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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西門玉霜一聳柳眉,低聲説道:“李中慧已有了殺我之心,但她唯一能夠殺我的辦法,就是放火燒去這艘快艇,那時,你也將被活活燒死。”

    林寒青還未來得及答話,“咚”的又是一聲鑼鳴。

    轉眼從窗縫中望去,只見李中慧指揮着幾艘快艇,已然布成了合圍之勢,奇怪的是西門玉霜乘坐這艘已然殘破的小艇,竟然是停在小面上紋病不動,不禁一皺眉頭。道:“如是此刻有兩舟能手助你,不用十聲鑼響。你就可以衝出他們的合圍之陣。”

    西門玉霜笑道:“這小艇已被他們用鐵鏈鎖了起來,邊在那四艘滿儲火藥和桐油的小艇之上,除非我跳入水中之外,已無逃走之路了。

    “咚”的一聲,銅鑼三響。

    林寒青道:“那你準備束手待斃了?”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傍在林寒青身邊,坐了下來,説道:“我生在世上,滿懷仇恨,那是非得殺人不可,倒不如死去,落得一了百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大約已發現無能扭轉今日之居,無可奈何,只有裝出這副輕談生死神情了。

    付思之間,忽覺一般香氣,撲入鼻中,西門玉霜緩緩把嬌軀倚偎過來。

    林寒青本待伸手推開她,但卻忽然發覺她是那麼孤獨無依,心中大生不忍,暗道:這不可一世的女魔頭,陷入了此等絕境,比之虎困鐵籠,龍游小溪,那是更為可憐了。反正今日難達一死,何防對她温和一些。

    流光如馳,一轉眼間,鑼聲八響。

    林寒青側目望去,只見西門玉霜臉色上一片平靜,毫無焦急煩惱,嘴角間帶着淡淡的笑,似是己睡熟過去,不禁心中大為佩服,暗暗讚道:她這鎮靜的工夫,實叫鬚眉羞愧!

    只聽李中慧的聲音,傳了進來,道:“西門姊姊,還有兩聲鑼響,小妹就要發動火陣,餘時不多,不知你準備好了沒有。”

    語聲甫落,第九響鑼聲,傳了進來。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李中慧也是可惡的很,你既然處心積慮的要殺她,佈下了這等惡毒的水上火陣,使她無法也無能選擇上路,也就算了,偏是又這般嬌聲柔語,滿口姐姐,叫的如此陰險。

    要知林寒青心知那火勢一起之後,自己也要被活活燒死此地,他雖是英雄性格,但面對着殘酷的死亡,如説毫無感觸,實非所能。

    只聽李中慧嘆息一聲道:“西門姊姊.可是白姑娘不願和小妹見面麼?”

    原來,西門玉霜這次人意外的鎮靜,反使李中慧生出惶感不安之感,萬一這把火燒死了白惜香,那可是終身難安的大憾之事。

    這時,風平浪靜,湖面上一片幽寂,一種死亡的恐怖,在的寂中極快蔓延開來。林寒青想到此後。再難見母。恩師之面,不禁黯然一嘆!

    西門玉霜突然睜開了雙目,望了林寒青一眼,低聲説道:“林郎,你可是有些害怕了麼?”

    林寒青嘆道:“想不到我林寒青會陪你葬身於這太湖之中!”

    西門玉霜笑道:“那你後悔了?”

    林寒青道:“一言既出,豈容悔改。”西門玉霜笑道:“林郎,那李中慧不是莽撞之人。她如不及時起來,咱們也許要當真被活活燒死,她這一來,咱們反而得救了。”

    林寒青奇道:“為什麼?”

    西門玉霜笑道:“李中慧雖然才智絕人,但以她輩份年歲而論,實無領袖武林之望,她此刻基礎未固,我如是李中慧,也不會放起這一把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李中慧大智大勇,豈肯這般自私?”

    西門玉霜笑道:“徐洲大會之前,她確實來一位大智大勇的好姑娘,但此刻情稍不同了。她做夢也想不到,竟然在短短歲月之中,步上了武林盟尊之位,再加上她情場失意,一顆心都用在顯名之上,自然已今非昔比了。”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我仍是有些不信。”

    西門玉霜低聲笑道:“那第十響銅鑼,早該響過才是,何以此刻竟是不聞鑼鳴?”

    林寒青暗暗算計那鑼聲之間的距離,確實時限已到,但卻遲遲不聞最後一聲鑼鳴。

    輕啓窗幔一角,凝目望去,只見李中慧乘坐的一艘快艇,已然轉過頭去,悄然馳走。

    緊接着,周簧,皇甫長風、天平大師、金拂道長特乘坐的小舟。全部轉頭而去。

    這意外的變化,只瞧的林寒青大感震異,要要頭自言自語的説道:“這是怎麼回事?”

    西門玉霜打開窗幔,五艘快舟身已破渡去遠。

    林寒青嘆道:“又被你料中了。”

    西門玉霜卻緊顰眉頭,沉吟不語。似是對五人這快舟突然撤走一事,亦是有些思解不透。

    林寒青從死中,重獲生機,心頭卻是一片惆然不安,緩緩坐下身子。説道:“李中意對姑娘,亦如姑娘對白惜香,不論她勝算機會,是何等嚴謹、精密、到最後,總歸是要敗在你的手中……”

    他長長吁一口氣,又道:“就以今日之居,她們明明是大獲全勝之劇,卻偏偏中途撤兵。唉!叫人想不透原因何在。”

    西門玉霜一挫柳腰,穿出艙門,拍活了那女婢穴道,抱入艙中,又給她服下一粒丹藥,放置一側,低聲説道:“操舟二婢,一死一傷,有勞林相公幫忙代我掌舵了。”

    林寒青看她話題一直避開了李中慧撤走一事,亦不再追問。大步行出艙外,道:“在下素無掌舵的經驗,如是撞上礁石,那可不能怪我。”

    西門玉霜似是在想着心事,未聽到説的什麼,回顧了林寒青一眼,嫣然一笑。

    林寒奇心中暗道:“這女魔頭,實是留她不得,李中慧甘願放棄會殺她的機會,只有我林寒青下手了,她既不會水中工夫,我就故意撞碎了這艘快艇,使她淹死在太湖之中。”

    林寒青心念一轉,大步出船,把舵轉向,雙手搖櫓而行。

    小舟緩緩行弛在幽靜的湖面上,划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浪。

    西門玉霜一直呆呆的坐着,沉吟不語,顯是對李中慧突然撤走一事,亦有茫然難測之感。

    且説林寒青把心一橫,準備把乘坐的快艇,撞上石礁,好活活把西門玉霜淹死,那知他毫無經驗,望來瞧去,找不到何處才有礁石。

    正焦急之間,突見垂簾一啓,緩步走出那西門玉霜。

    西門玉霜看了他馳舟去向忍不在一皺眉頭,道:“你要到哪裏去?”

    林寒青道:“茫茫碧波,一望無涯到那裏都是一樣。”

    這時,太陽已經快沉落西山,西門玉霜望得那滿天晚霞,笑道:“林郎,輕舟一葉,碧波盪漾,看落霞孤雁,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如是這艘船撞在礁石上面,淹死在這太湖之中,豈不是日日夜伴這碧波、孤雁?”

    西門玉霜緩步走到林寒青身邊坐了下來,笑道:“林郎,你心頭好像填滿了一腔岔怒。”

    林寒青道:“你可是很高興麼?”

    西門玉霜道:“咱們輕輕易易的逃過了一次大難,自然是高興了。你可曾聽人説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寒青道:“你有福了,可是天下武林人物慘了。”

    西門玉霜道:“那是為什麼?”

    林寒青道:“圍為你今日不死,必將在武林中大肆屠殺,豈不是你有福了,別人慘了麼?”

    西門玉霜道:“至敵限度,你可以和我一般的有福了。”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就算你能夠橫行一時,日後也是難免敗亡。”

    西門玉霜笑道:“你好又希望我早些死去?”

    林寒青道:“死了你一個人,可活千萬人,自然想你死了。”

    西門玉霜道:“如是你剛才出艙去説一句話,李中慧就算不想殺我。那也是有所不能了;此刻彌縱有殺我之心,卻也是時不與你了!”

    林寒青道:“我要把這艘船,撞在礁石之上,咱們都淹死在太湖裏!”

    西門玉霜道:“好啊!生不同枕,死同葬,這一戰,我也算勝過那李中慧和白惜香了。”

    林寒青暗道:她一向暴急冷酷,對屬下嚴苛無比,動不動就要殺人,此刻不知何以竟對我有着這忍耐工夫?當下説道:“那倒未必,你會淹死,在下説不定還死不了。”

    西門玉霜伸出手去,笑道:“我來幫你搖櫓,太湖孤舟,只有我們兩個人,為什麼老是要吵架呢?”

    林寒青突然鬆手棄櫓,道:“姑娘搖櫓,在下想到船艙中去休息一會了。”

    西門玉霜也不生氣,望着林寒青微微一笑,接過木櫓,獨自搖了起來。

    林寒青舉步行入艙中,閉淚調息,心中卻盤算着殺死西門玉霜的辦法。

    他忖來思去,一直是想不出殺死西門玉霜的辦法,不論武功、機智,他自知都難以勝過西門玉霜唯一能夠殺死西門玉露的只有暗施算計,而而要一擊必中要害,但這等卑下的手段,心中又不願施為。

    小舟緩慢行駛在湖面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只聽西門玉霜若銀鈴的聲音,傳了過來了,道:“林郎,山岸啦。”

    林寒青緩步出艙,只見小舟果已泊岸。西門玉霜早已躍登岸上。

    但見西門玉露的身後,排列着數十個灰色不同的武士,為首之人,全身黃衣,身軀高大,左手屈抬,臂膀上放着一個鐵架,架上落着打只深灰色的怪鳥,面色一片肅冷。

    林寒青吃了一驚,忖道:原來西門玉霜她早已有了佈置,只是時間、地點未能把握而已。

    心念轉動,人卻一躍下了小艇。

    西門玉霜回頭對那駕鳥老者,低言數語,那老者諾諾連聲,向後退去。

    林寒青仔細打量那排列的武士,分為金黃、銀白、鐵灰、天藍四色衣着,每色八人,共作四隊,各人的臉上,都帶着同一顏色面罩,連頭帶臉的起包着,只露出一對炯炯閃光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詭異、恐怖。

    只聽衣衫飄風之聲,兩個翠衣婢女,抬着一張軟榻,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靜立恭候。

    但見那四色服裝的武士,佩帶的兵刃,俱是不同,金黃佩劍,銀白掛刀,鐵灰的腰圍軟鞭,天藍的手執虎叉。

    四八三十二人,站在那裏紋風不動,月光之下好似泥塑木刻神像。

    西門玉霜款移蓮步,行到林寒青的身前,低聲説道:“林郎,你陪我受驚、擔憂,亦算得患難之交,從今之後,我要好好的待你。”

    林寒青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領了,此刻你屬下迎接已到,大局轉危為安,在下也該告辭了。”

    西門玉霜怔了怔,道:“你要到哪裏去。”

    林寒青:“天涯海角,萍蹤無定。”

    西門玉霜道:“那復容藥物,不在我的那裏去?”

    林寒青接道:“不用了,在下這些目子中,已經習慣醜陋之貌,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西門玉霜櫻唇啓動,欲言又止。

    林寒青行出數步,突然又轉回身來,説道:“在下有一事請託姑娘,不知……”

    西門玉霜嘆道:“別説一件了,十件八件,我也答應你。”

    林寒青道:“姑娘先別答應太快,此事和你關連甚大。”

    西門玉霜道:“什麼事,這等嚴重?”

    林寒青一字一句的説道:“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再到那埋花居去,驚擾白姑娘。”

    西門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她病勢沉重,我想她十成有九成是活不成啦!”

    林寒青道:“她死與活,都和你無關,你只要不去驚擾她也就是了。”

    西門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好,我答應你。”

    林寒青一抱拳道:“多謝姑娘給在下這個面子,林寒青感激不盡。”轉身大步而去。

    但聞身後傳來了西門玉霜低沉的嘆息之聲,道:“林郎,咱們的距離,似是愈來愈遠了。”

    林寒青雖然聽得情清楚楚,但卻裝作未聞,大步行去,頭也未回顧一下。

    西門玉霜望着林寒青逐漸遠去的背影,説然倒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直持林寒青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轉身而去。

    且説林寒青一口氣,行出了十餘里路,方緩緩停下了身子,抬頭望着西天明月,自言自語的説道:“我該到那裏去呢?”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重回埋花居去,看看白惜香的生死,一條是回到北嶽楓葉谷去,探望母親、恩師。

    但師弟子小龍的失蹤,又使他有着羞見母親、恩師之感。他呆呆的指着,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待一輪冷月,沉下了西山,他仍是無法決定自己行止。

    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又是個夜盡天明。

    晨露浸濕了林寒青的衣衫,也使他迷惆的神志為之清醒。

    回首望去,只是碧波萬頃,魚舟點點,仍站在太湖旁邊。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劃破湖畔清晨的靜寂。

    轉臉看去,只見一匹健馬,風弛電掣而來。

    馬背上伏着一個人,在向林寒青衝了過來。

    林寒青心中大怒,暗道:“這人難道瞎了眼睛麼?怎麼硬向人身撞了過來,右手一伸,抓住了馬繮。

    那健馬正在奔行之間。吃林寒青這強一拉。突然打了一個轉身。

    馬上人突然一個翻身,跌了下來,率在路邊的草地上。

    林寒青目光一轉,不禁一呆。

    只見那人一襲青衫,正是六星塘的少在皇甫嵐。

    林寒青急奔了過去,伸手抱起了皇甫嵐,道:“皇甫兄……”右掌揮動,連拍他身上數處大穴。

    皇甫嵐緩緩睜開眼來,望了林寒青一眼,茫然道:“閣下何人?”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

    皇甫嵐呆了一呆,道:“你當真是林兄弟麼?”

    林寒青道:“正是小弟,難道皇甫兄連小弟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麼?”

    皇甫嵐搖搖頭,道:“林兄弟面如冠玉,風度如行雲流水瀟灑不羣,乃翩翩濁世的佳公子,那裏會是你這等……”

    他本想説那裏會是像你這等模樣,但話將出口之時,突然想道別人對自己有援手相救之恩,豈可輕言相污。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小弟被那西門玉霜毀去容貌,那是難怪皇甫兄不認識了。”

    皇甫嵐長長吸一口氣,挺身而起,道:“你真是林兄弟麼?”

    林寒青道:“貨真價實的林寒青。”

    皇甫嵐道:“唉!小兄兩世為人,多虧兄弟相救了。”

    林寒青道:“咱們兄弟,知已之交,怎的這般見外,不知皇甫兄的傷勢如何?可要好好休養一下?”

    皇甫嵐道:“小兄傷的並不很重,只是為對方一種閉氣鎖脈手法,傷閉了幾處經脈要穴,如非兄弟施救,解開我被閉鎖的幾處經脈,時間一久,只怕要成為不治之傷。”

    林寒青道:“閉氣鎖脈手,倒是從未聽人説過這等武功?”

    皇甫嵐站了起來,道:“走,咱們得快些去了。”

    林寒青奇道:“到那裏去?”

    皇甫嵐道:“南昌府張氏花園。”

    林寒青聽得心中百糊塗,忍不住道:“到那張氏花園作甚?”

    皇甫嵐道:“天下英雄和各大門派中高手,都將在張氏花園中聚會,共推一位盟主天下部首領,對付那西門玉霜,此等盛事,百年難得一見,豈可錯過。”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又是名位爭奪之事,早已看的厭倦,恕小弟不奉陪了。”轉身大步行去。

    皇甫嵐急急叫道:“林兄弟……”

    林寒青迴轉身來,抱拳一禮道:“人各有志,小弟心中實是厭惡此事,對不住皇甫兄,還望多多原諒,咱們兄弟義如青山,情似流水,長在不變、異日會有期。”

    皇甫嵐長嘆一聲,道:“林兄弟,你聽我説。”

    林寒青道:“除了趕往那什麼天下英雄大會之外,皇甫兄有何吩咐,小弟是無不遵從。”

    皇甫嵐道:“這場英雄大會,並非是單純的名位之事,而是武林中安危所繫。”

    林寒青道:“小弟看來,不論何人取得那盟主之位,都是一樣。”

    皇甫嵐道:“如是那西門玉霜譴人逐鹿,情勢就大不相同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白惜香如是死去,當今之世,有誰還能制服那西門玉霜?知是白惜香活下去,魔功有成,那也將性情大變,為善為惡,難以預料,李中慧該是個好人了,但她為了那盟主之位,輕輕放過了西門玉霜,西門玉霜被武林同道現如蛇蠍猛獸,但她對林家青並不壞啊!

    只覺是是非非,一團混亂,盤繞腦際。難以辨個明白出來。

    皇甫嵐看他一直在沉思不言,不知想的什麼心事?忍不住問道:“兄弟,你在想什麼?”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小弟這數月之中、機遇、經歷,使小弟深覺到聲名很好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好,聲譽很壞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壞。”

    皇甫嵐茫然接道:“這話怎麼説呢?”

    林寒青道:“如是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她未必能造福天下武林同道,挽救一番殺動,如是那西門玉霜取得武林盟主之位,也未必就壞到天下大亂的境界,既是相去不遠,咱們又何苦捲入那是非中去。”

    皇甫嵐呆呆的望着林寒青緩緩説道:“兄弟,你變了,而且變得很多。”

    林寒青道:“也許是我變了,但就小弟而言,我只是對江湖的人人事事,有了更深刻的瞭解。欲想真正造福武林,必得要別走途徑,單單着眼於名位之上,於是何補?”

    皇甫嵐道:“兄弟息隱之心如此堅決,小兄也不便會勸你了。”

    林寒青道:“小弟並無息隱山林之念,只是感到那些虛名利位之爭,不但無補大局,而且是徒增紛擾,小弟要……”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皇甫嵐也不追問,抱拳説道:“小兄為家遺派,身負重命,不能多停,就此別過了。”

    林寒青道:“請恕小弟不送。”

    皇甫嵐一躍上馬,回頭説道:“兄弟,咱們何年何日重相見。”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來年中秋節,兄弟在武昌黃鶴樓頭候駕。”

    皇甫嵐道:“好!由晨至暮,不見不散。”帶轉馬頭,急奔而去。

    林寒青直待皇甫嵐的背影,消失不見,轉臉望着湖面上一艘漁舟,舉手招動。

    那漁舟眼看有人周呼,立時駛了過來。

    直待駛近丈餘,才瞧出林寒青那張五顏六色的怪臉,驚呼一聲,掉舟而去。

    林寒青一提真氣,突然疾飛而起,躍上魚舟,操舟者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者,眼看林寒青一躍丈餘,登上魚船,心更是害怕,急急説道:“大爺,小老兒打魚渡日,生活困苦……”

    林寒青探手如懷,摸出了一錠黃金,遞了過去,道:“老丈不要害怕,在下並非強盜。”

    那漁人看那一錠黃金,至少在五兩以上,直瞧得眼睛發直,卻不敢伸手去接,口中連連説道:“大爺有事,儘管吩咐,你老的錢,小老兒如何敢收。”

    林寒青看他垂涎之相,不禁一笑,放下手中黃金,説:“你送我到西洞庭山去,這錠黃金,就作渡費之資,我去艙中休息一會,到了洞庭山叫我一聲。”言罷入艙而去,閉目靜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艙外響起那老者的聲音,道:“大爺,西庭山到了。”

    林寒青站在船頭,指示那操舟老人,行到水道口處,提氣叫道:“有人在麼?”聲音聽來不大,但卻傳播甚遠。

    片刻工夫,水道石巖後,轉出來一身青衣的香菊,只見她愁眉苦臉,一片哀傷,看到林寒青後,突然面現喜色,道:“林相公麼?”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香菊急急説道:“林相公來得正好,快些上來。”

    林寒青回顧那漁人一眼,道:“你離開此地之後,不許談起到此之事。”縱身一躍,離舟登岸。

    香菊急步迎了上來,道:“姑娘剛剛還在叫你的名字,天可憐你總算及時趕到了。相公去後不久,姑娘就自行出了密室,聽説相公被那西門玉霜擄去,一慟而絕,我和素梅姊姊,只嚇的驚魂離體,推穴哭叫,忙的一團糟。總算把姑娘給叫了回來。林寒青黯然説道:“姑娘現在何處?”

    香菊道:“在那樓上閨房之中。”牽着林寒青的衣袖,放腿奔廳,兩人直上二樓,進入了白惜香的閨房。

    只見素梅跪在榻前,雙手握着白惜香右掌,伏榻抵哭。香菊怔了一怔,道:“素梅姊姊,姑娘她……”

    素梅抬起眼來,望了香菊、林寒青一眼,道:“她……她……她……”如鰻在喉,她了半天,她不出個所以然來。

    香菊眨動着大眼睛,淚水如泉,湧了兩腮,一字一句的説道:“姑娘可是已絕了……氣?”

    素梅逍:“姑娘不成了。”

    香菊尖聲叫道:“真的麼?”縱身一躍,直向榻上撲去。

    林寒青右手一伸,攔住了香菊的身軀,道:“不可自亂章法,她身軀虛弱,縱然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你這一撞,何況她病的如此沉重。”

    在這等緊要當兒,就看出男女之別,林寒青心中雖然也悲苦萬分,但卻仍能保持鎮靜。

    香菊怔了一怔,道:“林相公説的是。”

    林寒青緩步行近榻前,低頭看去,只見白惜香臉上一片蒼白,雙目緊閉,鼻息已絕。

    只聽素梅黯然説道:“林相公,姑娘的鼻息,已然停了有半柱香的工夫了。”

    林寒青輕輕揭開白惜香身上覆蓋的絲絨錦被,伸出手去。按在白惜香的前胸之處,只覺她內臟仍然有着輕微的跳動。

    林寒青略一沉吟,回顧了素梅和香菊一眼,説道:“白姑娘目前病勢,已到是分險惡境界,眼下只有採用緊急辦法一試了。”

    素梅道:“什麼緊急辦路?”

    林寒青道:“我要以內力催動她身上的行血,帶動心臟,使她緩過一口氣。”

    香菊急急接道:“那很好啊!”林寒青道:“但在下事先必得説明,白姑娘此刻只算是半死狀態,隨時可能完全死去,也可延續很久,如是依照在下的辦法,或許可能會清醒過來。但亦可能立刻心脈靜止,完全死去。”

    素梅道:“這生死的機會,大小如何?”

    林寒青道:“應該是五十對五十,生死各佔一半。”

    素梅做一沉思,道:“好,林相公請動手吧,我已存了以身殉主之心,姑娘氣息一絕,林相公清帶香菊妹妹,離開此地,我要發動機關,封閉埋花居,然後把姑娘屍體運入山腹密室中,由我長伴她身側。”

    香菊流淚接道:“我不走,我也要留在這裏長陪姑娘陰靈。”

    林寒青道:“兩位不要為此爭執,吉人天相,也許白姑娘,可以清醒過來,左手托起白惜香的身軀,右手一掌,按在白惜香的命門穴上。

    只見白惜香那瘦小的身體,突然一陣抖動,啓開櫻唇,吐出了一口濃痰。林寒青正好轉過連來,查看她鼻息是否已恢復,那口濃痰,正好吐在林寒青的臉上。

    這時,他正在全力施為,以內功迫行白惜香身上行血,雙手並用,無暇拭去,任由濃痰由臉上緩緩流入了口中。白惜香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看到林寒青面頰上唾液緩緩流入口中,仍然不知,忍不住微微一笑。

    素梅、香菊,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白惜香的臉上,看到她展露的笑容,喜極而叫:“姑娘醒過來了。”

    林寒青長長一口氣,緩緩放開按在“命門穴“上的右手,道:“幸未辱命。”

    白惜香突然伸出手來,拭去了林寒青臉上的濃痰。道:“你回來了。”

    林寒青道:“回來啦。”

    白惜香從枕下換出一枚金針,刺入自己身上穴道,登時精神大振,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片瑰紅之色,道:“西門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你身體如此虛弱,元氣大傷。怎的還用金針過穴之法,激發生命的潛力,豈不是飲雞止渴?”

    白借香道:“告訴我是不是西門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説來話長……”

    白惜香道:“不要緊,我去難耐心的聽下去。”

    林寒青只好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説了一遍。

    白惜香果然是很用心的聽他説完經過,才微微一笑:“李中慧情場失意,把心意轉註到名利之上了。”

    林寒青道:“難道她是有意放走了西門玉霜麼?”

    白惜香道:“如是西門玉霜死了,那李中慧沒有了敵手。要想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豈是容易的事?”

    林寒青道:“這麼説來,那西門玉霜説的是一點不錯,唉,看將起來……”突然住口不語。

    白惜香道:“看將起來,這人世之間,竟是沒有一個可信可靠之人,是麼?”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一個人如想擺脱名位糾纏,竟然是如此的不易。那大俠周簧,身受武林同道敬重,實非易事了。”

    白惜香笑道:“不錯,一個人如果不存私心,談何容易?李中慧放過西門玉霜,卻要借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後,以盟主身份,號今天下武林,和西門玉霜爭霸於江湖之上。不知要用多少武林高手的性命、鮮血來補償她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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