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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韓士公道:

    “魚腸劍既然出現在連雲廬上,那天龍甲自然也落入那白髮老人的手中了,甚至那失蹤不見的玄衣龍女……”

    他陡然停下口來,望著長空,長長的籲一口氣。

    天鶴道長在江湖上清高的聲名,使他覺著在取得真憑實據之前,不可對他輕侮。

    林寒青似是已知道韓士公心中之言,搖頭嘆息一聲,道:“那茅屋中雖藏有隱密,但決非玄農龍女,天鶴道長雖然冷傲一些,但遠不致有什麼大逆不道的舉動吧!”

    韓士公笑道:“江湖上甚多外貌忠厚,內心險詐之人,天鶴道長其人如非別具用心,那就是大好巨惡……”他似是覺到此言太過武斷猛浪,慌忙住口不言。

    林寒青笑道:“老前輩……”

    突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打斷了林寒青未完之言。

    這時,兩人已下了絕峰,行近那攔阻要道的茅廬附近。

    那傳來的步履聲,落地甚重,但來勢卻快,眨眼之間,已到兩人身前。

    林寒青轉眼望去,只見兩個大腳婢女,抬著一項黑色的軟轎,急急奔行而來。

    山道狹窄,林寒青為了要讓那軟轎,不得不讓到路側。

    韓士公雙眉植動,冷哼一聲,卻擋在路中,不肯相讓。

    那兩個大腳婢女,生的身體高大、強壯,而行動亦極為快速,濃眉大眼,膚色黝黑,如非穿著女裝,很難看出是男是女。

    軟轎垂著黑色的帝布,無法看清楚轎中之人,但見兩個大腳婢女,跑得滿頭大汗,定然是有著火急的事情。

    韓士公往路中一攔,正好擋住了軟轎去路,逼的那兩個大腳婢女,只好停了下來。

    那當先的大腳婢女,怒聲喝道:“喂!你這人可是瞎了眼麼?”

    韓土公冷冷說道:“老夫目能見數里之內的景物,夜可辨別貓眼明珠,眼力好得很呀!”

    那大腳婢女道:“你雙目未瞎,為何不知讓路?”

    韓士公道:“老夫是有意攔轎。”

    那大腳婢女微微一怔,道:“你有意攔轎,那是誠心找麻煩了。”

    韓士公早似胸有成竹,冷然反問道:“你們胡闖亂撞,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麼?”

    那大腳婢女,打量了韓士公一陣,道:“連雲廬,我們要找天鶴道長。”

    韓士公口裡和兩個婢女爭辯,兩道眼神卻一直暗中打量軟轎中的人物,但那垂簾極厚,目難透視,看來看去,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當下高聲應道:“天鶴道長也是你們見得的麼?”

    那婢女怔了一怔,不知如何答覆,呆呆的站著不動。

    軟橋中人,沉著無比,對兩人爭執之言,恍如不聞。

    韓士公用心就在激起那轎中人的怒火,要他探出頭來查看,趁機一見是何許人物,卻不料轎中人相應不理。

    林寒青早已猜知韓士公的用心,而且他也為一種好奇之心所動,欲一見轎中人物,是以,也不出言勸阻。

    那大腳婢女身體強壯,但反應卻是不甚機敏,沉吟了良久,才突然怒聲喝道:“你胡說什麼?這連雲廬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來。”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早晚情勢不同,天鶴道長近日不見客了。”

    那大腳婢女對這等僵持之局,顯然已無法處理,回頭問道:“夫人,天鶴道長不願見客,咱們還要不要上去?”

    軟轎中傳出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闖過去。”

    大腳婢女應了一聲,回頭望著韓土公道:“閃開!”陡然飛起一腳,踢了過來。

    飛踢一腳,帶著輕微的嘯風之聲,力道竟然是異常威猛。

    韓士公怕她們闖了過去,更不讓開,口中大聲哈喝道:“好呀!要打架嗎?”立掌如刀,直切而下。

    那大腳婢女肩上抬著轎子,舉動不甚靈活,無法封架,只好退後兩步,避開掌勢,放下軟轎,呼喝一聲,疾衝而上,迎面搗來一拳。

    她身高體壯,動手搏鬥之間,頗有男子的豪氣,出拳飛腳,竟是走的威猛路子。

    韓士公接她一拳一腳,已知對方不可輕侮,當下運起功力,揮掌硬接了一招。

    兩人的拳掌接實,響起了一聲砰然大震,那大腳婢女,雖然被韓士公震的退了兩步,但韓士公亦被震的身軀搖了兩搖,心中暗暗驚道:這壯婦好大的氣力。

    那大腳婢女生性-悍,略一怔神,又衝了上去,拳腳齊施,交替猛攻。

    此人看去雖然粗壯,但拳腳的路數,卻是自成一格,變化詭奇,威猛中不失謹嚴。

    韓士公萬沒料到,這粗裡粗氣的大腳婢女,竟然是這等扎手,不得不用出全力對付,兩人腳來秦往,片刻間已惡鬥了三十餘招,不禁心頭躁急起來,掌勢逐漸加重。

    又鬥了十餘照面,那大腳婢女,似是自知難以勝人,高聲叫道:“大妹子,快上來,我已經不行了。”

    後面那大腳婢女應了一聲,猛衝過來,橫裡一拳,側攻而至。

    韓士公一招“手揮五絃”,封開拳勢,那當先出手的婢女,卻藉機返了下去,站在一邊喘氣。

    這兩人穿著一般模樣,個子、身材,也是一般的高低,拳路竟也是走的一條路子,硬封硬打,威猛異常。

    韓士公奮起全力,連環搶攻,修忽之間,連攻八拳,踢出十腳。

    那大腳婢女果然招架不住,被逼的連連後退。

    只聽那軟轎垂帝中,傳出來一個清脆冷漠的聲音,道:“住手。”

    那大腳婢女應聲而退,一個倒躍,飛落到軟轎旁例。

    韓士公停步不追,目光卻凝注在那軟轎垂簾上,暗中凝神戒備。

    只聽那嬌脆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什麼人?”

    韓士公道:“大丈夫行不更名,老夫韓士公。”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何攔我去路?”

    韓士公道:“老夫心中有一樁疑問,想一睹夫人勞容。”

    轎中人冷然說道:“強詞奪理,攔路行劫,行徑何異盜匪,小心了。”

    語聲甫落,厚厚的垂簾,無風自起,一道白光,疾射而出。

    韓士公久經大敵,見多識廣,看那軟轎垂簾飄動,立時提起了雙掌護住了前胸。

    白光疾射而來的同時,韓士公已雙掌齊齊推出。

    他已從那兩個出手的大腳婢女武功中。料算出轎中人身手不凡,這推出的雙掌,用足了十成功力。

    一陣排空的勁風,自雙掌隨然而出,猛向那疾飛而來的白光迎撞過去。

    那白光吃韓士公掌力一擋,倏然停了下來,劍氣斂收,現出了一個身著交裝,面垂黑紗的窈窕女人。

    韓士公雖然一掌擋住了來人的擊襲之勢,但甘苦自知,這一擋之勢,乃是他畢生的功力所聚,對方卻輕輕易易的化解開去,攻勢雖然受阻,人卻靜立不動,心頭怎不震駭,但他飽經江湖兇險,心驚卻不亂,不容那玄衣女子開口,立時搶先說道:“看你裝束,定然是玄農龍女了。”

    那玄農女子嬌軀微微一震,緩緩垂下了手中的長劍,道:“有何見教?”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令姐白髮龍婆,尋了你數十年,適才還在連雲廬上……”

    玄衣女子不待韓士公語完,急急接道:“此話當真?”

    韓士公道:“老夫生平不說謊言。”

    玄衣女子一揮手,道:“承教了。”轉身奔入軟轎。

    韓士公道:“夫人留步。”

    軟轎中傳出了玄衣女子的聲音,道:“韓大俠還有什麼指教,快些清說!”

    韓士公道:“老夫的看法,令姊夫婦找你,旨在尋回天南二寶。”

    玄農女子答道:“這個我知道。”

    韓士公道:“老夫打聽一個人的姓名。”

    玄在女子道:“什麼人?”

    韓土公道:“連雲廬上有一個白髮童顏,蒼眉用劍之人,不知是何許人物?”

    軟轎中那玄衣女子沉吟了良久,答道:“你問他作甚,你怎能確定我定然知道?”

    韓士公道:“他手執天南二寶之一的魚腸劍,因此老夫確定他定然認識你,老夫問他並無什麼重要之事,只不過是仰慕他的武功罷了!”

    軟轎中傳出那玄農女子的聲音,道:“那是我夫君。”緊接著輕輕一碰轎槓,兩個大腳婢女,陡然肩起軟轎,放腿奔去。

    韓士公高聲叫道、“夫人可否把尊夫的姓名見告?”

    但那軟轎去勢如風,繞過了一個山角不見。

    林寒青看那軟轎去遠,一皺眉頭道:“咱們走吧!”

    韓士公道:“玄衣龍女果然還活在世上。”

    林寒青道:“咱們被人逐下山來,雖非什麼重大的事,但總是有失顏面,老前輩還有興致,去管別人的閒事?”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兄弟,不是我這老哥哥的說你,江湖上的把戲,你還得跟老哥哥學上兩年,戲法人人會變,但卻各有巧妙不同。”

    林寒青淡然一笑,道:“晚輩實在想不出玄衣龍女和咱們有什麼關連?”

    韓士公莊嚴的說道:

    “我未上連雲廬前,一直認為那天鶴上人,遁身玄門,旨在避世,坐觀松鶴,傲嘯山林,不願和武林人物來往,但此刻,我對他看法卻已然大大的改變了,那連雲廬上,不但不是咱們想象的清高之地,而且倒似是一處秘密發號施令的樞紐,天鶴道長不肯和武林人物來往,完全是掩人耳目偽裝,這是武林中數十年的一大隱密,如若能夠揭穿,那不但將震動江湖,而且可一舉成名,天下黑、白兩道,都將對咱們刮目相看了。”

    林寒青道:“老前輩可認為那連雲廬上,是一處藏汙納垢的所在麼?”

    韓士公沉吟了良久,道:“此事在下甚難斷言,但我心中卻有著甚多疑點,天鶴道長為人的心機甚深,此人的一切作為,實非常人能及萬……”地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一向活動在雲、貴邊區的玄皇教,有誰知他們竟然早已在江南武林道上,佈下了分舵,暗中網羅了甚多江南好手。又有誰知名不見經傳的六星塘隱居著一位絕世奇人。失蹤數十年的玄衣龍女,竟和天鶴道長早有來往,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天南二寶,竟然在連雲廬上出現。這些事,每一件都足以震動武林,但卻都不為世人所知,唉!老夫雖然感到疑竇重重,但卻無法想透箇中原因……”

    林寒青接道:“怎麼?你可是感覺到這些事,彼此都有著連瑣的關係麼?”

    韓士公道:“我不過有此一想,但卻無法把他們接得起來……”

    他微微一頓,又道:“以老夫數十年江湖的經驗而言,短短一兩日內,連雲廬必然將發生驚人的大變,也許這大變已開始發動,你如不信,咱們找一隱密之處,隱起身來,暗中查看、查看。”

    林寒青似是已被韓士公挑動了好奇之心,略了沉吟說道:“在下聽憑老前輩吩咐!”

    韓士公目光轉動,四下的打量了一陣,揚手指著正南方緊靠山壁的一株虯松,說道:“那株虯松,生的枝葉密茂,而且視界良好,既可隱身,亦可監視四面動靜。”

    兩人奔了過去,隱入那密茂的枝葉之中,藉機閉上雙目,連氣調息,坐以現變。

    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正東方一鉤新月,亦被浮雲掩去,星光閃爍,忽明忽暗,夜風強勁,松濤如嘯,深山的靜夜,是這股的幽沉、淒冷。

    那一座築建在山道要隘的茅屋裡,突然開亮起一片燈火。

    兩人距那茅屋,雖還有一段極長的距離,但夜暗燈倍明,在燈火照明下,隱隱可見那茅屋中的動靜。

    韓士公低聲說道:“兄弟,老哥哥的看法不錯,試想那座茅屋,乃通往連雲廬的要道,依理而言,隱密也來不及,夜半之間,卻在室中燃起了燈火,分明是別有作用。”

    林寒青點頭應道:“老前輩所料不差。”運足目力,向那茅屋望去。

    果然,那茅屋中有了變化,一盞紅燈,高高升起在室外一株高大的松樹之上。

    夜風中,那盞紅燈,不停的搖擺。

    韓士公低低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啊!震動江湖的大秘密,即將要在咱們四目之下揭穿了……”

    林寒青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韓士公,低聲說道:“老前輩禁聲,有人來了。”

    夜風中,傳過來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兩條人影,急如離弦弓箭一般,急急的奔了過來。

    林寒青縱目望去,只見兩個道裝佩劍的童子,疾奔而至,閃電而過,奔向那茅屋中去。

    韓士公低聲說道:“如若我判斷不錯,這兩個道童,可能是查詢咱們的行蹤。”

    林寒青道:“咱們既未經那茅屋出去,定然是隱在此山之中,狹谷不長,兩側絕壁,只怕要被人查出隱身之處。”

    韓士公道:“據老夫的看法,只怕他們已沒有很多的時間搜尋咱們了。”

    談話之間,遙聞衣袂飄風之聲,又有兩條人影,疾奔而來。

    林寒青凝神望去,只見來人中,一個道裝佩劍童子,和一個青色勁裝少女。

    那少女和寒月的年齡相若,但舉動俐落,奔行的速度驚人,看武功似是要較寒月高出甚多。

    兩個迅快的由韓士公和林寒青隱身的虯松前面奔過,衝入那茅屋中去。

    韓士公低聲說道:“看樣子他們倒不像是在搜查咱們,哈哈!這是一幕精彩緊張的好戲,咱們倒可以大飽一場眼福了。”

    說話之間,突見那些奔入茅屋中的三個道童,和那青衣少女,重又退了出來,拔劍在手,分成兩路,搜尋兩側的草叢、矮樹,揮劍撥著,找的甚是仔細。

    林寒青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這藏身之處,只怕難以逃過他們的耳目,還是早些換個藏身之處吧!”

    韓士公道:“這道狹谷,寬不過兩丈,兩側峭壁,有如刀削一般,除了草叢松葉之外,那裡還有可資藏身之地,萬一被他們尋著,也只有挺身而出了。”

    這時,兩個道裝仗劍的童子,已然搜尋到兩人隱身的虯松之下。

    陰雲掩月,星光暗淡,這株虯松,枝葉又極茂密,兩個仗劍道童,雖然停身松下,也無法看到兩人。

    但那密茂的虯松,已引起了兩人的懷疑,左面一人俯身撿起一塊山石,抖手投出。

    山石挾一片嘯風之聲,割開了密茂的枝葉,飛掠韓士公頭頂而過,擊在陡立的峭壁上。

    韓士公一面運集真氣,凝神戒備,一面閉住呼吸,不作理會。

    只聽右面一個道童說道:“這虯松茂技密葉,乃極好的藏身之所,你替我把風,我上去瞧瞧。”

    林寒青暗暗忖道:這虯松枝葉雖密,但不過一丈方圓,既難免被他們找到,倒不如堂堂正正挺身而出的好,正待現身躍下,突聽遙遙傳過來一聲呼喝道:“在這裡了。”

    松樹下兩個仗劍道童,應聲疾奔而去。

    韓士公長長吁一口氣,道:“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被他們找到了……”心頭突然一動,接道:“奇怪呀!難道這狹谷之中,還隱有高人不成?”

    林寒責分開枝葉,凝目望去,只見一條人影,風馳電閃一般,奔行在狹谷道上,兩條人影緊追身後,但山谷狹窄,那人只能直線奔行,勢非要被這兩個迎截過去的道童攔住不可。

    那人大概已看出無法再逃,索性選擇了一片較為寬敞平坦之地停了下來,準備迎敵。

    眨眼之間,追兵已至,兩柄長劍打閃,齊齊刺去。

    林寒青、韓士公雖有著過人的目力,但在幽沉的夜色中,也無法看出雙方動手的詳細情形,只見三條人影,奔閃追逐,起落翻騰,劍光明滅,一看搏鬥的情勢,似是十分激烈。

    韓士公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那人的武功不弱,只不知在這等生命相搏的險惡局勢下,他何以仍不肯動用兵刃?”

    林寒青也覺著有些奇怪,一個武林人物行動時,大都應該帶著自己順手的兵刃。

    突然間,從那入山要道的茅屋中傳入來一聲長嘯,緊接著又是一盞紅燈升起。

    幽暗的幽色中,那紅燈顯得特別的奪目,也充滿著神秘和詭奇。

    兩個迎上去的道童,初時並無出手之意,但聞那長嘯聲,和目睹升起的紅燈後,突然齊齊揮劍攻上。

    韓士公冷哼一聲,道:“天鶴道長的屬下,竟然是仗多為勝之輩。”

    他心中已對天鶴道長有了極深的成見,再見這諸多詭秘難測之事,已認定了天鶴道長是一位故作清高,笑裡藏刀的偽君子,是以,對連雲廬上所有的人,都有了極深的惡感,眼看他們以多欺少,四柄長劍,合力鬥一個手無兵刃之人,激動的油然生出了不平之氣。

    寒山靜夜中,四劍編織出一片森冷的劍幕,把一個赤手空拳之人,包圍在中間,力鬥了十餘回合境仍是未能分出勝負。

    這時,那位居入山要隘的茅屋,又升起了第三盞紅燈。

    林寒青望著搖擺於風中的三盞紅燈,心頭甚感奇怪,不知這一盞盞升起來的紅燈,有何作用?

    回頭望去,只見韓士公正自全心一意望著那五人兇惡的搏鬥,口中不停的低聲喝罵,一時間,倒不便驚擾於他。

    但情勢演變,一樁接一樁的發生,三盞紅燈升起,立時又響起了一聲長嘯,緊接著那茅屋中行出來一列人影。

    林寒青運足了目力望去,也只隱隱辨出那似是一座奇形轎子,由四個人抬著,上面好像是坐著一個人。

    另一邊,也出現了幾條黑影,疾快的奔來,一時間情勢突變,使得他目不暇接。

    雙方的來勢,均極快速,倏然之間,已到了惡鬥之處。

    那當先而行之人,道施飄飄,正是天鶴上人,目光一掠場中那惡鬥形勢,低聲叱道:“住手!”

    三個道童,和那少女應聲而住,停下了手來,各退五尺。

    這時,那奇形轎子亦行得極近了,已清晰可見,林寒青仔細一看之下,心中登時一動。

    原來那遠遠看去形如軟轎之物,竟然是一張長方形的軟榻,四個抬轎之人,也都是嬌小玲戲的女子。

    軟榻上坐著一個身披紅紗的女子,山風中垂紗不停的飄飛。

    這時,天鶴上人已然和來人照上了面,彼此相距,也就不過是七八尺遠,在天鶴上人的身後,緊隨著那白髮童顏的老人,另一個全身黑衣,面目冰冷,身軀瘦長的中年大漢,緊傍那童顏白髮老人而立,手中倒提著一把長劍,正是攔阻兩人登山的那個冷漠的中年大漢。

    只見天鵝上人單掌立胸,欠身對那軟榻上的女子一禮,轉臉望著林寒青和韓士公停身之處,高聲說道:“兩位既然趕上了這場事情,還是請出來看吧!”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清亮異常,字字如洩地水銀,鑽入了林寒青和韓士公的耳中。

    林寒青甚覺奇怪,低聲對韓士公道:“怎麼?天鶴上人一眼就看到了咱們?”

    韓士公道:“沒有,但他已判斷出咱們隱身這株虯松之上,這就是江湖的閱歷,咱們既被發現,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林寒青道:“晚輩亦有此意。”

    縱身一躍,飛下虯松,大步向前行去。

    韓士公緊隨在林寒青身後而行,兩人行速甚快,眨眼間,已近天鶴上人身側。

    那白髮童顏老人,回顧了兩人一眼,欲言又止。

    這時,滿天的濃雲,已被天風吹散開去,雲隙中透出來一片月光。

    月光照著軟榻上那身披紅紗的女子,呈現一副絕美的畫面。

    只見那飄拂的紅紗之內,只穿了一件兜胸,和一條長僅掩及雙胯的短裙,粉腿玉臂,紅白相映,赤著一雙足,披著一肩長髮,柳眉彎彎,瑤鼻櫻唇,微閉著雙目,端坐不動。

    天鶴上人重重的咳了一聲,道:“貧道有失遠迎,還望仙子恕罪。”

    那身披紅紗的女子,突然睜開雙目,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暴射而出,凝注在天鶴上人的臉上,冷笑一聲,道:“家師陰靈相佑,道長竟然還活在世上?”

    天鶴上人仰天一陣大笑,道:“貧道如若早日死去,豈不是要姑娘白費了十五年的時光?”

    那身披紅紗的女子,雙手突然互聲一掌,四個抬榻婢女,緩緩放下了軟榻。

    紅衣女子緩緩從兜胸之中,摸出了一封密函,投擲過去,道:“家師絕氣之前,留下此書,你先看過,咱們再動手不遲。”

    天鶴上人接過密函,啟開封口,就月光下看了一遍,臉色突然大變,長長嘆息一聲,道:“貧道一時失誤,鑄此大錯,如今悔恨已遲,願以餘年補償此咎。”

    那白髮人突然一伸右手,疾向密函抓去,口中說道:“信上說些什麼?”

    天鶴上人反應奇快,右手一挫,收了密函,苦笑一下,道:“哎!貧道已是年近古稀之人,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何況此去也未必會死……”

    微微一頓,又道:“我一生淡泊名利,無事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連雲廬上四個隨我多年的採藥童子,尚望白兄照顧一二,也不枉咱們相交一場。”

    白髮人雙目圓睜,突然橫跨兩步,攔在了天鶴上人身前,冷冷對那身披紅紗的女子說道:“天鶴道兄修養功深,已不願和人動手,但老夫卻是個俗凡之人,姑娘想帶走天鶴道兄不難,但得先勝了我白奇虹手中寶劍。”

    韓士公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重重打了一掌,身軀微微一顫,不自禁失聲叫道:“白奇虹,白奇虹……”

    林寒青回頭望了韓士公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識得他麼?”

    韓士公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何只區區一人識得,天下武林人物,不知其名的絕無僅有,但見過其人的,卻是少之又少。”

    只見那身披紅妙的女子秀眉微聳,冷冷說道:“你既要強行出頭,武功定是不弱……”

    天鶴上人突然一伸右臂,撥開了白奇虹,肅然說道:“白兄如若還念在和貧道一場相交份上,請勿插手其間。”

    白奇虹微微一怔,緩步退到一側。

    天鶴上人對那紅衣女一揮手,道:“咱們走吧!”

    身披紅紗的少女嫣然笑道:“我原想要有一場惡戰的,卻不料這般容易……”

    天鶴上人嘆息一聲,道:“貧道不願和姑娘動手。”

    紅衣女笑道:“百毒仙子之名,決非虛傳,你如心中不願束手就縛,不妨動手一試。”

    天鶴上人雙眉聳動,肅穆的面上,泛起怒意,但他瞬息之間,又平復下去,緩緩說道:一貧道就是任憑姑娘處置。”

    紅衣女笑道:“我要替你加上一些刑具。”

    天鶴上人道:“貧道束手就縛。”

    紅衣女低嘯一聲,鋪滿獸皮的軟榻上,突然躍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向天鶴上人撲了過去。

    林寒青一皺眉頭,暗自忖道:“這是什麼暗器,難道還會自動鎖人不成?”

    只見那金色光芒,繞著天齡上人轉了兒轉,自動停了下來。

    群豪仔細看去,無不駭然,原來那飛起的金色光芒,竟然是一條奇形的怪蛇,粗如大指,口中吐著閃閃的口信,蛇身在天鶴上人前胸盤繞兩圈,又在頸間繞了一週,仍有著兩尺多的蛇身,不停的在天鶴上人頭上轉動,昂首吐信,極是可怖。

    只聽那紅衣女子格格一陣嬌笑道:“我這金線蛇,乃夫下罕有的毒蛇之下,不但口中劇毒,立時可以置人死地,而且蛇身也堅牢無比,不論何等鋒利的兵刃,都別想斬得斷它……”

    四周的群豪,眼看那毒蛇能夠自行躍起撲火,舉動之間,似是聽著那紅衣女子的操縱,心頭都覺駭然,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使這毫無靈性的毒蛇聽命行事。

    這時,濃雲盡散,明月照人,月光下只見那身披紅紗的百毒仙子,玉容如花,妖豔欲滴,白膚欺雪,撩人統念,想不到這等絕色玉人,竟然是一個弄蛇之人。

    只見她兩道秋水般的眼神,緩緩由四周群豪的臉上掃動,一面接道:“諸位那一個內心不服,不妨出手……”煥然住口,目光卻停在了林寒青的身上。

    林寒青冷笑一聲,緩緩轉過頭去。

    百毒仙子櫻唇啟動,低沉的接道:“諸位之中如若有人暗中出手,施展什麼鬼計,這金線毒蛇只要回首一口,立時可以使天鶴上人中毒而死。”

    縱身一躍,跳上軟榻,接道:“咱們走吧!”盤膝坐在了軟榻之上。

    四個美麗的婢女,抬起了軟榻,放步而去。

    月光下,只見那獸皮鋪蓋的軟榻四周,伸出了很多奇形怪狀的蛇,不停的轉動蛇頭,吐著口信。

    林寒青的心中一震,低聲對韓士公道:“怎麼?她那獸皮覆蓋的軟榻下,可都藏的毒蛇麼?”

    韓士公道:“江湖之上,能人無數,那奇奇怪怪的事,更是多的不勝枚舉。”

    只見那百毒仙子,安之若素的在無數奇形怪狀的蛇頭環繞之下,乘榻而去。

    天鶴上人亦步亦趕的緊隨在那軟榻之旁,盤繞在他身上的金線蛇,有如替他戴上了一條金色的刑具。

    白奇虹突然仰天長長吁一口氣,滿頭白髮,無風自動,放步追了上去。

    韓士公本來十分恨惡天鶴上人,但此刻卻又不自禁的生出了一縷同情之心,低聲對林寒青道:“兄弟,咱們也追上去瞧瞧吧!”

    所有的人,都不覺的提起了腳步,緊隨白奇虹身後,追著那軟榻而行。

    林寒青只覺無數的疑問,不停的在腦際盤旋,想不出何以天鶴上人,竟然甘心束手就縛,讓金蛇纏身,隨著百毒仙子身後而去。

    忽然間,腦際間靈光一閃,自言自語說道:“是啦!關鍵就在那一封密函上了。”

    韓士公道:“什麼?那封密函。”

    林寒青道:“不錯,天鶴上人肯於束手就縛,那密函定然有著甚大關係。”

    韓土公沉吟了一陣道:“這話倒是不錯,咱們只要能把天鶴上人身上藏的密函取到,那就不難了然其中的隱密了。”

    說話之間,已然走近茅屋。

    只見一個全身藍布褲褂,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垂手站在那茅屋前,冷冷的望了百毒仙子一眼,臉上肌肉顫動,充滿著激動、盆怒。

    百毒仙子微閉著雙目,看也未看那藍衣人一眼,四個小婢抬著軟榻,擦著那藍衣人身側而過,軟榻上蛇頭晃動,蛇信伸縮,幾乎碰在那藍衣人的臉上。

    但那藍衣人卻有著無比的鎮靜,對那些將要觸及在臉上的蛇信,竟然是視若無睹。

    他的目光,移注到緊隨在軟榻後面,天鶴上人的臉上,口齒啟動,但卻不聞聲息,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天鶴上人停下了腳步,望著那藍衣人微微一笑,道:“這一座茅屋,絆住了你的雙足,耗去了你數十年有用的歲月,此去茫茫無歸期,你們也可以離開這裡了。”

    那藍衣人黯然淚垂,緩緩應道:“吉人天相,此去定然無恙,崔亥當終身茅屋,等待主人歸來。”

    天鶴上人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筵,世界無長生的藥方,我此去,雖然未必定死,但亦將終老其他,理骨他鄉,你們不用等我了。”

    崔亥屈膝拜伏於地,止不住雙目淚湧,急急說道:“崔亥只要有三寸氣在,決不坐視……”

    天鶴上人搖頭笑道:“此去本是我出於自願,豈可再移恨於人,你們不用妄生救我之念,招惹起一場武林紛爭,唉!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死亦何憾!”

    只聽軟榻上傳過百毒仙子冰冷的聲音,道:“快些走啦!”

    白奇虹雙目盡赤,應聲喝道:“金線蛇何足為恃,試試老夫劍鋒如何?”喝聲裡青虹暴閃,斜裡削了過來。

    他身法奇快,一閃而至,一片寒芒,籠罩住那金線蛇頭。

    忽見天鵝上人身軀一仰,疾快的閃避開去,飛起一腳,踢向白奇虹的小腹。

    白奇虹陡然一收疾衝的身子,退後五步,手橫短劍,激動的說道:“道兄當真要隨這妖女而去麼?”

    天鶴上人答非所問的說道:“天南二怪各負絕技,白兄妥善為應付,最好是婉轉說明事情經過,免得惹出一場殺劫……”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令媛才華絕世,可惜身患奇症,但願上天見憐,白兄早日尋得靈藥,使令媛玉體康復……”

    他仰天長嘆一聲,道:“目下江湖,亂象已蔚,駭浪驚舟,星火燎原,雖然不借此行,但未必就能使亂源平息,令媛實此中舵手……”

    遙聞嬌聲傳來道:“伯伯慢行一步,侄女兒送行來了。”

    轉頭望去,只見一頂青色小轎,由二婢肩行疾來,眨眼之間,已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轎簾起處,走出一個身體嬌弱的白衣少女。

    明月高掛,華光似水,只見她手扶轎杆,緩步而行,衣袂和長髮齊飛,白衣共雪花一色,珊娜行來,弱不勝力。

    天鶴上人道:“山風強勁,賢侄女何苦多此一舉,不送也罷。”

    白衣女舉手扶住了身側一個青衣女的香肩,說道:“伯伯仁義胸懷,足可感動天地,侄女兒如能再活三年,當可親眼見武林中高人,盛迎伯伯歸來。”

    天鶴上人淒涼一笑,道:“只怕此骨已難理連雲廬上。”

    白衣女揮手笑道:“伯伯放心去吧!莫愁前路無知己,此去誰人不識君。”

    天鶴上人精神一振,仰天大笑道:“百年人生如一夢,但求此心共月明,賢侄女多多保重,我要去了。”

    放開大步,緊追那軟榻而去。

    白奇虹望著天鶴上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激動之情與時俱增,長嘯一聲,放步追去。

    忽聽那白衣女尖聲叫道:“爹爹!快請留步……”

    她身體衰弱,說話向來是有氣無力,這一聲尖叫,用了她全身的氣力,話未說完,突然連連咳嗽起來。

    白奇虹停下腳步,回身說道:“孩子,你該上轎去休息下了,夜寒風冷,你如何承受得住?”

    白衣女右手捧心,咳了兩聲,道:“您成全了伯伯吧!”

    白奇虹茫然說道:“孩子,你可知道你那天鶴師伯,到那裡去的麼?”

    白衣女道:“我知道,他要去斷腸谷,五毒宮……”

    白奇虹接道:“你可知道五毒宮是一個什麼去處?”

    白衣女道:“集天下毒物,人間之鬼域。”

    白奇虹嘆道:“孩子,你從未在江湖走動過,怎知這等隱密之事?”

    白衣女道:“女兒和天鶴師伯對奕,贏得他這場隱密……”忽然一皺眉頭,仰身向後栽去。

    站在一側的青衣小婢,伸手一把抱住了那白衣女,放入轎中,抬起青色小轎,匆匆向來路奔回。

    白奇虹長嘆一聲,緊追那青色小轎之後而去。

    林寒青回顧了韓土公一眼,道:“老前輩可知道那斷腸谷,五毒宮的所在麼?”

    韓士公沉吟了一陣,道:“似曾聽人說過,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了,唉!今宵之事,當真把老夫看糊塗了。”

    林寒青低聲吟道:“莫愁前路無知己,此去難人不識君,咱們用不著多為此事費心了,走吧!”

    韓士公輕輕嘆息一聲,道:“走吧!”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寒夜悽風中,只餘下了那身著藍布褲褂和那面容肅冷的黑衣大漢,兩人並肩而立,望著天鶴上人背影消失的去向,呆呆出神。

    夜風飄起了他們的衣袂,有如泥塑木雕的兩尊石像,不聞一聽嘆息,也不見一滴淚水,但那深沉的哀傷,卻從兩人木然的神態中流露了出來。

    韓士公不時回頭望望那木然的兩人,心頭泛起無限悽然之感,低聲嘆道:“看不出這兩個倒是性情中人。”

    忽聽一聲低沉的嘆息,傳了過來,緊接著響起了一個人悽泣之聲。

    林寒育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一面放腿而行,一面不停的哭泣。

    這人正是適才和幾個道童動手之人,只聽他哭的聲音愈來愈大,似是把胸中無限傷心事,盡都付於一哭中。

    韓士公生平最是愛管閒事,忍不住高聲喝道:“喂!朋友,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什麼事使你這等傷心?”

    那黑衣大漢恍如未聞韓士公喝叫之言,仍然放腿疾奔而行。

    韓士公橫裡兩個飛躍,攔住了那勁裝大漢的去路,說道:“朋友可是有耳疾麼?”

    那勁裝大漢拂拭一下面上的淚痕,抬起頭來,冷冷的喝道:“格老子,你是什麼人?”此人一口四川上語,但聲音卻十分宏亮震耳。

    韓士公微微一笑,道:“在下見兄臺哭的十分傷情,好心相勸。”

    那勁裝大漢本已停下了哭泣之聲,聽得韓士公一提,又不禁放聲哭了起來。

    韓士公一皺眉頭,道:“兄臺有什麼傷心之事,何不說將出來,在下或可代為分擔一些悲悽。”

    那勁裝大漢舉手一揮淚痕,道:“男子漢,大丈夫,生死安足放在心上,我不過是為天鶴上人悲痛罷了。”

    林寒青心中惦念著那瓶千年參丸,和周簧的生死之事,恨不得插翅飛回纏山青雲觀去,對韓士公愛管閒事一舉,大為不滿,但聽那勁裝大漢說為天鶴上人悲痛之言,再也按耐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問道:

    “你為天鶴立人悲痛什麼?”

    那勁裝大漢長長嘆息一聲,道:“他為咱們武林同道,不惜捨身輕入毒宮,這是何等壯烈的舉動,可是天下人,又有幾個知曉其中內情,知道天鶴上人捨身挽救武林浩劫的壯舉?”

    林寒青;“這麼說將起來,你是知道的了?”

    那勁裝大漢道:“我自然是自知了。”

    林寒青道:“兄臺可否把其中內情,說給在下等聽聽,也好讓我等為兄臺分擔一些悲苦。”

    那勁裝大漢打量了林寒青一眼,突然大聲喝道:“不行!我現在沒有工夫和你們說話,快閃開路!”

    右手一揮,橫向林寒青撥了過去。

    林寒青一吸小腹,腿不屈膝,腳不抬步,憤然向後退開三尺,韓士公卻橫跨兩步,攔在身前,冷笑一聲,說道:“兄臺出手就想傷人,不覺著莽撞一些麼?”

    那人先是一怔,繼而怒聲說道:“格老子傷了你又怎麼樣?”揚手一拳,劈了過來。

    韓士公右手一翻,橫裡斬去,口中朗朗喝道:“好個霸道的人。”

    那勁裝大漢不再言語,連拳如風,連環擊出,招招帶著嘯風之聲,勢道極是威猛。

    轉瞬之間,兩人已相搏十三四個照面,韓士公陡然疾攻一掌,閃到一側,說道:“兄臺拳勢威猛,江湖上甚是少見,可是川中三義中鐵拳賈飛兄麼?”

    那勁裝大漢微微一怔,道:“兄臺何人,怎生識得兄弟?”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老夫韓士公……”

    鐵拳賈飛一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是老猴兒……”他為人帶著三分渾氣,話說出口,才覺失言,只覺臉上一熱,垂下頭去。

    韓士公豪情飛揚,哈哈大笑,道:“武林朋友叫我老猴兒的也不止賈兄一人,不用放在心上,何況老夫和賈兄的兩位義兄,都是多年教交,川中三義,只有賈兄還未見過,今宵有線幸會。”

    鐵拳賈飛道:“兄弟常聽兩位兄長談起韓兄,豪情快人,今宵一見,果是見面有勝聞名。”

    韓士公道:“好說,好說,在下替賈兄引見一位武林後起之秀,他的年事雖輕,但武功決不在咱們之下……”

    揚手指著林寒青還未開口,鐵拳賈飛已搶先說道:“就是這位麼?”

    林寒青淡淡一笑,抱拳說道:“在下休寒青,未學後進,還望多多指點。”

    鐵拳賈飛從頭到腳把林寒青仔細的打量了上遍,老氣橫秋的一擺手,道:“不敢當,韓兄鄭重推介林兄,想來林兄定然是個身懷絕技的高人。”

    林寒青微微一笑,仰臉望著天上明月,也不和他爭辯。

    鐵拳賈飛在川中三義中,雖是排行最小,但脾氣卻是三人中最壞的一個,聽得韓士公大大的誇耀一個年不過弱冠,名不見經傳之人,心中已是大不服氣,此際再見林寒青那等冷漠神態,心中更是惱怒,冷笑一聲,道:

    “兄弟如能有幸領教林兄幾招拳腳,也算得一大榮幸。”

    林寒青回目望了賈飛一眼,說道:“在下自知不是敵手。”

    韓士公已知林寒青武功高強,這位渾厚暴急的莽夫,只怕難是敵手,但眼看他苦苦相迫,不禁心頭有氣,高聲接道:

    “川中三義,各懷絕技,老大以十八路神刀威鎮一方,老二以硃砂掌名滿江湖,這位賈兄弟,以一雙鐵拳成名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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