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闌君顫抖著,拆開封套,裡面竟是一張硃諭,寫著“憑條即抵付白銀一千萬兩整。”
下面是一方小小的圓章,不禁愕然道:“金伯伯!這太隆重了……”
李韶庭也為上面的數字嚇了一跳道:“老伯!再晚開鏢局尚可瞻身,實在用不著……”
雍正笑道:“反正這是他們方家的,方家不收,也沒人敢領,錢不怕多,自己用不了,分給別人用用也是一樣”
李闌娜接過來一看道:“金伯伯,您這是空頭人情,憑條即付,向誰要去?”
雍正笑道:“京師中那兒付得起就向那兒要,反正絕不會打回票!”
李闌娜自管作主收了起來笑道:“大哥!金伯伯一片盛情,我們就領了吧,你忘記自己落魄長辛店的苦況了,拿這筆銀子,咱們可以做做善事,辦個慈善院,專門救濟貧困無依的孤兒寡婦,無靠的老年人,以及那些衣食不周的讀書寒士,不是很有意義嗎?”
李韶庭倒是很有此意,也不加反對了,方竹君見李韶庭似有允意,也不便多說,雍正很和氣地跟他們聊了幾句,不住地打量著李韶庭。好像很滿意,可是方家妹妹一直很侷促,他用了幾杯酒,推杯嘆道:“竹君!你別多心,我來看看你們,完全是為了盡一個長輩的心,以後也許沒機會再來看你們了!”
方竹君只得含糊地應道:“謝謝您。老爺子!”
雍正沉吟片刻才道:“我走了,雖然我很想跟你們多聚聚,但打擾了你們的花燭良宵,不像是個前輩,你們喝吧,別送了,”
方竹君與郎秀姑立刻站起,其他各人都站了起來!
李闌娜道:“新娘子可不能出門,我跟大哥姚大哥送您出去吧!”
雍正點點頭道:“也好!外面客人太亂,我也不想去應酬,麻煩姚義士通知我那兩個跟班一聲,叫他們在邊門等我!”
姚胖子答應著連忙去了。
雍正拍拍方竹君的頭,無限眷戀地嘆了口氣,才在李韶庭與李闌娜的伴送下,步入花園,走向邊門而走!
一路上大家都沒開口,快到邊門時,突然黑暗中竄出十幾條黑影,都是手執兵器,黑紗蒙面。
李韶庭身上沒帶劍,李闡娜卻早有了防備,腰間暗藏了一對短劍,連忙拋了一口給李韶庭道:“大哥!接著!”
李韶庭綽住了劍,沉聲迎上那批人問道:“各位朋友寅夜造訪是何居心?!”
當頭一個蒙面人道:“李韶庭。沒你的事,咱們找的是這個人!”
說著用劍一指雍正,李韶庭怒聲道:“胡說,此地李某的家!”
那人沉聲道:“李韶庭,我們尊敬你是個英雄豪傑,所以沒有來找你的婚禮,揀這個沒人的地方來了斷私事,這算對得起你了!”
“胡說,金老伯伯是我的長輩,豈容你們無禮!”
那人冷笑一聲道:“好?你們認了親了,那就沒話說了,上!”
十幾條人影,十幾柄兵器一擁而上,李韶庭與李闌娜全仗兩口短劍,一前一後,保護著雍正展開了惡戰。
這十幾個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李韶庭盡展所學,也只能擋住他們而已,不禁心中大為驚疑問道:“金老伯!這些傢伙究竟是什麼來路?”
雍正十分鎮定,沉聲地道;“我也不曉得,他們都蒙著面不敢見入!”
李闌娜卻道;”大哥!不管他們。反正絕不是好人,放開手殺!”
對方越逼越緊,李韶庭幾乎有招架不住的趨勢,忙道:“老伯!您先設法脫身好了,再晚纏住他們!”
雍正卻笑笑道:“沒關係,再等一下,我的人也就到了!”
李闌娜也道:“是啊!姚大哥叫人去了,再撐一下就行了!”
那批蒙面人聽說將有人來支援,也著了慌,有兩個傢伙冒死進招,衝過李韶庭,直撲雍正而來!
李韶庭心中大急,顧不得本身危險,就地一滾,短劍直撩一人雙足,劍鋒過處,那人痛叫倒地!
雍正卻一探手,袖中寒光突出,竟是一枝吹毛可斷的利刃,迎著另一個人的單刀削去!
刃至刀斷,餘勢將那人削去半邊,跟著一腳,將屍身踢了開去,李韶庭雖然解決了一個,卻也嚇出一身冷汗因為沒能擋住另一個,看見雍正自己也能化危為安,殺死對方,才吁了一口氣道。“老伯!原來您也是會家子!”
雍正笑笑道:“年青時練過,到底比你差多了,你後發而先至,乾淨俐落,我完全靠著兵器之利,才勉強解決了一個!”
李韶庭知道雍正的話有一半是客氣,對方都是高手縱有利器,如果沒有高超的技藝,也形同廢物!
但他知道雍正也會兩手,必要時足可自衛,心下略寬,剛好斷足的那傢伙使的是長劍,他滾地取劍在手,跳起來再度迎敵,這下子威勢就不同了,一則兵器順手,再者無分心旁顧之慮,劍招頓形凌厲!
那批蒙面人雖然折損兩個,也更形猛烈,拼命地搶攻上來,幸虧李韶庭有了長劍,而且能放手應付,才能堪堪抵住如果還是靠那枝短劍,或者是分神保護雍正的話,不死也帶傷了!
一面戰,一面驚奇,驚的是這批人不知是何來路,為何個個功夫這麼高深,急的是姚胖子去叫人怎麼還不來!
他不知道雍正的那兩個跟班如何,但姚胖子的機警與武功,可以幫自己一個大忙,必要時也可以抽身去找人支援,對方的攻勢越來越急,李闌娜早已被纏得喘不過氣,連雍正自己也開始正面作戰了,然而以寡擊眾,勢子上仍是差了一點,僅能勉合維持不被對方所傷而已!
正在危急之際忽然聽見暗影中一聲虎吼:“那來的王八羔子,竟也到此地來生事!”
聲至人至,是一條粗壯的人影,手挺鋼鞭,一上來就捲入戰圈,殺得那批家從連連後退!
來人正是八俠中的了因和尚,他的武功雖不如李韶庭精純,卻天生勇力過人,兵器又長又重,在這種場合下倒是佔盡便宜,李韶庭喘了一口氣道:“大師兄怎麼聞訊趕來了!”
了因邊戰邊笑道:“灑家去鬧洞房,三個新娘子說你到後花園來送客,灑家想什麼貴客要勞動你新郎官來相送,也趕來瞧瞧,沒想到趕上這場熱鬧!”
一個蒙面人叫道:“了因!你這下子終於現面目了,真是死有餘辜,神尼說你是叛逆,一點都不冤枉你!”
了因聽見對方叫出他的名字,又說出這話,一怔道:“你們是日月同盟的人!”
那人冷冷一笑,挺劍直取了因,十分凌厲!
了因用鞭撥開叫道:“夠種的你揭掉面上的玩意兒,讓灑家看看是誰?”
那沉聲道:“叛賊!你還是省點精神吧,知道了老爺的身分也沒有用,就算到陰曹地府去告陰狀,閻王老子也不會準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是死定了,趁早乖乖地納命來吧!”
了因怒聲道:“見不得人的鼠輩,居然敢罵灑家為叛賊,你們為什麼不去問問獨臂老尼姑,灑家是如何離開你們的!”
李闌娜卻叫道:“大師兄!日月同盟的人都跟我們照過面了,用不著蒙面前來生事,這批傢伙一定是七貝勒府裡的,所以才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你跟你們多說些什麼,殺了再說好了!”
“灑家想來也是這批王八蛋,只是灑家不明白,連老尼姑都鬧了個灰頭土臉,鍛羽而回,這批王八蛋難道吃了狼心豹子膽非要前來送死!”
李闌娜不敢說出雍正的身分,只得道:“那可不曉得,抓下一兩個來問問口供!”
雍正突然道:“不必留活口,殺一人是一個!”
李闌娜一怔道:“老爺子,難道您不想知道他們是誰?”
“連你都想得到,我還會不知道嗎?老七是個糊塗蟲,自己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這一定是有人慫恿他乾的!”
李闌娜道:“您就讓他們如此胡作非為嗎?”
雍正沉聲道:“闌娜!你該明白我不是怕事的人,但我實在不想把事態攪大,這次回去後,我會好好整飭一下!”
雍正不禁一嘆道:“傻孩子你不懂的事情多著呢。”
李闌娜因為有了因加入,壓力減輕,應付較為容易一點,所以一面交戰,一面還能談話,撅著嘴道:“老爺子。我們都在為您拼命,您至少也得讓我們明白是什麼道理,否則我們被矇在鼓裡,連鬥志都提不起來!”
雍正輕嘆道:“以前就有人對我造了很多謠言,說我殺親殺兄而取得大權,以後我又整肅了年羹堯,嶽琪鍾等一些傑傲不馴的權臣悍將,人心惶惶。都以為我是個很暴虐的人,大家都巴不得我早點死,尤其是幾個糊塗蟲,等不及我嚥氣就在安排以後的事情了,我一直容忍著,為著是不願鬧笑話。”
李闌娜道:“他們公然派人行刺。這不再是笑話了!”
雍正卻搖頭道:“不!如果在京中,我絕不允許他們如此胡鬧,現在我只是你們的金伯伯,因此我希望把這件事當作普通的武林糾紛,大家各憑本事保全性命,不談其他的問題!”
李闌娜忍住道:“您這就是諱疾忌醫,自欺欺人!”
雍正苦笑道:“闡娜!我不妄想我能活到千歲百年,我遲早要死的,我們的家醜已經夠多了,我實在不想百年之後,又添上一筆!”
李韶庭聽著他們的談話,心中不禁吃驚!
起初他見到方家姊妹神色尷尬,對這位金伯伯就有點起疑,但只以為不過是朝中的一個王公權貴而已。
現在從雍正的談吐中,他已明白是什麼人了,失聲道:“金…………”
雍正一笑道:“韶庭!你也許已經知道我是誰,這批人也是為著我來的,但你不必緊張,對你來說我只是金伯伯!”
李韶庭付之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雍正又道:“你是超然的江湖人,我希望你永遠保持這超然的身分,所以我才把闌娜跟竹君託付給你,我對打擾你的花燭佳期感到很抱歉,我不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但站在人情之常,我來一下並不過份吧”
李韶庭只得苦笑一聲道:“您老人家言重了,我的婚事註定要熱鬧一番的。在長辛店他們已經捧過一次場了,今天只是循照舊例而已!
雍正哈哈一笑道:“這才是豪士本色,如果你心裡願意,現在退出也可以,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了的。他們派出這些傢伙來侍候我,未免太小瞧我了,想當年我也闖過江湖,大風大浪經過多了,人老了,我的寶劍卻未老”
李韶庭忙道:“這是什麼話,到了這兒,我們自然要負責您老人家安全,您還是多加保重。交給我們應付吧!”
雍正微笑道:“你應付得了嗎?我看你很吃力呢!”
李韶庭一嘆道:“我恩師是個修道人,傳藝之始,就再三靠誡,不得殺生靈,我稟承師訓,一直不敢放開手,幾次跟人動手,都是為了不得已…………”
雍正笑道:“我明白,我看得出,你是為了不想殺死對方,才放不開手,我也不是好殺的人,但我懂得在什麼時候不能太仁慈!”
李韶庭忙道:“現在當然不同了,我絕不能拿您老人家來冒險!”
說著他手中劍光暴漲,劍勢突強。一連幾狠招,殺得對手連連退後,慘呼之聲不絕,已有好幾個人中劍受傷!
雍正看得興起,連聲叫好道:“精采!精采,這才像名滿天下的大劍客,看你剛才動手的情形,我真還以為武林中人才殞落,每下愈況了!”
一面說一面撩開衣襟,抽出了貼身的一枝長劍道:“我也有多年不彈此調,今天被你引動了興致,也來露兩手,叫你看看我當年闖江湖時的雄風!”
他的劍法展開了,招式十分辛辣兇險,發必傷人,而且絕不姑息,挨著的不是斷首腰斬,就是開膛裂腹!
頃刻之間,十幾個來犯的敵人,一半傷在李韶庭劍下,兩個被了因砸破了腦袋,四個在雍正的劍下喪生!
只剩下四個人,各對一個,舍死苦戰,這四個人的劍藝也真不錯,對李韶庭那一個最強,因為李韶庭手下多少留點情,還能戰個平手!
李闌娜口中說得兇,但受了李韶庭的薰陶,狠不起心來,也將對手纏住,戰個不分勝負而已!
雍正與了因都是不懂得姑息的人,但他們的對手十分兇悍,一時無法得手,因此戰況十分熱烈!
雖然敵人少了,打鬥反而激烈了,刀光劍影,夾著了因呼呼的鞭風,不時有嗆當之聲及火星發出。
園外人影幢幢,慢慢地逼近,卻是姚胖子史進與馮應龍,還有方闌君與郎秀站兩個新娘!
馮應龍肩頭掛了傷,但他一進來,立刻拉劍要替下雍正,雍正不肯讓,揮手叫他退開,同時間道:“你怎麼現在才來,應虎呢?”
馮應龍道:“奴才等在門外遭到強敵,應虎已經殉職了!”
雍正哼了一聲道:“你們遇上了幾個?”
馮應龍道:“六個,奴才等力戰不退,幸虧姚史二位及時接手,且得兩位新人之助,才盡殘伏敵!”
雍正冷笑道:“真沒用,虧你們還被稱為宮門兩傑呢,才六個賊人就招架不住了,我們這兒二十都打發了!”
馮應龍道;“奴才該死!”
姚胖子卻笑道:“馮大人!我說不要緊吧,有我們韶庭老弟一枝劍,就抵得上千軍萬馬,所以我才阻止你去找人求援!”
雍正怒道:“應龍!你居然敢去召援,你忘記我的話了!”
馮應允囁喏地道:“奴才因為來人俱是高手,唯恐聖駕……”
了因聽得一怔道:“聖駕?誰是聖駕?”
移目向雍正叫道:“你就是滿人的皇帝,灑家可不能替你拼命!”
說著將鋼鞭一撤抽身退後,而雍正卻恰好將對手劈死,接著了因和那個蒙面漢子又鬥上了,笑道:“了師父!今天我只是以世伯的身分來為兩個世侄女送嫁道喜。此時此地,我們不談那些!”
李闌娜也道:“大師兄!我不是瞞你也不是陷你於不義,這是我父親,可不是皇上,爹不是以皇上的身分來巡臨,而是以父執的身分來為竹君姊姊賀喜,我總不能睜睜看著人家手死我的父親吧!”
了因頓了一頓道:“他是咱家的什麼人!”
李闌娜道:“不能這麼說,你是我們的好朋友,爹也算是你的長輩,今天你幫了爹的忙,誰都不能說你改變了立場!”
雍正笑道:“小女說得對,今天我只感激了師父拯危之德,並沒有承認你的救駕之功,事後最多一聲謝了,絕不會影響你義民的清譽,就連韶庭也是一樣,我們的談話你聽見了,我連女婿都沒認,過了今天,離開了此地,我們就是路人!”
了因一嘆道:“灑家也知道,灑家跟日月同盟鬧翻,也不想做什麼義民了,灑家只是個無拘無束的江湖人,沒什麼皇帝,也沒什麼王法,灑家只服從江湖的道義,守的是法外之法,因此灑家不跟官家扯上關係!”
雍正大笑道:“說得好!這才是豪傑本色,我就喜歡你這種個性,很想交你這個朋友,哪天你高興到京師來走走,別說是找皇帝,你只說來找胤禎好了,咱們喝酒聊天談武藝。”
了因被他說得引動了心道:“那倒有點意思。說不定那天灑家會來試試!”
雍正道:“你來好了,但你得走後宮閡,我一定便服出迎,如果你直闖朝廷,我就按王法辦你,咱們把公私分開!”
了因大笑道:“成!衝你這句話,灑家拼著丟腦袋也得去瞧瞧!”
雍正道:“只要你忘記我是皇帝,絕不會有掉腦袋的事!”
了因道:“可是你內宮戒備森嚴,灑家進得去嗎?”
雍正笑道:“我回去就交代一聲,保證沒人會阻攔你,韶庭,你也是一樣,如果你要來看我,也從後宮來好了,闌娜會告訴你怎麼走的!她經常溜出來慣了!”
李韶庭沒有回答,了因卻道:“你的那侍衛肯放我過去嗎?”
雍正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交代過後,包你出人無禁。你們又南八俠我侍衛全認識,而且只要你到了京城,我就會知道,不等你來找,說不定我會先來邀請你呢!”
了因一怔道:“你都認識我們?”
雍正道:“當然認識,凡是江湖上稍有名氣的人,我都詳細的資料與圖形,江南八俠出入京師多次,每次我都知道!”
“你為什麼不抓我們?”
“為什麼要抓你們?你們視我為仇,我卻沒把你們當敵人,只要你們不公開犯法,我沒有理由要抓你們!”
了因不禁肅然起敬道:“你是個氣度非常的皇帝!”
雍正笑道:“我只是個很公平的皇帝,你們自居明室遺民,義不帝清,我卻無分漢滿,一視同仁而已!”
了因道:“可是你朝廷裡面,掌大權的都是滿人!”
雍了道:“我用人唯才,並不偏私,你們漢人有才具的都不肯出任,我有什麼辦法,我不能為了討好漢人,將國事硬交給一批庸材來處理,年羹堯、嶽鍾琪是都是漢人,我不是賦予他們重大的權柄嗎,但他們的野心太大了,恃功而驕,連我這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了,我當然要處決他們!”
說著他一劍又將對手刺倒了,只剩下李韶庭與李闌娜各纏住一個人苦拼,那兩人見同伴全軍覆沒,身入重圍。
情知雖未得手,也難免一死,竟然同時打了個招呼,雙雙回劍,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李闌娜未曾注意,眼看著對手飲刃倒地,李韶庭卻一枝劍,將那人的劍擊落在地。
那人呆了一呆道:“李韶庭,你為什麼不讓我死!”
李韶庭道:“因為你必須活著辦事!”
那人道:“我們已全軍覆沒,不成功便成仁,還有什麼事要辦?”
李韶庭指著周圍狼藉的死傷道:“死者待收殮,傷者要診治!這都是你的事!”
那人慘笑道:“那是你們的事,隨便你們如何處理好了!”
李韶庭道:“他們客死異鄉,不能再埋骨異地,只有你知道他們的底細,傷者治好了該往那兒送,也只有你明白!我不能讓他們永遠蒙面,所以必須要你來處理!”
雍正點點頭道:“不錯!你只要注意一下,無論是死的也好,傷的也好,我們沒有揭開他們的面具,不想揭露他們的身份,免得使事態擴大,我可以叫人把他們都送到城外的那間古廟裡,你去通知自己來領走,這件事就此算了!”
那人呆了一呆,李韶庭道:“你還不快去!,我們只能替傷者暫時急救一下,療治養傷,則是你們自己的事了,那可耽誤不得了!
那人似乎不相信,從面具下環顧眾人一下,見沒有一個人反對,最後才點點頭道:“好吧!但事情並不算完!”
李韶庭道:“最好就完了算了,你們要報仇,不妨另找理由,光明正大的前來,別談今天的事,談了對大家都不好!”
那人怒道:“我們都豁出來幹了,有什麼好不好?”
李韶庭嘆道:“朋友!你們都受人愚弄了,今天的事幹得尤其湖塗,試問你們即使成功了,又有什麼好處”
雍正微笑道:“是啊!殺死了我,天下難道就讓你們得在手中?那個主使者為了掩人耳目。一定會秘密處死你們,甚至於株滅你們九族,辦你們殺君之罪!
那人道:“那至少可以使天下人知道你們的殘虐!”
雍正笑道:“你錯了!如果你是以前朝義民的身份前來,或許還有點用,但你們此刻身份都是要權臣的門客,說得不好聽一點,你們都是漢奸,漢奸是得不到同情的,連你們自己的同胞都會唾棄你們!”
雖然看不見表情,但那漢子的聲音中透著驕傲,他似乎充滿了信心,以十分莊嚴的口吻道:‘但以後我們的犧牲會有代價的!”
雍正微笑道:“什麼代價?主使你們的人已經把你們當作代罪的犧牲了,還會替你們翻案不成,你別再做夢了,做走狗的人從沒有光榮下場的,你們是眾所周知的走狗,更是為同胞唾棄,沒有一個人會同情你們!”
那漢子頓了一頓才道:“我們沒有成功,而你似乎一切都很清楚,我說出來也不妨,我們的代價是在身死之後-”
雍正笑道:“我知道!現在你們名義上的主使者是一個蠢村,你們殺死我好扶他登上大主,然後同志從他手裡取回江山!”
那漢子點點頭道。
“不錯!只可惜天不從人願,而且也怪我們太急,在此就發動了,估低了李韶庭的實力,以至功敗垂成,但我沒有別的辦法,因為你太精靈了,我們一路上追來,都未有發現你的蹤跡,直到你進了門才找到你,我們怕你出了門,又無法找到你了………………。”
雍正一笑道:“在那兒找到我都是一樣,你們對我的估計太低,老實說,我是不想走,否則我要脫身易如反掌,當我以化名闖江湖時,曾經膺任過武要四大盟主之一,你們這幾人就能奈何我了?
但問題不在成功與否,在乎你們的犧牲是否值得,我之所以不殺死你,也是叫你明白一下!”
漢子道:“等我們復國成功,凌煙閣上自會我們流芳千古的一筆記載,我們的犧牲怎會沒價值呢?”
雍正笑道:“即使獨臂老尼成功了,你們也別想名列青史,絕不會追贈你們功名的,因為她早已將你們列為漢賊了!”
“這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雍正嘆道:“你真是至死不悟,她要你們投身權貴,指令你們犧牲,然後明告天下,說投靠異族者必無善終,用以激發民心,使人心思漢,謀國不在乎手段,立國卻必須表示氣節,她會打自己嘴巴來滅弱自己的威信嗎?她會先罵過你們之後,再反過來為你們昭雪嗎?
歷史有那一個朝代做過這種事?你們註定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漢子不禁呆了,雍正又道:“了師父是江南八俠之首,他為什麼要退日月同盟,周濤,甘鳳池,路民瞻都是名重江湖的豪傑,也是義不帝清的真正志士,為什麼灰心而退出復國之舉,那是他們認清了日月同盟對自己人的手段!”
了因道:“是的!前明之亡,亡在流寇之後,而流寇的張獻忠,李自成之流都是江湖人,老尼姑恨透了江湖人,殺頭送命有我們的份,功名富貴是他真正奴才胚子的,到頭到我們是第二批被宰割的對象,灑家就為了這個退出的!”
雍正笑道:“江湖人只能成為他們渡河的踏腳石,等真正的義師成立,你們就是累贅了,你的夢怎麼做不醒呢?”
漢子呆了半天才道:“我不信!這都是你們捏造出來的!”
雍正道:“信不信在你,我拿自己舉個例子好了,我的天下也是靠江湖人爭來的,但我登基之後,今天是以武林身份說話,才告訴你這些!”
漢子的信心開始搖了,沉思片刻才道:“你們是真的放我走嗎?”
雍正道:“自然是真的,否則我一劍殺死你算了,何必跟你講這麼多廢話,你自己去想想明白吧!”
漢子終於道:“好!那我走了,死傷的人送到城外的山神廟好了,那兒有我們的弟兄在等著,後會有期!”
說完拱拱手,回身跳出牆外而去!
雍正一嘆道:“看樣子他還是沒死心,這也難怪,除非親自聽見老尼姑說的什麼話,否則很難使他們相信的,我也要走了!”
李闌娜微有不捨之狀,雍正嘆道:“我必須走,他們恐還有人綴著,趁現在走最好!”
李闌娜道;“爹!是否要我們護送您回去?”
雍正擺擺手道:“不必!我自己還保護得了自己,出門兩裡之外,就沒有人認得出我了,所以我來時,他們摸不到頭緒,京師四城,我經常走動的,從沒有人知道,我闖江湖時,學到了不少東西,到現在還有用呢!”
然後又朝姚胖子道:“我的那個侍衛,麻煩姚義士收拾一下,派人送到京師來,自會有人接下的,竹君!祝你新婚愉快!”
說完他笑了一下,帶著馮應龍出門而去,姚胖子道:“這位萬歲爺還算是個好皇帝,別的不說,他的氣度就非常人所能及,胖子倒不是巴結他,就為了他是武要的前輩,我也得送送他,老史,這兒就麻煩你收拾一下,我跟著去看看!”
李韶庭輕嘆道:“大哥跟去看看也好,我們都不是貪圖富貴的人,但為了他屈尊前來的情份,我們至少也得把他安全送回去!”
了因笑道:“李大俠,你這個老丈人很有點意思,那天咱們硬是上京城走一趟,看他是否真的有那份度量!”
李韶輕嘆道:“大師兄要去儘管去好了,我相信君無戲言,他一定會誠懇接待你的,兄弟卻不想去湊熱鬧了!”
了因道:“為什麼,難道你怕被套上了?”
李韶庭苦笑道:“我的確有被套上的感覺,雖然我問心無愧,但看來卻是在為明廷出力,大師兄也許明白,但對別人,我實在難以自明,因此我想跟官方越少連繫越好,假如不是恩師之命,我連四海鏢局都不想再幹了!”
了因大笑道:“李大俠!你就是擺不開,只要自己問心無愧,管他別人怎麼想,你不去,灑愛一個人也要去一趟!”
姚胖子偷偷地躡在雍正後面去,史進一個人忙著出去召人來處理園中的死傷者,因為要做得秘密,他們只得找鏢局中幾個親信夥計來動手,他們都是史進的徒弟,可以信得過的!
了因與李闌娜還得去應酬客人,李韶庭不但自己動手幫忙治傷,還把方竹君也叫了來!
方闌君與郎秀姑也跟著幫忙,三個新娘子,一個新郎官,竟在血腥氣中度過了他們的花月良霄!
忙了一下,姚胖子回來了,李韶庭問道;“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姚胖子豎起大姆指道:“老弟您這位老泰山真是神出鬼沒,胖子追著他們人看著他們迸到客棧裡,再打了個轉,人就不見了!”
李韶庭哦了一聲道:”怎麼會不見了呢?”
姚胖子道:“說來也難以相信。就是不見了,胖子前前後後都找了一遍,又進客棧去逐間屋子查問,硬是沒有人!”
李韶庭道:“也許是化了裝,你不認得了!”
姚胖子道:“整間客棧就住了兩個客人。是兩個醉鬼,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胖一瘦,絕不可能是他們!”
方竹君道;“沒有別人出人嗎?”
姚胖子搖搖頭道:“沒有!我等了兩個更次,他們是二更天進去。打三更的時候,我就進去查問了,沒有人離開!我等到四更才回來!”
方竹君道:“難道活生生的兩個人失蹤不成?”
姚胖子道:“那自然不會,他們一定是走了,哦!我想起來了,真該死我怎麼會漏掉那兩個傢伙呢?”
李韶庭道:“是哪兩個人!”
姚胖子笑道:“是兩個更夫,他們從前街打著更過來。繞到後巷還聽見更鑼聲,以後就沒聲息了,三更時從後巷打著更到前面來,就沒打四更。四更是換了兩個人,一個老頭子帶了個小孩子打的,我想他們一定早有安排?”
方竹君道:“什麼安排?”
姚胖子笑道:“打二更的是他們帶來的人,到了後巷,悄悄溜了進去,換掉衣服之後,才到屋裡睡覺,三更由他跟那位侍衛老爺打著離去,四更才是真正打更的這位老爺子金蟬脫殼之計玩得真絕。
連我這老江湖都被瞞過了,難怪那批傢伙追不了!李老弟!
你可是真行,今天如果不是你,換了第二個人,即使不叫他們得手,我們恐怕也難免有所死傷——”
李韶庭道:“跟我對手的那個人劍術很高,官家雖然劍法凌厲,但是還比不上他,我只好拼命纏住他,而且也實在欽佩他的武功,才不讓他脫身,保全他一條命!
姚胖子笑道:“你知道他是準嗎,說出來準會嚇你~路!”
李韶庭道:“不曉得,但他確是一個好手!”
姚胖子笑道:“豈僅是高手,而且還是京師第一把交椅的劍術名家,姓劉,叫劉八,是意形門的再傳門人!”
李韶庭想想道:“我沒說有過這號人物呀!”
姚胖子道:“十年前名震河洛。曾經在太行山一人獨戰綠林道七十多名劍寇,劍下無一生還者,六年前被訥親王重金禮聘為護院劍術總教師,也是京師各大王府的劍術教練,只是沒想到他也是日月盟中的人!”
方竹君愕然遭;“訥親王是官家的親兄弟,現掌宗人府,權勢很大!”
姚胖子笑笑道:“皇室中還有什麼手足之情,這位王爺跟七貝勒走得很近,叔侄之間的感情極佳,自然想幫老侄一個忙了!”
方竹君一嘆道:“官家一定是著破劉八的身份了,所以才不願究!”
姚胖子道:“是的!他的皇帝得之不易,明裡暗下,火拼了好幾個兄弟才取得大寶,訥親王是他唯一的兄弟了,如果揭開劉八的身份,一定要掀起大獄,他就無法保全這個兄弟了,他的用心也真是良苦!”
李韶庭一嘆道:“所以我厭棄富貴權勢,一入其中,人就會變得冷酷無情,姚大哥!
家師有了吩咐,我不得不硬撐著,但我實在怕出名,而我目前的名氣太大了,我準備再幹十年,十年後,我就回家奉母盡孝,等家母歸天后,我連南官都不想耽下去了,我打算..”
姚胖子道:“老弟有什麼打算呢?”
李韶庭一嘆道:“如果我孑然一身,我就要學家師的榜樣,背個藥囊行走天下,但現在是不可能了,我只好舉家遠走邊疆。”
姚胖子道:“好!我跟老史幹鏢行也是為了好玩,主要是為了跟老劉琮別別勁兒,接過他的事業在江湖上亮亮相,出出多年的悶氣,那知道扯上了日月同盟的邊兒,弄得溼手抓乾麵,一沾上就摔不脫,我陪你混十年,以後咱們上邊疆另創天下去!”
李韶庭忙道:“姚大哥。兄弟上邊疆是為了隱居……”
姚胖子笑道:“老弟!我說的創天下可不是成名立業,咱們的名氣已經夠響亮了,我是說在邊疆另創一番事業!”
李韶庭道:“邊疆有什麼事業可創的呢?”
姚胖子道:“有的是,那兒天高地闊,最適合養馬,而且連本錢都不要。咱們捉野馬來馴伏就行了,只有這一行最適合咱們。既可以活動筋骨,又能身體,我這身胖肉就是閒養出來的,我可不想再往上堆了!”
李韶庭點點頭:“這倒是可行之策!”
姚胖子笑道:“我早有這個打算了,連地方都找好了,在回疆伊犁河畔,我去過一趟,用五百兩金子買下了一塊地,足足有四百里見方,一邊靠伊犁河。一邊接天山,水草豐足,山上野馬成群,原來我是打算跟老史倆去渡晚年的,難得你也有興趣,那就更好了!”
方竹君道;“五百兩金子能買這麼大的地嗎?”
姚胖子笑道:“哪兒的地根本是沒主的,我這五百兩金子只是跟回族的一個族長交個朋友,託他經常派人走走,別叫人佔去而已,其實在回疆。一個子兒不花,你也能有土地,滿地遍野,誰開墾出來就是誰的!”
方竹君道:“哪兒很荒涼嗎?”
姚胖子道:“荒涼要看你怎麼說法,一望千里無人跡,自然是荒涼的,但有水有草,天上有鷹,地下有牛羊馬,只要能耐得住冷清,受得了寂寞,就不算荒涼了!”
李韶庭欣然道:“就這麼說定了,我要找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死的用木板釘成的棺木裝殮起來,傷者敷了藥,裹好了創口,趁著天沒亮,悄悄地送走了,大家才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