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幽靜的跨院,一主兩廂。
桑木示意李三奇把鐵大鵬放在木床上,低聲道:‘試試看,能不能使他醒過來,萬一不能,貧道再去向仙女門主求藥。’
李三奇沉吟了一陣,道:‘道長,我想……’
桑木搖搖頭,道:‘不要想,也不用說,我會找時間跟你們談。’
說著,伸手扶起了鐵大鵬。
李三奇本精醫理,立刻出手點了鐵大鵬三處穴道。
鐵大鵬睜開雙目,但只睜了一下,立刻又閉上了眼睛。他似乎很疲勞。
李三奇道:‘傷得很重,如若沒有適當的藥物,只怕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去療養。’
桑木道長沉吟了一陣,道:‘你們先替鐵大鵬穩住傷勢,我去瞧瞧黃鎮山的傷勢如何?’
任天豪低聲道:‘道長,你真要依附於仙女門中?’
桑木微微搖頭,口中卻說道:‘咱們必須要很忠誠地效忠仙女門,聽命於羅總護法。’
李三奇一面點頭,一面高聲說道:‘那是當然,咱們既然答應了,一定要盡力效忠。’
三個人,用眼光交換心聲,口裡說的,卻非由衷之意。
只聽一個朗朗笑聲傳了過來,道:‘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隨著說話之聲,羅統緩步行了進來。他目光一掠三人,接道:‘你們要記住,客座護法在本門之中,雖有相當的身份,但卻不是一個獨立的單位,你們必須聽命於我。’
桑木的神態很恭謹,連連應是。李三奇和任天豪,也都表現出奉命維謹的神情。
羅統最喜歡別人敬重他,表現出一副恭謹的樣子。很滿意三人的恭順,哈哈一笑道:
‘本門中有一種療治傷勢的聖品,我可以賜給你們一粒。’
李三奇道:‘多謝總護法。’
羅統大模大樣地點點頭,由身上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笑道:‘這一粒丹丸用水沖服下,稍微再為他活動一下血脈,讓他熟睡一覺,就差不多了。’
李三奇接過藥丸,瞧了一眼,立刻給鐵大鵬服下。已經有些暈迷的鐵大鵬,服下那粒藥丸片刻之後,原本蒼白的臉色,很快地泛起了血色。李三奇卻迅快出手,為鐵大鵬推拿穴道,暗中卻點了他的睡穴。他心中明白,如若鐵大鵬醒了過來,必會阻攔風塵三俠投入仙女門中。
桑木道長似有意若無意地擋在羅統的前面。
但羅統仍然忍不住問道:‘鐵大鵬這個人寧斷不彎,不知道願不願投入仙女門中?’
桑木道長道:‘這件事,不勞總護法費心,貧道自會安排。’
羅統這個人神情冷漠,看上去,很難相處,但卻喜歡戴高帽子,只要稍微用心一些,這個人就很容易應付。口見他點點頭,道:‘好!這件事交給你了,如若鐵大鵬不肯答允,那就把他殺了。今天晚上給我消息。’
桑木道:‘總護法放心。’
羅統轉身緩步而去。
桑木輕籲一口氣,低聲道:‘李兄,風塵三俠在江湖上的聲譽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先保住性命。你們最好說服鐵大鵬投入仙女門。’
李三奇示意任天豪到門口監視,嘆息一聲,道:‘道長,咱們投入仙女門中,又能如何呢?’
桑木道:‘保存實力。’
李三奇道:‘道長,我看仙女門對咱們根本就不相信,他們不會太放任咱們的。’
桑木苦笑一下,道:‘李大俠,也許你還不太知道,玄女殿中那幾個人,都可以很輕易地取去咱們性命。’
李三奇這:‘道長是不是有什麼計劃不便說出來?’
桑木道長沉吟了一陣,道:‘李大俠,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鐵老大的事,你們一定要說服他才好。’
李三奇道:‘很難啊,很難。’
桑木臉色一變,道:‘有沒有別的辦法,使他不反對?’
李三奇道:‘有,就是不讓他清醒過來。’
桑木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這個,如是別無良策,那也就只好如此了。’轉身快步而去。
任天豪低聲道:‘二哥,我實在有些想不明白。以桑木道長在江湖上的聲望,和武當派強大的實力,如能招集人手放手一拼,也不失一代名宿氣度,何必苟活於仙女門下,這不但使他的盛名玷汙,也使武當蒙羞。’
李三奇低聲道:‘老三,有一句俗話說,能大能小是條龍,只大不小是條蟲。我仔細想了,覺得桑木道長這番措施沒有錯,咱們不能蠻幹。’
任天豪道:‘二哥,也許小弟受了大哥的影響,我總覺得,正邪之間,很難兩立。再說,苟且偷生,依人作嫁,靦顏事敵之事,我們也作不出來。’
李三奇道:‘老三,忍辱才能負重,目下的局勢,似乎是……’突然住口不言。
一陣步履之聲,隨著行進來了無影劍嶽湘。他仍是一襲藍衫,神情很嚴肅,直行到鐵大鵬仰臥的軟榻前面,看了一陣,低聲說道:‘他傷勢如何?’
李三奇道:‘很沉重。’
嶽湘道:‘兩位作什麼決定?’
任天豪道:‘我們很為難,如若不就範,就很可能誤了大哥的性命。’
嶽湘道:‘任兄,兄弟現在知道的事情並不太多,不過,仙女門實力強大得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還是先救鐵老大要緊。’
任天豪道:‘要救鐵老大,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們投入仙女門中。’
嶽湘低聲說道:‘李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據我所知,仙女廟中已經有了行動,諸位留下來,三五天內,也許就會看到很多的奇事。’
李三奇道:‘什麼奇事?’
嶽湘道:‘好像他們要籌備一大批銀子。’
李三奇點了點頭,道:‘嶽兄,桑木道長都是別有用心地留下來,難道,青蓮子就瞧不出一點頭緒嗎?’
嶽湘道:‘我到了這裡之後,才覺得這裡有著很高才慧的人物在幕後主持,我想人家早已對咱們懷疑了。但他們充滿自信,就算明知你是臥底的人,也把你留下來,他們自覺是一座洪爐,不論是頑鐵、黃金,都會把你熔化其中。’
李三奇道:‘所以,他們不怕敵人投過來?’
嶽湘道:‘這是在下的看法,我有這種感覺,也是從他們口氣中隱隱聽出這些內容。’
任天豪道:‘這只是你自己想的,他們沒有告訴過你嗎?’
嶽湘道:‘有些事,是用不著人家說明的,只要從他們的舉止、口氣間就可以看出、聽到一些內情了。’
李三奇道:‘我跟老三倒是可以隨機應變,但老大這個性格,絕難忍受,他是那種人,我們無法阻止。你來得正好,在下有幾件事正想託付嶽兄,我們對桑木道長還是無法相信得過,只好託付嶽兄了。’
嶽湘道:‘聽你口氣……’
李三奇道:‘是遺言,我們相交很多年,我知道老大,他如一旦清醒,必然會出手,我也明白,我們三人,一定會戰死在此地,所以我必須把胸中的一些隱秘告訴一個我信得過的人。’
嶽湘道:‘李兄,這作法,兄弟很不同意。’
李三奇道:‘我知道,我和老三,也不一定願做,但我們沒有法子。風塵三俠一向生死同命,我們總不能丟下老大不管,說不得,我們只好要名在身不在了。’
嶽湘道:‘李兄,這件事……請你再想想,這時刻,放手戰死,不過是徒稱一快而已。’
李三奇道:‘嶽兄,鐵老大就是那種寧斷不彎的人,我們有這樣的一個老大,那就只有跟著他生死相從了。’
嶽湘道:‘事實上,鐵大鵬的想法,也許很有道理。他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會留給後人無限的崇敬,你們和他相處數十年,自然認識比我深刻了。’
李三奇低聲道:‘嶽兄弟,現在咱們不談這個,我要告訴你兩件大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最好別給另外一個人知道。’
嶽湘心中暗道:奇怪呀!什麼事?他竟然不讓鐵老大和任天豪知道,卻要告訴我。心中念轉,口中說著:‘在下洗耳恭聽,你說吧!’
李三奇用極低的聲音,只有兩個人可以聽見的語氣,說出了幾句話。嶽湘聽得神色凝重,顯見是極端重要的事。
李三奇苦笑一下,道:‘聽到了嗎?用不著我再說一遍吧?’
嶽湘道:‘用不著,在下聽得十分清楚。’
李三奇道:‘好!這我就放心了,你的才智武功高我很多,想必會處置得很好的。’
嶽湘道:‘我會盡力而為,不過,我還是要勸李兄一句話,能夠保下性命,最好還是不要作無謂的犧牲。’
李三奇道:‘鐵老大清醒之後,我們盡力勸他,但說服他的機會不大。’
這時,桑木道長急急地奔了進來,他來得極快,快得連任天豪都來不及發出他的暗號。
李三奇回顧了桑木道長一眼,道:‘什麼事?’
桑木望了望嶽湘,道:‘鐵大鵬醒了沒有?’
嶽湘轉身行了出去。
望著嶽湘遠去的背影,李三奇緩緩說道:‘道長,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嗎?’
桑木道長道:‘有,教主要召見貧道和三位。’
李三奇苦笑一下道:‘鐵老大還沒有醒過來。’
桑木道:‘這就是貧道來和兩位商量的原因了。’
李三奇道:‘道長的意思是……’
桑木接道:‘如若鐵老大不肯合作,不知兩位要作何打算?’
李三奇道:‘咱們三兄弟生死同命,他如不肯合作,咱們只好放手一戰了。’
桑木道:‘你可知道,完全沒有取勝的機會。’
李三奇道:‘我明白,但我們總不能撇下鐵老大不管。’
桑木低聲道:‘死,並不可怕,以貧道的為人,也是寧願戰死,但我卻屈從於仙女門中。
我們希望你和任天豪能留下來。’
李三奇道:‘我們的意思,是說,除了你道長之外,還有別的人?’
桑木點點頭。
李三奇道:‘事情似乎是十分複雜?’
桑木淡淡一笑,道:‘也許,我們都要犧牲,不過,不是現在。’
李三奇道:‘我還是不太瞭解道長的意思。’
桑木道:‘我的意思很明顯,毒蛇噬臂,壯士斷腕,如是鐵老大絕對不肯屈從,那就叫他永遠別清醒過來。’
李三奇呆了一呆,道:‘殺了他?’
桑木道:‘有一種手法,可以讓他永遠昏睡下去。’
李三奇搖搖頭道:‘道長,如若鐵老大真的阻礙了什麼,你何不讓我們放手一拼,至少,也可以拼倒對方几個人。’
桑木道:‘那無濟於事,我們在此的人手已不多,兩位再戰死,豈不是實力太弱,再說,和三位動手的,可能就是貧道了。’
李三奇沉吟不語。
桑木道:‘貧道匆匆來此,就是希望兩位同意試行說服鐵大鵬,李大俠,忍辱才能負重,我們個人不足惜,但如因此誤了江湖大事,那豈不是百死莫贖嗎?’
李三奇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桑木道:‘半個時辰左右。’
李三奇道:‘好!咱們試試看。’伸手拍活了鐵大鵬被點的穴道。
鐵大鵬已服過藥物,傷勢好轉,穴道已解,立刻睜開了雙目,道:‘這是什麼地方?’
掙扎著坐了起來。
李三奇沒有阻止,卻緩緩說道:‘咱們還在仙女廟。’
鐵大鵬道:‘走,離開這裡。’
桑木冷冷說道:‘鐵大俠,如是能走,李大俠早就帶你走了。’
鐵大鵬搖搖頭,道:‘老二,你們沒事吧?’
桑木道:‘他們是生是死,卻在等待著你的決定。’
鐵大鵬道:‘哦,道長,可否說明白一些?’
桑木道:‘你受傷不醒,仙女門給了你療傷金丹,而且,要李三奇和任天豪照顧你的傷勢。’
鐵大鵬四顧了一眼,然後道:‘我記得。’
桑木道:‘現在,你傷勢好了,但必須留在仙女門中擔當客座護法。’
鐵大鵬怒道:‘胡說,你這牛鼻子老道,自己晚節不保,還要拖我們下水!’
桑木淡淡一笑,道:‘你已經證明了,風塵三俠,很難有闖出去的實力,要知意氣用事,不但害了你,而且,還連累了你兩個兄弟。’
鐵大鵬道:‘風塵三俠都是鐵錚錚的漢子,大義所在,生死不計。’
李三奇低聲說道:‘老大,目下情勢,戰死無益,留下來,保住有用之身,日後,我們才能有所作為。’
鐵大鵬搖搖頭,道:‘老二,多少人,就是為了要保有用之身,屈膝事敵,開始時,他們也許真有打算,日後再行反正,可是時間消長,磨去了他們的壯志,就那樣苟安下去,老二,咱們寧叫名在人不在,死得轟轟烈烈,給別人作個榜樣,振一振江湖道氣。’
李三奇默然無語。
桑木道:‘風塵三俠的生死,並非江湖大事,鐵大俠,別想得太如意了。’
鐵大鵬冷笑道:‘道長,你是武當名宿,江湖上很敬重你,我們兄弟,也對你仰慕得很,可是,你的……’
桑木低聲接道:‘鐵大俠,不要太為自己打算,求仁得仁,揚名江湖,那不是真的完美,要為別人想,要往大處看,只要俯仰無愧天地,又何在乎是否留得俠名呢?’
鐵大鵬怔了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桑木接道:‘三位必須保往性命,準備作更有價值的犧牲。’
鐵大鵬輕輕籲一口氣,道:‘仙女門真是這麼難鬥嗎?’
桑木道:‘鐵大俠,我已是花甲老人,數十年深山靜修,老實說,我已對生死事不放在心上。’
鐵大鵬道:‘道長,把話說清楚,這種糊糊塗塗的事,在下向所不為。’
桑木道:‘我們的時間寶貴,貧道以後一定為你詳細地解釋,定當使你滿意就是。’
鐵大鵬道:‘不,道長如是不把事情說清楚,只怕咱們很難答應道長。’
桑木望了李三奇一眼,道:‘說服鐵老大,看來,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們兩位是否決定了?’
李三奇道:‘大哥仍是有商量的餘地,道長何不再和他商討一下。’
桑木嘆息一聲,道:‘鐵大鵬,貧道明白點說吧,我們必須要你附在仙女門中才能生存下去,目下的形勢,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死,一個是活,我們必須活下去才行。’
鐵大鵬道:‘苟安偷生和光榮一死,風塵三友會選擇死亡。’
桑木道:‘你可以死,但李三奇和任天豪卻希望留下性命。’
鐵大鵬回顧了李三奇和任天豪一眼,道:‘你們都已經決定了?’
李三奇道:‘不……不,咱們等大哥決定。’
鐵大鵬道:‘決定什麼?’
李三奇道:‘決定是不是要投入仙女門中。’
鐵大鵬忽然嘆了口氣,道:‘老二,我不是不明白桑木道長的意思,不過,我不是那種會動權術的人,而且,我生俱的性格,無法隨機應變。’
李三奇道:‘大哥,我們兄弟生死相隨,你決定了什麼,我們就遵從什麼。’
桑木神情肅然,冷冷地望著李三奇。
鐵大鵬苦笑一下,道:‘道長,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桑木道:‘好,你說。’
鐵大鵬道:‘你們投入仙女門中是真的還是假的?’
桑木道:‘假的。’
鐵大鵬點點頭,道:‘好,老二、老三,你們跟著桑木道長,大哥先走了。’突然飛躍而起,直向牆上撞去。
桑木道長似是早已有準備,右手一伸,擋住了鐵大鵬,道:‘你準備就這樣一死了之?’
鐵大鵬道:‘我知道自己的性格,絕對無法適應。’
桑木道:‘風生三俠情同兄弟,你如一死,只怕李老二和任天豪都無法活得下去。’
鐵大鵬道:‘老二、老三,他們倆適應能力強我很多,事情如若說明白了,我相信他們可以活得下去。’
桑木道:‘鐵大俠可否苟且活幾天,見識一下仙女門中的情形之後,再作決定?’
鐵大鵬道:‘要我看什麼?’
桑木道長道:‘今晚二更時分,仙女門主要為我們這些客座護法舉行一次夜宴。明裡是歡宴我們,事實上,卻是向我們展示他們的實力。藉此給我們一個警告。’
鐵大鵬道:‘我明白了,這是一種懾服。’
桑木道長道:‘你明白就好,貧道這一大把年紀了,死而何憾,但我卻忍辱活了下來,我不是為了個人活著,而是為了武當派。’
鐵大鵬道:‘道長,我對是非的看法一向耿直,我擔心無法幫助你們,反而會壞了你們的大事。’
桑木道:‘山川河流,都會變遷,何況是人,你如能用心體會出目下的形勢,你就會改變自己了,不過,變的不是你的本質。只是你的外在。’
鐵大鵬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多謝指教,在下明白了。’
桑木道:‘好,鐵大俠能夠改變了觀念,使貧道放心不少,我是客座護法的總領,你們風塵三俠,卻是我所率領人手中的主力之一。’
鐵大鵬道:‘道長,客座護法中有多少人?’
桑木道:‘沒有限制,多多益善,眼下只有九個人?’
鐵大鵬道:‘仙女門是不是要我們替他們打天下?’
桑木道:‘不錯,但我們卻別有用心,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很真誠的合作,雙方面各有打算。’
鐵大鵬道:‘我明白了。’
桑木道長道:‘只要你本性不失,就可以出汙泥而不染,貧道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望著桑木道長消失去的背影,鐵大鵬輕輕吁了一口氣,道:‘老二,桑木道長本是武林中受人敬重的名宿,想不到,現在竟然會做了仙女門中客座護法總領。’
李三奇道:‘大哥,我看,他內心之中,定然有著說不出的苦惱。’
鐵大鵬點點頭。
今夜月華似水,夜空萬里無雲,晚風送爽。
仙女廟中,一座庭院中,擺了三張長條案。三木案上,卻鋪著雪白的布單,條案後,擺著木椅。
桑木道長帶了風塵三俠、黃鎮山,及兩個身著灰衣勁裝,兩個穿著長衫的文士。鐵大鵬打量了四個人一眼,竟然都不認識,不過,他們的年紀,都不太大,都在三十左右的歲數。
他們一行數人在西首一條長案後面坐了下來。
居中的一條木案較短,只設了五個座位。東西兩側,條案很長,後面,各擺了九張木椅。
條案上,早已擺好了香茗細點。九個衣著一同的人魚貫而出,坐在東首木案。片刻之後,四個人護擁著仙女門主,緩步而出。
仙女門主青蓮子裝束已變,一身白衣,發挽宮髻。四個隨護之人,是嶽湘、羅統、湘西鬼王、九陰鬼母。青蓮子入座之後,四大神女也突然出現,並肩兒站在了青蓮子的身後。
鐵大鵬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打量對面九個人,希望能認識一兩個。但很失望,以風塵三俠在江湖的見聞之博,竟然連一個人也認不出來。不過,鐵大鵬卻是發覺了對面九個面目森冷的人,可能都戴了人皮面具。
青蓮子今晚上看起來,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清雅之美,但她神情肅然,清雅之中,有著一股凜然的尊嚴。
李三奇心中暗道:‘嶽湘這小子有一套,看來他已得到了青蓮子的信任。’
青蓮子目光轉動,四顧一眼,道:‘桑木道長,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桑木道長道:‘回門主的話,貧道幸未辱命,已說服了風塵三俠。’
青蓮子目光一掃鐵大鵬等三人,道:‘好!風塵三俠都很不錯,你能說服他們,增強了本門不少實力。’
桑木道:‘門主誇獎。’
青連子點了點頭,目光環顧了全場一眼,道:‘本門已真正在江湖上出現,我們急需的是一筆龐大的財富,才能在江湖上展開行動。’說著,她目光轉向東面首座上一個穿著藍衣的中年人,道:‘王總巡查,你有什麼成就?’
藍衣人站起身子,道:‘屬下奉命籌款,已籌得紋銀三十萬兩。’
青蓮子道:‘三十萬兩銀子雖然不少,但對本門的龐大用度而言,還嫌不足。’
藍衣人道:‘屬下繼續籌措,三個月內,當籌足百萬之數。’
青蓮子微一頷首,又轉向桑木道長,道:‘道長準備先為本門立一件什麼功勞?’
桑木道長道:‘對本門中事,貧道知道的不多,門主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青蓮子道:‘好!諸位去替本門去消滅幾個人。’
鐵大鵬心頭震動,忍不住道:‘消滅什麼人?’
青蓮子淡淡一笑,道:‘鐵大鵬,我會告訴桑木道長,你如有什麼疑問,請問他就是。’
鐵大鵬暗暗籲一口氣,閉上嘴巴。李三奇和任天豪一直擔心他會發作,但他竟然忍了下去。
桑木道長道:‘門主可否作進一步詳細的指示?’
青蓮子道:‘我告訴你一個地方,你們明天上午出動,對他們展開圍擊。’
桑木道:‘請示門主,都些都是什麼人,門主可否指示一二?’
青蓮子笑道:‘到時間,你們會見面,道長自然明白了。’
桑木道:‘我們全體出動呢?還只是出動部分人手?’
青蓮子道:‘道長率領的客座護法,全數出動,因為,對方也不是很容易對付的人,所以,你們要花費一番心血。’
桑木道長道:‘貧道遵命。’
青蓮子笑一笑道:‘好!等你們建了第一次功勞之後,我會給你們一些獎賞,現在,你們先去休息吧。’
桑木道長站起身子,單掌當胸一立,道:‘貧道告退。’於是,帶著所有的客座護法,快步而去。並隨同風塵三俠行入了鐵大鵬的居室內。
鐵大鵬面色冷肅,不待桑木開口,已冷冷說道:‘道長真要替他們殺人?’
桑木道長道:‘這是一次很冷酷的考驗,我想,她的目的,不在乎我們去殺那些人,只是要我們證明一下,我門是否願去?’
鐵大鵬道:‘道長,這不是口頭上幾句話,而是血淋淋的搏殺。’
桑木點點頭道:‘我知道,貧道也正為此而困擾……’
鐵大鵬道:‘道長可知道,我們要去殺的是什麼人呢?’
桑木道:‘不知道,不過,單憑想像,那一定是正大門戶中的人物了。’
鐵大鵬道:‘那麼,道長作何打算?咱們總不能殘殺同道吧?
這數十年的奔走得來的聲譽不易,怎能一點都不珍惜呢?’
桑木道長道:‘鐵大俠,貧道覺著,咱們如是必在兩害之間選擇其一,鐵大俠有何高見?’
鐵大鵬道:‘兩害相權取其輕。’
桑木道:‘對!事到臨頭,這利害輕重就要鐵大俠抉擇了,貧道告退了。’
望著桑木道長的背影,鐵大鵬皺皺眉頭,道:‘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李三奇道:‘沒有啊!’
鐵大鵬道:‘桑木道長該和咱們仔細商量一下的,但他卻突然走了。’
李三奇道:‘大哥為人太過耿直,所以在用謀方面,都不便和你詳細商量。’
鐵大鵬道:‘看來,太過耿直的人,也不太好。’說完沉思不語。
人處矮簷下,鐵大鵬不得不很認真地想一想自己的處境了。
李三奇、任天豪,相互望了一眼,兩人也悄然而退。
桑木接到了仙女門主的令諭,而且,奉派傳令的竟是嶽湘。
桑木道長對嶽湘的事,全不瞭解,只有恭謹地奉命行事。他帶了風塵三俠和黃鎮山一行五人,近午時離開了仙女廟,直奔向城外水月軒。
水月軒是靠近江邊一座堂皇富麗的大宅院,原本是一位鹽商的府第,三年前換了主人。
行到大宅院外,鐵大鵬忍不住低聲問道:‘道長,咱們可是找這家莊院的主人?’
桑木道:‘不錯,咱們要殺的人,就在這座水月軒中。’
鐵大鵬道:‘看這氣派,似是一個富豪之家。’
桑木道:‘這就不清楚了。’
鐵大鵬道:‘如若這水月軒中,都是武林同道,道長是否也要下手呢?’
桑木道:‘這就是我只帶你們四個人來的原因了,仙女門主她明明知道咱們不是真心的降服,她不但接受了,而且完全不作防範,不過是想利用我們拚命,拼掉一些武林同道,至於我們是勝是敗,是死是活,好像他們並不放在心上。’
鐵大鵬道:‘對極了!’
桑木道:‘我們原是別具用心而來,現在看來,咱們是很難得償心願,所以,我想借水月軒一行,決定咱們該去該留。’
鐵大鵬點點頭,道:‘走前叫門。’
任天豪一掌拍在銅環上。銅環叮咚聲中,木門卻呀然而開。
敢情,這座水月軒的大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桑木道長微微一怔,道:‘諸位當心一些,貧道走在前面。’
大門內是一道長廊,迎面一堵木牆上,寫著一個大字:‘靜’。
事實上,這裡相當的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桑木提一提真氣,暗作戒備,當先而行。
長廊盡處,是一座築建得很好的八角亭子。長廊就接在亭子上,進了亭中,才能分向各處行去。這麼一個奇怪的建築,完全脫離了一般建築的常規。
八角亭子相當闊,中間是一張白玉作成的桌子,四面擺了五張椅子。似乎是早已知道了,他們是五個人來的。
玉桌上已放著五杯香茗,四盤細點。茶還冒著熱氣,一張白紙上寫了幾行字是:茶中無毒,放心飲用,盤內金棗,食則有益。下面未署名。
桑木緩緩坐了下來,笑道:‘這地方本是一座有水有花的明媚宅院,但這道長廊接上這座八角亭,反而把一座繁華似錦的莊宅變得詭異起來,妙手高招,一筆之間,有畫龍點睛之妙,也有一筆反虎為犬之變。’
鐵大鵬端起手中茶杯,喝了一口,在嘴裡品嚐了一陣,道:‘如果這茶中有毒,也該是一種很烈性的毒藥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在鐵大鵬的身上,都極注意他喝下去這杯茶的反應。
鐵大鵬這個人果然是膽氣豪壯,竟然把一杯茶全數喝光,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一陣,道:
‘茶中無毒。’說完又伸手取了一枚金棗,豪不猶豫地吃了下去,道:‘都沒有毒。看來,這裡的人,倒是誠心的待客。’
李三奇心中明白,鐵大鵬對眼前的做法,是有著極度的不滿,但他為了大局,又強自忍了下來,這和他的性格,有著很大的距離,這使他有意毀滅自己。
除了鐵大鵬喝光了面前的茶外,別的人,都沒有動過點心、茶杯。小心一些,總是沒有什麼差錯。
桑木站起身子,緩緩說道:‘此地主人,既然早已知道咱們來了,想必就已早有準備,咱們進去瞧瞧吧!’
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咱們已候駕多時,只不過,咱們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是風塵三俠和桑木道長罷了。’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人,緩步行了過來。
鐵大鵬道:‘是你……’
長衫中年人笑一笑,道:‘怎麼?可是有些意外嗎?’
鐵大鵬道:‘想不到,想不到。’
桑木嘆息一聲,道:‘金陵四英,有幾位在這裡?’
敢情,大家都是熟人。
長衫中年人道:‘我們四個人都在這裡,還有八個願共生死的家僕。’
鐵大鵬道:‘怎麼會是你們呢?’
長衫中年人笑道:‘這有什麼奇怪,正像我們想不到來的,竟會是風塵三俠一樣。’
鐵大鵬苦笑了一下,問道:‘你是侯瑜。’
侯瑜道:‘侯老三。’
鐵大鵬道:‘他們三位都在這裡?’
侯瑜道:‘對!’
桑木道長道:‘很奇怪,你們好像早知道了今天的事,為什麼還守在這裡不肯走?’
侯瑜道:‘走?到哪裡去?’
桑木道長道:‘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侯瑜道:‘也許諸位還不大瞭解,走!我帶你們瞧瞧去。’
桑木道長點點頭,道:‘請帶路。’
侯瑜帶著幾人,行入了一座大廳中。這座大廳很寬敞,而且,廳中沒有什麼陳設,但卻擺了四張大木椅。三張木椅上,都坐的有人,一張木椅卻空著。侯瑜輕輕籲一口氣,道:
‘空的那一張木椅是我坐的。’
桑木道:‘這廳中不見陳設,四位卻坐在此地,不知用心何在?’
侯瑜道:‘這樣寬敞的大廳,可以使雙方放手一戰,至於咱們坐在此地,自然是在等前來搏殺之人。’
桑木道:‘侯大俠,我們是奉命來此殺諸位的,不過,貧道事前,絕不知道這裡竟住的是你們金陵四英。’
侯瑜道:‘現在,你知道了,準備如何?’
桑木道:‘現在,咱們的處境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諸位也是江湖道上很負盛名的人,大家放手一戰,倒是很難說鹿死誰手了。’
侯瑜道:‘你看看他們三位,像是可以動手的樣子嗎?’
原來,那木椅坐的三個人,只在桑木等進入大廳時,望了幾人一眼之外,就閉上雙目,靠在大木椅上似是睡著了一樣。
鐵大鵬道:‘他們是不是病了?’
侯瑜道:‘對!很厲害的病。’
鐵大鵬回顧了桑木道長一眼,道:‘道長,金陵四英病了三個,咱們總不能對三個病人下手吧。’
桑木淡淡一笑,道:‘鐵大俠可有更好的辦法?’
李三奇突然開了口,道:‘侯兄,那些點心、香茗,可是你替我們準備的?’
侯瑜沉吟了一陣,道:‘也許是他們吧。’
‘他們是誰?’
侯瑜道:‘是隨我們八人來此地的僕人。’
李三奇道:‘那點心很精美,絕對不是粗手粗腳的人所能作得出來的,所以,這座大宅院中,除了你們金陵四英、八個義僕之外,還有別人?’
侯瑜道:‘酒肉穿腸過,佛在自心頭,你們看到了什麼,就自己猜想去吧!’
任天豪冷冷說道:‘不管我們看到了什麼,不管這裡有些什麼人,如若現在咱們出手對付諸位,老實說,他們也來不及救援閣下了。’
金陵四英,似是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除了侯瑜之外,另外三個人,簡直像睡著了一般,望也不望李三奇等人一眼。
侯瑜淡淡一笑,道:‘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諸位如是要出手,儘管請便吧!’
桑木道長望著鐵大鵬笑道:‘鐵大俠,你看,咱們應該如何?’
鐵大鵬有些火了,冷冷地說道:‘侯瑜,你們金陵四英這般裝瘋賣傻,可是認為我們真的不敢殺人嗎?’
侯瑜道:‘閣下請啊!’
鐵大鵬右手一揚,呼的一掌,向一個長衫老者前胸拍去,那是金陵四英的老大,神拳陶琪。鐵大鵬掌勢何等強勁,這一掌如被擊實,就算是鐵打銅鑄的人,也要被這一掌震飛。但陶琪竟然全然無覺。
鐵大鵬掌勢逼近前胸時,突然收住,嘆息一聲,道:‘你怎麼不還手?’
陶琪忽然抬一右手,五指抓住了鐵大鵬的右掌脈穴,冷冷說道:‘你怎麼不拍下這一掌?’
鐵大鵬呆了一呆,道:‘你?’
陶琪冷笑一聲,道:‘這一掌你如真的拍了下來,大概,你必死無疑,姑念你還有一念仁慈之心,你自己選擇一個死法吧。’
陶琪五指,有如鋼鉤一般,緊緊扣住了鐵大鵬的右腕脈穴,使得鐵大鵬半身痠軟,完全沒有了還擊之力。
李三奇、任天豪,雖然想出手搶救,但又恐陶琪傷了鐵大鵬,不敢出手。
事實上,陶琪這等出其不意的反擊,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場中人,除了金陵四英之外,都不禁為之一呆。
桑木道長嘆道:‘人心險惡,鐵大鵬想已明白了。’
鐵大鵬冷冷說道:‘只怕我一念仁慈,反受所制,你們不用顧忌我了。’
這時,閉目躺在木椅上的另兩個人,緩緩站了起來,道:‘陶老大,下手吧,看來,今日難免一戰了。’
李三奇冷冷說道:‘只要你們傷了鐵老大,今天就要你們來個雞犬不留。’
陶琪笑一笑,道:‘李三奇,是你們找上門來的,對嗎?’
李三奇道:‘不錯。’
陶琪道:‘我就算放了鐵老大,你們也不會饒過我們。’
李三奇道:‘那總是可以商量,如若,你傷害了鐵老大,咱們就誓不兩立。’
鐵大鵬笑一笑道:‘陶琪,我雖死不足惜,只是在這中間,有很多我不瞭解的地方,還想請教一二。’
陶琪道:‘你說吧。’
鐵大鵬道:‘你們金陵四英是怎麼回事,會躲到這一座宅院之中,而且,似是早知道我們要來?’
陶琪道:‘對,所以,咱們一切都準備好了,靜候魚兒上鉤。’
鐵大鵬道:‘你們可知道這幾日中,江湖上,有了很大的變化?’
陶琪道:‘如是咱們兄弟不知道,金陵四英為什麼不好好的在金陵,跑到這裡幹什麼?’
鐵大鵬道:‘這麼說來,你們一切似乎是都有準備了。’
陶琪道:‘所以,你們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
鐵大鵬道:‘這也不是你們金陵四英的單獨行動。’
陶琪道:‘吾道不孤,你們風塵三俠可以在壓力之下屈服,但江湖上還有很多鐵錚錚的漢子。’
鐵大鵬哈哈一笑,道:‘鐵大鵬死而無憾了,你可以出手啦。’
陶琪怔了一怔,道:‘你好像死得很愉快。’
鐵大鵬道:‘朝聞道,夕死可以,何況,我聽到了我最關心的事……’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接道:‘老二,我死了之後,不用替我報仇。這是我的遺命,你們必須遵從,不過,你們如是以仙女門客座護法的身份,和他們動手一戰,那就不是我所能干涉了。’
李三奇嘆息一聲,道:‘這些年來,小弟一直沒有頂撞過你一次,今天,小弟斗膽要奉勸大哥幾句話了。大哥是誠信之人,只是太過輕淡生死了。’
鐵大鵬笑一笑,道:‘千古艱難唯一死,難道我希望死亡?不過,死亡只是一瞬間的痛苦,苟活於羞辱之下,那份痛苦卻是極為深長。’
陶琪冷笑一聲,道:‘鐵大鵬,我現在發覺了一件事。你活著比死亡有價值。’
鐵大鵬道:‘怎麼說?’
陶琪道:‘我們殺了你,只有你一個人,但你活著,可以使風塵三俠完全失去作用。’
鐵大鵬道:‘笑話,你認為他們真肯聽命於我嗎?’
陶琪突然嘆口氣,道:‘鐵大鵬,你們風塵三俠,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了,為什麼竟然甘願作仙女門的爪牙?’
桑木道長和黃鎮山只是冷冷地看著李三奇,鐵大鵬的生死,掌握在陶琪的手中,兩人倒是不便多說什麼,只好靜觀其變。
任天豪重重咳了一聲,道:‘老二,咱們拼了吧。’提聚一口真氣,反手一探,拍向陶琪前胸。
陶琪右腕加力,生生把鐵大鵬帶了過來,硬向任天豪的掌上撞過。
任天豪身子一側,拍向陶琪的掌勢一偏,易掌為指,點向陶琪的右助。他一連攻出七招,陶琪一直用鐵大鵬的身子,封開任天豪的攻勢。
桑木道長低聲道:‘三奇兄,咱們可以出手嗎?’
李三奇點點頭,道:‘不能為我們害了諸位。’
任天豪試攻了幾招之後,掌勢、掌指,越來越快。
陶琪雖然仍能以鐵大鵬的身軀,封擋部分攻勢,但已被逼得以左手相輔,始可應付。
這時,最為痛苦的卻是鐵大鵬了,他脈穴受制,一直被對方拖來拖去,用以封擋住天豪的攻勢。人已被折騰得滿臉大汗,但他忍著沒有哼出一聲。
侯瑜發覺陶琪右手抓著的鐵大鵬,不但未能對他有所幫助,反而成了一個極大的累贅時,準備出手相助。
但李三奇攔住了侯瑜。黃鎮山、桑木道長,攔住了另外兩個人。
任天豪攻出了數十招之後,發覺已可控制局勢。在綿連不絕的搶攻之下,陶琪沒有傷害鐵大鵬的機會。也看出李三奇等,分別阻攔金陵四英中另外三人,一面全力出手,攻勢更見快速,一面說道:‘閣下如是還不肯放手,莫怪在下出手無情了。’口中說話,雙手攻勢更緊。
風塵三俠的技藝成就,本就高過金陵四英。只因鐵大鵬被陶琪出其不意地扣住了脈穴,使李三奇、任天豪不敢輕易出手。目下情形改變,任天豪一番警告之後,攻勢更快。
鐵大鵬不肯合作之下,陶琪的右肘,終於被任天豪劈中了一掌。這一掌,劈斷了陶琪的肘間關節。一聲輕微的骨折之聲,陶琪的右臂。忽然失去了作用。自然,再無法抓得住鐵大鵬。
劇疼刺心,使得陶琪在一瞬間,完全失去了反擊的能力。任天豪如要殺他,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任天豪卻沒有下手。
回頭看去,只見鐵大鵬神情肅穆的盤膝而坐,似是正在運氣調息。
侯瑜行了過來,低聲對陶琪問道:‘陶老大,受了傷?’
陶琪道:‘嗯!我的右臂好像被折斷了。’
侯瑜道:‘但不知骨骼碎了沒有?’
陶琪道:‘沒有吧?’
侯瑜道:‘你忍一點痛苦,我來試試看。’抓起陶琪右臂,摸索了一陣,竟然接上了斷骨。
任天豪手下留情,未擊碎他肘間的關節。
桑木突然冷冷說道:‘陶琪,你們四兄弟合力出手,也不是風塵三俠的敵手,何況,還有貧道和黃施主?’
這時,金陵四英都已被看住。
黃鎮山低聲道:‘道長,咱們出手吧,這樣對耗下去,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桑木點點頭道:‘陶琪,任天豪已經求得了證明,諸位這些時間,苦苦進修,並沒有太大的成就,如是就這樣打下去,諸位支持不過五十招。’
陶琪道:‘聽你大師的口氣,似乎是除了一戰之外,我們還有路走了?’
桑木道:‘諸位束手就縛,貧道想法子向門主爭取,保薦諸位進入仙女門。’
陶琪道:‘好!道長可否讓我們兄弟商量一下?’
桑木道:‘可以,但不許任何人離開這座大廳。’
陶琪召過去三位兄弟。四個人圍在八尺以外的地方,似乎真的在低聲商量什麼。
只可惜聲音大低了,低得連八尺外的李三奇一點也聽不出他們商量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