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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年輕文士一聲長嘆,道:“那位真是英雄!”

    宋鐵群和劉福兩人,互望了一眼,仍然不知對方那樣說,是什麼意思,宋鐵群大聲道:

    “我們急於出城,閣下若要阻攔,請早些出手!”

    那年輕文士搖頭道:“非也,我只想和兩位一起走。”

    劉福掄著菜刀,大聲道:“為什麼?”

    那年輕文士望定了劉福和宋鐵垂群兩人,看他的神情,像是心中在猶豫,是不是應該對他們兩人說出為什麼要跟他們走的原因來,但是他只猶豫了極短的時間,便道:“因為我也想刺殺蕭成鈞,但苦於沒有機會下手,心中對那位不顧一切行刺的英雄,極其敬佩,是以想結識這位英雄人物!”

    宋鐵群聽得心頭突突亂跳,他心頭亂跳,並不是吃驚,而是興奮,他道:“那麼,請一起來。”

    劉福忙道:“宋大俠”

    劉福話未講完,宋鐵群已然一縱身跳下去,那年輕文士也直穿而下,兩人都隱落在城腳之下,只苦了在城頭上的劉福,急得叫道“我身子太重,跳下來會跌死了!”

    年輕文士笑道:“但跳無妨!”

    劉福道:“你倒說得輕鬆,要是摔死了怎麼辦!”宋鐵群在一旁,聽得那年輕文士叫劉福但跳無妨,心中不禁一動,他也想看看對方有什麼本事,敢於口出大言,便道:“劉朋友,既然這位老弟叫你跳,你就不妨一試,他或者另有神通!”

    劉胖子苦著臉,閉緊了眼睛,叫道:“跳死我了!”他一面叫,一面便向下直跳了下來。

    他才一跳下,那年輕文士便“刷”地一聲,打開了摺扇。

    他那柄摺扇上,寫著四個大字,乃是“千金一諾”四字,劉福頭上腳下,直勾勾地向下落來,眼看已要落地,那年輕文士身形一矮,已然來到了劉福的腳下,摺扇向前一伸,伸到了劉福的腳底。

    在他摺扇伸進劉福的腳底之際,劉福的雙腳,已向著摺扇,直踏了下來,那年輕文士的身形再矮,就著劉福向下墮之勢,摺扇向下,沉了一沉。

    那一沉之際,已將劉福下沉之力卸了一大半!

    緊接著,只見他手臂一振,又將劉福的身子,抬高了半尺,立時抽身後退,劉福的身子,在離地三四尺處,落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

    劉福睜開了眼,看到自己已然站定,真如同在夢中一樣!

    宋鐵群大聲喝采,道:“好功夫!”

    劉福摸了摸後腦,仍然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宋鐵群已道:“我們快走,看他們是否到了!”

    劉福,宋鐵群和那年輕文士三人,疾奔而出,轉眼之間,便已奔進了一條小路,看不見了。

    卻說那在酒樓後巷口被擠散的年輕人,穿到了另一條小巷之中,向前疾奔而出,才一奔出,便看到四五個人,突然自牆角處,現身出來。

    當先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大將軍兩大侍衛之一飛虎舒展!

    那年輕人一看到舒展,就立時停了步,急得後退。

    但是他才退一步,只聽得身後,也是一陣腳步聲,又是六七個人,擁了過來,那年輕人長劍抖動,“颼”地一劍,便向前疾刺而出。

    他刺的正是舒展的心口,因為他認出舒展是蕭大將軍的兩大侍衛之,若是勝過了舒展,還可有逃走的希望。

    但是舒展一見對方長劍剌出,卻長嘆一聲,道:“這等功夫,也要冒險!”

    他一面說,一面手指疾彈而出,正彈在劍尖之上。

    那一彈,不但發出了“錚”地一聲響,而且緊接著,“嗡”地一聲,長劍震動了起來,那年輕人虎口一陣發麻,手一鬆,長劍已落在地上!

    舒展踏前一步,一腳踏住了地上的長劍,喝道:“拿下了!”

    只見七八個軍官,湧了過來,那年輕人勉強還得幾拳,已被按倒在地,立時也被捆綁了起來。

    舒展來到那年輕人的身前,望著那年輕人,那年輕人雖然雙手已被反綁,但是卻仍然十分氣概,一臉的不屑神色,冷冷望定了舒展,也不出聲。

    舒展望了他一會,轉過頭去,沉聲道:“將地帶回去,帶到我的住所去,莫讓萬大爺知道!”

    那幾個捉住了年輕人的軍官,面上都頗有訝異之色,但是既然是飛虎舒展的吩咐,他們也不敢違背,當下,只聽得他們答應了一聲,便擁著那年輕人,向前走去,轉眼之間,便出了巷子。

    一出巷子,便又有兩個人走了過來,那兩個人卻是一身勁裝,並非軍官打扮,他們中的一個,拿出一個黑市頭套來,向那年輕人的頭上套下。

    那年輕人還想掙扎著不被他套中,但是另一個卻疾然出手捏住了那年輕人的咽喉,剎那之間,那年輕人幾乎連氣也透不過來,眼前一黑,已被黑布頭套套住,接著,他覺得自己被擁上了一輛馬車。

    車聲轔轔,蹄聲得得,再加上不斷傳來的吆喝聲,那輛馬車,分明是在街上疾駛而過,間中還聽到幾下鞭聲,和途人的慘叫聲。將軍府的馬車駛過,途人避得稍遲些,便自遭殃,這是全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那年輕人緊緊地咬著牙,他和宋鐵群,李秀逵三人,本來也密謀行刺蕭大將軍的計劃,可是,他們的行刺計劃,根本還未曾開始,他就因為救人而被將軍府中的高手擒住,不知會有什麼下場了!

    馬車一直向前駛著,但是那年輕人卻無法知道經過了哪些地方,因為他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漸漸地,人聲靜了下來,馬車一定經過了什麼冷僻的所在,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馬車停下,那年輕人只覺得有人在他的背上,用力一推。

    他幾乎是直跌出馬車去的,然而,才一跌出,就被人扶住,又向前走去,走上了十來級石階之後,腳下便軟了一軟,像是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

    那年輕人一直被人推著,身不由主向前走著。

    走出了足有五六丈之後,才聽得在他身後,推他走向前的人開了口,道:“這人是行刺將軍的刺客,舒二爺吩咐,將他帶到這裡來的!”

    那人說了一句話之後,年輕人便覺得手臂上一鬆。

    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分明是推他前來的那人,已退了回去,四周圍靜到了極點。那年經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更不知有什麼人在,他呆了片刻,突然一聲冷笑道:

    “弄什麼玄虛?”

    像是屋中只有他一個人一樣,他講了一句話,也沒有什麼反應,可是,他雖然未曾聽到任何聲響,在他的鼻端,卻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年輕人陡地一怔,他立時驚覺到,可能是有人,來到了他的身前,他揚起腳來,便向前踢出,眼前忽然一亮,黑布頭套已被人揭去。

    但是他那一腳,卻也未曾踢中什麼人,在眼前一亮之際,他首先看到,一隻白玉也似的纖手,春蔥也似的手指,正提著那黑布頭套,縮了回去。

    接著,他像看到了那纖纖玉手的主人,一個絕色的少女!那年輕人只向那少女看了一眼,心頭便不由自主,怦怦亂跳了起來,那少女也穿著一身湖藍的紗衣,清雅高貴得令人有不敢逼視之感!

    那年輕人連忙鎮定心神,他心中暗忖,自己是被飛虎舒展手下的人押了來的,不論那少女看來多麼美麗動人,又會是什麼好人?是以他立時對那少女,怒目而視,臉上也現出不屑的神色來。

    那少女一雙妙目之中放出一種十分柔和的光輝來,望定了那年輕人,漸漸地,那年輕人心中的怒意,卻再也提不起來了,因為面對著神情如此溫柔的一個少女,實是任何人都不會發怒的。

    那少女望了年輕人半晌,自她的朱唇之中,忽然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來,道:“請坐!”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他這才看到,自己是在一間陳設得極其華麗的書齋之中,那書齋中的幾張椅子,全是紫檀木的,在木上鑲嵌著象牙的圖格。

    年輕人立時打橫走了兩步,在一張椅上坐了下來。

    那少女一雙妙目仍然註定在年輕人的身上,她忽雙眉一蹙,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昂首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祖逸飛!”

    那少女展顏一笑,顯得十分婉媚,她來到了案前,祖逸飛也一直在望著她,只見案上,有一個繡花架,一隻竹籃,籃中放的是針線等雜物。

    那少女自竹籃之中,取出了一柄剪刀來道:“是他們綁住了你的手?過來,我替你剪開繩子。”

    祖逸飛的心中,陡地一怔,他皺起了眉,心中十分紊亂。蕭大將軍暴虐無道,民怨沸騰,不知有多少江湖義士,本著替天行道的宗旨,想將他除去,但是他護衛森嚴,卻也從來無人成功。

    他一面說一面身形一閃便向左首的窗子掠去!

    祖逸飛的去勢極快,眼看他已可以穿窗而出了,突然之間,一股幽香飄到,那少女卻忽然已攔在窗前,祖逸飛險撞到了那少女的身上!

    祖逸飛心中,陡地一凜,連忙向後,退了回來,那少女一笑,道:“舒二哥沒有回來,你怎麼能走?”

    祖逸飛也不出聲,陡地一個轉身,又向右首的窗口,撞了過去,可是這一次,仍然和上次一樣,他在衝到離窗前還有三四尺處,那少女便已飄然而來,阻住了他的去路,使他難以穿窗而出!

    祖逸飛又陡地站定了身子喝道:“你讓開!”

    那少女卻微笑著,搖了搖頭,祖逸飛右手揚起,五指如鉤,倏地便向那少女的肩頭,抓了下去。

    那少女雙眉微蹙,搖了搖頭,突然之間,反手一擊,快疾無比,一掌已拍在祖逸飛的手腕之上。

    當那少女揚起手掌來的時候,出手雖快,但是祖逸飛如果要逃,還是可以避得開去的。

    可是在那一剎間,祖逸飛卻實在難以相信,那少女如此纖細柔和的手,會有什麼力道,是以,他呆了一呆,而就在他一呆之後,“拍”地一聲,一掌已然擊中,那一掌的力道,卻大得出奇!

    祖逸飛的身子不由自主向橫跌出了一步!而那少女衣袖拂起,拂向祖逸飛的胸口道:

    “請坐!”那一拂,又令得祖逸飛的身子,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正好退到了一張椅子之前,坐了下來。

    祖逸飛不禁目瞪口呆,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以為是弱不禁風的少女,竟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他心中吃驚,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那少女卻向他一笑,又來到了案前,拈起繡花架和繡花針,繡起花來,祖逸飛實是啼笑皆非,大聲道:“你想怎樣?”

    那少女頭也不抬,只是專心繡花,道:“我不知道,要等舒二哥回來了,問他才知道!”

    祖逸飛還想說什麼時,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隨著那一陣腳步時,是兩個人爭吵的理音,祖逸飛一聽便聽得出,那兩個人,一個是百花手萬順,而另一個,則是飛虎舒展!

    萬順的嗓門極大,而且聽得出,他十分憤怒,正在喝道:“又擒住了一人,為何不讓我知道,卻是為何?”

    舒展淡然笑著,道:“萬大哥,我們也是學武之士,這幹人,全是江湖上的豪俠,不怕死的好漢,我們自當敬他們三分!”

    萬順聲音更怒道:“你這話可反叛得很!”

    舒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兩人己一起跨了進來,祖逸飛轉頭看去,只見萬順怒得青筋暴綻,但是萬順一走進來,看到了那少女,卻立時恭恭敬敬,叫了一聲,道:“柳姑娘好!”

    那少女點了點頭,道:“萬大哥好。”

    萬順轉過頭來,一眼看到了祖逸飛,只見他整個人疾跳了起來,道:“是誰將他鬆了綁?”

    那少女道:“是我,反正他走不了,何必綁他?”萬順對那少女,像是十分忌憚,忙道:“是!是!”他一面說,一面抬頭來道:“我適才見過將軍,將軍吩咐說,這幹人聯群結黨,又未曾全部落網,得好好審一審,是誰所主使才好!”

    舒展皺著肩,道:“其實,將軍外有我們兩人,內有柳姑娘,什麼人能對他下手?也不必太緊張了!”

    萬順盯著舒展道:“你難道敢違將軍命令?”

    舒展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道:“萬大哥言重了!”

    萬順大踏步來到祖逸飛的身前,祖逸飛霍地站了起來,萬順揚手一掌,已向祖逸飛拍出,祖逸飛身子一側,未能避得過去,萬順那一掌,擊得祖逸飛身形一個踉蹌,向門外直跌了出去。

    萬順一步趕過,已抓住了祖逸飛的手腕,推著他向外便走,舒展揹著雙手,在踱來踱去,從他的神態看來,他的內心,像是十分不安。

    而那少女,仍然低著頭,在一針一針,繡著花兒。

    石牢中極其陰暗,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之氣,逼人慾嘔,祖逸飛被萬順押著,直推進了石牢之中,一個踉蹌,跌在石牢的地上,緊接著,“砰”地一聲,石牢的門,便已經緊緊關上。

    祖逸飛還未曾爬起身來,便聽到了李秀逵的轟笑聲道:“好啊,小祖,你也被他們抓來了麼?”

    祖逸飛抬頭看去,只見石牢中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李秀逵,還有一個,正是那黑大漢,看他們兩人的樣子,像是根本不在乎!

    祖逸飛站了起來叫道:“師姐,宋大哥呢?”

    李秀逵搖頭道:“不知道,我知道姓風的大傻瓜,未出廚房,便已就擒,怎知宋大哥的去向?”

    黑大漢叫了起來道:“如何叫我大傻瓜?”

    李秀逵一瞪眼,道:“你不自量力,一個人想行刺蕭成鈞,不是大傻瓜,那是什麼,你說?”

    那黑大漠給李秀逵問得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祖逸飛看了這種情形實在想笑,可是在那樣的處境之時,他卻又實在笑不出來,他只是道:“原來這位朋友姓風。”

    那黑大漢還未曾回答,李秀逵已搶著說:“別看他是大傻瓜,名頭倒不小,他是神斧風彪!”

    祖逸飛“啊”地一聲,他突然間叫了一聲,倒並不是因為神斧風彪這名頭駭人,而是因為,由於這個名字,祖逸飛猛地想起了一件大事來!

    他望定了風彪,風彪見他望得出奇,便向自己身上看了看,他身上仍然滿是血汙,他咧嘴笑道:“我受了些輕傷,但是卻不要緊,死不了!”

    祖逸飛皺著眉,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是有什麼極其嚴重的話要說,但終於未曾說出口。

    李秀逵在一旁,見了這等情形,已然不耐煩道:“小祖,你吞吞吐吐,究竟想說一些什麼?”

    祖逸飛道:“風兄,你為何要刺殺蕭成鈞,願聞其詳!”風彪大聲道:“國仇,家恨!”

    他這四個字,大聲道了出來,語言鏗鏘,當真令人血脈沸騰,祖逸飛立時道:“國仇?”

    風彪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蕭成鈞數次奉旨出征,但是他卻私通外國,將我大好山河,割給胡虜,這等賣國賊,怎能不殺?”

    祖逸飛又問:“家恨呢?”

    風彪那樣的莽漢子,在祖逸飛問到了這一個問題之際,居然也怔了一怔,並不立即回答。因此可見得,這件事,實是極其嚴重,不然,他斷然不會如此的!

    李秀逵瞪著風彪罵道:“他媽的你啞了麼?”

    風彪大聲道:“蕭成鈞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祖逸飛身子一震,他立時向李透逵望夫,道:“師姐,你明白了麼?”

    可是李秀逵卻瞪大了眼道:“我明白什麼?”

    祖逸飛還想再說什麼時,只聽得“砰”地一聲響,石牢的門,又被打了開來,一人大踏步走進,正是百花手萬順,他手中提著一條軟鞭。

    跟在百花萬順身後的,乃是長長短短七八個人,那七八個人的身手,都極其矯捷,才一進石牢,便四下散開,將李秀逵等三人,圍在中心,看他們的動作,可知他們,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當他們圍住了三人,貼牆站定之後,一抖手,也各自腰際,撒下了一條長長的軟鞭來。

    一時之間,連萬順的軟鞭在內,共是九條軟鞭,九條軟鞭在抖動著,發出“拍拍”的聲響,在地牢中聽來,那種“拍拍”聲,格外驚心動魄。

    李秀逵,祖逸飛和風彪三人,一看這情形不對也早已站了起來,三人背靠而立,只聽得萬順嘿嘿冷笑,“叭”地一鞭,抽在石牢的地上。

    他那一鞭過後,大麻石上,立時起了一道白印子,由此也可知他這一鞭,力道之沉猛。

    李秀逵大聲道:“別裝腔作勢,誰受你嚇?”

    萬順冷冷地道:“我這九龍鞭陣的威名,你也聽過?”

    祖逸飛等三人,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九龍鞭陣”的威名,他們自然是明白的,而且,他們也知道,以百花手萬順為首,聯同八大高手結成的九龍鞭陣,天下獨步,還沒有人能敵得過它!

    萬順又厲聲道:“現在,我問一句,你們答一句!”

    萬順要問什麼,根本還未曾問出口,但是李秀逵和風彪兩人,已大叫起來道:“什麼也不說!”

    萬順望著祖逸飛,軟鞭輕抖道:“你呢?”

    他那樣問祖逸飛,顯然是以為祖逸飛不如李秀逵、風彪兩人那樣強硬,容易屈服的原故。

    萬順卻不知道,祖逸飛外表看來,溫和文雅,但若論性格之剛強,決不在李秀逵和風彪兩人之下,只不過他不如那兩人之魯莽而已!當下,他微微一笑,道:“當然是不說,你白費氣力了-”

    萬順面色一沉,厲聲道:“好,先讓你們嚐點滋味!”

    他一個“味”字才出口,手中的軟鞭抖起,已經向著他們三人,沒頭沒腦,鞭了下來!

    李秀逵等三人,本來是背靠背而立的,他們手中,全都沒有兵刃,萬順那一鞭鞭了下來,他們三人,身形立時散了開來,李秀逵和祖逸飛兩個人,並沒受傷,行動也來得十分快疾。

    但是風彪在行刺之際,大腿上便受了重傷,雖然他可以挺得住,但在一步向外跨出之際,身形不免一個踉蹌,向前僕了一僕,也就在這時,萬順的軟鞭,已如同蛇也似,疾揮了過來,叭地一聲,正抽在風彪的背上,風彪一聲怪叫,著地便滾。

    而就在這時,李秀逵和祖逸飛兩人,才來得及跨出了一步,因此他們身邊的八個人,八道軟鞭,也已一起揮起,兩道軟鞭先撩到了李秀逵的身前。

    李秀逵雙手齊伸,別看她人粗魯,但是武功卻著實不弱,雙手一探,將鞭梢抓住,雙臂一縮,向懷中一帶,她力大無窮,那一扯,已將兩個人扯得向她懷中,直跌了過來,可是也就在此際,另外兩條軟鞭,“拍拍”兩聲,已抽中了她的手腕。

    那兩鞭一抽中,李秀逵的手腕上立時賁起了血痕來!

    若是那兩鞭,不是恰好抽在她的脈門之上,她或者還可以忍住痛,硬將那兩人扯過來,叫那兩人吃些苦頭,可是那兩鞭卻恰好抽在她的脈門之上!

    兩鞭一下來,李透逵只免得雙臂痠麻,力道全無!她雙手不由自主一鬆,那兩人立時縮臂,軟鞭又已攻到,“叭叭”兩鞭,抽在李秀逵的腰際。

    李秀逵的腰際,又著了兩鞭,立時落了大大的下風!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順著鞭勢,轉了一轉,就在她一轉之際,又是兩鞭,抽中了她的背脊!

    李秀逵大叫一聲,僕跌在地,幾乎連抵抗之力也沒有了,她只是在地上打著滾,而那四個人的軟鞭,也不住向她的身上,呼嘯著抽了下來。

    另一邊,祖逸飛的情形,比李秀逵也好不了多少。祖逸飛才一跨出,也是兩條軟鞭,向他當面捲到。

    祖逸飛人靈機得多,他早已看出,在自己身前,一共是四個人,兩個人先發鞭,另外兩個人,一定是以逸待勞,趁機進攻,自己若是對付先發鞭的兩人,恰好是中了他們鞭陣的安排。

    是以,他身形向上,疾拔而起,“呼呼”兩聲響,兩條軟鞭,在他的腳底下,疾涼了過去。

    兩鞭卷空,祖逸飛已撲到了另外兩入的面前,他雙掌齊出,擊向那兩人的面門,那兩人自然疾退,雙鞭也疾揚而起,反纏向祖逸飛的手腕。

    祖逸飛一看情形不對,立時縮回手來,而在他身後的兩人,也已轉了過來,兩鞭又已揮出!

    剎那之間,祖逸飛已被前後夾攻,祖逸飛的武功極高,在那樣情形下,他居然仍一望長嘯,身子又直上直下,向上拔了起來。可是位才一拔起,兩條軟鞭,便又已卷向他的雙足,將他足踝纏住!

    那幾個人手中的軟鞭,都已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變招之快,簡直全是瞬剎之間的事情!

    祖逸飛一覺出足踝一緊,身子還勉力翻了一翻,但是如何還翻得起來?早已硬生生被那兩條軟鞭,自半空之中,直扯了下來,砰地跌在地上。

    他才一跌倒,另外兩條軟鞭,便已呼嘯壓了下來,那兩鞭,正抽在他腰腹之際,祖逸飛不自主,發出了一下大叫聲,在地上打起滾來。

    在石牢的另一面,萬順一人正在對付黑大漢風彪。

    整個石牢之中只聽得怪叫聲,叱罵盤,鞭聲。

    祖逸飛、風彪、李秀逵,已是在全身浴血,絕無抵抗的餘地,但是,九條軟鞭還在揮下去,揮下去。

    鞭子的呼嘯聲,縱橫的鞭影,令得石牢之中,好象有著九條飛舞盤旋,噬人心肺的毒蛇!

    這便是天下獨步,無人能敵的九龍鞭陣,如今,九龍鞭正在大會戰,在石牢中肆虐!

    石牢的門,又被“砰”地打了開來,舒展和那少女,並肩出現在石牢的門口,萬順一聲呼喝,那八個人立時向後退開,仍然站在石牢門口,那少女則向前跨出了一步。

    鞭勢一停,李秀逵首先掙扎著想要站了起來。

    可是,她身子一挺,還未曾站穩,又砰地跌倒!

    那少女皺了皺眉,柔聲道:“將軍吩咐,留著活口,一定要問他們行刺的根由來!”

    萬順道:“我就是在問。”

    那少女的雙眉蹙得更緊,道:“照這樣下去,只怕他們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撤了鞭陣吧!”

    萬順乃是何等兇狠險辣的人,那少女聲音柔和,講來輕描淡寫,可是看萬順的神情,竟像是不敢不從!他略呆了一呆,才沉聲道:“好!”

    他一個好字才出,那八個人身形閃動,已然都退到了石牢的牆邊。李秀逵又掙扎著站了起來,罵道:“臭王八,還未曾將我們打死,怎麼不打了?”她一面罵,一面自她的口角之中,鮮血涔涔而下。萬順冷冷地望著她,道:“要打死你,還不容易?”

    李秀逵突然一聲尖叫,道:“只怕不易!”隨著那一韓尖叫,她整個人,突然向前,撲了出去,雙掌齊出,撲向百花手萬順!她這一撲的勢子雖然突兀,但是萬順的武功,本就在她之上,而且,她已受了重創,只不過在孤注一擲而已!

    李秀逵的身子,才到了半空之中,萬順的鞭已揚起。

    只聽“叭”地一聲,萬順的軟鞭正抽在李秀逵的身上,那一鞭,抽得李秀逵的身子,向下直跌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風彪傷得更重,已無法站起身來,李秀逵一跌後,他便爬了過去。

    他爬到了李秀逵的身前,道:“你……你怎麼樣了?”

    李透逵抬起頭來,笑道:“沒什麼,還是死不了!”

    這時侯,舒展和那少女五望一眼,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那少女柔聲道:“真不怕死!”

    萬順道:“柳姑娘,在他們口中,未能問得出什麼來,不如就一頓亂鞭,將他們打死算了!”

    那少女皺著眉,搖著頭,道:“不,我還有一點事不明白,萬大哥,舒二哥,你們兩人,將他們三人的傷處敷了藥,將他們身上的血汙,弄乾淨了,帶到我這裡來,我有話要問他們三人。”

    萬順皺著眉,現出了大不以為然的神氣來,可是看他的神情,他像是始終不敢違背那少女的意思,是以在呆了一呆之後,他還是道:“好!”

    那少女又望著李秀逵、祖逸飛和風彪,李秀逵卻又破口大罵起來,道:“臭粉頭,誰要你做好人,你老子既不吃硬,也不吃軟,別白費心機了!”一頓大罵,倒聽得萬順,舒展和少女三人,盡皆呆了,潑婦罵街,尋常可見,但是女人罵起人來,居然自稱“老子”,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李秀逵一個人了!

    那少女皺著眉,轉過身,走了開去,萬順大聲呼喝著,立時有幾個人,提著大水桶來,向李秀逵,風彪和祖逸飛三人,照頭就淋了下去。

    他們二人,本就傷得極重,原是在硬挺著,是以才不致昏了過去,此際被冷水淋了上來,所有的傷口,全是一陣抽搐,縱令他們是一等一的好漢,也是忍受不住,各自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

    渡過了漫長的一夜,東嶽廟中的火堆熄了,宋鐵群又將枯樹枝一根一根地拋上去,火頭旺起來。

    火頭閃耀著,照映著圍住在火堆旁的劉福,宋鐵群和那年輕文士三個人,劉福的肥面上,被火頭逼得得滿面油光,他的神情,顯得極其焦急。

    宋鐵群的神色在焦急之中,還透若幾分凝重。

    那年輕文士,看來像是十分飄逸但是在他明徹的雙眸中,卻也可以看出他有著極重的心事。

    他們三人,在東嶽廟中已經足足地等了一夜!

    在那一夜中,外面稍為有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就會引得他們一起抬頭,向外看去,以為是他們等待的人來了。但是直到天色微明,還是不見李秀逵,祖逸飛和那黑大漢三個人到廟中來。

    他們的心頭越來越沉重,他們之間,誰也不說話。

    等到第一線曙光,自廟門的隙縫中照射進來時,劉福首先站了起來,道:“不對,他們三個人,一定已出事了,待我到城中去打探一下消息!”

    那年輕文士抬頭望了劉福一眼,道:“劉朋友,你若是到城中去,走不到城門,便成了網中之魚!”宋鐵群道:“說得是,還是我們去一遭來得好些!”

    那年輕文士又搖頭道:“一樣不行,昨天你們三人出手救了刺客,雖說未曾留下姓名來,但是你名震江湖,人家想也想到是你,不可前去。”

    劉福道:“我不行,他也不行,難道是你去?”

    年輕文士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衫,動作瀟灑,道:“自然是我去,沒有人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宋鐵群望著那年輕士,道:“閣下究竟是幹什麼的,連我也不知道,閣下高姓大名?”

    他們三個人,一起翻出城牆,來到了東嶽廟中,已有不少時間了,但是宋鐵群和劉福兩人,憂心忡忡,竟未曾問那年輕文士,是叫什麼名字。

    那年輕文士道:“在下姓凌,名千金!”

    宋鐵群不禁皺了皺眉,心想這年輕文士,和他的名字,一樣古怪得可以。他仍然凝視著對方,又道:“凌朋友,你到城中去打聽他們的消息,也難免給人啟疑,你和他們絕不相識,為何要去做那樣的事?”

    宋鐵群那說法,心中是對凌千金有點起疑!

    那自然也是難怪宋鐵群的,宋鐵群為人老成持重,他和李秀逵,祖逸飛等三人,來到了京師,就是為要取蕭成鈞蕭大將軍的性命,依照李秀逵的心意,到了京師,立時便直衝將軍府,但是宋鐵群則堅決不許,要看看情形再行動。

    他們三個人,在京師中住了三天,宋鐵群只覺得蕭大將軍的耳目,幾乎遍佈全城,而將軍府的高手之多,也是人言人殊,一般知道的,便是萬順和舒展兩人,蕭大將軍不論到何處兩人皆不離左右。

    而且,宋鐵群還打聽出,在將軍府的內府之中,還有一個高手,是一個女子,武功猶在舒展,萬順兩人之上,只不過這位高手,從不露面,是以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底細,更增了幾分神秘。

    宋鐵群在城牆初會凌千金之際,凌千金便露了一手以摺扇接住了劉福的絕技,劉福是一個大胖子,自城牆上跳了下來,力道之沉,可想而知,而凌千金卻以一柄摺扇,輕描淡寫,便將之接住!

    由這一點看來,凌千金的武功之高,也可知一斑了!

    而且,宋鐵群仔細看來,凌千金雖然作文士打扮,舉止瀟酒飄逸,但是總有股不可淹沒的脂粉之氣,心中懷了疑之後,竟越看越像是女扮男裝。

    宋鐵群未曾到過將軍府,自然不知道將軍府中,那個武功猶在舒展,萬順之上的高手,就是祖逸飛一進府中就遇到的那一個美麗生動的少女,是以他心目中,對凌千金的疑心,也越來越甚了!

    此際,他那樣問凌千金,自然也存了試探之意在。

    凌千金嘆了一盤,道:“宋大俠,我不是已和你說過了麼?我自己也想取蕭成鈞的性命,但是苦無機會,也可以說,我不夠勇氣下手,是以對於那位敢下手的朋友,心中著實敬佩!”

    宋鐵群道:“你是為何要取蕭成鈞性命?”

    凌千金緩緩地踱了幾步,轉過身去,面對著那尊已是殘破不堪的神像,苦笑了一下,道:“家國大仇,何日能忘?我全家都是被他殺害的!”

    宋鐵群和劉福兩人一聽,都是一呆,劉福更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起來。

    劉福的那一下驚呼聲,令宋鐵群心中陡地一動,他向劉福望了過去,道:“劉朋友,當時你明知萬順,舒展帶著那麼多人在搜捕我們,何以還冒那樣大的險,一定要救我們出險?”

    劉福沉聲道:“和這位凌老弟一樣,我父母死在蕭賊之手!”

    宋鐵群一挺身,站了起來,道:“凌朋友,令尊的大號可是上成,下德,官拜右騎都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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