”
展翼站著沒有動,道:“怎麼了,你惱羞成怒了,是麼?”
崔五峰道:“想不到我把你養育長大,你竟然對我反目成仇。”
白玉蓮道:“你對我也談不上養育,不是我父親救我,十個白玉蓮也被你折磨死了。”
崔五峰道:“我賜你蓮園,供應你豪華的生活,難道這不是恩情?”
白玉蓮道:“那是我作殺手的代價,你不但害了我的父母,也把我推入了雙手血腥之中。”
崔五峰道:“早知有今天,當年我就該毀了你。”
白玉蓮冷笑一聲,道:“崔五峰,你承認了,是麼?”
崔五峰心中忽生警惕,道:“我承認什麼?”
申三娘嘆息一聲,道:“崔五峰,你破綻處處,早已露了馬腳,竟然是還不肯認帳。”
崔五峰冷笑一聲,道:“申三娘,玉蓮這樣對我,是不是你從中挑撥?”
申三娘道:“她知道比我更多,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派了當年幫你的兇手,作她的從奴,我知道你的用心,你不過是想要她們對你忠心,以便必要時暗中加害了玉蓮,但你忘了,她們也會洩漏隱秘。玉蓮問出了隱秘,處置了她們……”
崔五峰接道:“你胡說,她們不會……”
心中警覺是,話已經說漏了嘴。
申三娘冷冷接道:“崔五峰,你還辯麼?你說再笨的人,也瞧出你的偽裝了。”
白玉蓮道:“你不敢承認自己是兇手,可是心中害怕……”
崔五峰忽然冷靜了下來,笑一笑,道:“你們真的想知道內情麼?”
白玉蓮道:“你敢承認!”
崔五峰道:“為什麼不敢……”
仰天打個哈哈,道:“玉蓮,你對你的身世知道多少?”
白玉蓮道:“我娘是一位鏢師之女,被你劫鏢搶來的……”
崔五峰道:“嗯,我逼她成婚,才發覺她已經不是黃花閨女,而且,已有了身孕,那個孩子就是你。”
白玉蓮道:“這麼說來,金二姑招供的全是實話了。”
崔五峰道:“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一念仁慈,沒有殺了你,斬草除根。”
白玉蓮忽然間流下了兩行清淚。
申三娘卻冷冷接道:“崔五峰,你並不是不想殺她,也沒有一念仁慈,只是玉蓮生死這件事,在你眼中,不算回事,所以,你沒有放在心上,你不讓她死,只不過是為了折磨她娘,對麼?”
崔五峰冷冷說道:“我既已承認了,還有什麼不敢認賬,不過。有一點,我弄不清楚,她這一身精湛劍術,是跟什麼人學的。”
白玉蓮已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你一定想知道麼?”
崔五峰道:“我想不出來天下有什麼人,能教出你這麼一身劍法。”
白玉蓮冷冷說道:“我父親,他教了我一身劍法,也把他一身功力,轉授於我,然後,他死了,他有能力向你報復的,但他沒有。”
崔五峰道:“那又為了什麼呢?”
白玉蓮道:“為了我,也為了我娘,所以,他忍受了很大折磨。……”語聲一頓,接道:“崔五峰,我娘本來已經有了她心目中的情郎,但你卻硬迫她下嫁給你,這不是她的錯……”
申三娘接道:“玉蓮,他還不知道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你娘不是個怕死的人。”
白玉蓮道:“我想得到,她苟安偷生,只都是為了我。”
申三娘道:“現在,一切都明朗了,你準備如何交代?”
白玉蓮冷冷說道:“崔五峰,你親口招了供,就算你對我有一點養育之恩,但我也報答你不少,現在,得替我的父母報仇。”
崔五峰淡淡一笑,道:“玉蓮,你認為馭劍術,真能殺得了我?”
白玉蓮道:“試試看吧。”
崔五峰目光轉到展翼的臉上,道:“展翼,現在你準備對付她們哪一個?”
展翼道:“她們兩個,只怕我都對付不了。”
崔五峰笑一笑,道:“展翼,別忘了,你剛才吞服過的藥物。”
展翼道:“我知道,還有十二個時辰,但如我現在出手,很可能會立刻死於白姑娘的劍下。”
崔五峰道:“展翼,你的豪壯之氣哪裡去了?”
展翼淡淡一笑,向後退了兩步。
白玉蓮眉宇間,揚起了一抹殺機,冷冷說道:“崔五峰,你說,我是否該替父母報仇?”
崔五峰道:“應該。”
白玉蓮道:“好,那你就小心了。”
右手握住劍柄,緩緩向外拔了出來。
崔五峰吸一口氣,緩緩向後退了五步,凝神而立。
白玉蓮劍已出鞘,但卻遲遲沒有攻出。
展翼,申三娘,都知道白玉蓮的劍,確實已到了出手如電的境界。
這一擊,必將是石破天驚。
崔五峰的武功,一直是莫測高深,很少人看到過他出手。
每一次,他都帶了很多的從人。
這一次,崔五峰卻必須面對敵人。
崔五峰的右手伸進了懷中。
顯然,他是在取一件兵刃。
但他的右手一直沒有拿出來。
白玉蓮突然飛身而起。
寒芒一閃,直向崔五峰飛去。
只見崔五峰右手揚動,一片青綠綠的光花,飛了起來。
一陣金玉相擊之聲,白光、青芒,突然斂收。
凝目望去,只見崔五峰手中執著一片青玉牌,平胸而立。
白玉蓮長劍橫舉,神情間一片冷肅。
崔五峰淡淡一笑道:“很凌厲的劍勢,不過,卻未必能殺得了我。”
白玉蓮道:“我們還未分出生死。”
崔五峰道:“玉蓮,過去的事,都已成過去,重要的是未來,過去我也許真有對你虧歉的地方,但我希望以後,能夠有所補償。”
白玉蓮道:“補償,怎麼個補償法,我父母的性命……”
崔五峰接道:“玉蓮,你娘是自絕而死,就算你真有生身之父,他也許還在人間,何況你還可能是我的骨肉……”
白玉蓮厲聲接道:“住口。”
崔五峰道:“玉蓮,你想想,你已經在江湖上結下了很多的仇恨,……”
白玉蓮接道:“這都是你的安排,最好是我仇家遍地,使我無立足之地,然後,一切都聽你擺佈。”
崔五峰笑道:“你在江湖上製造了嫌怨,無法立足,放眼當今武林,能夠維護你的只有我崔家塢。”
白玉蓮道:“我出動仇恨之車殺人,那車中人是替你崔家塢作兇手,為你崔五峰除強敵,我可以對他們解說明白。”
崔五峰道:“你殺人數年,印象早已深入人心,就算有很狡利的口舌,也無法解說得情楚。”
白玉蓮道:“他們如是真的那樣愚蠢,我也不怕他們。”
崔五峰道:“就我所知,由少林、武當、峨嵋、青城四門合組的,仇恨之車搜殺隊,已經離此不遠了。”
白玉蓮道:“哦!就算他們找到了我,又能如何?”
崔五峰道:“他們研究你殺人的方法,研究你出沒的情形,聽說,他們已經研究出了一套對付你的辦法。”
白玉蓮道:“真有這件事?”
崔五峰道:“也許這一半天內,他們就找上崔家塢來,我為什麼騙你?”
申三娘道:“這個搜殺仇恨之車的組合,也是你崔五峰示意他們組織的了。”
崔五峰哈哈一笑,道:“大嫂,太看重小弟了,我還沒有這個威望,至少,是目前沒有。”
申三娘道:“以後呢?”
崔五峰道:“以後麼,那就很難說了。”
白玉蓮突然飛身而起,寒芒一道,直射過去。
崔五峰拔劍一揮,全身布起了一片光幕。
但聞噹的一聲,震開了白玉蓮一劍。
崔五峰冷笑一聲道:“玉蓮,你自恃劍法高明,但卻未必能夠殺得了我。”
白玉蓮道:“聽說你這些年,潛研了一種奇異的武功,不知是什麼高明的武功,何不施展出來,讓我們見識一下。”
崔五峰道:“丫頭,我不願與你為敵,但老夫決不怕你,你如執迷不悟,那就別怪老夫手下無情了。”
白玉蓮的答覆是手中之劍,一連攻出了七七四十九劍。
四十九劍綿連成一串劍芒,有如一劍。
崔五峰果然不同凡響,橫劍擊擋,封開了四十九劍。
白玉蓮收住劍勢,向後退了兩步,道:“你的劍法不錯。”
崔五峰道:“玉蓮,老實說,你未必能吃得住我,我這些年,閉關苦修,就是要防你的馭劍術。”
白玉蓮道:“你練成了麼?”
崔五峰道:“我沒有練成馭劍術,不過,我練成了抗拒馭劍術的劍法。”
白玉蓮道:“哦!有這等事。”
崔五峰道:“不信,你可以試驗一下。”
白玉蓮道:“其實,你就是不說,我也要試驗。”
崔五峰笑一笑道:“玉蓮,有一件事,咱們先商量一下如何?”
白玉蓮道:“什麼事?”
崔五峰道:“如若你一擊,傷不了我呢?”
白玉蓮道:“還有第二擊,第三擊,直到我殺了你為止,或是你殺了我。”
崔五峰道:“這個倒是不必了。”
白玉蓮道:“殺父母的仇恨,不共戴天,我不殺你,何以對得起他們九泉下之靈。”
崔五峰淡淡一笑道:“直接害死你母親的是申老大,他死了,他的遺孀還在,夫仇妻償,你應該找她算帳。”
申三娘道:“這種人就是這個樣子,要他認罪,只有一個辦法?”
白玉蓮道:“什麼辦法?”
申三娘道:“他自己覺到了要死的時間,其言才善,其言才真。”
崔五峰冷笑一聲,道:“申三娘,老夫一直不願和玉蓮翻臉。鬧成誓不兩立之局,並非是怕她……”
申三娘道:“那是為什麼?”
崔五峰道:“因為,我養了她十幾年,總是有情,何況,我無兒無女。”
申三娘道:“這麼說來,你是把玉蓮當作自己的女兒看了?”
崔五峰道:“事實上,她就是我的女兒,我怎會不把她當作女兒看待?”
申三娘冷冷說道:“崔五峰,你臉皮當真是厚的可以,有關你的諸般陰謀、詭計,早都已經拆穿了,你竟然還敢說出這等無恥之言。”
崔五峰冷笑一聲道:“申三娘,你敢如此對我無禮,是不是沾了玉蓮的光……”
申三娘道:“你是說,我們要玉蓮保護我們?”
崔五峰道:“怎麼,難道你還不想承認。”
申三娘道:“承認與否,無關緊要,至少,我們本身都有自己的造詣,用不著要玉蓮來保護我們。”
崔五峰道:“申三娘,放開玉蓮,咱們決一死戰,我可以讓你三招。”
白玉蓮急急說道:“大娘,別上了他的當,受了他的騙,他在分化我們。”
崔五峰冷冷一聲道:“玉蓮,我一直在讓你,難道你真要逼我拚命麼?”
白玉蓮道:“不錯,我要逼你拚命,事情既已擺明了,咱們今日最好能拚個生死出來。”
崔五峰目光突然轉到展翼的身上,道:“你聽到了?”
展翼道:“聽到了,在下聽得很細心,每一句話都聽得很清楚。”
摧五峰道:“他們有兩個人,你選一個吧。”
展翼道:“選什麼?”
崔五峰道:“選一個敵手,白玉蓮或是申三娘,任你挑一。”
展翼笑一笑道:“我無法抗拒白玉蓮的馭劍一擊,也無法抗拒申三孃的高明武功,想想看,只好看你們動手了。”
崔五峰咬牙說道:“展翼,你當真不要命!”
展翼道:“他們如果殺了你,我可以由你身上找到解藥,如若他們非你敵手,我也可幫他們逼你交出解藥,再說,你如真的勝了,一切都成空幻,我不相信,你還會救我性命,因為,那時間,我在你崔五峰的心目中,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
崔五峰道:“想不到啊!我竟帶一個敵人跟在後面。”
展翼笑一笑,道:“為什麼不說,你待人的手法,太過殘酷。”
崔五峰道:“哦!展翼我早該想到的,你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說的話未必算數。”
展翼微微_笑道:“崔五峰,現在,好像已經不是口舌之利,可以解決的事了。”
崔五峰道:“哦!”
展翼道:“我想,這時刻是拚命的時間了。”
白玉蓮冷冷說道:“你再接我一劍試試。”
忽然飛身而起,人劍合一,化一道白光,直射過去。
崔五峰手中之劍,疾轉如輪,全部隱入一片劍幕、光芒之中。
那飛擊的白光,雖然往返衝擊,但卻一直沒有辦法衝破那嚴密的光幕。
雙方相持了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
那衝擊劍幕的白光,突然斂收。
崔五峰退回了原位。
只見她臉色蒼白,顯然,這一次衝擊,用了很大的氣力。崔五峰也收住了那些繞身劍罡,現出了形貌。
只見他臉上有著微微的汗珠。
顯然,雙方這一陣往返衝殺,彼此之間,都感到十分吃力。
崔五峰吁了一口氣,道:“玉蓮,你不能殺我,這算不算證明了?”
白玉蓮回顧了申三娘一眼,申三娘微微點頭。
展翼突然快步衝到了崔五峰的身前,道:“崔五峰,在下領教幾招。”
右手一揚,迎面拍去。
崔五峰道:“白玉蓮尚且無法傷我,何況是你展翼。”一閃身避了開去。
展翼雙掌齊揮,連綿攻出,一口氣攻出了四十九掌。
崔五峰手中執著寶劍,但卻一直不肯還手,以靈動奇奧的身法,避開了四十九掌。
展翼四十九掌綿連攻出之後,攻勢微微一挫。
崔五峰哈哈一笑,道:“展翼,武功有三重境界,你的成就,只不過是第二重境界罷了。”
展翼淡淡一笑,道:“你怎麼不還手。”
崔五峰道:“本座如若還手,你就無法接下三招。”
展翼道:“崔總寨主,何不試試?”
崔五峰怒道:“找死!”突然攻出一招。
他手中有劍,但卻未用劍攻出,攻出的是一掌。一股強厲掌風,排山倒海一般,湧了過來。
展翼足踏子午椿,奮起右臂,竟然硬接下了一掌。
兩股強猛的內力,在兩人之間,擲起了一股強猛的旋風。
勁風向四外激盪,申三娘和白玉蓮,都感覺到了那股逼人的氣勢。
掌風也飄起了崔五峰和展翼的灰袂。
兩人,就這樣對了一掌。
崔五峰未能前進一步,展翼也站在原地未動。
有些意外的,掠了展翼一陣,崔五峰緩緩說道:“好武功,本座倒是有些小覷了你。”
展翼道:“崔五峰,現在,咱們之間,只有兩條路好走了。”
崔五峰道:“那兩條路?”
展翼道:“第一,你交出解藥!還我自由,第二咱們在此一決生死。”
崔五峰冷笑一聲,道:“你決心背叛我了?”
展翼道:“我不喜讓你控制的太緊,老實說,咱們是友,是敵,我自己還未作最後的決定。”
崔五峰低聲道:“展翼,你表現出了驚人的武功,目下,該是你一個最好機會了。”
崔五峰怔了一怔,道:“什麼機會?”
崔五峰道:“向玉蓮求親的機會。”
展翼微微_笑道:“總寨主,我先要找回自己的性命。”
崔五峰道:“哦!一定先要得到解藥才算了?”
展翼點點頭,道:“對!我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之後,才能再作他圖。”
崔五峰道:“解藥不在我的身上。”
展翼道:“那咱們只有打一個同歸於盡了。”
突然出手而攻,左掌右指,掌拍指點,攻勢凌厲無匹。這時,展翼才用出了自己的真正本領,全力施為。他的成就,不但超過了崔五峰的意料之外,而且,也出了申三娘和白玉蓮的意料之外。
崔五峰掌指齊出,一口氣接下了展翼一十八掌,和二十七招的攻勢。
這兩人動手一戰,都是硬碰硬的武功,有時間,掌力接實,崔五峰穩站不動,展翼卻常常被迫的向後退出一步。
在內功的深厚上,顯然是,展翼落後了一籌。
但展翼掌指的奇奧變化,絕對不在崔五峰之下,有些時間,反而更為靈活一些。
這就使雙方暫時保持了半斤八兩的平衡。
兩人電光石火一般的搏殺,轉眼間,已過百招。百招之拚,仍然保持了一個不勝不敗_之局。
申三娘緩步衝了上來,大喝一聲,道:“崔五峰,我還道你這些年,練成了什麼驚人絕技,但看上去,也不過平平如此而已。”
崔五峰道:“你要助拳。”
申三娘道:“崔家塢一向講究、暗殺、群襲,我們三個人合攻你,也是於心無愧。”
崔五峰仰天打個哈哈,道:“你們聽著,真正對我構成威脅的,只有玉蓮一人,老實說,你大嫂和展翼聯手,也未必是我的敵手,反而將激起了我的殺機。”
申三娘道:“崔五峰,我們就是要看你真實的本領,你最好不要保留什麼。”
崔五峰冷冷說道:“我不想殺你們任何一個人,但也別把我,逼的太緊,如是逼的非要殺人不可時,我也一樣會殺人。”
展翼接道:“崔五峰,同樣的,我們也有殺手沒有施用出來,大家都還不到拚命的時間。”
崔五峰道:“你準備拚命?”
展翼道:“我如無法取到解藥,只有拚命一途了。”
崔五峰道:“你一定要解藥……”
展翼道:“不錯。”
崔五峰突然一個轉身,飛躍而起。
只聽白玉蓮厲聲喝道:“站住。”
劍化一道白光,直衝過去。
對白玉蓮的凌厲劍勢,崔五峰實在有些畏懼,急急拔劍一擋。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崔五峰硬被一劍擋住。
這時,白玉蓮、申三娘、展翼,已然布成了合圍之勢。
展翼神光肅然,臉上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紅光。
崔五峰心頭一震道:“展翼,我如交給你解藥,你如何為老夫效力?”
展翼道:“解藥如是不假,就放你離開此地。”
崔五峰道:“你說話,能夠作得主麼?”
展翼道:“你要……”
崔五峰道:“我要申大嫂和玉蓮姑娘,接一句話。”
申三娘道:“放你離開。”
白玉蓮道:“他們兩位說了都算。”
崔五峰哈哈一笑,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解毒的藥物,道:“服下這個試試。”
展翼接過藥物,道:“試試,不一定是對症之藥了。”
白玉蓮緩緩平置長劍,微閉雙目。
申三娘也橫移幾步,攔住了崔五峰的去路。
展翼道:“崔五峰,如若這藥物是假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用內功,控制著,不讓毒性發作,然後,我會和你同歸於盡。”
崔五峰四顧了一眼道:“你們三個人,如是一起出手,在下真還不好招架了,所以,我不願冒這個險。”
展翼道:“那是說,這解藥是真的了?”
崔五峰道:“你何不吃下試試。”
展翼服下了解藥。伸動了一下雙臂,暗中運氣一試。果然,這是對症之藥。
崔五峰睜開了雙目,道:“展翼,毒性如何了?”
展翼道:“消退了。”
崔五峰道:“你答應我的事,作不作得了主?”
展翼道:“你可以走了。”
崔五峰哈哈一笑,道:“玉蓮,你真的要放我離去?”
白玉蓮道:“展兄答應你了,我不能使他為難。”崔五峰笑一笑道:“展翼,你留在這裡,還是跟我一起回去?”
展翼道:“至少,我要和他們說幾句話,再回崔家塢。”
崔五峰道:“好吧!我等你,明日午時之前,你隨時可以回去,過了午時,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申三娘道:“崔五峰,你快些走吧!別要我們改了主意。”
展翼道:“總寨主好走,在下不送了。”
崔五峰道:“不用客氣……”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望著崔五峰的背影而去,申三娘輕輕嘆息一聲,道:“玉蓮,你真的殺不了他?”
白玉蓮道:“他不知練成了什麼武功,劍氣十分強勁,我和他觸接了幾次,感覺到劍勢受到了強大的阻力,所以,我沒有全力施展。”
展翼道:“姑娘,現在,也不是殺死崔五峰的時間。”
申三娘道:“殺人還要選時間?”
展翼道:“對!嚴格點說,崔五峰現在真殺不得。”申三娘道:“為什麼?”
展翼道:“第一,崔家塢中現在有很多的人手,除了崔五峰
外,誰也無法把他們團結起來。”
申三娘道:“他死了,豈不是變成了一盤散沙,咱們正好分途截殺。”
展翼道:“不行,這些人如若星散入江湖之中,那可是一樁很大的麻煩事了。”
申三娘道:“那不是更好麼?”
展翼道:“‘唉!他們分散息隱,咱到那裡去找他們,想想看,這班人為非作歹貫了,絕對不肯安分,那時,再想把他們找出來,那可是一樁不大容易的事了。”
申三娘道:“展翼,這我就不懂了,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除了崔五峰,再分頭對付他們,至少對咱們輕鬆一些。”展翼道:“除非白姑娘的飛劍,真能殺人於十丈之外,成了劍仙的等級,崔家塢中,潛藏的力量,絕對不可忽視,崔五峰不死,這些人還聚在一處,而且,他們互相對立,如咱們殺了崔五峰,那就有兩個結果,一個是使他們分散,一個是使他們團結起,一致對抗咱們。”
當下,把在崔家塢中的見聞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申三娘道:“你說,那個幽靈堂主,也形成了一股實力?”
展翼道:“幽靈殺手,都在他控制之下。”
申三娘道:“崔五峰一點也不知道麼?”
展翼道:“莫奇在表面上很馴服,而且,他和古如蘭衝突的很厲害,大有勢不併存的味道,我想,崔五峰也許是真的被蒙了過去。”
申三娘道:“古如蘭,背後有一個古氏家族撐腰,仗著她那一身毒物,幽靈堂主莫奇,有一批幽靈殺手,但崔五峰呢,他自己難道真的沒有直接控制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