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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祁連山知道她在一步步地開出條件來,他也故作不覺地迎上去,因此笑道:“那就更好了,滿天雲本人狡猾無比,他的手下也都是久經風浪的老手,我帶著這些沒有戰鬥經驗的年輕女孩子去跟他們作戰,實在是件很冒險的事,白大娘子如果肯拔刀相助,實在太好了!”

    苗金花笑得更開心了:“誰叫我們找上了同一個點子呢,不過,祁少爺,滿天雲可比白狼大寨闊多了,他的手下弟兄全是長管馬槍,地勢又好,居高臨下,我這些弟兄們都只有短槍,要是硬拼的話,恐怕在山坡下面就給人全打得趴下了!”

    祁連山笑道:“這倒也是!不過你白大娘子是出了名的女豪傑,既然來了,一定就想好了對付的方法!”

    苗金花笑道:“我那有什麼法子,還不是來碰運氣,看情形再說,那知道我的運氣還真不賴,在半路上碰到了你們,這下子大概是滿天雲的氣數盡了!”

    “哦!白大娘子碰到了我們有什麼好處呢?我們這兒還不是要靠你幫忙!”

    苗金花道:“人手是我多,經驗也是我的弟兄們強,就只有一點,我們這兒的火力太弱,我聽說瑪爾米乞部買了好幾挺水聯珠,全在你們手裡帶來了,要是有了那幾挺玩意的,在山下一架,對方一伸頭,就給他來個迎頭痛擊,打得他們抬不起頭,我的弟兄在火力掩護下,一哄而上,輕而易舉可以把他們給吃了!”

    祁連山總算摸清了她的意思,敢情是在打著那幾架水聯珠機槍的主意,因此一笑道:

    “白大娘子,這個玩意兒雖好,卻不長眼睛的,也不會拐彎,對方躲在掩蔽後面,就打不到了,倒是你的人往上爬的時候會碰上去……”

    “這個我自會想辦法,祁少爺不必操心了!”

    祁連山道:“我不會去操心的,因為那些水聯珠另有用途,絕不會借給誰,我又操個什麼心?”

    苗金花的面色一變,道:“這麼說祁少爺是不答應了?”

    祁連山道:“是的,因為水聯珠的威力很強,要是給了你,打完了滿天雲,又掉過來打我們,那可慘了!”

    “祁少爺,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我不得不這麼想,因為你白大娘子心狠手辣是有名的,不講信用,不顧道義也是有名的!”

    苗金花道:“祁少爺!我敢跟你來這一手嗎,你有著天風牧場的人手做後援,誰也不敢惹你!”

    祁連山笑道:“要是有了十挺水聯珠,你能把天風牧場都吃掉,人再多也經不起你一陣橫掃!”

    苗金花臉色一沉道:“祁少爺!你考慮過不答應的後果了嗎?”

    祁連山笑道:“我早就考慮過了,最了不起你下個命令,殺死人質,可是我也提出句警告,要是殺了人質,你的那些人一個也別想溜!”

    苗金花冷笑道:“笑話,祁少爺,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我的弟兄有那麼好對付的?”

    祁連山淡然道:“你最不該是叫他們藏身草叢中!”

    苗金花道:“草叢中有什麼不好,草又深又長,在底下怎麼動,外面都瞧不見!”

    祁連山道:“可是我只要一把火,就可以把你們全部都燒在裡面,然後我再用水聯珠封住四周圍可以叫你的這些人一個都活不成!”

    苗金花的神色動了一動,這的確是很厲害的一著,可是她笑了一笑道:“祁少爺,你的辦法倒是挺惡毒的,可惜你用不上,首先你得找人來放火,而且要從我們的後面放起來才能阻遏我們的退路,你找誰去放呢?”

    祁連山笑笑道:“李光祖,就是你們叫他瘦麻桿兒的,他是你安在銀花跟小娥身邊的暗椿,對你的行事部署也很瞭解,所以我叫他想法子截你的後路,應該沒問題。”

    苗金花忍不住朝後望了一望,祁連山笑道:“你別再望了,我絕不是虛言恫嚇,如果你不信,我就先放一把火給你瞧瞧,光祖,朝有人的地方,射一支火箭。”

    話才說完,一處斜坡後面果然射出了一支火箭,呼嘯著落進了草叢,大部幹黃的草葉立刻燃燒了起來,但很快被人撲熄了。祁連山笑道:“如何,我不是騙人吧?”

    苗金花的臉色開始變得很難看,也不再那麼美麗了,咬著牙齒猙獰地道:“小於,你……

    你好卑鄙,居然乘我在跟你說話的時候,偷偷地佈置……”

    祁連山在起身出來前,吩咐了苗銀花一番話,他走後苗銀花立刻把李光祖跟範五、賀小娥、沙妮等人叫了來,要他們分頭去著手進行安排了。

    本來這種行動是很難瞞得過老江湖的。可是對方的注意力全被加洛琳跟祁連山吸引了過去。

    尤其是祁連山的表情與態度,並不如他們傳聞中那麼精明,使得大家又放鬆了戒心,何況祁連山站了出來,在他們槍火的範圍下,他們就更不會想到對方有所異動了,那一支火箭使得苗金花的手下也大起恐慌,草叢中有了波動,那是有人在向旁邊撤動。祁連山道:“白大娘子,最好告訴你的弟兄不要亂動,老老實實地呆在草叢裡,否則我就要用水聯珠對付了!”

    苗金花見波動的方向是向旁邊延展,把橫面拉寬,萬一真有了戰鬥駁火時,有一條很安全的退路,心中頗為得意地道:“祁少爺,人沒有不惜命的,我的弟兄平時還肯聽我兩句,這時候他們顧命要緊,我的話未必有效,倒不如拿事實出來鎮住他們來得好,江湖人最服氣的就是實力,大吃小,強吃弱,吃定了沒話說。”

    祁連山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好!給他們送上點小禮,每一挺水聯珠,擊扣二十連發!”

    第二度揮手,兩側就熱鬧了,火舌直噴,劈拍聲,咻咻聲,加上草叢中傳來的痛叫聲,交織成一片,火舌是從兩側的高地隙口中噴出的,顯見得那兒已經安架好了水聯珠,而且每邊都安放了三挺。

    祁連山道:“我們帶了九挺水聯珠,左右三挺,中間三挺,都已經架好了,那足夠把你們每一個人都掃出來的,白大娘子,你這下子可以叫他們安份點了!”

    苗金花的眼中也在噴火,厲聲叫道:“姓祁的小子,老孃在闖江湖的時候,你還沒投胎呢,今天居然敢來威脅老孃?別做夢了,老孃才不吃這一套。”

    祁連山道:“你吃那一套呢?”

    苗金花怒道:“那一套都不吃,告訴你,小子,你乖乖的叫他們把水聯珠留下走人,老孃這兒也放人,否則的話,老孃就連你也留下。”

    祁連山一笑道:“這話該我說才對,因為現在是我佔上風,條件也該我開,我只要一揮手,就可以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回,白大娘子,你想清楚了沒有?”

    苗金花居然又笑了:“想清楚了!只是有一點,祁少爺,有三條很重要的人命握在我們手中。”

    祁連山突然地道:“康柏爾罕雖然被你們控制了,但是她會諒解的,如果把水聯珠給了你們,你也不會放人,只有把我們也拖進去,因此,她絕不會要我們放棄優勢,何況她的性命跟你們是拴在一塊兒了,只要她有點傷損,你們付的代價更大,所以我反過來要告訴躲在草堆裡的那些人,你們給我聽著,把人質好好地照顧著,你們才能活下去……”

    苗金花嗤的一聲笑道:“祁少爺,你怎麼不替自己想想,你跟這個洋妞兒也在我的手裡呢!”

    祁連山道:“我可是應你的邀請,出來談判的,並沒有落在你的手裡,你把我算在裡面就不對了,那可是違背了江湖規矩,戰和一句話,但是總得讓我回去……”

    苗金花格格地媚笑起來,顯出十分風情地道:“祁少爺,你實在太嫩了,你幾時聽說過我苗金花講究過什麼江湖規矩,我認為那些個死規矩太沒意思了,除了叫人吃虧上當外,簡直沒有任何別的用處,就以現在說吧,你是相信江湖規矩可以保護你,所以你大膽放心地來了,可是我這兒一翻了臉,你不就把自己活活給坑了嗎?”

    祁連山臉上泛起了怒色,道:“白大娘子,我並沒有因為你是個女流之輩而輕視你,可是你若是如此不自愛,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苗金花笑得更為得意了:“祁少爺,多少吹鬍子瞪眼的兇像我都見過了,還在乎你這張小白臉上抹點兒胭脂嗎?得了吧,我的少爺,你再生氣也嚇不到人的,何苦把臉漲得跟落湯蝦公似的,簡直就像關老爺了,別惱,別惱,消消氣,咱們好好兒談談……”

    “沒什麼可談的,白大娘子,幸虧我也防著你一手,預先把一切都部署好了,現在我命令你立刻放人!”

    “笑話!我苗金花這一輩子只命令別人,從沒聽過誰的命令,小子,你居然敢對我說這種話!”

    “不錯!白大娘子,假如你以前沒聽過人的命令,那今天你就開始學著聽了,我再說一遍,立刻放人,否則我就揮揮手,槍火齊施,你們這些人就甭想活了!”

    說完了他回頭就走,苗金花連忙-道:“站住!”

    祁連山冷笑道:“你手中雖然有槍,但是你敢開火嗎,只要你敢扣一下槍機,你的那些人就死定了!”

    說著他轉身後行,根本不理苗金花的叱責,苗金花連叫幾聲,祁連山都不理會,使她反倒沒了主意,祁連山把她料死了,她還真不敢開槍!

    祁連山已經走出一丈多遠了,只要再走前幾步,就可以滾到屍體後面,那就任何威脅都不受了!

    苗金花一急,把握著短槍的手伸出來,比在祁連山的後腿:“姓祁的小子聽著,如果你再不停步,老孃就一槍打斷你的腿!”

    加洛琳還被她抓在手中,一直在等待著機會,但是因為苗金花很機警,一直把槍比在她的腰上,使她不敢輕動,現在苗金花的槍口離開了腰,也是她一直在等待著的機會,把早已運聚的勁力,配合著動作一起施放了出去。

    首先是一掌劈下,劈在苗金花的手腕上,就像是一柄刀似的,只差鋒緣不如刃般的利而已,但苗金花已經夠瞧的了,痛得出聲尖叫,短槍自然是拋開了。

    加洛琳的第二下動作也是接著而發的,掌劈之後,跟著就是一拳,擊在苗金花的小肚子上。

    這一拳的勁道更足,苗金花剛放開了抓住加洛琳的手,立刻又抱住了肚子,加洛琳的第三下動作是飛起一腳踢在苗金花的下頷上,把她踢得人都像飛起來的,倒仰著向後跌去,砰然一聲墜地,還在地上翻了兩個身。

    不過,這個婆娘也夠兇悍的,捱了三下重擊後,方寸未亂,她在滾動時,居然有意地滾向她丟在地上的短槍,到了附近,正好伸手攫去。

    她的手才摸到短槍,只要再有一寸不到的距離,就可以把槍撈到手中了,可是事情偏不能如願,砰砰兩聲槍響,子彈很準確地擊在短槍上,把那柄躺在地上的短槍推得滑了開去,而且還發出了叮然之聲。

    從發槍的部位,苗金花已經知道是誰發的槍了,只有一個人可以射得如此之準,因此她忍不住罵了開來:“銀花,你這吃裡扒外的爛婊子,賤貨!你居然對我使這種促狹手腕,對你嫡親的同胞姐姐起這種狠心!”

    苗銀花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冷得卻像是由天山頂上雪峰深處吹來的寒風:“姐姐,你別跟我談什麼手足之情,你不配,我沒有你這個同胞手足,只有一個叫翠花的姐姐,卻是被你剝光了衣服,活生生扔進了狼窯裡餵了狼,到現在為止,我還記得她哭著叫姐姐饒命,姐姐饒命!我也記得你當時臉上帶著笑,眉頭都不皺一下,此起來,我對你已經仁慈多了!”

    苗金花已經像是發了野性,口中不住地亂罵,而且跳起了身子吼道,“臭婊子,賤貨,老孃活活撕了你!”

    她作勢要往苗銀花藏身之處撲去,然而才跑了幾步,就被加洛琳擋住了,那女郎笑著道:

    “苗金花,你要找人拼命,可以來找我,我們空手對空手!”

    苗金花吼了一聲,伸手朝她臉上抓去,像是個撒潑的瘋婆子,加洛琳用手一格,苗金花的手勢突然一變,抓住了她的脈門,用手一扭,又把她像剛才那樣反扭住了,狠聲道,“小蹄子,剛才老孃沒防備,叫你滑脫了手去,還打了我兩下,踢了我一腳,你當老孃是好吃的了,這會兒老孃也要你嚐嚐我的厲害了!走!”

    她的近身肉搏技術實在很不錯,用加洛琳擋在自己身體的正前方,使得苗銀花的槍無法再威脅她,另一隻手已迅速地在加洛琳的腰間拔出一支飛刀,抵在她的腰眼上。

    局面瞬息千變,很快又是主客易勢,祁連山要上去解圍,苗金花用刀子往前緊了一緊道:

    “姓祁的小子,你敢再上前一步,老孃先銃了這小蹄子!”

    她所比的部位的確是人體要害,那柄飛刀雖然不長,但是足夠要了加洛琳的命,祁連山倒是不敢上前莽撞行動了,苗金花也知道在這個地方僵持著對她不利,一面在手上使勁,使加洛琳無法反抗,一面把她拖著向後退,要退到草叢中去。祁連山道:“白大娘子,你就算扣住兩個人質,對你又有什麼用處,你還是逃不掉的!”

    苗金花冷笑道:“老孃倒不信,大家泡下去好了,你要是不在乎這小蹄子跟康柏爾罕兩條命,儘管放火開槍,我們認命了,反正總有兩條命作抵押,虧不到那兒去!”

    祁連山冷笑這:“你那兒有幾十條命呢!”

    苗金花道:“這時候可不是以多少來計較的,我們就扣住了這兩個人,你們就不敢動蠻的。”

    祁連山道:“白大娘子,我們主要的對象是滿天雲,可不是你們,所以我不想多事殺傷人命,你放人走路,咱們河水不犯井水。”

    “說得比唱得好聽,老孃偏不吃這一套,要放人就留下水聯珠,否則咱們就標下去。”

    祁連山道:“白大娘子,你是聰明人,別做糊塗事,要我們留下水聯珠是萬無可能的。

    這倒不是我們把槍火看得比人命重,而是你得到了水聯珠,反過來會吃死我們了!”

    “那我們就耗著吧,老孃認了。”

    祁連山道:“白大娘子,你認了,你手下的這些弟兄卻未必肯跟你一樣認了吧,他們犯不上把命留在這兒。”

    他轉向草叢中喊道:“裡面的朋友聽著,我們無意跟大家過不去,只要你們把人放了,我擔保你們安全上路。”

    草叢中一陣默然,沒人回答。苗金花笑道:“小子,我這些弟兄忠心耿耿,除了我之外,不會聽別人話的!”

    祁連山不理她,繼續道:“朋友們,想想清楚!”

    草叢中還是沒有回應。祁連山道:“好!這可是你們自己執迷不悟,我們只好放棄人質了,康柏爾罕,相信你能諒解的,不是我們不管你,而是管不了,如果我們把水聯珠給了他們,不但救不了你,只有把我們也賠上,現在我要下令放火了,你能夠保住命最好,否則也有那麼多人給你抵命,相信你死也瞑目了!,放火!”

    兩邊的火箭颼颼連發,引著了乾草,很快就蔓燒起來,草叢中這才著慌了,有人叫道:

    “慢著,姓祁的,我們放了人,你準能擔保我們安全離開嗎?”

    祁連山道:“我絕對擔保,而且準你們帶著傢伙,押著人質出來,其餘的人先離開,只要一兩個人押著人質,最後才走,這樣你們可以放心了吧!”

    苗金花變色道:“王二虎,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違抗我的命令,擅自作主了!”

    草叢中道:“大娘,咱們落在下風,看樣子只有低頭了,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我們總不能在這兒等死……”

    苗金花拖著加洛琳,急急地退向草叢,大概是想去阻止這件事,可是她的身子才動,加洛琳也及時發作了,她曲起空著的右手,利用肘拐猛力地後擊,一下子撞在苗金花的心口上,這一擊很重,苗金花痛叫著倒下去,也拖著加洛琳倒下去,兩個人都翻進了草叢,祁連山連忙跟上,卻看見加洛琳已經站了起來,手上拿著一柄血淋淋的短刀,腰上被利刀劃破了一道口子,血還在汩汩地冒著。

    他連忙扶住她道:“加洛琳!你怎麼了?”

    加洛琳笑了一笑:“沒什麼,她錯估了我,我也錯估了她,所以我的腰上捱了一刀!”

    “她呢?你怎麼掙脫她的手的?”

    加洛琳道:“她抓得很緊,我一直等割斷了她的喉管,才把左手脫開,但是已沒用多大用了,她扭斷了我的手!”

    她的左手軟垂在肩上,祁連山要去檢查,加洛琳忙道:“不能碰,我的骨頭沒斷,只是脫了臼,她再也沒想到我會拼著斷臂之痛而用另外一隻手去拔刀的,所以倒下去的時候,她拼命扭我的胳臂,想要制住我,等到我在她喉頭刺了一刀,她才想起用手中的刀子,已經不夠勁兒了!”

    火勢已慢慢延展到中間,草叢中的人耽不住了,尤其是他們藏在草中的馬,受了火勢的驚嚇,紛紛亂竄出來,人也跟著出來,差不多有六七十個,兩個人架著康柏爾罕,還是被緊緊地綁著。

    有人從草叢中拖出了苗金花的屍體,她的喉管被割斷了,瞪著一雙眼睛,似乎是死不瞑目,但是這付形相卻一點都不美,也不能再顛倒眾生了!

    她的死,使她那些手下的人都失去了鬥志,有些人連手中的槍械都繳出了。康柏爾罕的綁鬆開了,人卻昏迷不醒,一個漢子道:“她太兇潑,被抓住了還是不能就範,亂踢亂咬,兩個人都被她咬傷了,實在沒辦法,只好灌了她一袋子烈酒,她只是醉了過去!”

    李光祖是認得那漢子的,因此問道:“王二虎,苗金花作的孽太多了,跟著她絕沒好結果的,我勸你們還是散了吧,黑道上也混不出名堂來!”

    王二虎嘆了口氣:“誰不想散,你以為我們喜歡跟著她作孽,那是沒辦法,苗金花跟白狼兩口子太厲害了,他們故意不和,分成兩幫,使我們跟大寨裡的人磨擦生事,然後又壓著大寨裡的人向我們低頭,看起來似乎我們是佔著上風,其實我們吃的虧才大呢,出來仇家多,在大寨裡的人更是恨死了我們,除了跟定她工作,我們沒有容身之處,想要離開,又逃不過她的眼線,現在她一死,大寨裡的人絕不會要我們回去,往後還不知道日子怎麼過呢!”

    祁連山道:“除了落草之外,難道就不能過安份日子?”

    王二虎苦笑道:“祁少爺,我們是在內地犯了事逃出來的,家是回不去了,跑到寨外,又怎麼個安身法?”

    祁連山道:“怎麼沒辦法呢,寨外有的是荒地,有些地方土壤肥沃,是上佳的良田,只要肯努力,很快就能闢出一片田園……”

    王二虎道:“祁少爺!我們多半是莊稼漢,只要有田種,就不怕餓死,只是上那兒找土地呢?”

    祁連山想了一下道:“王朋友,如果你們真心想棄邪歸正,安份過日子,我不但可以提供你們土地,而且還可以幫助你們每個人成家立業!”

    王二虎道:“祁少爺,沒有一個人是生來情願走黑道的,大家都是逼不得已,尤其像我們過的這種日子整天拼命,得到的不過是一餐飽飯而已,誰都過厭倦了,每次出來,誰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去,日子並不好過,所以再要有一次機會,吃多大的苦,我們都肯幹!”

    那些漢子都七嘴八舌地附合著,王二虎嘆了口氣:“祁少爺!我們也知道天風牧場在西南地方的名頭夠響亮,您少爺出來講句話,官府多少要賣點帳,但是我們的家鄉卻都不在西南,有人是逃亡幾千裡地來的,身上也都揹著重案子,有的哥兒們犯的事兒雖然不大,可是得罪的人卻是家鄉當地的有頭有臉的人家,所以要想把我們的案子一一擺平,恐怕還不容易!”

    祁連山搖搖頭道:“各位弄錯了,我沒有那麼大的面子,也可不能跟官府去交涉,赦免各位以前的案子!”

    “那……少爺,又怎麼幫我們成家立業呢?”

    “我說的就是在塞外草原上,這兒的維吾爾族是特准允許自治,所以官府的注意力不會太認真,何況各位犯的事也都不在此地,各位的底細也都沒人清楚,要想重新開始生活,也只有在這兒從新紮根!”

    “這兒,祁少爺您別開玩笑,這兒是一片荒野,除了牧草之外,什麼都無法生長,雖然說過草原上也有可以種莊稼的綠地,大家都叫做綠州的,可是那些地方,已經有主的,很多維吾爾的王公都已經請領為私地,不讓旁人去耕種!”

    “我知道有一片土地,比那兒都好,還有草原上最難得的樹林子,範圍之廣,足夠給你們每個人安身立業。”

    王二虎也明白了,道:“祁少爺,您說的是地獄谷。”

    “不錯!我進去過,知道那兒的情況,那真是一片世外桃源,水草豐美,土壤肥沃,足夠上千人開發一個大村落,而且還最難得的是那兒四周有山峰,擋住了沙漠上的強風,天氣溫暖得像三月的江南。”

    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王二虎道:“少爺!真有這麼好?”

    祁連山笑道:“當然,我何必騙你們呢?”

    王二虎道:“成!就為了這片土地,我們也值得拼了命去從滿天雲手裡奪過來!”

    祁連山嘆了口氣:“王兄,如果你真的想從此安身立業過從生活,最好是改一下你的這種思想跟看法,搶奪絕不是一種正常的手段。”

    王二虎低頭道:“是的,少爺,我是說習慣了,可是現在地方叫滿天雲給佔了,我們總要去收回來吧!”

    祁連山道:“那是一片無主的荒地,不是誰的地方,加洛琳還勉強說是半個主人,可是她不想耽在那兒,那片地方誰都可以耽,滿天雲也有權利住進去的,只是他不是要開發那塊地方,而是要用那兒做他的巢穴,繼續在草原上從事他的劫掠盜賊生涯,這是破壞草原上的和平,是絕不允許存在的事,所以我們才要趕走他!”

    王二虎點頭道:“是!少爺!您怎麼說怎麼是!”

    祁連山莊容道:“王兄,一樣是去攻擊,我為什麼要堅持第二種說法,這是很重要的,這讓大家明白,我們是為什麼而戰的,這不是我祁連山訂的法則,我們維持和平,保護每一個安份生活的人,驅除強粱,以後誰破壞了這份和平,我們就會合力對付誰!”

    每個人都憬然地點點頭,他們都明白了祁連山話中的真意,因為他們是經歷過受迫害滋味的人。

    王二虎道:“少爺您說得對。老實說,我們大多數的人,犯罪都是為了不得已,像我,本來在家鄉種了一點田,冬天打點獵,日子過得很好,直到我妹子十八歲,叫地主李絕戶的兒子看上了,才起了變卦。”

    “李絕戶?真有人起這個名字的?”

    王二虎道:“不,那是別人給他起的渾名兒,因為這位地主老爺做人最刻薄,放高利貸、青苗債、吃人不吐骨頭,借他的錢,只要是三五年還不出來,利上滾利,這一輩子帶上子孫三代都得替他做牛馬也償不了。所以人家背後叫他老絕戶,把他那個獨種兒子叫小絕戶,小絕戶更是無法無天,又兇又狠又好色。附近莊稼人家的女兒,幾乎沒一個他沒沾上的,只有我妹子,因為我從不欠他家的錢,他還不敢動,卻一直不死心,有一天我去打獵,他帶了幾個人上我家來,要強暴我妹子,我妹子已經許了婆家,眼看著就要出閣了,若是叫他給糟塌了,這一輩子就完了,抵死不從,被逼得跳了井,他們怕我回來查知了,又把我老孃砍了兩刀,等我回來,老孃居然還留下了一口氣,告訴我是誰行的兇,我聽了一聲不響,從井裡撈出了妹子,跟老孃一起收殮了,然後就袖著一把斧頭,連夜上李家活劈了小絕戶!”

    加洛琳在旁道:“殺得好,這種人該殺!”

    祁連山道:“這可不是辦法,你難道不能去報官!”

    “我家住在山坳子裡,老孃死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旁,她指控的話也只有我一個人聽見,我去報了官,也告訴他們行兇的人,但李家的人情早用到了,說是沒有證據,不准我誣告,說是歹人所為,慢慢幫我查兇!”

    “這倒也是,本來就該要證據,人證、物證……”

    “祁少爺,我家就是老孃跟妹子兩個女流,一起叫他們給逼死殺死了,那兒還有人證,何況我們那兒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相處,除了李絕戶,沒有第二家人敢那麼暴戾,最重要的是老孃臨斷氣前告訴了我,我絕沒冤枉他!”

    祁連山不禁默然,他知道這種情形的確使人有無可奈何之感。王二虎道:“我明知道兇手是誰,官府都無法為我申冤,我不能叫我妹子老孃含冤地下,只有靠自己的手來報仇了,犯了事,我才逃亡出來,這是我的錯嗎?”

    祁連山沉思片刻才道:“也許你們第一次的犯罪都不是你們的錯,是為人所逼的,你們都受了欺凌,受了壓迫,你們都知道家破人亡的痛苦,可是你們卻投進了白狼大寨製造成更多人的家破人亡,你們受了迫害,還能靠自己的手報仇雪恨,可是你們結成一個大的惡勢力集團,使得那些被你們攪散了家的人,想報仇都沒機會,難道在你們身上就是痛苦,在人家身上就是快樂了嗎?”

    大家都低下了頭,沒有話說了,原本是義憤填膺,滿腹不平的,在祁連山的正言責問下,他們才瞭解到自己以往所未嘗想到的錯誤!

    最後還是王二虎道:“祁少爺,謝謝您的開導,我們以前只知道在黑道中不對,但沒想到造下的罪孽會如此之深,所以我們以後絕不會再犯了,而且也絕不再容許別的惡霸強粱來欺凌善良的人!”

    祁連山道:“這正是我對你們的希望,等我們把滿天雲趕出地獄谷,你們在那兒安頓下來,瑪爾米乞部有一批女孩子,要脫離本部而自謀生活,你們剛好可以跟她們合作,建立起新的生活。”

    康柏爾罕已經清醒了,在沙妮的扶持下,參加了他們的談話,這時才笑著道:“祁大哥,你真行,我帶了那些女孩子出來,答應們另謀新的生活,可是她們又提另一個要求,就是大家不分開,要住在一起而各自生活,我正在發愁,到了你手中,就輕易地解決了!”

    這的確是很理想的解決辦法,那一批女孩子的要求也不過份,她們雖然個個勇健活潑美麗,但是卻不習慣一般女子們的工作,她們所能的是打鬥搏殺,個個都有一身好氣力,在那片森林裡伐木為居,耘地耕稼,必要時還得從事狩獵捕馬為生,牧放、自衛,這些工作本是屬於男人們的,她們一樣勝任,所以這個解決的方法太好了。

    沙妮笑道:“這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距離我們的故鄉瑪爾米乞不太遠,有事還可以互相照應。”

    康柏爾罕道:“也照應不了多少年,我相信那邊的人看到這邊的生活後,也會想到從事一下改變的,我們要保持祖先的傳統,但不是毫無選擇,盲目的保持,而要加一番選擇,好的留下來,壞的就改掉!”

    沙妮點頭道:“對,假如那幾個老頑固堅持不變的話,我們乾脆把別的人都接出來,讓她們守著那一片老窩去!”

    康柏爾罕輕輕一嘆,沒有說話,她雖然為著族人下一代的幸福,毅然脫離了舊部,帶了人出來從事新的生活,但是對於舊的一切,仍然有著一份眷戀的!

    苗銀花獨自一個人在挖坑,埋葬她死去的姐姐苗金花的屍體,加洛琳充滿歉意地過去道:

    “銀花姐,很對不起,我是不得已,我若是不殺死她,她就要殺死我……”

    苗銀花澀然地苦笑一聲,“沒什麼,我絕不怪你,我這個姐姐是人間禍害,連我都想殺死她,你除去了她,等於是為人間除害,不過她死了,總還是我的姐姐,總不能叫她暴屍荒郊!”

    王二虎帶了人去埋葬他們死去的夥伴,沙妮也率人去收殮殉難的族人,雖然事情過去了,說不上什麼仇恨,但每個人的心情,多少是沉重的。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沙妮道:“奇怪,怎麼沒發現察木兒的屍體,小汗,她不是跟著你的嗎?”

    康柏爾罕臉色一變咬咬牙道:“這個叛徒,我們就是給她出賣了才中了埋伏。”

    王二虎道:“那個女孩子跟白狼大寨,跟滿天雲都有連繫,本來她是幫金花的,小汗被捉住時,還由她跟兩個女孩子看守著的,金花一死,她們看情形不對,可能先溜了,沒關係,她們沒馬匹,也跑不遠的。”

    康柏爾罕變色道:“不好!她們雖然沒馬匹,可是前面還有大批的人馬,不知道她們已經叛變,如果她們把人帶著去送給了滿天雲,那就糟了!”

    祁連山皺眉道:“對呀!這是很嚴重的事,我們得快點追上去,剛才一鬧一亂,大家忘記了這件事!”

    加洛琳道:“我跟山兩個人追上去好了,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馬快。”

    康柏爾罕道:“大隊下去不會超過二十里的,等不到後面的人,她們就不再會前進,我們耽誤下來,將近有一個時辰了,她們憑著兩條腿也走出二十里了,找上了大隊,然後假傳我的話,領著大隊先走了,又怎麼追得上呢?”

    加洛琳道:“絕對沒問題,我們這兩匹馬是草原上最好的,絕對可以在大隊沒到達地獄谷前追上她們。”

    康柏爾罕笑道:“可是你受了傷,還能趕急路嗎,加洛琳,把你的馬借給我追上去好嗎?”

    加洛琳笑道:“我這點傷算什麼,擦上了藥,現在已經不痛了,就像沒受傷一樣!”

    康柏爾罕道:“可是傷口一遽烈震動,又會裂開的!”

    “我是在森林中長大的,沒那麼嬌貴,跟森林中的野獸一樣,抵抗力此一般人強得多,而且老薛的藥也很靈,傷口絕不會破裂的;即使裂了口也沒關係,再搽點藥包好就行!”

    “那就不容易收口了,以後留個疤多難看!”

    加洛琳指指腰間,道:“這兒有道疤又有什麼關係,以後我要穿衣服,就算添條疤,也會被衣服擋起來!”

    康柏爾罕歉然道:“加洛琳,為了我的族人,怎麼能這樣子麻煩你呢,你把馬借給我就行了!”

    祁連山道:“借給你也沒用,那頭白馬除了加洛琳之外,不肯讓別人騎的,但是你也得一起去,因為那三個人趕上大隊之後,別人一定聽她們的,我們追上去,只怕還會引起衝突呢,所以……”

    加洛琳笑道:“所以我們兩個人都得要去,康柏爾罕,你是非去不可,但是為了要利用我的白馬追蹤,我也非去不可,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騎一匹馬,我帶著你去!”

    康柏爾罕還在猶豫。祁連山道:“只有這樣子了,你們快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動身!”

    康柏爾罕要了一枝長槍跟一排子彈,道:“走吧,我沒有什麼好準備的,立刻就可以動身了!”

    祁連山召來了黑茉莉,後面固定的跟著加洛琳的白馬,加洛琳剛帶著康柏爾罕上了馬背,它已滑開四蹄,潑風似的奔了出去,祁連山眼看著她們在沙漠上很快地消失了,笑笑道:

    “銀花兒,你也跟我騎一匹馬去追她們吧!”

    苗銀花怔了一怔才道:“少爺,我也要去?”

    “是的,追上去難保不遇上點意外,要是遭遇到什麼情況,你的神射可以具有極大的威力!”

    “少爺,您的槍法此我準得多了!”

    祁連山搖搖頭道:“打死的靶我或許此你準,但是用活人做靶,我就不如你,因為我不能當機立斷,往往在最重要的當兒猶豫不決而誤事,所以我希望你一起去,有你在場,我就儘量不用槍,少了點心理的負擔!”

    這番話給苗銀花的感動是很大的,苗金花的死,也沒使她落一滴眼淚,可是現在她卻有泫然欲泣的感覺,哽咽著道:“少爺,我另外騎一匹馬去好了!”

    祁連山道:“不行,那一匹馬也趕不上這兩匹,否則康柏爾罕也用不著跟加洛琳共騎了,這一追下去就不能停,還不知道要追多久,別的馬沒有這麼長的腳力,帶著反而誤事,來吧,別再耽誤了,檢點一下行囊,把食水、乾糧、子彈跟應用的急救藥物也帶齊了,那兩個人也是毛燥鬼,就這麼空著身子,什麼都不帶地上路了!”

    那些東西都是現成包紮好的,苗銀花找了個大袋子坑在肩上,登在祁連山的馬後,也飛快的追下去了。

    黑茉莉的速度快,耐力足,一切的條件都在小白龍之上,但是他們追出了很久,還沒有追上康柏爾罕跟加洛琳,沙上有時還有看見清晰的蹄印,證明那兩人一騎是超前通過去了,祁連山搖搖頭道:“這兩個人如此狂奔法,會把馬匹累倒的……唉!不對!”

    說著他勒住了馬,而且很快地跳了下來。苗銀花也跟著下來道:“少爺,又是那兒不對了?”

    “我們這一口氣跑下來有多遠了?”

    苗銀花稍稍估計了一下道:“我想少說也有七八十里了!”

    “差不多,跑下這麼遠都還沒追上,一定是方向錯了。”

    “不會吧,這蹄印是對的,小白龍也是一頭神駒,即使比這頭黑姑娘差一點兒,可是她們出發得比我們早了有半個鐘頭,假如一直不停的話,應該跑出很遠了,追不上也是很平常的事!”

    祁連山搖頭道:“我知道小白龍在前面,我說的也不是加洛琳她們!”

    “不是她們,那少爺說的是誰呢?”

    “另外三個逃走的女孩子,我們主要的目的就是追上她們去,免得被她們騙了大隊,送到滿天雲手中,她們三個人是步行逃走的,要是找不到馬匹,我們早就該追上了,可是到現在還不見影子,這不是邪門兒嗎?”

    苗銀花也有同感道:“也許是在路上錯過了……少爺,您在看什麼呢?”祁連山蹲在地上,用手指點著沙地,研究著一些陷下的圓形小凹痕,口中回答道:“蹄印,馬蹄印。”

    苗銀花不禁說道:“馬蹄印怎麼會是這樣子的?”

    祁連山道:“你看慣了上了掌的馬蹄,以為馬蹄印都是有個半圓形條紋的?其實馬蹄應該是一個圓的才對,半圓形的蹄印只是人們給馬兒上了蹄鐵後的印子。”

    苗銀花笑笑道:“少爺,還真虧您解釋,早先我還以為馬蹄上天生就是長了塊鐵掌的,後來雖然知道蹄鐵是釘上去的,可是我沒看過不裝蹄鐵的馬,自然也不會想到馬蹄印會是另外的一個樣子,少爺,這會兒您在看著的這些蹄印又是怎麼回事兒呢?”

    祁連山道:“是些沒裝蹄鐵的。”

    “這個我知道,那又是什麼值得看的呢?”

    “現在連一般的維吾爾人也懂得在馬蹄上釘鐵掌了,因為在沙漠上,馬蹄很容易磨損,釘上了鐵掌後,馬匹能跑更遠的路,只有一些沒人馴養的野馬跟一些不太開化的部族,還是騎著不上掌的馬匹,瑪爾米乞就是其中之一。”

    “她們不算不開化呀,而且比一般回回更進步。”

    “可是她們居住在深谷之中,用不著長途遊牧,而且又跟外人不大接觸,所以她們用不著上馬蹄。”

    “我懂了,少爺認為這是瑪爾米乞部的人留下的。”

    “絕對是,有四匹馬從岔路上過去,可見是有四個人走回頭,那多半是康柏爾罕派出的前部,為了久候她不到,又著人回頭來探詢究竟。”

    “那怎麼又走上了岔路呢?”

    “她們並不認得路,走岔了也是常事,其實在沙漠中也無所謂什麼路,走得通的就是路。”

    苗銀花也蹲下來細心地看了一會兒才道:“少爺!您怎麼就認定是她們留下的馬蹄印呢?

    也許是野馬留下的。”

    “不會,野馬經過,都是零亂成列,不會是這麼兩兩成對而行的,所以我相信這一定是瑪爾米乞部的人留下的。”

    “那又怎麼呢?她們走岔了,我們總不能去追回來吧!”

    “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什麼?少爺,我們真要去追?我們的事急得很,那有時間去幫她們找三兩個失落的人!”

    祁連山搖搖頭道:“不是去找失散的人,而是去追那三個叛離的人,那三個人沒有馬匹,步行著逃走的,我們一路上急趕而來卻沒有遇上,多半是她們由別處找到馬匹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四匹馬!”

    “少爺!您只是猜測,那可作不了準的!”

    “雖然不能作準,但是我的判斷也差不了多少,瑪爾米乞部的人雖然不認識路,可是她們辨方向行路,也不會差太多,四騎過去更是一個很大的目標,不可能看不見,所以我認為有儘速追去一看究竟的必要!”

    “可是少爺,加洛琳她們已經在前面了!”

    “不能管她們了,如果我們能追上那三個逃走的女孩子,慢一點跟她們會合也沒有關係!”

    苗銀花在祁連山面前一向是沒有意見的,她見祁連山決定了,就更不會反對了,兩個人上了黑茉莉的背,這匹馬實在好,完全不用人驅策,它已能循著馬跡向前探索,而且靠著它那靈敏的嗅覺,在飛奔中也不會摸錯方向。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迎面一片長草,黑茉莉的步伐突慢,祁連山知道它已有所發現,連忙跳下了馬,苗銀花也端好了槍,跟著要下來,祁連山搖手道:“你不要下來,就在馬上,遠遠地跟著,為我掠陣,注意著遠處的動靜!”

    “少爺!那太危險了,讓我來好了!”

    “你來比我更危險,至少我的耳目比你靈敏,若是有人埋伏在草叢中,我會比你先發現!”

    苗銀花的臉上現出了尊敬的神色,到這個時候,才分得出一個俠客與一個盜賊之間有什麼差別。

    這的確是事實,苗銀花也就不爭了,祁連山在前弓著腰,慢慢地搜索著前進,苗銀花在後面三丈遠近處,手控槍機,小心地監視著。

    祁連山走了一陣後,腰就伸直了起來,因為他憑著靈敏的耳中感覺,已經確知附近沒有人。

    不,應該說是沒有了活人才對,他的鼻子裡則已嗅到一股血腥味,很重的血腥氣,而且是由人身上發出的!

    撥開了亂草,祁連山看見了一副景象,一幅令人髮指的景象-四個少女凌亂地趴在地上,鮮血流得到處都是,顯然的,這些人都死了,而且都是被割斷了喉管而死的,沒有經過打鬥,所以每個死者的臉上都顯出了驚容,在她們生命消失的時候,她們還是沒想到會遭受到同伴們無情的襲擊的,她們瞪大的眼珠都鼓著,像是在問著一個相同的問題:“為什麼?”

    祁連山的臉上現出了一陣真正的怒色,使得苗銀花看著也嚇了一跳,自從他們開始見面以來,她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祁連山發怒。

    “那三個兇手實在該死,不被我抓到就罷了,被我抓到了,我絕對饒不了她們!”

    苗銀花為了沖淡一下氣氛,故意笑道:“少爺,那三個也是嬌滴滴的女孩子,你下得了手嗎?”

    “為什麼下不了手,對這種滅絕了人性的兇手,我絕不會客氣的,我心中根本不把她們當人看待了,她們出賣了幼主,殘殺自己的同族,這些行為已失去了做人的資格,尤其是她們的動機,只是為了人慾之私……”

    “少爺,你怎麼能肯定她們是為了什麼呢?”

    “瑪爾米乞部的女人不會為別的原因而叛變的,她們心中沒有金錢的觀念,也不知道金錢的價值,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男人……”

    苗銀花也知道是這個原因,不禁為之默然,半晌才道:“捉到了她們,交給康柏爾罕吧,您難道也要在她們的喉管上割一刀!”

    “那當然不會!否則我豈不是跟她們一樣地該殺了。不過我一定要好好地打她們一頓,用鞭子著著實實地抽她們一頓,來作為對她們的懲罰!”

    苗銀花忍不住笑了,祁連山所謂的不客氣,只是抽一頓鞭子而已。祁連山看見了問道:

    “你笑什麼?”

    “我笑的是少爺您,嘴裡說得那麼兇,我以為您要抽她們的筋,剝她們的皮呢,原來只是抽頓鞭子!”

    祁連山莊容道:“銀花兒,這已經夠了,我們並不是執法者,沒有權利去判人家的罪的,只是在沙漠上,法律的力量難以達到,我們不得不做一些維護法律的行動,但也是有限度的,我們無權去殺死別人!”

    “可是,少爺,我們以前也殺死了好些人了!”

    祁連山道:“是的,但那都是我們在被逼得自衛下才殺人的,只要我們的生命沒有被威脅時,我從沒有殺死過誰,處在草原上這個複雜的環境裡,我們必須要在內心裡有著這份約束,才不會成為一個濫殺的兇手!”

    她把槍插回馬鞍上道:“那三個兇手奪得了馬匹,已經走得很遠了,我們是不是還要追?”

    祁連山看看草叢中的腳印道:“可以追,但不必太急,她們逃不遠的,因為她們沒有食水!”

    “少爺!您怎麼知道的呢?”

    “這三個人並沒有走沙漠的經驗,不知道食水的重要,你看那邊還擱著個皮袋,袋子已經空了,想必是裡面的水被喝空了後,就丟掉了,她們以為奪到了馬匹就可以逃走了,卻不知道在沙漠上,水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一個袋子擱在地上,她們卻奪去了四匹馬,說不定還有三袋子水呢?”

    “沒有了,就是這一袋,因為這是個很大的袋子,不是一個人用的,而是四個人合用的,你要知道,這四個人是回頭來找康柏爾罕的,並沒有打算長途遠行,所以不會攜帶太多的水。”

    苗銀花道:“那我們是不是要把死人埋葬了。”

    祁連山道:“我們有時間做這件事,然後再循著腳印追上去,那三個兇手跑不了太遠的,她們以為人喝飽了,可以支持很久,卻沒想到馬匹更需要水,沒水就難寸步行了。”

    “她們也是在草原上生活的,怎麼連這點知識都沒有?”

    祁連山輕嘆一聲道:“銀花,你總算摸索到問題的重心了,知識是經驗的堆積,不像那些天賦的本能,雞生下來就會走,鴨子天生就能浮水,人卻笨得很,每一件事都要學的,那三個女兇手雖是生長在天山,得天獨厚,用不著放牧營生,所以根本就不懂得照顧馬匹,她們有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卻不事生產,反叫男人去為她們做奴工,這些女孩子除了戰鬥之外,別無他種求生的本事,老一輩的怕年輕人跑掉,不肯告訴她們如何在沙漠上長行的知識,這樣的一個部族,能夠支持生存到現在,實在很奇怪……”

    苗銀花笑道:“少爺,您忘了一件事,她們是女人,而且個個都是很美麗的女人。”

    “那又有什麼原因,人不能靠著美麗而生活的!”

    “這倒不見得,一個女人長得好看,就是天生的本錢,您也不是沒看過,以我原先住的劉家寨子來說,幾乎全是靠著姿色跟女人天賦的本錢為生的,誰都不必做苦工,只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然就會有人把銀子送上門來!”

    祁連山苦笑道:“那不同,在瑪爾米乞部裡全是女人!”

    苗銀花道:“不是,她們那個地方的水土使得生下來的女兒較多,但也有人生男兒的,只是她們的規矩是把初生的男嬰沉水溺死,只留下女孩子而已,創立這個規矩的人的確很聰明,自小在那兒長大的男人司空見慣,不會對她們感到新奇有吸引力,可是外面的男人卻不一樣,有很多男人是心甘情願地自己跑上門去做奴才的,因為在那兒可以隨心所欲地挑女人來相好!”

    “那也不值得用替人家做奴才來換取呀!”

    苗銀花笑了一笑道:“少爺!您生在一個豪富的家裡,有著花不完的銀子,自然可以這麼說……”

    “我就是個窮光蛋,我也會這麼說的,這是一個做人尊嚴的問題,人不能沒有尊嚴而活的。”

    苗銀花笑道:“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尊嚴,我只知道在西南西北一帶,女人比男人少得多,有些人辛苦了一生一世還混不到一個老婆的多得很,儘管大家都重男輕女,可是一個男人想娶個老婆,先得拿出一大筆聘禮來,這一著就憋死了許多光棍兒!”

    祁連山不說話了,苗銀花說的是事實。

    苗銀花笑著道:“在維吾爾人中,女人也沒有太多的地位,可是不管那一個族裡,都是女人缺少得厲害,十個男人有五個討不到老婆,一個醜八怪都會被看成天仙化人!”

    “他們的審美觀念跟我們不一樣!”

    “也不見得,他們喜歡胖一點的女人,只是一種說法而已,主要的是因為她們的女人容易發胖,只要一到中年,生過孩子後,就開始胖得像尊泥菩薩,可是那些小夥子拼命追求的,還是那些苗條的少女!”

    祁連山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銀花兒,看不出你對這些事兒居然還下過一番功夫研究。”

    “我為了要在沙漠裡混,必須注意這種事,正因為沙漠裡的女人少,所似男人們才比較喜歡胖一點的女人,抱在懷裡肉嘟嘟的像個女人,就像那些難得吃次肉的窮人們,偶而買次肉,一定是買肥的多,為的是給肚子裡多添點油水,較為能解饞。”

    祁連山聽得連連點頭,樹起個大拇指:“了不起,銀花兒,多少有學問的大學教授都說不出你這番理論。”

    苗銀花不好意思地道:“我可不知道是什麼叫大學教授,我只是說我自己的經驗跟體會,在劉家寨子,有許多人辛苦了大半年,冒著風沙,跑一趟沙漠賺了幾個錢,情願在三五天裡全花在女人身上,然後再去吃苦,正因為有這種賤男人,劉家寨子的女人們才能一個個撈足賺夠,瑪爾米乞部也是一樣,她們只憑著天賦的本錢,就不怕找不到男人去替她們賣力氣賣命。”

    祁連山道:“好了!咱們不談那些了,上馬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她們了!”

    兩人再度上馬,聽任黑茉莉循著氣息跟蹄跡追蹤,走了一陣後,方向又兜了回去,而且行進的路多是在草叢中。祁連山道:“我猜得不錯,她們是往地獄谷去的,而且她們心懷鬼胎,怕撞上大隊,所以揀有草叢的地方走,這一來更好,我們可以更快地追上她們!”

    苗銀花道:“奇怪了,她們又沒有到過地獄谷,怎麼會認得路呢?”

    祁連山笑道:“草原上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叫做路的,他們只有一個方向,甚至於東南西北都不知道,他們只是早上看太陽,晚上看月亮上升的地方為主,或者是以北斗星為準,辨明大方向,然後再記住沙漠中一些恆久不移的石山河川為標記來走路!”

    “那樣子會很精確嗎?”

    “自然不會,所以她們沒事很少走動,成天跟著牛羊、騎著馬匹,很少會有互通往還的事,也就用不著出遠門,趕長路了!”

    兩個人是騎在馬上邊走邊談的,祁連山在前,苗銀花在後面,雙手攬住了他的腰。

    黑茉莉雖然載得起兩個人,但馬背上的地位畢竟有限,他們兩個人必須靠得很緊才能坐得下。

    馬匹走得很穩,可是地下卻是高低不平,沙石雜合的土面,顛搖在所不免,後座的人必須雙手抱緊前面的人,才不會掉下來。

    就這麼走著,聊著,漸漸地,後面的苗銀花的回答含糊了,而且祁連山感覺到她的臉漸貼在背上,倒是那兩條胳臂,慢慢地鬆了,她居然瞌睡著了!

    祁連山不禁內心中湧起一些憐惜,這個女人實在太累了,自從在瑪爾米乞部的前哨把他們從老薛手中救出後,就是她沒有停歇過,劉老好跟賀小娥神智未復前,她要照顧那兩個病人,還要侍候他。有事情,更要跟著他跑東跑西。人不是鐵打的,何況就是鐵人也該疲倦了,而她,卻到這個時候才倦得支持不住。祁連山輕輕地攬住了馬,停了一會兒,使背後的苗銀花睡得更熟。

    然後他輕輕地託著她的手,使她不因為驟失依憑而掉下來,然後他再輕巧地下了馬,慢慢地把苗銀花抱了下來,苗銀花大概是太累了,居然一直沒有醒。

    他託著苗銀花,找了個草叢很厚的地方,把草踩倒下去,成了一張很舒適的草床,才把苗銀花放下去。

    再從馬包中取出了毯子,要為她蓋上,但是那陣倦意似乎有傳染性,他自己也連續地打了兩個呵欠!

    看看天色,已近黃昏,祁連山才知道是累倦了,這兩天忙這忙那,長程泅水、肉搏拼鬥,一直在緊張中,幾乎一直沒閉過眼,難怪苗銀花會支撐不住了,他自己雖然有那麼好的內功底子,這時候不也同樣的感到倦意襲人嗎?估計一下前面那四匹馬的行程,祁連山認為有時間可以小睡片刻,於是他也歪在苗銀花旁邊,兩個人蓋著一張毯子,沉沉地睡了。

    他很放心,因為他知道他忠心的夥伴黑茉莉會為他守衛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但夜已深了,沙漠上的夜晚涼意很重,一床薄薄的毯子擋不住那濃重的寒意,自然而然地,苗銀花向他的身上靠過來,他也自然地擁著苗銀花,用彼此的體熱去溫暖對方,這一來果然使得寒意減輕了很多,也使得睡意更濃了。

    天還沒有亮,兩個人卻同時醒了,也同時睜開了眼,天上殘月雖淡,星光仍亮,祁連山看見了苗銀花的一對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地明亮。

    他是面對面抱著苗銀花的,手臂還伸在她的頸下給她挽著,因此使得兩個人的距離非常的近!

    苗銀花不安地動了一動,隨即像吃驚似的停住了,因為她隱隱感覺到祁連山緊靠著她的下體上有著些微的不同,她是個遍歷滄桑的女人,自然知道那是一種什麼現象。

    儘管她閱人多矣,但此刻不知怎的,她居然心中撲撲直跳,像是個初次輿男人接近的少女。

    祁連山也有感覺了,可是他的神情卻很坦然,笑了一笑道:“昨夜我們都太累了,一倒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這句話像是毫無意義,但是苗銀花是個練過功夫的,深深地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人都是一樣,有七情六慾,當然也與常人相同,有著天賦的生理本能,尤其到了成年之後,這種生理的衝突是發自體內,源自不知不覺之間。

    武功是精氣神為內涵,筋骨皮為外賦,兩者相依相成,互為影響,外情固可激動內欲,而內在的欲思也能形之於外,練武的人,就是用意志去壓制這些內欲外情,使精氣神全部發揮在體能上。

    所謂定力,就是這種自制功夫!

    練武務早,天色未明即行吐納最佳,實際上,那段時間是一種人最難自我抑制的時間,因為人在睡眠中,精神就處在放鬆狀態下,也是情慾刺激不受壓制的時刻。

    所以有人說一句俏皮的俗諺:“寡婦的黃昏夜深,光棍兒的黎明清晨。”

    這是指人最難捱的一段時間,寡婦的黃昏夜深是外情,那段時間在她未守寡前,應該正是跟丈夫恩愛纏綿之際,而今突然少了個伴兒,形隻影單,觸景傷神而生寂寞之感,也可能因為靜處獨思而撩起記憶,引動邪思。

    而光棍兒的黎明清晨,則是一股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子最普遍的生理激動時刻;在疲勞得到了充分休息後,體內又充滿了活力,被抑制著的情慾也開始掀動了。

    祁連山說他太累了,就是這個意思。

    平時,他用閉目靜息,也能達到休息的目的,但他的意識卻一直在警覺中,使得每一分體能力量都用於他途,昨夜因為過份疲倦,他放鬆了自己的警覺,恣意於睡眠了,而且又抱著一個成熟的、豐滿的女人,彼此之間異性的吸引力在不知不覺間都已經勾動了情慾。

    而且到了這股欲潮高漲到無以抑制的程度,才把他們從沉睡中驚醒過來,或許這種情慾的激動,早已在她們的意識中活動了很久,而且把他們都導入了一個綺夢!

    由綺夢中驚醒時,往往是情慾到了奔放不能急收的程度了,祁連山並沒有感到什麼羞恥或不好意思,所以他笑了一笑道:“銀花兒,這不算什麼,抱著你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嬌娘,如果還能無動於衷,就不是個男人了!”

    銀花的臉熱得像燒了火,貼在祁連山的胸膛上低聲道:“少爺!我是個殘破的身子!”

    祁連山嘆了口氣道:“銀花!你怎麼還是這麼想,這麼說呢,我幾時對你有過一絲輕視的感覺……”

    “是我瞧不起我自己!”

    祁連山笑道:“假如我現在提出要你,你會答應嗎?”

    “少爺!您何必問這個呢?我已經說過,這一輩子都跟著您,侍候您定了,我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但是這句話可以對著天地……”

    祁連山道:“好吧!現在就是上有天,下有地,讓天地為證,我把你收在身邊,銀花,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說收你在身邊而不說娶你,是因為我已經先向加洛琳求過親了,我不能把那句話收回來,雖然地對婚姻這件事的看法跟我們不一樣,但越是如此,我就越發地不能……”

    苗銀花連忙道:“我懂,我全明白,少爺,能夠跟著您,侍候您,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還敢奢望別的嗎?”

    她貼得更緊了,在男女歡愛這件事上,她是個老手,所以他們很快地就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中。

    祁連山的男性魅力,也激起了苗銀花的情焰,雖然她以前不知有過多少男人,但只有這一次,她是真正地把自己也投入進去。

    熱得像一團火,溫順得如一泓淺流,柔軟得像一塊絲綿,她在奉獻自己中,也同時得到了自我的滿足!

    兩個人緊纏著,貼著,終於祁連山嘆了口氣,“銀花,幸虧我認識你較晚,否則我絕對練不成這身武功!”

    苗銀花嬌笑道:“少爺!這是怎麼說呢?”

    祁連山道:“現在我才知道天生尤物四個字的真意,你也夠得上那四個字,那一個男人能不為你著迷,那人一定是塊木頭。”

    這是句恭維話,但聽在苗銀花的耳中卻是另一種-味,她也明白祁連山是對她真心的讚美,但是這種讚美,卻不是她所期望的,更不是一個決心向上的女人所喜歡聽見的,因此她只能笑了一下道:“能夠侍候得少爺您滿意,我就算盡到力了!”

    祁連山這才聽出她語中的不悅,正色地道:“銀花兒,你必須要改變你的想法,像我們剛才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於兩情的喜悅,我也是真心真意地對你……”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想到這些使您快樂的技巧卻是我在下賤的行當中學來的,我就會感到慚愧!”

    祁連山笑笑道:“你也為了幫助我或救我,殺死了好些人,你是不是也為那個感到慚愧呢!”

    “那自然不會,而且我還感到驕傲,我至少能為您真正地出點力,盡到心,不是一塊廢料!”

    “殺人並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殺壞人就不同了,像我們去對付滿天雲,那是一種除害的義行,每個人都會為此感謝我們的!”

    祁連山道:“這就對了,任何一件事都沒有好壞之分,只看做那件事的動機跟用心,你在劉家寨子,龍八嬸兒也在那兒,跟您操著一樣的行業,可是她卻得到我最大的敬意,因為她是為了天風牧場而做那些事!”

    “她是值得敬佩,我卻不同,我是為了白狼大寨……”

    “沒什麼不同,至少你不是心甘情願地做那些事,何況你已經脫離了白狼大寨,不再做那些事了!所以我們剛才的一切,完全是為了我們自己互相喜悅,互相需要,我從你那兒能夠得到很大的快樂,而你,也好像沒有什麼勉強的心情,是不是?”

    苗銀花也笑了起來,而且還低著頭道:“是的,這一次我不但心甘情願,而且還緊張得很,連我自己也說不出是為什麼,我第一次叫人破身子的時候,才只十五歲,那個傢伙是把我灌醉了才糟蹋了我,等我清醒過來,我一槍就轟碎了他的腦袋,那也是我第一次殺人……”

    “現在你不會想拿槍轟我吧!”

    “怎麼會呢,少爺,為了您,我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讓人損害您一根汗毛……”

    “我也看得出,在我們互相歡愛時,你也很快樂。”

    苗銀花的臉更紅了,但是她仍然點點頭,笑著道:“是的!我起時只想如何才能使您高興快樂,可是在這段時間內,我自己也像是騰雲駕霧一樣,感到這一輩子從沒有那樣快樂過。”

    “這就是了,你以前沒有滿足過嗎?”

    苗銀花又沉思片刻才道:“當然也有過,不過不是這種情形,那時我只是為了自己的需要,拼命擠著對方來使我滿足,這是很下賤的……”

    “不,你錯了,這是很正當的,飲食男女,是人輿生俱來的六慾,渴了要飲,飢了要食,情慾激發時要發洩,要滿足,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並沒有什麼可羞恥的!只是我們人跟禽獸不一樣,是人多了一種內心的感受,男女歡愛,要以情為橋樑,才能使得這種歡樂更為完美!”

    “少爺!您對我不會有情吧!”

    祁連山笑道:“別先問我,問你自己!”

    “我!我怎麼說好呢,我根本就沒往那兒想……”

    “你只是沒有想到要嫁給我,可是你願意終身跟我在一起,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這不會只是口中說說吧!”

    “少爺!您不能冤枉我,我這輩子也許說過不少假話,可是我說那些話時,是掬著心說的!”

    “我知道,你沒有說謊的必要,所以我才敢向你提出要求,你也知道,我並不是為了發洩而隨便找個女人的那種人,就算我一時疏忽,使得情慾激動了,但是我還有隨時隨地把它剋制住的定力!”

    苗銀花默不作聲,在她的心中,還體會不到那種高遠心情的境界。但是她卻能明白祁連山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只是口中說不上來,而她也不用說出來,在風塵中打了多年的滾,她至少學會了看男人的本事。

    有些男人喜歡浪言浪語,打情罵俏,有些男人卻是文文靜靜的,說上一車子的話,也不如默默含情地看他一眼更能叫他神魂顛倒。

    祁連山顯然是處於後者的,苗銀花雖然沒有叫他神魂顛倒的本事,但是她卻明白如何用沉默來掩飾自己的缺點,兩個人又相擁依依了一陣,在天色漸曙中,苗銀花起來道:“少爺,您再睡會兒,我來料理上路。”

    她很熟練地在馬包中取出了炒米、肉脯,然後檢了些枯草把子,燒了一吊子沸水,用手巾把子沾了熱水,先讓祁連山擦了把熱騰騰的臉,然後替祁連山泡上了一碗茶,才侍候著祁連山穿衣服起身。

    祁連山倒是很自然,雖然他自己也會做,但是他一向被人侍候慣了,有人侍候他時,他絕不會客氣。

    以前在路上,多半是小金鈴兒幹這個工作的,小金鈴兒死了,就由賀小娥接替了兩天,苗銀花向來是最懶的,經常她自己的一切都還要賀小娥替她整理,可是今天她做起來不僅十分熟練,而且還十分專心。

    祁連山笑著道:“銀花兒,你倒像個新娘子似的!”

    朝陽的彩光射在她身上,把她那套平凡的衣服點綴得璀璨輝煌,而且在她的髮絲上濺著幾點水珠,也發出了四射的光芒,加上她紅得像山茶紅般的臉,看起來的確像新娘子。

    苗銀花也嬌羞地道:“我自己也有這個感覺,就像是脫了一層皮換了個人似的!”

    喝過了茶,用過了乾糧,苗銀花又用帶著的麥子跟豆子泡上了酒,喂好了黑茉莉。

    一切都弄舒齊了,他們再度上路,走了一陣之後,他們在一處草叢中停下,那兒倒著一匹馬屍。

    看樣子是被刀子殺死的,而且還割去了一大塊的肉。

    祁連山下馬去看了一陣,道:“還好我們並沒有耽誤多少時間,她們昨天是在這兒過夜的,剛走不到兩個鐘頭,我們如果加緊趕,在中午前就可以追上她們!”

    苗銀花也看了一下道:“這三個丫頭餓瘋了,居然把馬匹都宰來吃掉了!”

    祁連山道:“她們沒有了食物,又沒有食水,只有吃馬肉喝馬血了!而且她們又從草根裡嚼了一點水,將就著對付了,這隻能救急,卻不能支持多久,最重要的是馬匹沒有足夠的水供應,就無法疾行,所以我想可以追上她們!”

    事實上祁連山還是多估了,他們追下去兩個小時,就已經追上了,當眼前出現了三點騎影時,祁連山就猛然地策馬急追而上,前面的三個女子先聽見馬蹄聲,還死命地鞭馬狂奔,可是跑了一陣後,馬力就不濟了,而且她們發現追上來只有一騎時,居然停了下來,布好陣勢,每個人都執著一柄亮幌幌的短匕!

    苗銀花到了臨近才不經意地笑道:“少爺,看樣子她們還想跟我們對抗一下。乖乖的把刀子丟下,要不我一人一槍,轟穿你們的腦袋!”

    她從馬身上的槍筒中抽出了長槍,橫架在身上,可是那三個女的竟無懼色,也沒有屈服的意思,三個人六隻眼睛既沒有看她的槍,也沒有看祁連山,只盯著馬身上的那一個鼓鼓的大水囊,目中射出了野性的光。

    除了水之外,她們似乎什麼都看不見,苗銀花厲聲道:“我說的話你們聽見了沒有?”

    然後其中一個用手擦了一下嘴唇道:“我叫金帕爾!”

    苗銀花道:“你就是那個出賣族人的叛徒!”

    金帕爾笑笑道:“如果你們是瑪爾米乞部的人,還可以那麼說,可是你們是漢人,這輿你們全無關係!”

    苗銀花道:“怎麼沒關係,我們已經救出了康柏爾罕,現在就是幫她們來抓你們的!”

    金帕爾笑了一笑,望著祁連山道:“你叫祁連山,就是康柏爾罕要去嫁的那個男人,對嗎?”

    祁連山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金帕爾卻很快地道:“你別看康柏爾罕長得美,她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妻子,你在蘭州開設著牧場,又有著那麼多的人手,那麼多的財富,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要那麼一個女人幹嗎?”

    祁連山簡直有啼笑皆非的感覺,而金帕爾卻以為祁連山已經被地說動了,嬌笑一聲道:

    “你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每個女孩子看到了你,都會喜歡你的,你到瑪爾米乞部來,不就是為了找女人嗎?”

    祁連山倒是一怔,忙問道:“誰說的?”

    “自然是康柏爾罕,她說你是為了向她求親而來的,而你的牧場上還有著許多少年漢家郎,希望能娶到一個瑪爾米乞部的妻子,她還保證每一個女孩子都可以單獨地擁有一個丈夫。”

    祁連山道:“漢人盛行一夫一妻,每一個男人只擁有一個妻子,每一個女人也只能忠於一個丈夫,這是人人所必須遵守的規矩。”

    金帕爾嘆了口氣道:“這是個多麼好的規矩,在瑪爾米乞部,只有女汗才能擁有一個丈夫,別的女人都不準去爭奪,而這幾年來,男人越來越少,有時十幾二十個女人合有一個丈夫……”

    “那是你們的傳統規矩不好!”

    金帕爾道:“所以我們才要打破這個傳統,我們出來追尋我們自己的生活,這難道不應該嗎?”

    祁連山為之語塞,他無法否認別人追求生活上幸福的權利,因此,反而被金帕爾問住了!

    苗銀花道:“你們出來追尋幸福是對的,可是你們不該背叛你們的族人!”

    “既然離開了瑪爾米乞,大家就不是一個族的人了,這怎麼能夠算是背叛?”

    苗銀花道:“好!就算你們不背叛,可是你們也不應該出賣同伴,跟白狼大寨的人勾結,倒過來打自己的同伴,這種行為就違反了道義!”

    金帕爾道:“我不知道什麼叫道義,我只知道康柏爾罕雖然帶我們出來,卻仍然要我們聽她的、服從她的命令,接受她為我們所選的丈夫,不讓我們自己選擇。”

    祁連山道:“那是為你們好,你們對世事的認識不深,自己不知道如何分辨善惡,更不知道選什麼樣的對象。”

    “笑話,我們不懂得,誰才懂得選,康柏爾罕自己還是個處女,一個沒有跟男人接近過的女孩子,怎麼會知道男人的好壞?”

    “選擇丈夫是從人品上去擇取的,你們必須要找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尊敬你們,愛護你們,才能夠共同地幸福過活,白頭到老。”

    金帕爾搖頭道:“這是你的看法,我們卻知道我們自己要的是什麼,我們要的是能使我們快樂的男人,能夠征服我們的男人,金花大娘那兒就有著這樣的男人,一個男人不夠,她可給我們第二個男人。而且她自己還能教我們很多的方法,使我們在男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快樂,這麼美麗的事,我們怎麼能放棄呢?”

    “那是利用你們,玩弄你們!”

    金帕爾笑了道:“這就怪了,利用我們的人能使我們得到真正無比的快樂,而所謂為我們好,給我們幸福的人,卻不一定能使我們滿足!”

    祁連山忍不住怒聲道:“一個人活著並不是為著男女歡愛,應該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

    金帕爾道:“我不知道還有些什麼,但是我以為這就是最重要的了,可是我們要到白狼大寨去,康柏爾罕一定不肯答應的,我們只好採取手段對付她!”

    祁連山又被駁得沒話說了,他不是道理上被折服,而是發現跟這些女孩子沒有道理可說!

    苗銀花道:“少爺!這女孩子是天生的下賤,您跟她說道理是說不通的!”

    祁連山道:“不能怪她,閉塞的生活,毫無道德廉恥規範的傳統,養成了她這種觀念!”

    “或許吧,但是在她們還沒有改變之前,我們不能以這個制裁她們!”

    (此處缺一段,OCR者按)

    “少爺,您的意思是怎麼樣呢?”

    “沒怎麼樣,既然我們無權制裁她們,又不能殺了她們,自然只有置之不理,讓她們走了!”

    “我們眼巴巴地追了下來,為的是什麼呢?”

    祁連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沒有想得這麼多,也沒有聽過她們的答辯理由,草率作了決定,以後行事我還應該深思而行!”

    “少爺!我真不知道您是怎麼樣一個人!”

    “我是個講道理的人,銀花兒,道理是到那兒都講得通的,我也是個尊重別人生存權利的人!”

    苗銀花想了一下,才苦笑道:“我不懂您的話,不過我也很高興您是這樣的一個人,否則在劉家寨子,您也會殺了我跟娥姐,不容我們表白心跡、活到現在了;所以我相信您的決定是對的!”

    她回身召來了黑茉莉,準備請祁連山上馬;金帕爾看見馬身上的水囊與乾糧,眼中放出了光,而且對他們回頭要離去,也感到意外,忙叫道:“祁連山,你不要再抓我們回去了?”

    祁連山道:“不錯!我不是瑪爾米乞部的人,無法治你們叛變、出賣同伴、殺死同伴的罪,但是,康柏爾罕跟其他的族人,卻有足夠的理由懲處你們,所以你們的處境並不安全,還是趕快逃吧!”

    金帕爾趕了上來,攔住了馬頭一道:“我們當然會逃生,不會在這兒等死的,可是我們需要水!”

    祁連山道:“我們攜帶的水也不多,分不出來給你們了,非常抱歉!”

    “怎麼不多,你們兩個人,卻有著三大袋子的水!”

    祁連山道:“兩袋子是準備給馬飲的,一袋子是人喝的,這點存量,只夠我們支持到下一處水源!”

    “可是我們一滴水都沒有了!”

    “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金帕爾急了,道:“祁連山,由此地向回走,只有一天的路就可回到瑪爾米乞,你們就可以補充水了!”

    “你們也可以的,雖然馬匹已經很累了,可是它們會從草綠中取得一點微少的水,支持著回去的!”

    “我們不能回去送死,你回去卻沒有關係,因此你可以把水分給我們一袋!”

    “我們不想回去,我們要急趕到地獄谷去對付滿天雲,已經為你們耽誤了不少工夫了,不能再耽誤了!”

    “祁連山,你給我們一袋水,我們三個人可以陪你在這兒快樂,我敢保證,你不會找到比我們更好的女人了,你不妨看看我們的胸,我們的腰,我們的皮膚……”

    一邊說著,一邊指揮著另外兩個女孩子脫下衣服來,她們的衣服本就穿得很少,脫下來很容易,祁連山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她們已經脫得赤條條地了。

    她們的身材的確是夠誘人的,高聳的胸乳,細細的腰,修長的腿,細膩而結實的肌膚,平坦的小腹……充滿了一種野性的,性愛的誘惑。

    苗銀花也忍不住笑了道:“看你們的年紀雖輕,對男人的經驗倒是很豐富了,每個人至少也有過上百次的經驗了吧!”

    “你怎麼知道的?”

    “我,哈哈……小姑娘,你們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就不會奇怪了,還是把衣服穿起來吧,我們少爺不是這種人,他既不缺女人,也不會對你們這種女人有胃口的。”

    金帕爾從祁連山的臉上看不出激動,才感到很失望地道:“也許你是真的看不上我們,別的男人只要我們脫掉衣服,就會像發瘋樣地撲上來。”

    祁連山嘆了口氣:“你們見到的男人太少了,在白狼大寨,在滿天雲那兒,你們都是遇上了一些跟禽獸差不多的人,所以才造成你們這種看法和想法,如果有機會換個環境,你們就知道自己的錯誤了……”

    金帕爾見他們又要走,忙叫道:“把水留下來。”

    祁連山道:“不行!我說過了,我要趕到地獄谷去會合其他的人,進攻地獄谷,那要兩天之後,才能取得水源的補充,這點水僅夠維持而已。”

    金帕爾自己也脫掉了衣服,搖擺著走向了祁連山,還故意顯示她那些女性的性徵道:

    “祁連山,你真的忍心看我們一個個都渴死在這兒!”

    她用手搓著自己的前胸,又以妮聲道:“祁連山,你在漢人中能找到我們這樣的女人嗎?

    你可以跟我們任何一個試一試,包讓你從來也沒有嘗過這種快樂!”

    祁連山只感到萬分的噁心,忍不住朝苗銀花道:“銀花,不是我要咀咒一個死去的人,我認為你姐姐實在該死,她教給這些女孩子的究竟是什麼?”

    苗銀花苦笑道:“少爺,我不是為我姐姐辯護,但是像她們這種女人,也祗能教給她們這一套,因為她並沒有打算把這些女人帶到中原去,放在這兒陪著那些禽獸一樣的男人,也只有用這一套!”

    祁連山道:“我不懂,就是在強盜窩裡,也不見得每個人都會喜歡這樣子的女人吧!”

    苗銀花神色微黯道:“那是您沒在強盜窩裡耽過,那些人簡直不是人,比畜生還要野蠻,他們發起性子來,就跟公狗一樣,抓住一個女人,當著人就能按在地下扯破衣裳幹事兒,然後其他的人就在旁邊看著笑……”

    祁連山搖頭道:“真有這回事兒?”

    “怎麼沒有,我就是為了受不了這種畜生似的生活,情願出來當婊子也不願意呆在山寨裡,不過您也別為這些女孩子難過,她們也是一樣的,在瑪爾米乞部是以女人為主,她們抓住一個男人回去,也是用同樣的方法,所以這三個女孩子毫不知羞恥,事實上,在瑪爾米乞部,一切都以女人為主,她們對付男人的態度,就像男人進窯子玩兒女人,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祁連山聽得一皺眉道:“這些你是從那兒聽來的?”

    “沙妮!一路上我們談得很多。”

    “可是八嬸兒跟女汗都沒有跟我談到這個!”

    “她們未必知道!”

    “啊!八嬸兒不知道還可說,女汗怎麼會不知道呢,她是她們的族長汗主,怎麼會連自己族裡的情形都不知道?”

    金帕爾笑道:“女汗的確不知道,她雖然可以單獨享有一個男人,但是她跟我們是分開的,她一個人住在島上,從來也不管我們的生活,尤其是這一個女汗,她好像不是瑪爾米乞部的人,你的父親跟她鬧翻了之後,她一直在懷念著你父親,以後雖然又有了個丈夫,但是並沒有跟那個男人好過,連康柏爾罕也不是她親生的……”

    “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康柏爾罕是瑪林娜在別處給她抱回來的女兒,當她開始裝成懷孕的時候,她就把那個男人給殺了,所以,我們背叛了康柏爾罕並不犯上,她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小汗!”

    祁連山嘆了口氣:“我不想管你們的這筆帳了,你把衣服穿好,別做出這份醜相來!”

    金帕爾呆了一呆道:“這是醜相,祁連山,你倒底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祁連山連話都懶得回了,金帕爾又攔在他的前面道:“沒有一個男人見了我這個樣子不動心的,你是第一個,這使我很難相信,你把衣服脫掉,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祁連山的臉上湧起了怒色:“滾開,我懶得跟你這種人廢話,我放過了你們已經夠客氣了,你別惹得我火上了,對你不客氣!”

    金帕爾看他真的生氣了,倒是呆了一呆才道:“也許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們,你身邊的女人都很好看……”

    苗銀花道:“金帕爾,聽我說句話,你們見過的男人太少了,而且我姐姐是想利用你們,才告訴你這些不正確的觀念,你所遇上的那些男人。也都是江湖上的敗類,以致於你認為男人都是那樣子!如果你能多見些世面,就會知道你的行為比一條母狗更醜惡!”

    金帕爾笑笑道:“什麼叫江湖人!”

    苗銀花也懶得跟她多嚕囌了,金帕爾見祁連山始終沒有給她們留下泉水的意思,忙又叫道:“祁連山,你給我們一袋水,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祁連山道:“我對你任何秘密都不感興趣!”

    “不見得,瑪爾米乞部藏金的秘密,你也不感興趣嗎?”

    祁連山道:“不感興趣,我不是滿天雲,對掠奪別人的財富感興趣,我到瑪爾米乞部來不是為了藏金,而且那不是我的財富,我也不想得到它!”

    金帕爾沉下臉來道:“祁連山,我知道你的勢力很大,滿天雲跟白狼大寨都很怕你,所以不敢怎麼樣你,我本來也不想傷害你,以見得罪了天風牧場,可是你不把水留下來,我就顧不得許多了!”

    祁連山淡然道:“你們想動手搶!”

    金帕爾笑道:“我早就有這個意思了,沒有水,我們反正也是死,那倒不如先殺了你,維持住活命,慢慢地再去想法子對付天風牧場。”

    苗銀花一笑道:“我也知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如果不是我手裡端著槍,你們早就動手了!”

    金帕爾道:“不錯,你姊姊說你的槍法很準,我們先前也看過你的槍法,的確是準,所以我們才想拖延一下,把你的槍奪下來!”

    苗銀花道:“現在你怎麼又不怕了呢?”

    “不是不怕,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拼著運氣試試看,現在我們手裡都有著刀子。”

    “我看見了。這三把短刀會比我的槍更快嗎?”

    “假如距離遠,你的槍可以壓住我們!”

    “距離近更好,我閉上眼睛也能打中你們!”

    金帕爾沉聲道:“不錯!可是我們的刀擲出來也能夠到你了,我們三個人都是很快的飛刀手!”

    “我知道,瑪爾米乞部的女孩子個個都能玩一手快刀!”

    “我們是其中最好的,你一槍只能擊中一個人,而我們三把刀一起對著你的時候,我們就佔了優勢,你對準誰開槍,誰就自認倒楣,但其餘兩個人卻能殺了你!”

    苗銀花笑道:“原來你們嚕囌了半天,只是為了怕我手裡這柄槍!”

    “是的,我們好容易才逃出來,自然都不想死,可是非死不可時,我們只好憑運氣了!”

    她的手中短刀對著苗銀花,而其他兩個女孩子也都站好了位置,分成三個方向,刀尖也對準了苗銀花,看樣子她們對戰術的運用並不笨!

    苗銀花笑道:“我也正想找出個理由殺了你們,只是少爺不忍心,我不能跟少爺作對,既然你們這樣想,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我把槍放下來!”

    祁連山連忙制止道:“銀花兒,別胡鬧!”

    可是苗銀花這次並沒有聽祁連山的話,把她槍往遠遠的草叢中一拋,金帕爾也一怔,似乎難以相信地望著她。苗銀花笑道:“現在我手中沒有槍了!”

    祁連山皺眉道:“銀花兒,你要幹什麼?”

    苗銀花道:“少爺!除非您肯分給她們一袋水,否則她們絕不肯罷休的!”

    金帕爾笑道:“豈止一袋水,我要你們全部的水,還加上那匹馬!”

    祁連山道:“你要全部的水,還要我們的馬,難道叫我們走路回去?”

    金帕爾大笑道:“你別做夢了,你知道了我們的行蹤還想回去,再帶大隊來抓我們?”

    祁連山道:“我如果要抓你們,剛才就動手了,還會跟你們說這些廢話!”

    金帕爾道:“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既然碰上我們,你們就死定了!”

    這個女人變得真快,臉上立刻湧起了一片得色,笑道:“祁連山,你該在見到我們時,老遠就開槍的,你卻放棄了這個機會,等你靠近了我們後,你又放棄了一次好機會!”

    祁連山道:“我倒想明白一下是什麼好機會?”

    金帕爾笑道:“如果你不拒絕我們,雖然還是不見一死,但可以死得快樂些,說不定你使我們很快樂後,我們會考慮帶著你一起走而不殺死你的……”

    祁連山簡直啼笑皆非地看看苗銀花,苗銀花笑道:“少爺,若是像這樣的人,您還認為她們該留下,咱們也不必去對付什麼滿天雲了,滿天雲只是要錢而已,她們卻是要人的命,比滿天雲還要壞上幾分!”

    祁連山苦笑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人見了毒蛇一定要打死除掉,因為它們一定是害人的,你若是不先下手的話,就會被它咬上一口!”

    苗銀花道:“世上有不吃人的老虎,卻沒有不咬人的毒蛇,少爺,您可以從一個壞人身上看出他的好處來,這點我不如您,可是我卻能看出一個真正的壞人來,那是一種天生的壞種,絕對無法成為好人的……”

    金帕爾笑道:“苗銀花,你儘管在口頭上得意好了。我不會氣得拿刀子過來殺你而給你機會的,我知道你的拳腳工夫不錯,而且還擅長於空手入白刃,所以你敢大方地把槍丟開,想以空手來捉住我們,我們不會上這個當的,所以這次你是聰明過了度,打錯主意了。”

    苗銀花微微一怔道:“真看不出,你還是挺有心計的。”

    金帕爾笑道:“當然了,瑪爾米乞部中全是女人,光靠能打鬥不見得能維持住這麼久,所以我們的心計也不算差到那兒去,你別以為你們漢人聰明,把別人都看成了傻瓜,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姊姊苗金花,還有那個滿天雲,對我們都沒懷著好意,想利用我們,你以為我們完全不知道嗎,只可惜你活不久了,否則你就知道是誰利用誰了。”

    這下子連祁連山都吃驚了。金帕爾得意地道,“瑪爾米乞部裡有些傻女人,像跟著康柏爾罕的那些女孩子,想出來另外謀求生活,才都是傻蛋,對漢人根本就不瞭解、女人在漢人中根本沒地位。”

    祁連山忙道:“這話我反對,女人怎麼沒地位呢?”

    金帕爾冷笑:“有什麼地位?整天做牛做馬,從早忙到晚,替男人做奴才、煮飯、洗衣服、還要養小孩、帶孩子,把時間精力全消耗在廚房裡……”

    祁連山道:“這些本來就是女人的本份!”

    金帕爾道:“誰規定女人一定要做這些的?”

    “雖然沒有人作明文規定,但這是自然的定則,男人比女人強壯,適合擔任一些粗重的工作,像耕作、狩獵、伐木等等,女人在家裡擔任那些精巧的工作,大家分工,共同維持生活。”

    金帕爾冷笑道:“這話太沒道理了,第一、男人不見得比女人強壯,牛馬比人更強壯,也可以做很多粗工,假如只從強壯上著眼,女人就不要丈夫,只養一群牛馬就夠了!”

    雖然又是歪理,但不能不說她的辯才敏捷,使得祁連山無以為詞。只得道:“跟你講這些是講不通的,你在瑪爾米乞部里長大,思想早已受你們傳統的影響,無法接受外面的生活環境了……”

    金帕爾傲然道:“當然了,瑪爾米乞人,永遠都是瑪爾米乞的人,多少年來,我們就是以女人為主,征服了男人,把男人踏在腳底下過生活的,在瑪爾米乞,男人只有一個用處,就是供給女人快樂……”

    祁連山憤然道:“你既然還是存有這種思想,又何必要跑出來,留在瑪爾米乞部裡,繼續過你女權至上的生活好了!”

    金帕爾笑道:“康柏爾罕把族裡的年輕女孩子都帶走了,剩下一些老太婆,已經無法吸引男人了,所以我才要出來,不過我還是要回去的,回去接管我的瑪爾米乞部,那時我將是新的汗主了!”

    “你能當汗主?”

    “為什麼不能,我有武功,有人擁護我就行了!”

    “誰會擁護你,那些人都恨不得殺了你!”

    “在滿天雲那兒還有好幾十個人,她們會擁護我的,而且當我帶著那些女人回到瑪爾米乞的時候,還有滿天雲的人支持我,那康柏爾罕能否活著就很難說了……”

    “滿天雲會支持你嗎?”

    “他一定會的,除非他不想要瑪爾米乞的藏金了,那些藏金的下落,知道的人不多,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

    “你這話叫人太難懂了!”

    金帕爾高興地大笑道:“那是你太笨,這話一點都不難懂,目前知道藏金下落的連我在內,一共是五個人,可是我在離開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叫她們把另外的四個人都設法滅口……”

    “你……實在太狠毒了!”

    金帕爾格格地一笑道:“我不是狠毒,而是有決斷,一個身為汗主的人,必須要有決斷力,才能領導族人,維持部族的生存,否則就只有滅亡了……”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向前緩緩地逼近,苗銀花卻沉著以對!

    金帕爾道:“苗銀花,我知道你了得,可是你若是以為憑著徒手能勝過我,那就大錯特錯了!”

    苗銀花冷冷地道:“那要試試才知道的!”

    金帕爾笑道:“不用試,我已鏡肯定了,否則我就不會告訴你們那麼多的秘密了!”

    祁連山忽然道:“金帕爾,你說的藏金的秘密,女汗知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這是我們瑪爾米乞最大機密,她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麼,你要謀殺的對象,也包括女汗在內了!”

    “是的,而且她是必須除去的一個,否則我又怎麼能夠代她為汗呢,瑪爾米乞的傳統規矩是族無二主,必須要等前一任汗主死亡或遜位,新汗才能執掌權位,我是很重視傳統的人!”

    祁連山奮然而出,道:“銀花兒,讓我來對付她,這個女人太可惡了!”

    苗銀花這才笑笑道:“少爺,交給我好了,我準保叫她舒服不了,我早就認為她該殺了!”

    金帕爾卻似乎怕祁連山也攪進來,呼嘯一聲,指示兩個女子向苗銀花撲上,她自己則由正面搶進!

    苗銀花這時才發揮出她真正的威力,拳風獵獵,腿風呼呼,跟三個人打成一團,仍然是佔盡了上風。

    祁連山看看插不進手,就站在一邊不管了,而且也用不著他上去,似乎就能把問題解決了。

    酣戰了一段時間,苗銀花奮起神威,突出一拳,擊在金帕爾的頭上,金帕爾叫著跌出去,卻一直撲向苗銀花拋在地上的長槍,苗銀花跟著追過去,卻已此地遲了一步,不過金帕爾還是十分細心,她奪到槍後,很熟練地拉開了槍機,看清彈倉裡還有子彈,這才回過身來,對準了苗銀花,冷笑道:“苗銀花,一定要論拳腳,我不會輸給你,可是我沒有這麼多的精力跟你死拼,這樣子省力多了!”

    苗銀花張大了嘴,半晌才恨恨地道:“卑鄙的東西,我早知你如此狡詐,就該給你一槍的!”

    金帕爾笑道:“在前面我們匆匆地逃走,來不及帶支槍走。在半路上截殺了四個人,又是沒帶槍的,我正在動腦筋,怎麼樣才能弄杆兒槍到手,你就給我送了來,這實在太好了!

    有這樣一槍在手,誰都攔不住我了!”

    苗銀花眼中噴火,祁連山腰中雖也彆著一枝手槍,卻不敢去掏了,苗銀花卻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腕一翻,由袖底探出一枝匕首道:“金帕爾,我這一條命絕不會白丟的,至少都能拉著你做個同伴!”

    金帕爾毫不在乎地笑道:“你的刀能比我的槍快嗎?”

    “慢不到那兒去,只要你的槍不是第一發就打中我的要害,我總能把這枝刀送進你的心窩裡!”

    金帕爾道:“你不必賭運氣,乖乖地讓我給你一槍,還能落個全屍,如果你想賭賭運氣亂來,我就朝你的腦袋開槍了,這麼近的距離下,一槍可以轟碎你的腦袋!”

    苗銀花沉思片刻,突然衝了上去,手中的匕首以毒蛇出洞的架式,盡力猛搠。金帕爾也夠狠的,槍口微抬,對準苗銀花的腦袋扣了下扳機。

    她用槍的技術很熟練,在這剎那之間,她擊發,退殼,上膛,再發,一連發了三槍,槍口也噴了三次火,聲音大得嚇死人。可是仍然沒有阻住苗銀花的衝勢,那枝匕首,牢牢地釘緊了她的心部。

    苗銀花放了手,順手把槍從她的手中取了回來,拉開了彈倉,把裡面沒有發火的五枚子彈都倒了出來,然後才向金帕爾道:“你看清楚了沒有,這些子彈都是空包彈,沒有彈殼的,你已經看過我姊姊是怎麼死的,就應該明白,從別人手裡奪槍是最笨的事!”

    金帕爾瞪大的眼睛,看著苗銀花,充滿了不相信的神色。苗銀花又道:“你這種人實在該死,因為你活下去除了給人添麻煩、害人之外,沒有別的用處了,我也早就想除掉你,但是我家少爺是個講仁道的人,他也知道你該死,卻因為你們赤手空拳,不能就這樣殺死你,打算把你押送給你的族人們去處置,可是我怕麻煩,押著你這樣的人也太麻煩了,因此我扭掉了槍膛裡的子彈頭,故意把槍拋開,讓你去得手,才能有理由殺死你!”

    金帕爾咬咬牙道:“你這是謀殺……”

    苗銀花道:“不錯!這是謀殺,可是我心安理得,尤其你對我連發三槍之後,如果那是實彈,我就會被你打得稀爛了,對一個冷血的兇手,沒什麼好客氣的!”

    金帕爾還想說什麼,可是她的胸口上已開始冒出大量的鮮血,也洩盡了她體內的活力,搖晃了一下,倒了下去!另外兩個女孩子似乎是依賴著金帕爾為主的,金帕爾就像是她們的靈魂,金帕爾一死,她們也都傻了,呆呆地站著,不知要做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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