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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侯朝宗談妥了價錢,十兩銀子僱輛馬車,明月一早起程,直駛歸德,先付了二兩銀子作訂金。

    他倒不是不願跟兩個皮貨商同船,為的是擺脱洪瑞。

    主僕二人先僱好馬車,再找一間客棧住下,決定夜裏讓興兒回船取行囊,以免被洪瑞發覺他們改走陸路。

    吃着晚飯時,興兒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公子,咱們為什麼不告訴那官差,途中遇上的就是那女逃犯?”

    朝宗眼光一掃,見附近幾桌,都是同船的乘客,不禁把眼一瞪,斥道:“小鬼,快吃飯,不許多話!”

    興兒受責,不敢再吭氣,埋頭吃起飯來。

    朝宗中午未吃乾糧,此刻也感到飢腸咕嚕,正伸出筷子去夾菜,不料一抬眼,卻發現一個翩翩美少年,一身華服,儼然是位公子哥兒,正一派瀟灑地走進店來。

    乍見之下,此人好生面熟,使侯朝宗不禁微微一怔。

    再定神一看,猛然認出,她竟是女扮男裝的紅姑。

    她不是早兩日已離開了南京,怎麼會在此地出現?

    侯朝宗暗自驚詫不已,但有所顧忌,不便冒然向她招呼。

    紅姑也對他視若陌路,逕自找了個座頭,向跑堂的點了酒菜,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等着吃喝。

    興兒背向門口,並未發現紅姑進來,見朝宗停筷不動,若有所思,不禁問道:“公子!

    你怎麼不吃?”

    侯朝宗這才如夢初醒,漫應了一聲,若無其事的繼續夾菜吃飯。

    匆匆吃畢,結了帳,主僕二人即登樓進入客房。

    朝宗心知紅姑必然急於見他,需將興兒打發開去,於是交待道:“興兒,你先到街上去逛逛,證實無人注意或跟蹤,再回到船上去取行囊,千萬不可被那官差發現!”

    興兒玩心極重,一聽要他獨自去逛街,不禁喜形於色,道:“公子放心,交給小的去辦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等興兒出去了一會兒,房門上已輕敲了兩下。

    侯朝宗不敢肯定是紅姑,或是那個陰魂不散、如影隨形的洪瑞,因而輕聲問道:“那一位呀?”

    房外應道:“侯公子,是我。”

    朝宗聽出是紅姑的聲音,忙上前開了門,等她閃身而入,立即將房門關了起來,推上門閂。

    朝宗詫然地道:“紀姑娘,你怎麼會在此地?”

    紅姑將朝宗拖至窗前,向外一張望,始輕聲地道:“我原想先離開南京的,可是發現有人在暗中監視你,很可能那夜我藏在你房裏,引起了那幾個官差的懷疑,所以我決心留在南京,暗地跟在你後面,以防萬一。那知侯公子走水路,我不便搭同一條船,只好快馬加鞭,由陸路先趕來此地等候了。”

    朝宗問道:“紀姑娘可知道,那夜追捕你的官差之一,也跟我同船!”

    紅姑微微點頭道:“昨夜我是跟蹤你那小書僮,才知道你們決定走水路。可是發現追捕我的那傢伙,也喬扮平民登船,我才連夜由陸路趕來,方才侯公子去僱馬車,是否打算改走陸路?”

    朝宗笑道:“我就是為了擺脱那傢伙啊!”

    紅姑正色道:“除了他之外,恐怕還有人在跟蹤監視侯公子呢!”

    朝宗一怔,詫異地道:“哦!我倒未發覺,紀姑娘怎會知道呢?”

    紅姑道:“你們在僱馬車時,那兩個傢伙就鬼鬼祟祟的在暗中監視。”

    朝宗急問道:“紀姑娘可曾看清,他們是怎樣的人?”

    等她將所見的兩人,形容一番之後,朝宗不禁失聲笑道:“原來是那兩個傢伙!”

    紅姑詫然道:“侯公子見過他們?”

    朝宗點點頭,笑道:“不但見過,他們在船上還捱了我一頓揍呢!”

    紅姑更覺得莫名其妙道:“怎麼同事?”

    朝宗將船上發生衝突的經過情形,剛説到一半,突見紅姑神情一變,緊張的將食指在唇邊一豎,示意他不要出聲。

    從未走過江湖的朝宗,根本渾然未覺,紅姑卻已發現窗外有了動靜。

    她情急生智,不由分説的將朝宗拖至牀邊,用力把他推上了牀。

    説時遲,那時快,紅姑以極快的動作,脱帽寬衣,全身剎時一縷未存。

    朝宗看得目瞪口呆,尚未明白是怎麼回事,紅姑已赤裸裸跳上了牀,撲進他的懷裏,在他耳邊輕聲地道:“快摟緊我,把我當作你召來的妓女,裝得愈像愈好。”

    就在朝宗莫名其妙的張臂將紅姑摟住之際,一個人頭的影子,已出現在窗外。

    此人竟是以倒掛金鈎之勢,雙腳鈎掛在屋檐上,全身倒垂而下,正好可從窗外,一窺房內的情景。

    這種身形,是一般江湖人物及飛牆走壁的時候所慣用的伎倆。

    朝宗這才恍然大悟,紅姑是發現窗外有人窺探,而故意春光外泄,讓來人以為她是被召來的妓女。

    他既明白紅姑的用意,自然得表演逼真,裝得像那麼回事,才不致露出破綻。

    這不難,昨夜跟妥娘一夕瘋狂,他已駕輕就熟。一面順勢狂吻着紅姑的粉頸,一面雙手在她的裸背上活動起來。

    窗外的人只能看到紅姑的背影,不知是等機會欲窺她的正面,還是房內的精彩情景吸引了他,竟然捨不得就此離去。

    紅姑也同樣看不見窗口,在朝宗耳邊輕聲問道:“走了沒有?”

    朝宗道:“還沒有。”

    紅姑心裏暗自叫苦,但不能突然中止,只得又輕聲道:“不要停止,繼續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機會,使朝宗喜出望外,立即將紅姑扳倒,側身撲向她赤裸的胴體,吻上兩片微灼的朱唇。

    從未與異性接近,更未有過肌膚之親的紅姑,突然驚愕住了。她十五六歲就隨兄逃命,經過多年逃亡及草寇生涯,幾乎已忘了自己是個女子。

    如今她已年近三十,仍是小姑獨處,在山寨裏蹉跎了美好的青春與幸福,也等於浪擲了生命最珍貴的部份。

    記得剛到山寨時,正值盛夏,酷熱難當。

    她便獨自跑到數里外的山澗,見四下無人,脱光了衣服跳進澗水中,打算痛痛快快的玩玩水,也順便洗淨多日來身上的汗水味。

    那知正在忘情的戲水,自得其樂之際,突然驚覺附近的矮樹叢裏發出了異聲,頓時將她嚇得魂不附體。

    正待奔向岸邊取衣,不料矮樹叢裏竄出一名大漢,行動比她更快,搶先一步將她脱下的衣服抓起,使她窘迫萬狀,進退不得。

    隨着矮樹叢裏發出的一陣轟笑,又跳出了幾名大漢,紅姑一眼認出,他們都是山寨裏鐵豹的手下。

    紅姑驚怒交加,急以雙手遮掩胸部及下體,但顧此失彼,更是窘態百出,狼狽不堪。

    幾個大漢卻是放浪形骸,縱聲狂笑。

    紅姑不由地怒聲喝道:“快把衣服還我!”

    抓着衣服的大漢道:“沒問題,你自己過來拿吧!”

    紅姑羞憤交迸道:“丟過來!”

    那大漢故意刁難道:“那怎麼行,萬一掉在水裏濕了,怎麼穿,乾脆我替你穿上吧!”

    説着,已向站在水中的紅姑走去。

    紅姑嚇得急向後退,情急叫道:“不!不!你敢過來……”

    不料心慌意亂,一個失神,被水裏的亂石一絆,跌倒在澗中。

    幾個大漢見狀,又是一陣狂笑。

    就在紅姑蹲在水裏,急得失聲痛泣之際,幸而紀天虎尋至,驚怒交加,將幾名大漢打得落花流水,奪回了她的衣服。

    鐵豹獲悉大為震怒,命人將躲在山裏的幾名大漢抓回,當場施以“去勢”酷刑懲戒。並將他們捆至烈日下,任其流血不止致死。

    從此紅姑對男人產生了排斥、鄙夷、輕蔑的心理。這些年來,早已變得冷酷無情,任何男人也不敢冒然的跟她接近。

    不過話説回來,事實上山寨裏的那兩三百的山賊,包括鐵豹在內,沒有一個讓她能勉強看上眼的。

    這時,突然被朝宗熱吻,她焉能不感到錯愕?

    但朝宗並非趁機輕薄,而是“奉命行事”,在照她的話做,這情形是不可與當年那幾個山賊相比而混為一談的。

    為了窗外有人在窺探,不能露出破綻,紅姑也必須表演逼真,看來才真像個妓女,才能不被窺探者識破。

    她沒有絲毫抗拒,任由朝宗盡情地熱吻着。

    經過昨夜的一夕銷魂,妥孃的熱情如火,使朝宗念念難忘。此刻在他的意識裏,竟把紅姑幻覺成了妥娘!

    他有些意亂情迷,開始瘋狂起來,恣情地狂吻着紅姑,同時手也在那赤裸的胴體上,展開了活動。

    當朝宗的手在紅姑遍體輕撫,觸及她最敏感的部位時,使她全身戰慄了起來。

    她仍然毫無抗拒,只是緊閉雙目,承受這令她緊張而興奮的奇妙感覺。

    朝宗意猶未盡,竟然假戲真做,突然向她遍體一陣狂吻,就像一個好色之徒,對待花錢召來的妓女。

    紅姑對他的瘋狂,不僅是錯愕,而是感到震驚了。

    她幾乎感到有被侮辱的憤怒,恨不得推開朝宗,狠狠地給他兩耳光,怒斥一聲:“下流!”

    但她心知不能這麼做,因為窗外尚有人在窺探。

    紅姑的身材和妥娘全然不同,那個麗質天生的秦淮名妓,是一身細皮嫩肉,滑若凝脂,充分地顯示出成熟女人的柔美與誘惑。而她卻是練過武功的,健美而結實,更富於彈性和軔力。

    尤其那豐滿而挺實的雙峯,如同一對精工雕琢出來的象牙半球。

    朝宗見獵心動,情不自禁吻了上去,使她如遭電殛,全身為之一震,不住地戰慄起來。

    慾火在他們彼此的心胸狂熾燃燒,現在已是箭在弦上,勢在必發。

    就當朝宗已無法剋制,正在脱衣之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同時聽到興兒的聲音叫嚷道:“公子快開門!快開門……”

    這小鬼怎麼回來得如此之快?

    朝宗慾火頓消,慌忙披衣起身。

    紅姑則急忙將被拉開,裹住了赤裸的身體。

    門剛一開,興兒就一頭要闖進來,但被朝宗以手阻攔,使他不得其門而入。

    小鬼眼光向房內一瞟,已然發現牀上躺着個女人。

    紅姑側身面向牀裏,使興兒未能認出,不禁舌頭一伸,扮了個鬼臉道:“怪不得公子打發小的去逛街,原來……”

    顯然他不知牀上的是紅姑,以為是朝宗不甘寂寞,召妓尋樂子呢!

    朝宗斥道:“少廢話,你取的行囊呢?”

    興兒這才氣急敗壞地道:“小的照公子的吩咐去逛街,那知剛出客棧不遠,就遇上了那兩個傢伙……”

    朝宗道:“跟咱們在船上衝突的那兩個人?”

    興兒用力點頭道:“是啊!他們欺小的落了單,攔住我動手就打,好漢不吃眼前虧,小的連打帶跑,總算把他們給擺脱了,在大街上繞了一圈才跑回來,誰知剛要到客棧門口,又發現那個官差!”

    朝宗急向窗口一看,又毫無所見,急問道:“他也住進了這裏?”

    興兒道:“不!小的躲在門外,見他在向掌櫃的問話,問完了就走,小的這才敢進門,直奔樓上來。”

    朝宗沉吟一下,道:“你再去街上逛逛,確定沒人跟蹤,立刻回船取行囊。”

    興兒又向牀上一瞥,以為朝宗要繼續找樂子,故意把他支開,只好神秘地一笑,轉身而去。

    朝宗關上房門,又落了閂,方走回牀邊坐下,判斷着道:“方才在窗外窺探的人,可能就是那個官差。”

    紅姑已聽見興兒的話,微微地點頭道:“他大概未看出破綻,但心裏仍然懷疑,所以才放棄窺探,去向掌櫃的盤問……”

    朝宗道:“如果問出我並未召妓,他不是更懷疑你的身份了!”

    紅姑憂形於色道:“很有可能,也許他早已懷疑那夜我是藏在侯公子房內,才會暗中監視你,甚至於跟你們同條船離開南京。”

    朝宗忽道:“對了,紀姑娘可曾去過庫司坊阮家?”

    紅姑道:“你説的是阮大-?”

    朝宗頷首道:“就是他,追捕你的官差估計你可能會去找阮大鬍子,曾經守伏在附近呢!”

    紅姑輕嘆道:“唉!找他有什麼用,本來我也想到,阮大-曾經是魏黨的一份子,而且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對家父當年受陷害之事,可能知道內情,可是魏忠賢垮了,他卻依然逍遙法外,足見這傢伙不簡單。如今事過境遷,就算他明知家父蒙冤,又怎可能挺身作證,為家父翻案呢!所以我再三地考慮,覺得沒有找他的必要,根本沒有去找他。”

    朝宗為她慶幸道:“紀姑娘幸好未去,否則就是自投羅網,被那批守株待兔的官差所獲了。”

    紅姑詫異地道:“侯公子怎會知道,他們在那裏守伏的?”

    朝宗即將洪瑞告訴他的話,述説了一遍。

    紅姑聽畢,沉吟一下道:“如此看來,他可能已經懷疑,我去南京就是找侯公子了。”

    朝宗耽心地道:“如果方才在窗外窺探的是他,不知是否已識破偽裝妓女的就是紀姑娘了?”

    紅姑想起了方才的情景,不禁嬌羞萬狀,赧然道:“方才侯公子表演得逼真,應該不會露出破綻,只是他去問過掌櫃的,知道你並未召妓,房裏卻突然冒出一個女人,難免不起疑心,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尚未死心,大概仍在暗中監視。”

    朝宗笑問道:“那咱們是否要繼續表演?”

    紅姑頓時面紅耳赤,嬌嗔道:“現在他又未在窗外窺探!”

    朝宗尷尬地道:“方才他是何時離開窗外的,咱們都不知道,居然……要不是小鬼跑回來敲門,在下幾乎情不自禁,假戲真做了呢!”

    紅姑不禁羞憤道:“侯公子!你……”

    朝宗見狀,忍不住敞聲大笑起來。

    果然不出紅姑所料,洪瑞心猶不死,向當地縣衙門請來一批捕快,守伏在客棧四周,決心周旋到底。

    三更時分,興兒從船上取了行囊回來,洪瑞按兵未動,但他已看出,朝宗主僕是決定棄船走陸路了。

    倏而,只見興兒送出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隨即回身進去。

    洪瑞急向四周守伏的捕快打個手勢,示意他們準備採取行動。

    由於紅姑武功甚高,洪瑞自知非其對手,不得不特別謹慎小心,出不得絲毫差錯。

    那女子出了客棧,似不知危機四伏,低頭匆匆向大街走去。

    洪瑞眼看她已走近,突自暗處竄出,拔刀擋住去路,疾喝道:“上!”

    一聲令下,十幾名捕快由四面八方衝來,一擁而上。

    洪瑞的刀已攻出,直取那女子,嚇得她驚叫一聲,轉身拔腿就逃。

    刀的去勢比她快,洪瑞一個箭步,刀鋒已劃破那女子右臂,帶起了一片血雨。

    “啊!……”她一聲慘叫,那女子倒在地上了。

    洪瑞趕上去,舉刀欲下之際,卻一眼認出她並不是紅姑!

    十幾名捕快趕來,紛紛取出繩索,正待上前抓人,被洪瑞阻止了,道:“各位且慢,咱們要抓的不是她!”

    捕快們大失所望,只好住手。

    洪瑞更覺失望,向那女子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嚇得魂不附體,顧不得臂上傷痛,顫抖着道:“我……我是東大街蘭心院的姑娘……”

    洪瑞暗自一怔,追問道:“召你去客棧的客人是誰?”

    那女子回答道:“一位公子,好像是姓侯……”

    洪瑞又是一怔,毫不放鬆問道:“咱們一直守在附近,為何未見你進客棧?”

    那女子道:“聽説那位公子是有身份的,怕被人發現旅途狎妓,傳出去有損名譽,所以夥計帶我由後門進入,溜上樓……”

    洪瑞不再問下去,見那女子臂上血流如注,當即請託兩名捕快將她扶起,送去就醫。

    但他仍不死心,獨自直奔客棧,那知向夥計一問,才知朝宗主僕二人已悄悄的離開了這兒。

    他不禁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紅姑已料到,洪瑞既不死心,又不敢冒然行動,勢必向當地衙門求援。

    她靈機一動,授意朝宗出房召來夥計,訛稱想找點樂子,又怕被人發現,不知如何是好。

    夥計一聽客人想召妓,喜出望外,當即一拍胸膛道:“這事交給小的辦好了,公子爺放心,小的把姑娘從後門帶入,直接送到公子爺房裏,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朝宗暗喜,賞了夥計一兩銀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夥計去了不久,果然帶來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妓。

    其實紅姑已算準,利用洪瑞去求援的空檔,正好溜出房去。因為她是女扮男裝住店,就住在同樓的客房,誰也不會察覺。

    但洪瑞既已向掌櫃的盤問過,必然已知朝宗並未召妓,此舉可説是為了亡羊補牢,以釋其疑,否則洪瑞定然會追究,在窗外窺探所見的女子是何人。

    就在洪瑞去縣衙門求援時,紅姑便已安排妥當,即自先行離去。

    洪瑞尚未趕回,夥計已將那妓女送進朝宗房裏,自然未能見她進入客棧。

    紅姑這一安排,時間配合的恰到好處,天衣無縫。

    朝宗不必交待這妓女什麼,只需將方才跟紅姑所表演過的親熱情形,依樣葫蘆照做一番。

    等到興兒去船上取了行囊回來,居然也被瞞過,以為先前所見牀上的女子,就是這年輕妓女。

    朝宗賞了那妓女二兩銀子,特地吩咐興兒把她送出客棧門外,目的是要引起暗中監視的洪瑞注意。

    果然不出所料,洪瑞上了他的當。

    而興兒一上樓,朝宗就要他挑了行囊,下樓結帳,由夥計帶主僕二人,從後門溜之大吉。

    他們趕到車馬鋪,表示臨時有急事要趕路,多付了二兩銀子,連夜啓程上路,匆匆出了儀徵。

    紅姑跟朝宗兩次見面,興兒均毫不知情,途中不禁詫然問道:“公子,咱們幹嗎不等天亮了再走?”

    朝宗笑道:“萬一遇上那個官差,要求搭個便車,我好意思拒絕嗎?”

    興兒連連點頭道:“説的也是,小的倒沒想到這個,不過,要是有他同行,途中倒比較安全……”

    朝宗道:“我倒寧可圖個耳根子清靜,小鬼,你也少説廢話吧!”

    興兒不敢再吭氣,靠在車廂角落裏,兩腿一伸,雙臂抱在胸前打起盹來。

    朝宗想起跟紅姑熱情的表演,雖不及跟妥孃的瘋狂,倒也回味無窮。

    想到正值緊要關頭,被興兒回來攪了局,不禁頗覺掃興。但此刻冷靜一想,反而暗覺僥倖,當時若非興兒及時回來,自己萬一情不自禁,跟紅姑真個銷魂,可能就惹上了麻煩。

    紅姑志在營救其兄,併為亡父雪冤,似有意想請侯恂仗義挺身而出。此事牽涉甚大,非同小可。侯恂已告老還鄉,無意士途,連如今東林得勢,他尚不願復出,又豈願多管這檔子的是非事?

    朝宗深切瞭解老父的個性,此事縱不斷然拒絕,也必然會婉轉表示愛莫能助,甚至推説根本不知當年之事。

    如果朝宗跟紅姑曾有春風一度之情,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念及於此,朝宗不禁暗自慶幸,若非興兒攪局,事情可真麻煩了。

    □□□□□□□□夜色正濃,馬車風馳而飛,披星戴月趕着路。

    車把式有經驗,由儀徵到六合不過數十里行程,但這條路最近不太平靜,經常出事,以致夜間絕少有人願意冒險趕路,除非是有急事。

    既然接下了這趟生意,他只好硬着頭皮趕路,一路快馬加鞭,希望能在天明之前,安然抵達六合。

    因為從六合轉往滁州,更不太平,傳聞常有大批馬賊出沒,攔-行旅,絕對不能趕夜路。

    即使大白天裏,也需要人多結伴而行。

    近些年來,自崇禎即位後,確實做了幾件大快人心令朝野振奮的大事。大家都以為這位新皇帝登基,將有一番作為,使魏忠賢當權時,搞得烏煙瘴氣的廟堂,能夠朝綱重振,令人耳目一新。那知日子一久,崇禎逐漸暴露了他的憂柔寡斷,卻又剛愎自用的弱點。

    於是,大家滿懷的希望又落了空。

    影響所及,民間對這位新皇帝也失望了,由於民不聊生,各地盜賊四起,而且愈來愈猖獗,有野火燎原之勢,終將一發不可收拾。

    車把式一路提心吊膽,頻頻揚起長鞭,催馬飛馳。幸而平安無事,黎明時分已抵達六合。

    客棧都尚未開門,找了家做早起生意的茶樓打尖,將馬車停置在門外。

    朝宗邀車把式同桌吃早點,這趕車的老粗倒很懂禮數,自慚形穢,不敢-越,獨自另據一桌。

    這時,雖天剛亮不久,茶樓裏已有了三五成座,大部份是早起的生意人,也有準備趕路的。

    朝宗主僕正吃着早點,忽聽鄰桌几個人在高談闊論,其中一人道:“依你們估計,公孫先生今日之戰,勝算有多少?”

    另一人接道:“應有七成以上。”

    又一人問道:“何以見得?”

    那人道:“公孫先生藝出南少林,他的六合劍法,卻出於獨創,雖非天下無敵,據説生平尚未遇對手。此番那崑崙老道,不惜千里迢迢趕來向公孫先生挑戰,欲以劍術一決高下,還不是想藉此揚名天下。我看哪!八成是自取其辱,落個灰頭土臉、鎩羽而歸。”

    朝宗聽得心裏一動,暗忖道:“他們所説的,莫非是公孫令?”

    原來他曾聽程海山提及,當年傳授武功者,正是六合劍馳譽江湖的公孫令。此地是六合縣,公孫先生必然就是他了。

    這時又聽最先開口的人,説道:“我看不見得,需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崑崙老道要是沒有幾分把握,絕不敢來六合!”

    另一人笑道:“那咱們來打個賭如何?”

    那人正中下懷,興致勃勃地道:“好!我賭一兩銀子,押那崑崙老道勝。”

    另一人同意道:“就這麼説,如果公孫先生輸了,我就付你一兩銀子。”

    在座的共有五人,均參加了打賭,三個賭崑崙老道勝,賭公孫先生勝的只有兩人。

    朝宗終於按捺不住,起身離座,走過去雙手一拱,道:“打擾了,請問各位剛才説的公孫先生,可是單名一個令字?”

    那人打量朝宗一眼,笑道:“閣下大概是外地來的吧!在六合地方上,誰不知道公孫先生的大名!”

    朝宗道:“不知那崑崙老道又是何人?”

    那人眼皮一翻道:“你問這個幹嗎?”

    朝宗灑然笑道:“崑崙派以劍術及鶴拳名震武林,既敢前來挑戰,必是門下佼佼者,而公孫先生藝出南少林,更以六合劍馳譽江湖,這一場以劍會劍,必然大有可觀,在下既然適逢其盛,那能錯失一開眼界的機會。但不知他們二位,約在何時比劍?”

    “就是今晨卯辰交接時。”

    朝宗振奮道:“喔!那不是隻剩半個時辰了?”

    那人道:“要不是為了趕去看他們比劍,咱們這幾個懶鬼,才不會趕這麼早呢!”

    朝宗急問道:“地點在何處?”

    “就在城外的馬蹄坡,閣下若有興趣,待會兒吃完早點,跟咱們一起走好了。”

    朝宗忙謝了一聲,欣然歸座。

    興兒已聽得一清二楚,輕聲問道:“公子,你要去看熱鬧,不趕路了?”

    其實,侯朝宗那有看熱鬧的興致,他只是想從公孫令這裏,打聽程海山的下落,但他不便跟興兒説,笑了笑道:“耽擱不了多久的,你急個什麼勁兒?這麼急着趕路,是不是想早一點回去看桂花?”

    興兒情急道:“不不不,公子千萬別提桂花,一想到她,我真恨不得多在外邊呆個一年半載!”

    侯朝宗笑道:“你欠她的銀子已夠還了,還怕什麼?”

    興兒愁眉苦臉道:“公子,你倒説得輕鬆,欠債還錢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這人情債就難還了呀!”

    朝宗故意一本正經地道:“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回去之後,我替你在老爺面前説一聲,讓你娶桂花就是了。”

    興兒信以為真,驚道:“千萬使不得,公子!你就做做好事,饒了小的吧!小的情願跟你磕三個響頭。”

    説做就做,興兒立即起身離座,向後退了一步,當真跪在朝宗面前,連磕三個響頭。引得整個茶樓的客人,一陣開懷大笑。

    鄰桌的那人忽起身道:“咱們要走啦!你們去不去?”

    朝宗忙應道:“去去去!當然要去。”

    顧不得早點尚未吃完,朝宗忙交待車把式在茶樓等候,言明一個時辰之內趕回,然後結了帳,帶着興兒,隨同那幾人離開了茶樓。

    出城數里,遙見一處山坡,形狀果然酷似馬蹄。

    此刻尚未到辰時,山坡附近已聚集了二三十人,顯然皆是風聞今晨劍會,趕來看熱鬧的。

    公孫令久已未出江湖,怎麼會將今晨以劍會劍之事,在六合大肆宣揚呢!

    原來那崑崙老道來至六合,即登門當面表明,為公孫令婉言相拒。但老道不遠千里而來,豈肯就此罷休,竟揚言公孫令不敢接受挑戰,流言很快就傳開了。

    公孫令仍然無動於衷,最後經不起友好極力慫恿,才勉強地接受,訂下了今晨馬蹄坡之約。

    消息不徑而走,轟動了整個六合。

    公孫令仗六合劍成名,在南七省極負盛譽,而對方來自崑崙,雖不知其名號,想必亦非泛泛之輩,是以趕來看這場劍會者,多半皆是江湖人物,一般人並不太熱衷。

    朝宗主僕隨着那幾人,來至馬蹄坡前,仍未見兩個主角登場,只好在坡下等候。

    這時早到的那二三十人,均三五成羣,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議着。

    其中一個彪形大漢,嗓門特別宏亮,聲如洪鐘道:“今日之戰,公孫先生要勝不了那雜毛老道,不僅他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咱們整個六合的武林同道,也毫無光彩,所以他非勝不可。”

    一個瘦長老者道:“公孫先生為了本身榮辱,自當全力以赴,只是那崑崙老道,不知是怎樣個人物,但毫無疑問,他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彪形大漢道:“秦老,聽你的口氣,公孫先生不一定能勝?”

    老者老成持重道:“那很難説,不過按常情判斷,崑崙老道既來挑戰,事先必然很清楚公孫先生的劍術如何。他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如果沒有五成的把握,絕不會不自量力,千里迢迢跑來挑戰的,我看公孫先生一開始便加以婉拒,很可能就是考慮到這一點。”

    這番分析,使在場的人均微微點頭,又議論紛紛起來。

    彪形大漢沉吟一下,忽道:“哼!萬一公孫先生不敵,咱們就羣起而攻,絕不讓那牛鼻子活着離開六合。”

    老者倚老賣老道:“牛彪,你罵人家牛鼻子,我看你才是牛鼻氣改不了,論劍比武,乃是印證武功,又不是打羣架,公孫先生縱然不敵,也絕不容旁人插手的,更何況羣起而攻,你簡直是在胡鬧!”

    一陣轟笑,使得牛彪極為尷尬,只好不再亂髮謬論。

    就在這當兒,笑聲突止,全場肅靜下來。

    只見一個鶴髮童顏、神-奕奕的白袍老者,正向山坡走來,身後跟着個十來歲的童子,雙手捧一精緻的桃木劍匣。

    突然響起一片掌聲,以示對老者歡迎和敬意。

    老者正是公孫令,他微微頷首向眾人致謝,帶着童子快步走上山坡。

    眾人的目光跟着他移向山坡,竟然沒有一人注意到,那老道不知何時已在山坡上站着了。

    老道骨瘦嶙峋,又黑又幹,身高卻在六尺以上。一身藍色道袍,身背長劍,一副好整以暇、以逸待勞之情。

    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悄然地上了山坡,就憑這種身法,已可看出此老道武功之高了。

    公孫令雙手一拱道:“有勞道長久候!”

    老道舉掌為禮道:“老檀樾並未來遲,而是貧道早來了。”

    公孫令道:“尚未請教道長法號……”

    老道神-飛揚道:“貧道玄真,忝為敞派四大護法之一。”

    公孫令又一拱手道:“原來是崑崙護法,失敬!失敬!”

    玄真道:“不敢!貧道久仰老檀樾的六合劍法,今日承允賜教,以了平生宿願,實倍感欣慰,就請……”

    公孫令舉掌道:“慢着,老朽有一點必須先聲明!”

    玄真微微一怔道:“老檀樾有何指示,敬請直言。”

    公孫令作個手勢,示意身後童子上前,遂道:“道長請看!”

    童子將拿劍匣的雙手平舉,玄真定神一看,只見匣蓋以紅紙條封住,並有數人簽押作證。

    紙色已褪成深黃帶紅,顯見時日甚久。

    玄真詫異道:“老檀樾已封劍多年?”

    公孫合微微頷首道:“不錯,日前道長提出比劍之請,老朽當即未接受即是為此。”

    玄真道:“老檀樾的意思,是否今日之約……”

    公孫令正色道:“不!老朽既已接受挑戰,豈能出爾反爾,臨時又藉故取消;但老朽必須事先向道長聲明,當年封劍之時,曾立有血誓,此劍啓封之日,必以血祭。”

    玄真又是一怔,隨即敞聲大笑道:“老檀樾欲以此嚇退貧道嗎?”

    公孫令道:“老朽絕無此意,但印證武功只須點到為止,而老朽情形不同,因有封劍血誓,不得不事先聲明!”

    玄真不甘示弱道:“刀劍無眼,縱是印證武功,亦難保證絕無傷亡,此番是貧道不自量力,前來向老檀樾挑戰,即使喪命劍下,只怪技不如人,雖死無憾!”

    公孫令淡然笑道:“你我並無深仇大恨,老朽尚不至如此!”

    玄真冷冷地一笑,道:“不過,老檀樾有言在先,劍出必見血,貧道自當有所警惕,勢必全力以赴,萬一失手傷了老檀樾……”

    “道長不必顧忌,儘可放手一搏。”

    “好!貧道從命!”

    山坡下眾人聽得清清楚楚,心知今日一戰,已非印證武功,而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雙雄相爭。殊死之鬥!

    按照武林啓封規矩,需選黃道吉日、時辰,在中堂設香案,備三牲四果、茶、酒,屆時祭天地祖師,請劍啓封,儀式簡單隆重,絕不可馬虎。

    這些,公孫令在家中已經做了,此刻童子跪在地上,雙手捧着劍匣,高舉過頂。

    公孫令面向東方三拜,退後一步,轉身向劍匣又一拜,上前以小指指甲劃開了封條,揭開匣蓋,雙手小心翼翼取出一把古意盎然的連鞘寶劍。

    童子立即起身,退開一旁恭立。

    玄真已經右手仗着劍,左手掏劍訣,腳站子午樁,把劍一領道:“老檀樾,請吧!”

    公孫令拔劍出鞘,神情肅然。

    六合者,乃上下四方,只見他搖出六合劍法出手架式,劍指上下左右前後,隨即抱劍而立道:“道長請!”

    山坡下眾人凝神屏息,鴉雀無聲。

    只見玄真運足真氣,力貫右臂,突然斜跨一步,劍發如電,直向對方攻去。

    公孫令不愧是當代劍術名家,神色自若,從容不迫。一看玄真出手,已知這老道是在探他虛實,這一劍攻來,看似凌厲,其實是虛張聲勢。

    他決心先發制人,給對方來個下馬威,那容老道的劍近身,這位六合劍術名家已出手,古劍氣勢如虹,由下而上,直挑敵腕。

    玄真不敢輕拈其鋒,急忙撤劍倒縱,冷冷地笑道:“老檀樾的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出手未免太狠了一些吧!”

    公孫令輕描淡寫地道:“道長言重了,憑這一招半式,那能看在道長的法眼中。”

    冷哼聲中,玄真欺身暴進,手中三尺青鋒一挺,振起一片劍影,如同無數把劍,同時向公孫令迎面攻至。

    但見白影乍晃,公孫令身形玄妙絕倫的一旋一轉,直欺霍霍劍影中,右手長劍連撥,一陣“叮噹!”金鐵交鳴,火星迸射,硬將來劍撞開。

    左手劍鞘暴遞,直點對方胸腹之間的“氣海穴”,迫使老道再度撤劍,急向一旁橫跨丈許,始堪堪避過。

    兩次搶玫,非但無攻而退,反而險象環生,幾乎為公孫令出奇制勝。

    玄真不禁驚怒交加,振聲道:“老檀樾留神,貧道要放肆了!”

    公孫令從容笑道:“道長不必客氣,儘管放手一搏!”

    玄真怒哼一聲,突展崑崙獨門劍法,劍走偏鋒,身隨劍動,看似人劍合一,旋風般一陣猛攻,招招均取敵致命的要害。

    公孫令不由怒從心起,頓時星目精光四射,沉聲喝問道:“道長是要搏命?”

    同時揮劍封住門户,使對方難越雷池一步。

    玄真仍然一味猛攻,口中答道:“老檀樾若有此意,亦未嘗不可!”

    一聲“好!”字出口,公孫令的劍勢突然一緊,六合劍法果然招術奧妙,變化莫測,只見他劍勢凌厲無比,迅如雷奔電馳,勢如排山倒海,一連攻出十七八劍。

    “六合”取上,下及四方,無所不至。這一陣狂風暴雨般急攻,頓使玄真全身均被籠罩在劍影之中,險象環生。

    這老道為何不辭辛勞,千里迢迢跑來向公孫令挑戰?

    原來崑崙乃武林九大門派之一,極負盛譽。最近掌門人一病不起,自知不久人世,欲在臨死之前,選一人繼掌崑崙門户。

    但四大護法均志在必得,不僅暗中勾心鬥角,更互相明爭暗奪,使掌門人為此難作舍取。

    崑崙一派,以劍術及鶴拳享譽武林,掌門人苦思之下,想出一個解決之道。那就是指定四位當代劍術名家,由四大護法抽籤決定去向何人挑戰,誰能最先獲勝回到崑崙,即由誰繼掌門户。

    這是最公平的辦法,玄真抽中的人就是公孫令。

    六合劍法馳譽武林,名氣不在崑崙劍術之下,但公孫令已退出江湖,且年事已高,玄真自恃苦練劍術多年,已盡得本門劍術精奧,獲勝應無太大問題。

    那知一經交手,已覺出封劍多年的公孫令,劍術已至爐火純青,登峯造極臻境。

    此刻攻勢一發動,果真雷霆萬鈞、石破天驚!

    所幸玄真臨危不亂,仗本門劍術精熟,見招拆招,見式封式,一口氣連擋對方十七八劍,幾乎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公孫令也暗自心驚。

    一般江湖高手,能在他劍下走出十招的已不多見,對方既能連擋他十幾劍,足見劍術確有相當火候,絕不可輕敵。

    他已退出江湖,封劍多年,早就無意於名利之爭了。

    所以,他突然全身暴退,抱劍而立道:“道長劍術果然高明,咱們到此為止,就算平手,不分勝負如何?”

    那知玄真竟然冷冷地哼了一聲,説道:“老檀樾的劍已經啓封了,還尚未見血,豈能就此罷休!”

    山坡下眾人早已經看出,公孫令的劍術,遠在玄真之上。

    只是,這位已退休多年的劍術名家,宅心仁厚,不欲仗技欺人,想讓老道知難而退,不愧是仁者之風。

    偏偏玄真不領情,反而盛氣凌人,實出眾人意料之外。

    在這種情勢之下,任何人都會勃然大怒的,給這個不知好歹的老道一頓教訓,讓他自取其辱。

    不料,公孫令竟然不以為忤,反而敞聲哈哈大笑道:“要見血,這還不簡單麼?你看吧!”

    話聲甫落,劍已向自己的左臂揮去。

    大家不禁怔住了!

    只見劍鋒過處,帶起了一道血箭,公孫令竟以自己的血祭劍。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無不對這位劍術名家肅然起敬。

    就在眾人從內心發出歡呼,向公孫令表示敬意之際,冷不防玄真突然發起難來了,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只見他身形一晃,劍及履及,出其不意地挺劍向公孫令當胸猛刺。其勢之疾,猶如迅雷閃電。

    眾人驚呼聲中,公孫令出手如電,揮劍斜掃。

    只聽得一聲淒厲慘叫,劍鋒過處,灑起了一片血雨,玄真的右手連前臂,自臂肘處齊齊被斬斷。

    就在同時,幾條人影已直掠山坡,各亮兵刃,將慘遭斷臂之痛的玄真,團團的圍了起來。

    他們對這個老道毫不同情,只對他的偷襲感到不齒,因而引起了公憤眾怒,個個目欲噴火的瞪視着他。

    玄真的劍隨斷臂落地,此刻,他左手急急按在右肱上止血,咬牙切齒,一臉痛楚驚怒之情。

    他把眼兒一掃圍住的幾個人,恨聲道:“老檀樾你好狠,竟然對貧道下此狠毒的手段,你……”

    公孫令神情肅然道:“老朽一時失手……”

    話猶未了,牛彪已挺身上前,手指玄真怒道:“公孫先生對你已手下留情了,否則你這牛鼻子早已斃命劍下。”

    另一壯漢振聲道:“這雜毛老道太卑鄙了,竟敢趁人不備而偷襲,公孫先生饒了他一命,咱們可不能放過他!”

    一呼百應,羣情激憤,紛紛捲袖正待出手,卻被公孫令喝阻道:“各位請稍息怒,放他走吧!”

    公孫令在六合德高望重,他既然出面阻止,眾人只好住手。

    玄真自知理屈,眾怒難犯。他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即怒哼一聲,身形疾掠而去。

    眾人又響起一陣歡呼,為公孫令的獲勝而歡欣鼓舞。

    公孫令卻淡淡地一笑,歸劍入鞘,交給童子裝入劍匣,始雙手一拱道:“今日承各位趕來為老朽掠陣助威,感激之至。若肯賞光,可隨老朽回寒舍喝杯水酒,聊表謝意。”

    眾人無不喜出望外,欣然受邀。

    坡下的朝宗不禁暗喜,隨着眾人跟隨着公孫先生,離開了馬蹄坡,一羣人浩浩蕩蕩的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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