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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聞説太祖皇帝的駕崩……”

    “不清楚的事最好不要胡亂説,你不過只得一顆腦袋,相信也還未活膩。”

    那個副將不由摸了摸腦袋,打了一個寒噤。“老大教訓的是,小弟……”

    “大家兄弟,別説這些,記着説話謹慎就是。”

    “小弟以後會謹慎的了。”那個副將接問:“以老大看李浪跟那個香菱在楓林渡幹什麼。”

    “據説李浪是古樹林花虎的好朋友,只怕是準備在楓林渡敬花虎等人一杯。”

    “他們若是知道……”

    “看樣子他們已經動疑,你們若是再多説什麼,我實在不敢想像他們會對我們採取什麼行動。”

    “我們人多……”

    “你忘了陳搏在王府中以一敵千,所向披靡,香菱是他的得意弟子,本領當然也不小,還有那個李浪,公然在皇城大街行刺,你以為沒有幾下子。”為首的將領大搖其頭。“射人射馬,擒賊擒王,他們若是採取行動,第一個遭殃的便是我,然後是你們。”

    那個副將又打了一個寒噤。“他們若是到峽道那兒一看”

    為首的將領沒有再説什麼,只是將坐騎催快。

    “他們會不會將帳算得我們頭上?”那個副將追前去。

    “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若是明白人,應該明白我們只是奉命行事,這個帳要算應該找陳搏算。”

    “萬一”

    “我們只好認命了。”

    XXX

    未到峽道,李浪香菱遠遠已看見煙硝迷漫,不由自主將坐騎再催快。

    堵塞峽道口的石塊仍然在燃燒,熱氣迫人,香菱李浪的坐騎希建聿聿長嘶,不肯再奔前,二人也沒有強迫,到現在他們儘管焦急,精神還是很正常,不致於做出瘋狂的舉動來。

    李浪第一個躍離坐騎,凌空落在峽壁上,劍與之同時出鞘,手足並用,一隻猿猴也似的往上攀去,香菱緊跟在他後面,動作也非常敏捷。

    那麼陡峭的峽壁,平日他們只怕會望而卻步,現在這一急之下,根本已忘了危險。

    到了峽壁上,兩人已一身汗濕,周圍的空氣更就非常燠熱,可是他們卻有一種如同墮進冰窖的感覺。煙硝中他們仍然可以看清楚峽道下的情形,也無須太清楚他們便可以猜測到是怎麼一回事。

    李浪的動作由敏捷變得遲鈍,一寸寸的在峽壁上爬行,香菱緊跟在他後面,轉而在他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們的身子都在顫抖。

    有生以來,他們都沒有這一次這樣激動,還劍陳搏離開太子府,香菱仍能夠保持冷靜,目睹小周後被趙光義摧殘,李浪也仍然控制得住。

    但現在,他們都激動得很,突然相擁着痛哭起來。

    李浪的眼角已進裂,淚中有血,香菱也是,他們相擁着痛哭,一直到聲嘶力竭才放開來。

    “怎會這樣的……”李浪這句話出口,神態呆木,簡直就像是一個白痴。香菱叫出來,“是方才那些官兵!”

    “是他們?”李浪卻搖頭。“怎會是他們?”

    香菱詫異的望着李浪。“不是他們又是什麼人?要封鎖這條峽道……”

    李浪喃喃道:“他們只是奉命行事,指使他們的才是罪魁禍首。”

    香菱這才明白李浪説話的意思,接問道:“又是什麼人指使他們?趙光義?”

    不等李浪回答,香菱已叫起來。“一定是趙光義!”

    李浪搖頭。“怎會是趙光義?他皇帝也做了,要對付花虎,機會多的是。”

    香菱道:“難道他不怕花虎他們進入皇城,將他殺兄奪位的秘密泄漏出去?”

    李浪道:“這個人一向出了名是一個狂人,從來不在乎別人怎樣説話,看違命侯府的事便知道,燭影斧聲,皇城中也已經有消息傳開,又何嘗見他有什麼反應?”

    香菱沉默了下去,李浪接道:“再説花虎與他一直都沒有任何接觸。”

    “唯一與花虎有接觸的只是……陳搏!”香菱“師父”兩個字已到了咽喉,最後還是叫不了出口。

    “只有他才在乎花虎的説話,花虎的官職必須由他保薦,以他一個這樣清高的人怎會與一羣山賊扯上關係?雖然沒有人要他解釋,他卻是不免擔心要解釋,或者花虎將秘密泄漏影響他的形象。”

    香菱有意無意的搖頭,李浪喃喃自語地接問:“除了他,是否還有其他人?”

    “早該抓一個官兵問問。”

    “問他們他們也未必知道,要問清楚只有問一個人。”

    “陳搏”

    “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當面問到,應該會給我一個清楚明白。”

    “然後你打算怎樣?”

    “你不知道?”李浪反問。

    香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浪方要説什麼,香菱已接道:“反正我也是要走的,為什麼不讓我跟着你?”

    “這件事”

    “我也該負一部分責任的是不是?”

    李浪只是問:“有什麼辦法或者理由可以令你不去?”

    “沒有”香菱斬釘截鐵的回答。“你準備在什麼時候採取行動。”

    李浪仰首道:“封神後怎樣,跟一個神仙算帳似乎比跟一個凡人有意思。”

    香菱道:“兩個凡人跟一個神仙算帳,不容易。”

    “還是要算的。”李浪站起來,擁着香菱往山上走去,走得卻是那麼緩慢。

    兩人的心情事實非常沉重。

    XXX

    夜已深,李浪在客棧的房間輾轉反側,雖然知道明天將會有一場生死鬥,必須好好的休息,讓身心都在最佳的狀態中,可是隻要一閉上眼睛,峽道中的慘狀便湧現心頭,耳邊彷彿還聽到他們的慘叫哀號。

    香菱就在這時候推門走進來。

    李浪沒有移動,仍然那個姿勢閉着眼睛,輕聲問:“你也睡不着?”

    香菱沒有回答,將門掩上,李浪也沒有再説什麼,事實他也無話可説,不知道該説什麼,然後他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接而感覺香菱走近來,坐在牀沿上。

    他忍不住張眼望去,香菱赫然已全裸。

    “你”人一個字出口,香菱便撲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的緊擁着香菱。

    那剎那他們的心都跳得很厲害,他們的靈與欲也就在這一夜毫無保留的交融,到最後倦極而沉沉睡去。

    這也許就是唯一能夠令他們心情平靜的方法。

    XXX

    夜更深,陳搏仍然未入睡

    消息傳來,花虎一夥已葬身峽道,無一倖免,再沒有人能夠影響他的清譽,他大可以安心去做神仙,可是,他反而睡不着。

    花虎一夥傾巢而出,男女老幼,無一倖免,官兵奉命行事,峽壁上毫無選擇的餘地。

    這其中當然有許多無辜的性命,卻都決定在陳搏的一念,事情雖然會極度的保密,良心的譴責在所難免。

    犧牲這許多無辜的性命來達到目的也無疑有違天理,但事情既然已經成為事實,無可挽救,就是良心譴責抑或天理循環怎樣報應他也只有接受。

    一想到已經成為事實,他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但仍然未能安然入睡。

    無論如何,明天對他來説都是一個大日子。

    XXX

    封神的儀式非常隆重,神輿與參與儀式的人員無不是經過仔細挑選,儀式的種種以致服色也都是別開生面,另樹風格。

    每一個細節都兼顧到,足以反映出趙光義的確是很重視這件事。

    趙光義也帶領朝廷中所有文武官員參加儀式。

    要就不做,一做就必須做到最好,盡善盡美,這是趙光義的原則。

    封神是前所未有的事,也所以,趙光義以前所未有的形式來進行,任何人只要在場都絕不會懷疑這是一個玩笑,懷疑陳搏做神仙的資格。

    神仙到底是怎樣子?當然每一個人都想知道,也就是這一點已足以令萬人空巷。

    陳搏也沒有令任何人失望,他的外形本來就與傳説中的神仙接近,再加上特別設計的服飾,盤膝坐在特別設計的神輿上,看來更就是隨時都會凌空飛去。

    夾道看熱鬧的羣眾有些不由自主拜伏在地上,到後來,拜伏的人更多了,有些原在懷疑的也不由自主拜伏下去。

    陳搏在神輿上眼蓋低垂,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看似什麼都沒有看到,其實全都看在眼內,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悠然而生,也真有隨風飛往九霄天外的衝動。

    到現在他更加肯定沒有看錯人,趙光義的確是一個做大事的帝王之材,就是這件事已足以令他陳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儀式在莊嚴的氣氛中進行,原以為這是個玩笑的人也不由收起笑臉。

    陳搏到底有什麼本領被封為神仙?這當然使陳搏的身份又增加了幾分神秘。

    到儀式完畢返回皇城,已接近黃昏,大多數的人都已很疲倦,趙光義卻仍然精神奕奕的親自將陳搏送到仙府。

    那其實就是真人府,只是牌匾已改為仙府,趙光義已另外賜地建造,這陳搏倒不在乎,當然他也不會輕輕推卻趙光義的一番好意。

    神輿一直抬進仙府的內堂,然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這是陳搏的意思,要齋戒三天,摒除所有的俗氣,到天上覆命。

    有些人認為這是陳搏故弄玄虛,卻不敢肯定,連皇帝也如此敬重信服的神仙,他們就是仍然有懷疑,也不敢形於表面。

    趙光義是最後退出的一個,有意無意問:“國師要不要朕留下一些人?”

    陳搏道:“很簡單的事,不敢要皇上操心。”

    趙光義點頭,在陳搏的恭送下離開了內堂,也如陳搏的指示,帶走所有人。

    仙府大門關上後,整座仙府便只剩下三個人,一個是陳搏,還有兩個在大門關上後才出現。

    是李浪香菱。他們左右在內堂門外出現,並肩一齊走進去,一直走到神輿的前面。

    陳搏眼蓋低垂,一直到他們停下腳步才張開。“我應該怎樣説?”

    李浪道:“你喜歡怎樣説便怎樣説。”

    陳搏道:“你們怎麼到現在才出現?要找我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李浪道:“我們需要充份的休息,也這才有充分的精神處理要做的事。”

    陳搏笑笑。“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們沒有在封神的過程中闖入。”

    香菱道:“也許我們都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你老人家一心要做神仙,我們應該成全你的。”

    陳搏點道:“我現在已經是神仙。”

    李浪道:“我不知道真正的神仙是怎樣子,但在我的眼中你始終是一個人。”

    陳搏笑道:“我當然不能夠強迫每一個人都同意,但能夠有大部分的人認可我已經很滿足。”

    李浪道:“峽道的事是你的主意?”

    陳搏反問:“難道還有其他人?”

    李浪接問:“你可以用其他方法的。”

    “對那些固執的人,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你也知道他若是不能夠做官,一定會將秘密公諸天下。”

    “那讓他做官就是了。”

    “做官原是一件平常事,問題在他是一個山賊,這若是德昭的天下,根本可以不解釋,趙光義的卻不能,何況古樹林一役,他們一夥傷害趙光義的人無數,那些人的後人親戚難免會懷恨在心。”

    “在趙光義面前他們又怎敢放肆?”李浪冷笑。“你只是擔心因為花虎他們令趙光義不悦。”

    陳搏想想緩緩道:“能夠不讓他添麻煩當然是最好。”

    李浪道:“這當初你應該有一個決定的了。”

    陳搏道:“我有的。”

    “可是你仍然答應花虎……”

    “若非如此他們又怎肯輕易上京。”

    “想不到一個像你這樣德高望重的活神仙竟然是言而無信的卑鄙小人。”

    “兵不厭詐”

    “應該説是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我初投德昭,到德昭變成白痴便改投趙光義,你們應該看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李浪香菱相顧一眼,再也説不出話來,陳搏目光一閃,接道:“到這個地步,説什麼也是無用。”李浪香菱不能不同意,陳搏又道:“你們也不該到這兒來。”

    “我們已來了。”李浪截住了陳搏的話。

    “為了討一個公道?”陳搏接問。

    “説得難聽一點是算帳。”

    “這個帳你們算得了?”

    “算得也要算,不算得也要算。”李浪的態度很強硬,完全沒有妥協的餘地。

    陳搏目光一轉,道:“你們還年青。”

    “所以我們還有到這兒來的勇氣。”

    “我是説你們這樣年青便死了實在太可惜。”陳搏揮揮手。“去,趁我還未改變主意之前離開。”

    李浪沒有作聲,手卻落在劍柄上,香菱的動作並沒有慢上多少。

    陳搏看着他們,忽然笑起來,笑聲並不怎樣響亮,周圍的幔幕卻彷彿被急風吹拂,不住的波動。

    李浪突然道:“你內功怎樣高強我們早巳知道。”

    陳搏道:“知難而不退,不是聰明人所為。”

    “我們若是你口中的那種聰明人,根本就不會到來。”李浪冷笑接道:“以閣下一向行事的爽快俐落,怎麼還有這許多的廢話?”

    陳搏搖頭。“你們一定要我出手。”

    李浪道:“你可以束手待斃。”

    陳搏大笑,緩緩站起身子,衣衫內彷彿有一股氣流在遊竄,不住的起伏作響,內功練到他這個地步的人的確絕無僅有。

    香菱看在眼內,微喟:“浪,你我絕不是他的對手。”

    “絕不是”李浪也沒有忘記初見陳搏的情形,當時陳搏顯然並未盡全力,卻已不是他所能夠應付得來。

    香菱接道:“我先出手,你看能否找到他的弱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李浪笑了。“我不是君子,他也未必能夠再活十年,我們不也是早説好了?”

    香菱點頭,拔劍出鞘,陳搏目光落在劍上,搖頭。“這柄劍不好。”

    香菱道:“不好也是劍。”

    陳搏道:“你們武功不如我,又不懂得選擇武器,這一戰不用戰已分出勝負。”

    香菱道:“這一戰只有生死,沒有勝負。”

    李浪的劍同時出鞘,指着陳搏“拔劍”

    “你這個神仙只是凡人封的,既不能長生不老,也不知道過去未來。”

    “你們怎可以肯定我不能長生不老,不知道過去未來又怎知道你們今夜會到來。”

    李浪冷笑着,問:“你還知道什麼?”

    “你們要活下去便得離開。”

    “我們離開了又怎能夠證實你的神機妙算?”李浪劍與人一動,移到另一個方位。

    陳搏目光一閃,笑顧香菱。“好,你這個徒弟是真的有意與我這個師父作對了。”

    香菱沒有作聲,身形移動,轉到與李浪相反的方位,陳搏笑接道:“這地方按九宮八封言位建築,你們先佔生殺之門,應該就是先立於不死之地,必殺之境,佔盡上風的了。”香菱道:“還是你平日指點,我才明白這生死的道理。”

    陳搏嘆了一口氣,道:“你天資聰敏,是一塊練武的好材料,可惜你沒有道根,對丹道完全提不起興趣,奇門循甲之術只窺得門户,不知道其中變化巧妙,否則你應該明白方位變化因人而異。”

    香菱道:“我就是不相信你能夠將方位變動,翻天覆地。”

    陳搏淡然吟哦道:“須將死户為生户,莫執生門號死門,若會殺機明反覆,始知害裏卻生恩。”

    香菱完全聽不明,李浪亦顯然一樣,陳搏笑接道:“丹道以逆克為生,以順行為死,故順生之機雖生猶死,逆克之機雖死猶生,克為殺機,逆轉返生,萬物盈則必消,消為殺機,虛則必息,息為生機,陽虛於子,盈於午,一到卯中,生機不可遏抑,陰虛於午,盈於子,一到酉中,殺機不可遏抑,生中有殺,殺中有生”

    “你胡説什麼!”香菱聽得實在有些不耐煩。

    “若能轉此生殺機,反掌之間災變福。”陳搏拈鬚微笑,胸懷成竹的。

    李浪冷冷插口道:“我不知道這些生死變化,只知道拚命!”

    陳搏搖頭。“跟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多説也無用。”

    目光再轉回香菱面上。“你們來得其實也不算太遲,只遲了數十天,若在我未悟化無極的道理之前,你們最低限度還有一分的生機。”他雙袖接往後一攏,單一腳一轉,腳下便出現了一個圓圈。

    香菱盯穩了陳搏,面色不由凝重起來,陳搏即時問:“你應該還記得這個圈。”

    香菱尚未回答,陳搏已自道:“圈者圓也,以其無可形容,故用圈代其象,以其無首無尾,無方向,無上下,強名之為無極為道其中,乃太極之升,虛空無體之象,先天地而生者。”

    香菱不由自主點頭,這番話那次陳搏已跟她説過,她卻是無心細聽,記得並不清楚,現在再出陳搏之口,剎那間卻又彷彿全都記起來。

    陳搏接吟道:“五行未到,父母未生,真空本體,清淨圓明,萬物歸原,只此一圈。”

    李浪聽到這裏,若有所悟,不由自主輕“哦”一聲,陳搏目光即時一轉,目注李浪道:“看來你的悟性比我這個徒兒更高。”

    李浪沒有作聲,陳搏隨即作金雞獨立,腳尖一旋,圓圈當中便多了一點,接問李浪:“以你看,這又是什麼?”

    “一點”李浪衝口而出。

    “不錯,亦是太極之始,名為太素,一之端,物之初,造物之起端,修仙曰丹頭,無極內始有一點靈光,謂之太極,生天生地生萬物之始,如果子之仁,得土則中,一點出而分二,二為陰陽,既有陰陽,則生生不息。”

    一面説陳搏的腳一面旋轉移動,那一點在他腳下化開,圓圈便變成了一個太極圓。

    李浪脱口一聲:“好!”

    陳搏接問香菱。“李浪口中的好之前已出你口中,你若是看出現在我腳下這個圓圈變出來的太極與最初所見的有何不同,才算本領。”

    香菱道:“還不是太極?”

    陳搏道:“想一想再説。”

    香菱腦海中靈光一閃,道:“那一個太極比這一個要大上很多。”

    “對”陳搏接又問:“這大小又有何不同呢?”

    香菱道:“大小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陳搏笑了。

    “大太極必須將人困在太極圈內,小太極卻是人與太極已快將混為一體,敵人不用踏進圈內便已為我所困。”

    李浪插口道:“你仍然需要這個圈?”

    陳搏深注李浪,緩緩道:“不錯,我仍需要這個小圈,並未海能夠與太極真正的混為一體。”

    李浪接道:“你給這個小圈子困着,我們卻沒有,可以放開手腳。”

    “你還是不明白。”陳搏搖頭。“這個小圈子就等如權力,沒有權力的人雖然逍遙自在,掌握權力的人卻可以隨時要他們的命,這個小圈子又正如盔甲,人在其中,先立於不敗之境,既然不敗,自然必勝。”

    李浪冷冷道:“述是圈子權力的奴隸,沒有這個心,相信你早已與太極合為一體,登峯造極。”

    陳搏嘆了一口氣。“我悟出無極太極,原以為很快便可以將這個圈子擺脱,到現在仍然不能,也可以説是天意。”

    “要做一個有道之士你以為這麼容易?”

    “一點私慾,前功盡廢,但我已經這個年紀,能夠有這個成就已經心滿意足。”

    “你已經這個年紀,仍然念念不忘權力,爭名奪利?”李浪連聲冷笑。

    陳搏道:“你應該知道,這種名利與一般的完全不同,千秋萬世,仍然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個陳搏被封為神仙,並賜華山,你以為,那些人會怎樣想?”

    不等李浪回答他便道:“他們只會想這個陳搏一定有仙緣,得到了什麼法力,説不定還真的是上界神仙降世,遊戲人間,絕不會想到壞的方面。”

    李浪聽着忍不住笑出來,這種笑並不難看出充滿了不屑與譏誚。

    陳搏看在眼內,道:“你不是我,當然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當然,我們也只是在乎現在,並無憧憬將來。”

    “那是因為你們並沒有留芳百世的本錢。”

    “也所以我們只在乎現在的感受。”

    “在你們的眼中我的所作所為都是違背道義,都是不對的?”陳搏笑着問。

    李浪冷截道:“對與不對不必再討論,自古以來強權就是真理,只要你殺掉我們,非獨再無人為花虎伸冤討公道,亦不會再有人來説你不是。”

    陳搏點頭道:“好像你們這種人的確不多,與花虎有交情的除了你們,相信也不會再有其他的了。”

    李浪道:“這你還等什麼?”

    “等你們出手。”陳搏微笑。

    李浪一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人劍突然飛前,疾擊向陳搏,香菱身形同時展開,從相反的方向撲上,劍同時全力擊出。

    陳搏一個身子滴溜溜一轉,李浪香菱的劍一寸距離從他的身旁穿過,劍尖不偏不倚相撞在一起,“叮”的一聲,震得倒退開去。

    他們的反應也相當敏捷,香菱左掌一揚三枚暗器射出,李浪身子一轉,人劍就像是錐子般凌空一滾,陳搏若是追蹤襲來,便未必能夠襲到他身上。

    陳搏卻根本沒有動,仍然立在太極中,左手一抹,那射向他的三枚暗器便飛進他手中。

    等到李浪香菱的身形停下,他才笑顧香菱道:“我若是你,面對一個這樣的高手,一定不肯施放暗器,那無疑是給予對方可乘之機,這三枚暗器我若是把握時機反擊,你以為有什麼結果?”

    語聲一落,三枚暗器突然從他手中飛出,品字形射向香菱。

    那三枚暗器都是菱形,在香菱手中射出,充份發揮菱形暗器的速度,可是在陳搏手中射出卻完全另一回事,非獨不快,而且慢得出奇,每一枚都在不停的轉動,就像是三枚風車。

    香菱的目光也不能不算鋭利的了,卻竟然完全看不出那三枚暗器攻擊的方位。

    李浪目光及處,人劍便要前撲,陳搏即時袖一拂,一股排山倒海的內力向他襲來。

    他長劍連揮,將那股內力削開,人劍再迫前,那三枚暗器這時候已到了香菱身前,旋轉得更急勁,寒氣逼人。

    香菱已將披肩卸下,準備以披肩將暗器捲去,怎知那三枚暗器突然旁移,相撞在一起,落在地上,不由她又一怔。

    陳搏與之同時一抬右手,一指正彈在李浪長劍的劍尖上,“叮”的將那柄劍彈得疾揚了起來,接一掌拍出,拍向李浪的空門。

    香菱脱口一聲驚呼,李浪已然倒翻出去,劍勢在半空展開,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所有尖刺都揚起來的刺蝟。

    陳搏根本沒有追擊,仍然立在太極內,笑顧香菱。“內力若是不好,暗器絕無可能那樣子飛出,若是不能收發自如,根本就談不上判斷控制什麼。”

    香菱冷冷道:“你就是不説我們也知道你的內力高強,已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

    陳搏道:“你卻是連暗器的勢子也看不出來。”一頓轉顧李浪。“你也是的。”

    李浪道:“我們早知道內力不如你,身手不如你,用不着你來説清楚。”

    陳搏道:“你們卻還是要戰。”

    李浪冷笑道:“人老了就是這樣,總有這許多話説,連你這個活神仙也不例外。”

    陳搏道:“好一個不知進退的娃兒。”

    李浪的劍迅速刺到,一面咆哮助威,完全是不要命的招式,香菱同時從另一個方位出擊,也是捨命的撲擊,他們雖然早已決定這樣,不惜戰死在這裏的了。

    陳搏當然看得出,嘆息道:“強弱懸殊,弱的一方若是拚命便可以解決強的一方,那還有所謂強弱?”

    説話間,他在太極內揮灑自如,從容將李浪香菱的劍勢化解。

    李浪香菱的劍勢無疑非常凌厲,可是招式變化完全在陳搏眼內,陳搏一看便知道破綻所在。

    天下間也許真的有完美的招式,李浪香菱卻還未練到這個地步,要瞧出他們的招式變化卻也不容易,相信就只有一個陳搏。

    他們的招式在劍還未接近陳搏之前尚可以控制,一接近便根本施展不開,極其量施展到一半便已被陳搏截斷。

    他們卻沒有氣餒,這一個劍勢被截斷,立即轉另一個,不住的轉換。

    陳搏也沒有連消帶打,只是不住的化解,也沒有一次落空,都能夠正落在破綻所在,及時將來式化開,動作看來又是那麼的瀟灑。百多劍接下,陳搏仍然立在那個太極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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